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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征緬北

    第二天天黑以後,一輛美式中型吉普車從雲大後門悄然駛出校園。前面的駕駛室裏坐着身穿便衣的李副官和司機,後面車廂內坐着四個人,東方焜、阿強、慈夢薇和凌峻峯。

    東方焜提出夢薇和凌峻峯要跟隨去緬北,起初李副官不同意,東方焜解釋説這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專長,對尋找寶藏有很大幫助,李副官才點頭同意。

    中吉普的車廂上罩着帆布的車棚,木板凳子靠兩側廂壁,坐在上面的人面對面看着。車廂的中間堆滿了行李和攜帶的各種物品。

    夢薇一身男裝,長髮全部塞在帽子裏,猛一看像一個英俊小生。因為光線灰暗,除了東方焜和阿強,現在還沒有人注意到夢薇是個姑娘。

    夢薇緊挨東方焜坐在,這樣她的心裏有安全感。阿強和凌峻峯坐倆人對面,此時幾個人都在靜靜地坐着,想着各自的心事,誰也不説話。

    只有阿強把他那隻二十響拿在手裏不時地擺弄着,時不時地用衣袖擦擦槍身。這是支真正的德國造毛瑟M1932駁殼槍,東方聰健託朋友花高價從青島給他買的,阿強如獲至寶,睡覺的時候都抱在懷裏。至今還沒捨得打一槍,如果在燈光下能看到烤藍色的槍身發出誘人的光澤。

    平時阿強閉着眼睛可以把這支槍快速的拆卸分解和組成,所以雖然車廂內很黑暗,阿強摸着槍的每個部分就跟自己的身體一樣熟悉。他一邊擺弄手裏的槍,一邊在想這次去緬北這支寶貝一定要開葷了,自己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少爺,否則對不起老爺對自己的養育之恩。

    吉普車出城西去,一個小時候行駛到西山腳下停了下來。西山位於滇池西岸,從遠處望去,整座山脈則如同一個美麗的少女仰卧在滇池畔,而西山是由昆明去緬甸需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

    吉普車停穩後,李副官率先從駕駛室出來,他藉着駕駛室裏微弱的光線看了一下手錶,低聲罵了一句,“媽的,怎麼還沒到。”

    後面車廂內的幾個人也藉機下來活動一下身體,因為後面他們很可能要顛簸十幾個小時才會停下來休息一下。從這裏出發,沿着著名的史迪威公路前行,如果運氣好,達到目的地至少也要十天到半個月的時間。

    等了十多分鐘,遠處有明亮的車燈在晃動,漆黑的夜色中如同兩把鋒利的寶劍上下揮動,彷彿要把混沌中的宇宙劈開。

    不一會,又一輛中吉普在路邊停了下來,從駕駛室裏下來一個人,穿着軍裝,肩膀上有兩道槓,是個中尉連副,肩膀上卻斜挎着一隻蓋德M3式衝鋒槍,在車燈的照射下跑到李副官的身邊行了一個軍禮,大聲説:“報告李副官,行動組的兄弟們都到齊了,請指示。”

    “你們怎麼才到,好了,上車出發。”李副官説完轉身朝前面車走去。

    東方焜知道後面車上的這些人都是從26軍警衞營裏挑選出來的精英,由一個連副帶隊專門負責這次尋寶行動的保衞。

    見李副官上車,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從後面爬進車廂裏,隨後把後面的布簾放下來。兩輛中吉普在轟鳴聲中開動了,驚心動魄的尋寶之旅正式開始了。

    出昆明向西的這條滇緬公路走到龍陵後分岔,從兩處進入緬甸,也就是史迪威公路的南線和北線。南線是經潞西、畹町進入緬甸,北線是經騰衝、猴橋進入緬甸。

    東方焜他們這次要走的是北線,就是到達龍陵後拐向西北,經過騰衝進入緬北,不過就是從昆明到龍陵這段路程他們至少也要走七八天的時間。

    李白所作的《蜀道難》中,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感嘆,李白一定沒有到過滇西,否則就不會有蜀道難的感慨,而是滇路難了。

    坐在車裏的人很快就嚐到了什麼叫顛簸,汽車根本就不是在行走,而是在跳躍着前行。

    因為是夜晚,大家看不到車外的情景,但是從劇烈的跳躍中他們能感受到是什麼樣的路況,有時比乘坐遇到風浪的小船,都讓人驚心,顛起的身體還沒落下來,車子又躍了起來。

    幾個人被顛簸得有了暈船的感覺,夢薇第一個受不了了,趴在車廂後擋板上嘔吐起來。

    聽到夢薇嘔吐的聲音,凌峻峯驚訝地問:“她是個女人?”

    阿強坐在凌峻峯的旁邊,不以為然地回答,“有什麼好奇怪的,沒人説她是男人啊。”阿強從第一次在醫院見到凌峻峯後,就從心裏不喜歡他。

    人的交往就是這樣,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往往會決定兩個人的關係,而且第一印象還很難被改變。阿強第一次見到凌峻峯後就感覺他有些陰陽怪氣,所以不喜歡這個人。

    凌峻峯沒有理會阿強,而是望着對面的東方焜説:“東方,我們不是去旅遊,帶着一個女人會很不方便的,進入原始森林後她會拖累大家。”

    阿強一聽凌峻峯的話心裏就不樂意了,心想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少爺,阿強沒等東方焜説話就搶着説:“我們少爺都不怕,你多操什麼心?”

