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經意中過去了兩個多月,無為也由最初的煩躁不安逐漸變得平靜下來。在大量外在信息的影響下,人的思想會逐漸接受這些信息,進而影響到潛意識,一個人最快能在三週時間內改變自己。中國古老的哲理已經深深侵入到無為的思想中,他的內心已經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雖然他自己還沒有察覺到這種變化。
Robot這兩天剛好休假在家,無為見三個人好不容易湊在一起,提議大家出去吃頓飯。無為通過這段時間對《道德經》的鑽研,有了一些收穫,他主要想借出去吃飯的機會跟robot聊聊,讓robot指點一下自己。
阿侖首先表示支持,因為這樣他就不用去給無為買飯了,無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吃喝全靠阿侖,把阿侖累壞了。聽説出去吃飯他自然很高興,搶着説:“太好,我們好長時間沒有出去吃飯了,大家是該好好聚聚了。”
“你們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隨便你們挑選。”無為徵詢倆人的意見。
“隨你吧,你想吃什麼我們就陪你去。”robot很隨意地説,因為他知道無為不喜歡西餐,而自己在美國長大,已經習慣了這裏的飲食,無為與自己從來就不對口味,所以還是由着無為來吧。
無為想了想,提議説:“我們去吃頓地道的川味火鍋怎麼樣?”
“好啊,就依你,是不是給楊巖打電話把她一起叫上?我感覺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robot爽快地回答。
聽robot這麼一説,無為也發覺好久楊巖沒有來了,自己這段時間只顧鑽研《道德經》了,把楊巖拋在了腦後,忘的沒有了影子。
“算了吧,這丫頭説不準跑到哪裏旅遊去了,她一來就吱吱喳喳讓人不安寧。”無為搖頭説,事實上他的心裏很想見到楊巖,只是擔心她與阿侖犯衝,倆人見面就鬥嘴。
“她來過幾次,見大哥在房間鑽研《道德經》不讓我叫你,就離開了,不過最近十多天沒有來。”阿侖在旁邊對倆人説。
“楊巖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她是怕影響你的學習才沒有打擾你。無為,你要把握住,她對你可是情意俱深。”robot意味深長地説。他們幾個人裏robot的年齡最大,今年二十八歲,總是把自己當作大哥哥,不字覺地流露出自己的關心。
無為笑了笑沒説話,他心裏很清楚楊巖對自己的感情,只是他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些問題,他不想讓感情的事情擾亂自己的情緒,人一旦陷入情感的旋渦,就會身不由自。因為情感是最難控制的西,特別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仨人出了公寓,上了robot的豐田霸道,離開了小區。
Robot看上去文質彬彬卻喜歡開霸氣十足的越野車。汽車駛向拉斯維加斯的中國城。為了吸引更多的華人來賭城,這裏也修建了中國城。
中國城內的一切與國內基本上都差不多,特別是吃,這裏的餐館經營的都是地地道道各地風味,八大菜系的菜餚在這裏都能找到,口味絕對不比國內的差。
無為上車後一直沒有説話,他在想着楊巖的事情。坐在前面的倆人見狀也沒有打擾他。
阿侖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三分鐘不講話就憋的難受。見無為不説話,他就歪頭與開車的Robot閒聊,“羅伯特,你一個堂堂的醫學院畢業的碩士生在賭場做荷官屈不屈才?”
“哈哈研究生在賭場裏算什麼?如果我告訴有許多博士在賭場裏發牌你相信嗎?”Robot笑着反問阿侖。
“在這裏沒有什麼不可以相信的,做發牌員不敢説,我到是聽説很多教授都喜歡到賭場玩牌。”
“美國人都很現實,只要是高薪水的工作都會有人搶着來做,在美國人的眼裏,工作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賭場裏的發牌員是高收入的人羣,工資雖然不高,但是小費卻很厲害,有的人一個班下來拿到一萬元的小費不算希奇。最少的也有幾百元,相對於其它這是個高收入的工作。”
“羅伯特,你在賭場做了幾年了?”
“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四五年了吧。”
“這麼説你對各種賭戲一定很精通了。”阿侖興奮地問。
“精通説不上,略知一二吧。”Robot很謙虛地説。
阿侖忽然來了精神,把身體側向Robot,很好奇地問他,“你既然對賭戲很瞭解,為什麼不見你到賭場贏錢?下了班就躲在房間裏看。”
“哈哈正因為我對各種賭戲很瞭解,所以我才不到賭場去,你見過哪個賭場裏的發牌高手靠賭博賺錢?如果是那樣他還用在賭場做發牌手幹什麼?”robot笑呵呵地反問阿侖。
阿侖被Robot的話搞糊塗了,他自言自語道,“你説的也不錯,還真沒見那個賭博高手是在賭場裏做發牌員。”
阿侖又想了想,不解地問Robot,“真是奇怪啊,我每次去賭場賭博,事實上與發牌員交手,也都是被賭場裏的發牌員把錢贏走了,既然發牌員能把我的錢都贏了去,那他的賭博技術一定很高了。為什麼他替賭場做事就能贏,反過來自己做賭客就不贏,這是什麼道理?我想不通。”
“你當然想不通,你如果想通就不會輸的那麼慘了。”Robot説到這裏停了一會兒,抬手指指坐在後排的無為,“你知道為什麼無為能贏那麼多錢,而你卻只是賠錢嗎?”
