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在5點過幾分回到了港口.那幾位心情舒暢的漁人,搖搖晃晃地下船走到碼頭上,擺好姿勢,和西奧船長以及俘獲的勝利紀念品一起照相。最大的捕獲物是一條90磅重的鯊魚,它上了莉基的鈎,由一個水手拖上了岸。兩名法警集合好隊伍,領着他們走出碼頭。釣到的那些大魚小蝦,在旅館裏顯然派不上用場,被他們甩在身後。
載着幾個陪審員去新奧爾良採購的那輛大巴,1小時後也安全返回。和遊艇到達時一樣,它也受到嚴密監視,一切情況全都作了記錄,報告給費奇,但究竟出於何種目的,則是誰也不得而知。這是費奇的指示。他要了解情況,而他們總得乾點兒事。這一天過得很慢,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那兒乾等,等待陪審員們返回。
費奇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在場的只有一個斯旺森,大半個下午他都在打電話。馬莉所説的那幾個“木頭疙瘩”已經撤回,他們的工作正由費奇派去的專業偵探接替。這些偵探同樣來自畢士大的那個保安公司,從前不是在聯邦調查局當特工,就是在中央情報局做間諜。查清一個年輕婦女的歷史,取得滿意的結果,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1小時後,斯旺森將飛赴堪薩斯城,去監管那兒的一切。
但調查決不能再讓馬莉發現。費奇此刻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困境:他既要拉住馬莉,又必須瞭解她的過去。有兩個因素使他不得不繼續對她刨根問底。首先,她要他停止調查時顯得那樣認真,那樣迫切,她的歷史上一定有什麼至關重要的秘密。其次她的手段如此高明,居然能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跡。
馬莉在堪薩斯的勞倫斯住了3年後,於4年前離開了該市。在到達勞倫斯之前,她用的名字並不是克萊爾·克里門特;在離開之後,肯定也不是。在勞倫斯生活期間,她遇到並且網羅了傑夫·考爾,而這位傑夫就是現在的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只有老天才知道,這傢伙此刻正在陪審團內部玩着什麼鬼把戲!
安琪·魏斯正熱戀着德里克·梅普爾斯,並且準備嫁給他。德里克年方二十有四,身材高大魁偉,無論是職業還是婚姻,目前都處於新舊交替、生未死之間。他在公可遭受兼併時丟掉了銷售汽車電話的那份工作,與此同時他和中學時代的情人、後來的第一任太太的關係又在不斷惡化,目前正處於休妻的中途。他們有兩個孩子,他的妻子和她的律師要他每月支付600美元撫養費,他和他的律師則在他們面前把失業的大旗舞得嘩嘩響。談判已進入僵局,最後簽署一紙離婚協議目前還是遙遙無期。
可是安琪已懷孕兩個月。但除了德里克,她還沒有告訴別的人。
德里克的哥哥馬維斯,曾經當過代理治安官,目前擔任業餘牧師,在社區裏十分活躍。一個名叫克利夫的人,某一天找到了馬維斯,説是想見見德里克。馬維斯便為他們牽了線,由於沒有更為合適的名稱,人們只好把克利夫乾的活兒叫做跑腿。他為温德爾·羅爾跑腿。他的任務是打聽到證據確鑿前景無限或死或傷的案子,並且確保當事人把它委託給羅爾事務所。跑腿人人會跑,巧妙則各有不同。克利夫當然是個傑出的跑腿,因為羅爾只要最好的,克利夫不傑出,他是肯定不會收下的。和所有優秀的跑腿一樣,克利夫只在陰暗角落裏活動,因為儘管任何一件像模像樣的車禍,引來的跑腿都要大大多於急救人員,但到處蒐羅客户在技術上仍舊是與職業道德相違。實際上克利夫在名片上給自己掛的頭銜是“調查員”。
克利失還為羅爾遞文件,送傳票,調查證人和潛在的陪審員。以及偵察別的律師。凡是跑腿不跑的時候通常乾的那些活,他都來者不拒,樂意奉獻。他從羅爾那裏領取一份工資,搞到特別肥的案子時,羅爾還用現鈔給他發獎金。
在一家小酒店裏,他和德里克邊飲邊談。過了不大一會兒,他就意識到這個小夥子財政上有點問題。他於是便把話題轉向安琪·魏斯,打聽有沒有誰已經捷足先登。
沒有,德里克答道,還沒有誰找他談過這件煙草案。德里克這時和兄長住在一起,狀況不妙,還要時時刻刻躲避老婆的那個貪財律師。
好極了,克利夫説,因為有幾位律師聘請他擔任了諮詢顧問,而這個案子,嗯,又是非常重要的。他又要了1聽啤酒,對這件案子如何如何重要,大吹了一番。
德里克很聰明,在社區大學念過1年,又迫切想要撈點外快,當然是立即心領神會。
“你幹嗎不直截了當點?”他問。
克利夫非常樂意轉入正題:“我的委託人願意花錢買點兒影響力。全付現鈔,不留一點痕跡。”
“影響力?”德里克重夏了一遍,接着喝了一小口。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克利夫立刻提出了條件。
“5000塊現鈔,”他四面看了看,壓低嗓門説,“現在先給你一半,案子結束再給一半。”
德里克又喝了一口,笑得更歡:“要我幹些什麼?”
“你去看安琪的時候。和她談一談。一定要讓她明白這件案子對原告的重要性。但千萬別提錢的事,也不要提到我和我們的會談。現在不要提。要提也要等以後。”
“為什麼?”
“這不合法,難道你還不明白?法官要是發現,你我都得進監牢的嘛。明白了嗎?”
