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星期三
上午11時04分
他們朝着那排看起來像特大號兒童積木的建築物爬去時,埃文斯把一塊冰踢出了路面。他特別煩躁。他覺得科內爾不留情面地欺侮了他。此時在他看來,科內爾是一個頑固的反對者,他反對所有大家接受的東西,因為它是大家接受的。
由於埃文斯被這個瘋子纏上了——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是這樣——他決定儘量迴避科內爾。當然是不要跟他説任何話。跟極端分子説什麼也沒有用。
他看着莎拉,莎拉正跟自己一起走過冰天雪地的機場。她的雙頰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她看起來非常漂亮。
“我覺得那個傢伙是個瘋子。”埃文斯説。
“科內爾?”
“是的。你怎麼看,”
她聳了聳肩:“也許吧。”
“我敢打賭,他給我的那些資料都是假的。”他説。
“要查也很容易,”她説。
他們跺了跺腳,走進了第一棟樓。
威德爾研究站裏有三十幾位科學家、研究生、技師和後勤人員。埃文斯驚奇地發現裏面居然相當舒適。有一間讓人愉快的自助餐廳,一間遊戲室,一間很大的體育館,裏面有一排踏車。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波浪起伏、波濤洶湧的大海。另外一些窗户外是一望無垠的白色羅斯冰架,一直向西伸展開去。
站長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他是一個體格魁偉,留着鬍鬚的科學家,名叫麥克·格雷戈爾,看起來就像一個穿着巴塔哥尼亞背心的聖誕老人。埃文斯感到苦惱的是,麥克·格雷戈爾似乎認識科內爾,至少知道他大名在外。這兩個人立即友好地交談起來。
埃文斯藉口想去查看電子郵件離開了。他被帶到一間放有幾個電腦終端的房間裏,在一台電腦上註冊之後,直接上了《科學》雜誌的網站。
沒過多久他就斷定三泳給他的那些資料完全屬實。埃文斯先讀了摘要,然後通讀了全文。他感覺好了一點。科內爾準確無誤地把那些原始數據歸納起來,但他作出了不同於那些作者的詮釋。文章的作者堅定地相信全球變暖的觀點——在文本中也是這麼説的。
或者至少,大部分作者是這幺説的。
情況有點複雜了。在一篇文章中,儘管作者們口頭上説正在受到全球變暖的威脅,但他們提供的數據似乎跟他們文章中説的正好相反。但埃文斯懷疑這種明顯的混亂,很可能是由於五六名科學家共同撰寫一篇文章所致。他們説他們支持全球變暖的觀點。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更煩人的是那篇論述羅斯冰架冰川增厚的論文。在這篇文章中,埃文斯發現了幾處頗為費神的地方。首先,作者確實説了在過去六千年裏,甚至從全新世時期開始冰架一直在融化。(雖然埃文斯不記得在哪篇論述南極冰川正在融化的文章中讀到過,在過去六千年中它一直在融化。)如果真是這樣,那它絕不是新聞了。相反,作者提出,真正的新聞是這種長期的融化現象的結束和冰層增厚的第一批證據。作者暗示,這也許是下一個冰川世紀開始的最初征兆。
天啊!
下一個冰川世紀?
他身後響起了敲門聲。莎拉走了進來。“科內爾在找我們,”她説,“他發現了什麼東西。好像我們要出去一趟。”
地圖把整個一面牆都遮住了,地圖上是那塊巨大的、呈星形的大陸。右下角是威德爾研究站和呈弧形的羅斯冰架。
“我們瞭解到,”科內爾説,“五天前,一艘補給船給一位來自密執安大學的名叫詹姆斯·布魯斯特的美國科學家帶來了幾箱野外工作時所需的物資。布魯斯特是最近才來的,他之所以被允許最後一刻來這裏,是因為他的科研經費異乎尋常的充足——表明研究站會得到一些急需的維持運轉的資金。”
“這麼説來,他是用錢買進來的?”埃文斯説。
“本來就是這樣。”
“他什麼時候到這兒的?”
“上個星期。”
“他現在在哪裏?”
“野外。”科內爾指着地圖,“恐怖山斜坡南面的某個地方。我們正要去那兒。”
“你説這個人是密執安的一個科學家,”莎拉説。
“不是,”科內爾説,“我們剛剛跟大學核實過。他們有一個叫詹姆斯·布魯斯特的教授,沒錯。他是密執安大學的地球物理學家,現在正在安阿伯等着他妻子臨盆。”
“那這個人是誰?”
“沒有人知道。”
“卸下的這些設備是幹什麼的?”埃文斯説。
“也沒人知道。是用直升機運到野外去的,還裝在原來的板條箱裏。那個人和兩個號稱是研究生的人到那兒已經一個星期了。不管他在做什麼,很明顯,他工作的跨度很大,所以他的營地頻繁地移動。這裏沒有人確切知道他在哪裏。”科內爾把聲音降低,“昨天一個研究生回來做了一些電腦工作。但我們不能讓他帶我們去那兒,原因很明顯。我們要用威德爾研究站的一個工作人員,吉米·波爾頓。他知識非常淵博。這個天氣乘直升機太冒險了,所以我們必須坐雪地車。到營地有十七英里。坐雪地車要花兩個小時。在南極的春天。室外的温度無可挑剔——零下二十五華氏度。所以打點行李吧。有什麼問題嗎?”
埃文斯看了看錶:“天會不會很快就黑呢?”
“既然這裏是春天了,那麼,晚上的時間就很短。我們到那兒後全是白天。惟一的問題在這裏。”科內爾説着,指了指地圖,“我們必須穿過剪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