10月9日,星期六
早上7時04分
“真的有必要嗎?”彼得·埃文斯悶悶不樂地説。
“有。”科內爾説。
“但這是違法的。”埃文斯説。
“不違法。”科內爾斬釘截鐵地説。
“因為你是執法人員嗎?”埃文斯説。
“當然。不要擔心。”
他們飛過洛杉磯上空,逼近範納依斯跑道。加利福尼亞的陽光從窗户照進來。三泳正彎着腰坐在機艙中部的餐桌旁。在他旁邊放着埃文斯的手機,手機後蓋拿掉了。三泳正把一個拇指甲大小的薄薄的灰色金屬板放在電池上面。
“這到底是什麼?”埃文斯説。
“閃卡,”三泳説,“它可以以壓縮的格式錄下四個小時的談話內容。”
“我明白,”埃文斯説,“我應該怎麼辦?”
“只要把電話拿在手裏,該幹什麼幹什麼。”
“如果我被抓了呢?”他説。
“你不會被抓的,”科內爾説,“你可以拿着手機去任何地方。你可以通過任何安全檢查,沒問題。”
“但如果他們有竊聽器的清掃器……”
“查不出來的,因為你沒有發射什麼東西。裏面有一個脈衝發射機。每小時裏的發射時間為兩秒。其餘時間什麼也沒有。”科內爾嘆了一口氣,“瞧,彼得。它不過是一部手機。每個人都有手機。”
“我不知道,”埃文斯説。“我感覺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一個密探。”
莎拉打着哈欠從他背後走來,用手掏着耳朵。“誰是密探?”
“我感覺就是這樣。”埃文斯説。
“這不是主要問題,”科內爾説,“三泳?”
三泳拿出一張打印清單,遞給埃文斯。是莫頓原來的那張紙,上面添加了一些新的內容。
“正如你所見,三泳已經確定了全球定位系統的精確位置,”科內爾説,“毫無疑問,你已經注意到清單的模式了。第一個事件我們都知道了。第二個事件將在美國沙漠地區發生——不是在猶他州、亞利桑那州,就是在新墨西哥州。第三個事件將發生於加勒比海,古巴東部的某個地方。第四個事件將發生在所羅門羣島。”
“是嗎?那又怎麼樣?”
“我們現在關心的是第二個事件,”科內爾説,“問題是從猶他州到新墨西哥州,有五萬多平方英里的沙漠。除非我們弄到了另外的信息,否則我們是永遠找不到那些人的。”
“但你有全球定位系統確定的精確位置……”
“既然他們知道了南極的麻煩,他們必定會改變初衷。”
“你認為他們已經改變了計劃?”
“當然。昨天我們一到威德爾,他們的網絡就知道出了問題。我認為這是他們第一個人離開的原因。我還認為他實際上就是那三個人的頭兒。另外兩個人只不過是卒子而已。”
“你讓我去見德雷克。”埃文斯説。
“對。盡你所能搞點東西回來。”
“我討厭這個。”埃文斯説。
“我理解,”科內爾説,“但我們需要你去做。”
埃文斯看着莎拉,莎拉揉了揉眼睛,仍然睡眼惺鬆。看見她從牀上起來,沉着自如,臉上一點褶子也沒有,漂亮如常,他有點苦惱。“你好嗎?”他對她説。
“我需要刷刷牙,”她説,“還有多久降落?”
“十分鐘。”
她站起來,向機艙後部走去。
埃文斯望着窗外,太陽耀眼奪目。他睡眠不夠。頭皮上的縫合處疼痛不已。在那個該死的冰隙裏蜷縮了那麼久,他渾身覺得痛。連把肘部放在座位的扶手上都覺得疼。
他嘆了一口氣。
“彼得,”科內爾説,“那些人要殺你。你要不擇手段地予以還擊。”
“也許應該這樣,但我是個律師。”
“你可能是個呆板的律師,”科內爾説,“我建議不要這樣。”
彼得·埃文斯開着他的混合動力汽車融入聖地亞哥高速公路的車流時有一種如夢似幻之感。聖地亞哥的這條高速公路有十二條車道,跟半個足球場一樣寬,汽車在這廣闊的混凝土鋪成的道路上呼嘯而過。洛杉磯百分之六十五的地面上都是汽車。人們只好擠在剩下的那點狹小的地方。這種設計一點人性也沒有,從環保方面來講也是荒謬的。所有地方相距都那麼遠,想步行去一個地方不太可能。結果造成的污染令人難以置信。
像科內爾這樣的人只是一味地批評環保組織的慈善事業,沒有這些環保組織的努力,像洛杉磯這種地方的環境會糟糕得多。
去直面它吧,他想。這個世界需要幫助,非常需要一種環保視野。科內抖雲握的這些事實根本無法改變真相。
碩遭樣胡思亂想了十分鐘,直到他穿過穆荷蘭關口,向貝弗利山開去。
他看了看身旁的乘客位。經過改裝的手機在陽光下閃爍着。他決定立即把它帶進德雷克辦公室。做完了事。
他給德雷克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要求跟他談一談,但被告知德雷克去看牙醫了。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秘書不知道他回來的確切時間。
埃文斯決定回公寓,洗個澡。
他把車停進車庫,穿過小花園,走到公寓。太陽從林立的高樓間照下來;玫瑰花正在怒放,非常漂亮。惟一一件敗壞興致的事情,他想,就是瀰漫在空氣中的雪茄的味道。太可惡了,有人居然在這裏抽煙,而殘存下來的東西是——
“噓,噓!埃文斯!”