“嗯。”
“你必須明白,幹這種事是有危險的。如果不想幹,你現在就可以説清楚。”
“l萬美元”
“什麼?”
“給我1萬。現在給5千,案子結束再給5千。”
克利夫不屑地哼了一聲。德里克這個傻瓜,他不瞭解風險有多大呀!
“好吧,1萬就1萬。”
“我什麼時候可以到手?”
“明天。”他們每人要了1份三明治,又嘮了1小時,談着案子、裁決以及如何説服安琪·魏斯。
讓D·馬丁·詹克爾不碰他心愛的伏特加這一繁重的任務,落到了凱布爾肩上。詹克爾將在週三上午出庭作證,為了週二之夜能否飲酒,他和費奇之間爆發了一場劇烈的爭吵。費奇這位從前的酒鬼,指責詹克爾酗酒成癮。而詹克爾則破口大罵,詛咒費奇目中無人,居然敢對他——派恩克斯公司的總裁、全美500家大公司之一的總裁指手畫腳,規定他是否可以喝酒、何時可以喝酒、可以喝多少酒。
凱布爾是被費奇拖進這場爭吵的。凱布爾堅決要求詹克爾通宵呆在他的辦公室裏,準備次日的證詞。他們把作證的內容彩排了一次,接着又進行了漫長的模擬盤詰。詹克爾表現良好,沒有任何異常。凱布爾於是打發他和幾位陪審員諮詢專家一起,觀看事先錄製的證詞錄像。
當他在10點以後被送回下榻的旅館時,他發現小酒吧裏的酒瓶已全被費奇撤走,裏面只剩下軟飲料和果汁。他一邊咒罵一邊走向一隻小小的手提箱。他在箱裏用小皮包藏了一瓶酒。但酒已不翼而飛。費奇也已經把它拿走啦。
凌晨1點,尼可拉斯悄悄開了房門,探頭朝外張望。走廊裏已不見法警的影子,他顯然正在自己房間裏呼呼大睡。
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馬莉正在等着他。他們擁抱親吻,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上牀。她打電話時已經暗示出了點兒麻煩,如今相見,立即從清晨接到的呂蓓卡由勞倫斯打來的電話開始,匆匆敍述這整個的故事。尼可拉斯聽得非常仔細。
和一般年輕的情人不同,他們之間很少流露青年特有的那些熱烈的感情。有時偶然流露,那也幾乎總是來自尼可拉斯。他有時會發點兒小脾氣,而她卻總是平心靜氣。這倒不是説馬莉是個冷冰冰的人,她只是精於算計而已。他從未見她哭過,唯一的例外是看完一場他討厭的電影后她曾流過淚。他們之間也從未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即使偶爾拌拌嘴,在她的訓斥之後,他也會馬上把火熄滅。
她討厭浪費感情,決不會吸起嘴巴生悶氣,也從不嘰嘰咕咕埋怨個不停。他若是有這種表現,她會立刻叫他打住。
她向他複述了和呂蓓卡通話的內容,又把和費奇見面時雙方的每一句話重説了一遍。
他們的過去已有一部分被人發現,這使他倆頗為震驚。他們知道這一定是費奇做的手腳,但不知道他對他們的歷史已有多深的掌握。他們明白,人們要想搞清克萊爾·克里門特的來龍去脈,首先必須搞清傑夫·考爾的來頭。傑夫的背景即使暴露,對他們的計劃也無大礙,但克萊爾的過去卻決不能被人發現,否則他們還不如現在就溜之大吉。
他們無計可施,只好聽其自然。
德里克從開着的窗户鑽進安琪房間。打從星期天以來,他們已48小時沒有見過面,而他已經是迫不及待,無法再等到明天,因為他瘋狂地愛着她,坐立不安地想着她,必須立刻把她緊緊地抱着。
她一眼就看出,他已喝得醉蘸蘸。他們立刻上牀,一聲不響地享受着這未經批准的“私人會晤”帶來的歡樂。
雲雨過後,德里克翻身下馬,立即睡得像死豬一般。
一覺醒來,天已黎明,房間裏有個男人,違反了法官的規定,安琪當然是驚恐萬分,可德里克卻處之泰然。他可以等他們去法庭之後再悄悄溜走嘛,他説。這並不能使安琪神經放鬆,她在洗手間裏沖澡衝了半天。
德里克在接受了克利夫的計劃後,又把它大大改進了一番,和克利夫分手後,他買了半打啤酒,沿着海岸開車兜了幾小時,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琢磨。克利夫在幾杯下肚後,曾經漏出了一句話:原告的律師們想從這個案子裏撈個幾千萬,而在12名陪審員中只要拿到9票,就可以獲得對原告有利的裁決。因而德里克斷定,安琪的那一票的價格,遠遠超過1萬美元。
1萬美元在當時聽起來倒是一筆大數目,可是,既然他們願意出1萬,而且答應得又那麼痛快,加點壓力他們肯定可以出更多。他越是這樣想,她的那張票就越值錢。現在已經值5萬,而且隨着時間的過去,價格還在往上升。
百分比這一概念讓德里克着了迷。假如這個裁決值到,比如説,1千萬?百分之一,小小的百分之一總不為過吧?百分之一就會有10萬美元啦。要是裁決值2千萬呢?2千萬美元,老天哪!跟克利夫建議按一定的百分比支付現金,這筆交易豈不更妙?那樣的話,德里克就會有了積極性,他的女朋友當然也會隨之有了積極性,在審議案子時迫使陪審團通過一項給原告鉅額賠償的裁決,他們就會積極地投入這場遊戲嘍。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呀!
安琪披着浴袍走出洗手間,點着了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