“他技術比我高,運氣比我好,難道還有其它原因嗎?”
説話間汽車已經來到一家中餐館前,Robot把車停好,一邊把自己的安全帶打開,一邊對阿侖説:“這個問題你抽時間向無為請教一下,他講的比我清楚。如果搞不明白你永遠是個‘賭盲’。”
阿侖跳下車來,追在robot身後,“羅伯特,我好歹也是四五年的賭客了,對各種賭戲就算不精也是熟客,你怎麼説我是賭盲?”
“阿侖,你見哪個喝醉酒的人承認自己是喝醉了,哈哈”無為也忍不住打趣阿侖。
三個人説笑着走進了這家經營川菜的餐館,無為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楊巖帶他來的,大廳內已經是高朋滿座。
餐館老闆親自在門口招呼着客人,中國人的勤勞從這一點上很好地體現出來,既是老闆又是夥計,也許一會兒又變成了廚師。
精明的老闆見三人走進餐館,急忙上來迎接,雖然無為僅來過兩次,老闆立馬就認出了他,熱情地打招呼,“您好先生,上次跟您一起來的漂亮小姐怎麼沒來?”
“哦,她出去旅遊了,還有沒有單間?老闆。”無為佩服對方的記憶力,過去兩個多月了竟然還記得自己,怪不得這裏客人這麼多,那位客人不希望老闆認識自己?
“當然有,還給您留着呢。請隨我來。”老闆邊説邊領他們走進旁邊的走廊裏。
漂亮的雅間裝飾的古色古香,牆壁上的水墨畫、中國節,還有頭頂的八角宮燈,木格花稜的窗户,彷彿讓人有回到國內的感覺。
“請問幾位吃點啥子嘛?”老闆的帶川味的中國話同樣讓無為感覺親切。
“一個鴛鴦火鍋,來幾盤羊肉和海鮮,其它的您看着上就可以,夠我們三人吃就行。”無為不假思索就報出了菜點。
“沒得問題,酒水要不要?”老闆接着問。
無為看了看robot和阿侖徵詢他們的意思,倆人都搖搖頭,於是對老闆説:“如果要我再告訴你。”
老闆轉身出去,很快服務員就端着電磁爐和鍋底進來,放到桌子中間後,又用托盤把各種調料端進來,分別放在每個人的面前。
無為指着電磁爐説:“現在什麼都改成現代化了,不過我感覺吃火鍋還是燒木碳的味道正,而且木碳火鍋呼呼竄着火苗,冒着熱氣看着就舒坦。象這種電磁爐的火鍋就是不帶那種感覺。”
“在美國什麼都講究環保,誰還敢用冒黑煙的木碳?不知道什麼時間就會被人告了。”robot笑着説,“老闆掙的還不如罰的多。”
“我總感覺有許多我們民族性的西就是不能變,一旦變了就沒有原來的味了,這一點外國人很難體會得到,特別是美國人。”
Robot聽了無為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美國是一個沒有歷史的國家,所以更談不上民族的西了。就如同你鑽研的《道德經》,外國人很難理解裏面的西,根本不知所云。”
這時服務員已經把各種生料都端了上來,火鍋也翻滾起來,阿侖站起來,向鍋子裏下原料,他用筷子把盤裏的羊肉片撥到火鍋內。他邊幹邊對倆人説:“這個火鍋,也就是我們中國人用筷子能吃,如果換成刀叉還真不好對付。”
房間裏很快就香味瀰漫,三個人脱去外衣,挽起襯衣袖子來,開始大吃起來。在國外也就是在中餐館裏可以這樣赤臂大戰,在西餐館裏西裝革履,正襟危坐讓無為感覺很難受。
“無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鑽研,你對《道德經》有了多少認識?”Robot邊吃邊問。
無為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思索了一下對robot説:“《道德經》的第一章回答的就是你提出的這個問題,實話説,老子的‘道’體現的是致柔,致和的思想,每讀一遍都會有更深一層的理解,在古人至高至尚的哲理面前,我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渺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微。常有,欲以觀其徼。’”
“我靠,大哥,你都説了些什麼,就象天一樣我一句也沒聽懂。”阿侖嘟囔了一句。
無為沒有理會阿侖,繼續説:“老子的意思是可以用語言説出來的‘道’,它就不是永恆的‘道’。可以用語言講出來的‘名’,也不是永恆的‘名’。無是天地的開始,有是萬物之根。要從無中去觀察‘道’的奧妙。從有中去認識‘道’的端倪。僅是這幾句話就讓我思考了兩天。”
“哈哈老子的意思是否是説這個‘道’只可意會,不能言傳了?”robot笑着説,“就如同一個人的氣質,你可以感覺的到,但是描繪不出來。”
“事實上每個人,因為不同的人生經歷,所從事的不同職業,對老子的‘道’理解是不同的。周公之所以要我鑽研《道德經》就是要讓我體會這個‘賭道’。”
Robot聽完無為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慢慢地説:“有道理,作為我們來講,就要用老子的‘道’來研究我們的‘賭道’。那麼你對這個賭道又是如何理解的?”