他停住腳步,四周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
埃文斯聽見一陣急促的彷彿嘶嘶的耳語聲:“向右轉。摘一朵玫瑰。”
“什麼?”
“別説話,你這個白痴。別東張西望。到這裏來摘一朵玫瑰。”
埃文斯向那個聲音走去。雪茄的味道更加強烈。他看見在那叢灌木樹後,有一把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的破舊的石椅。石椅被海藻覆蓋。一個身穿運動衣的人躬着腰坐在石椅上。
“你是——”
“別説話,”那個人耳語道,“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摘一朵玫瑰,聞一聞。你在這兒呆一分鐘就有了理由。聽我説,我是個私人偵探,受僱於喬治·莫頓。”
埃文斯聞了聞玫瑰,吸進去的卻是雪茄的味道。
“我有一些重要的東西給你,”那個人説,“兩個小時後送到你的公寓去。但我想讓你再次離開,這樣他們就會跟蹤你。別鎖門。”
埃文斯轉動着手指間的那朵玫瑰。假裝在對它審視。而實際上,他正越過玫瑰看着石椅上的那個人。不知怎麼地,那個人的臉有點熟悉。埃文斯肯定以前見過他……
“是的,是的,”那個人説,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把衣領翻過來,露出了一個徽章。“音頻視頻網絡系統。我在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大樓工作。現在,你想起來了吧,不要點頭。看在老天爺的分上。上樓去,把衣服換了,離開一會兒。去體育館或別的地方。走就行了。這些卑鄙的傢伙——”他猛地朝大街那邊抬了一下頭,“他們在等着你,所以不要讓他們失望。走吧。”
他的公寓已收拾得乾乾淨淨。利薩幹得非常漂亮——割破的沙發軟墊被換掉了;書已放回書架,雖然無序,但可以以後再來整理。
從他客廳寬大的窗户裏,埃文斯看着外面的大街。除了寬闊、綠草如茵的若斯貝瑞公園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此時正值正午,孩子們在那裏戲耍。一羣羣保姆和奶媽正在那兒聊天。沒有任何監視的跡象。
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開始自覺地解襯衫釦子,然後轉過身去。他去淋浴,讓熱乎乎的水洙刺激身體。他看着自己暗紫色的腳趾頭,那是一種令人不安的、不自然的顏色。他按着腳趾頭,沒有太多感覺,但除此之外,似乎一切正常。
他擦乾身子,查了一下留言。詹尼斯來過一個電話,問他今晚是否有空。接着她又緊張兮兮地來了一個電話,説她男朋友剛剛回來,她很忙(意思是,別給她回電話)。赫貝·洛文斯坦的助手利薩打過一個電話,問他在哪裏。洛文斯坦想跟他一起查閲一些資料;事情重要。希瑟來過一個電話,説洛文斯坦正在找他。瑪格·萊恩來電説她在醫院,為什麼不給她回電話?他的客户寶馬經銷商來電問他什麼時候會去樣品陳列室。
還有大約十個沒有錄音的電話。比他平時的多得多。
這些沒有錄音的電話讓他毛骨悚然。
埃文斯快速穿上西服,打好領帶。他回到客廳,心神不安,打開電視機正好是午間新聞時間。他正要向門口走去時,他聽到這樣一段話:“兩項最新研究成果再一次強調了全球變暖的危臉性。第一項研究來自英國,認為全球變暖確實改變了地球的旋轉速度,縮短了每天的時間。”
埃文斯回頭看看。他看見是兩個播音員,一男一女。男的解釋説一個更具有戲劇性的事情是,一項研究表明格陵蘭冰帽即將徹底融化。這將導致海平面上升二十英尺。
“所以,我想再也見不到馬里布了!”播音員歡快地説道。當然,幾年之內還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但遲早會來……除非我們所有的人改變生活方式。”
埃文斯把視線從電視上移開,然後朝門口走去。他想,不知道科內爾會對這條新聞發表什麼樣的評論。改變地球旋轉的速度?他對這項絕對龐大的工程搖了搖頭。融化格陵蘭的冰川?埃文斯可以想像出科內爾受到的打擊。
但是,他很有可能將其全盤否定,他通常這樣做。
埃文斯打開門,小心翼翼地不讓門鎖上。他關上門,朝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