“三兩句説不清這個問題,我把對‘賭道’的體會整理在了筆記本上了,以便隨時拿出來研究。”無為説着話站起來,走到掛衣架前,從自己的外衣口袋裏掏出一個沒有巴掌大的精緻小本。
無為重新坐下後,把小本敞開翻了幾頁,然後遞給robot,“我對《道德經》的八十一章全部進行了註解,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對老子‘道’的理解,難免有些偏頗,你先看看第一章,提提你的意見。”
Robot接過筆記本,發現厚厚的本子差不多快寫完了,他看着無為指給他的一段,只見上面寫着:
第一章:賭道
道,——賭道,
可道——可以説出來的賭道,
非常道——不是永恆的賭道。
名,——賭博技術,
可名,——可以作為賭博的技術,
非常名——也絕不會是永恆的技術。
無名,——沒有賭技,
天地之始——是進行賭博的開始。
有名,——有了賭技,
萬物之母——是適應賭博的根本。
故常無,——因此,經常處在沒有貪慾的狀態,
欲以觀其妙——以便於洞察博彩的內在精妙變化。
常有,——經常保持有慾望的狀態,
欲以觀其徼——以便於洞察賭戲的外表跡象。
此兩者——有欲與無慾這兩種心態,
同出而異名——是同一內心來源而名稱不同。
同謂之玄——可以説是十分玄妙和高深的,
玄而又玄——玄妙之中又有玄妙啊,
眾妙之門——是職業賭客通往成功的奇妙之門!
Robot看完這第一章,又繼續向下翻閲了一下,他發現後面的每一章無為都作了新的註解,一直到最後的第八十一章。Robot又隨手翻開幾頁,是《道德經》的第八章上善若水,只見上面認真的寫着:
上善若水——職業賭客應當德高尚,如水一樣。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水無私地滋潤萬物,而不爭名奪利。
處眾人之所惡,——水處於眾人所厭惡的低窪地帶,
故幾於道——因此水的性也基本上快接近於道了。
居善地,——職業賭客善於選擇合適的位置,
心善淵,——要宅心仁厚,與人為善。
與善仁,——善於跟隨和把握事物的趨勢,
言善信,——參賭要按計劃進行
正善治,——對待賭資管理也象從政一樣嚴加管理,
事善能,——賭博中善於發揮自己的潛能,
動善時——把握賭場中有利時機而進行投注。
夫唯不爭,——正因為不與趨勢相抗爭,平心靜氣,
故無尤——所以在博彩中才沒有過失。
Robot看到這裏禁不住驚歎地説:“無為,真想不到你如此用心,你的理解非常透徹而且很獨到,我堅信你已經度過了周公的第二關了。”
“許多段落我的理解難免有些偏差,有的句子我做了標記,等以後見到周公的時候再向他請教。”無為謙遜地説。
Robot從無為説話的態度就已經感覺到了他身上發生的變化,一個人的外在,事實上就是他內心的表現,所以有的時候認識一個人只通過他的舉止言談就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侖象看怪物一樣望着倆人,一頭霧水地説:“我真搞不懂你們在説什麼?剛才在路上羅伯特就説荷官代替賭場的時候就能贏,換成自己玩牌了就不贏,而大哥又把什麼道德經與賭博聯繫起來,你們怎麼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搞在一起?”
Robot看了阿侖一眼,意味深長地説:“在你沒有搞懂這些之前最好不要踏入賭場,否則你仍然難逃失敗的厄運。”
“呸,羅伯特,你是不是在咒我。”阿侖朝地上啐了一口,沒好氣地説。
“羅伯特是為你好,你小子別不識好人心,換了別人才懶得管你。好了,你趕緊去把單買了,我們馬上回去。”無為説完站起來,阿侖急忙把他的衣服遞給過來,然後轉身出去買單。
餐館的老闆早站在餐廳外等他們出來,跟他們打招呼後親自送到到餐館外。
上車後,robot忽然想起件事,他邊開車邊對無為説:“無為,你的第二關既然差不多了,你就應該拿出一部分精力來研究一下德州撲克,精通裏面的技巧,抽出時間先到賭場撲克室裏去觀察別人的打法,然後再進行實戰鍛鍊。”
“對,你説的沒錯,不過我現在想的最多的周公的下個難關是什麼?我現在已經把這次世界撲克大賽看的很淡了,我會全力以赴的參賽,但是對最終的結果並不在意。我是新手,以後的機會還很多。”
“你有這樣的心態是最好不過了,我看過德州撲克的高手對決,牌的好壞是次要的,最後的勝利者往往是心態最穩定的人。”
“我有個預感,周公很快就會來拉斯維加斯。”無為説完,就把身體靠在車座靠背上,一句話也不講,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