    夢薇吐了一陣後挺起身體,然後又坐回到東方焜身邊,摸出手絹擦了擦嘴,雖然汽車發出的噪音很大,剛才倆人的話她聽得很清楚,從心裏感激阿強為自己説話。

    凌峻峯見東方焜沒有什麼表示,又接着説:“你們對緬北的熱帶森林根本不瞭解,那裏的莽莽林海會吞噬進入到裏面的一切,到野人山尋找寶藏的人,十之八九都沒有從叢林中出來……”

    阿強從小生活在東南亞,對熱帶叢林非常熟悉,他馬上打斷了凌峻峯的話,“你這些話嚇唬別人可以,對我們可不好使,我和少爺自小就在叢林里長大,什麼也見過?”

    “阿強,凌兄説得不錯,緬北的熱帶叢林的確是兇險萬分,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東方焜大聲對阿強説。

    東方焜無法跟凌峻峯解釋為什麼要帶着夢薇,阿強的話剛好替他解了圍,所以東方焜一直沒説話,任憑阿強向凌峻峯發泄不滿,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制止阿強再説下去。

    凌峻峯見東方焜對自己的話沒有表示什麼,也不好再説什麼。不過他想不通東方焜為什麼會讓一個女人跟隨着,他知道東方焜對探險很有經驗,應該會考慮到帶着一個女人的後果。

    車廂內有又陷入了沉默中,耳朵裏只有發動機的轟鳴和汽車的顛簸聲。大家雖然都有些疲倦了,但是在這種環境中要想睡覺卻是不太可能,身體不時地被拋起來,然後又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座位上,全身彷彿是散了架一樣。

    天亮後,他們到達了滇緬公路上的第一個縣城安寧,叫縣城實際上只有一條百十米長的街道,兩邊是低矮破舊的房屋,縣城邊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場,旁邊有幾棟木板房。這裏是一個兵站,抗戰時期奔波在滇緬公路上的運輸車隊到這裏後歇歇腳,沿途有很多這樣的地方,不過現在有些已經廢棄了,有些被保留下來當作了馬車店,供來往的客商歇腳。

    兩輛吉普車停在空場上,大家紛紛跳下車。只見周圍雜草叢生,一幅敗落的跡象,已經沒有三四年前繁忙的運輸景象,當時一個車隊過來就有上百輛卡車,空場上停的滿滿得。

    東方焜在心裏計算了一下,他們行進的速度平均起來每小時還不到二十公里,比跑步快不了多少。而且這段路在整條滇緬公路上,相對來説還是比較好的,照此情況看,要到達緬北真的是一個漫長的征程。

    他們在這裏稍作休息,吃點東西然後抓緊時間趕路。顛簸了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疲憊不堪,感覺比走一晚上的路都累。李副官領頭走進了旁邊的木板房裏,招呼夥計趕快給他們準備吃的。

    這時東方焜他們才注意到後面中吉普里下來的士兵,加上帶隊的連副和司機剛好十個人,不愧是老蔣的嫡系部隊,清一色的美式裝備,有兩個人揹着M1型卡賓槍,其他人都是美製的新式湯姆森衝鋒槍。

    早點供應米線,夥計很快就將大碗的米線端了上來。他們這些人圍坐在三張桌子邊,士兵們坐了兩桌,東方焜和李副官他們單獨一張桌子。

    李副官一邊吃一邊對幾個人説:“大家儘量多吃,咱們要到晚上到下一個休息點的時候才能吃飯。為了多趕路在後面的日子裏咱們一天只能吃兩頓飯。”

    “我聽説緬甸那邊的人就是一天吃兩頓飯。”夢薇低着頭邊吃邊説。

    “咦,她是個姑娘?”李副官驚訝地問,“難怪感覺這麼清秀。”

    坐在另外兩張桌邊的士兵聽説有姑娘,不約而同地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這些當兵的聽到有女人,如同蚊子嗅到到血,有兩個士兵竟然情不自禁地起身走過來,笑嘻嘻地説:“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跟咱們一起行動?”

    李副官臉色一沉,呵斥了一聲,“回去吃你們的,沒見過女人啊,一幅色迷迷的樣子。”

    李副官轉臉望着東方焜説:“一路上讓個女人跟着,這不是惹事嗎!”

    東方焜只好如實説:“三份藏寶圖裏有這位姑娘的一張,如果不讓她參加,咱們只能再回昆明。”

    “哦,原來如此。”李副官只知道有人給了東方焜一份藏寶圖,卻不知道是什麼人獻出來的,他好奇地看着慈夢薇問:“請問這位小姐是什麼地方人?”

    “東北人。”夢薇冷冷地説了一句,然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飯也不吃了,起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慈夢薇的背影,李副官自言自語地説:“還是個帶刺的玫瑰,很有個性。”

    東方焜已經預感到夢薇在接下來的旅程中肯定會帶來不少麻煩,在這羣如狼似虎的男人中,一個漂亮女人帶來的衝擊波是非常可怕的。這些整天把頭顱栓在褲腰帶上的士兵,有時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吃完飯後,東方焜把阿強叫到一邊,偷偷地叮囑説:“你一定要注意保護好夢薇姑娘,任何時候都不能讓她脱離你的視線,聽明白了沒有?”

    “知道了。”阿強悶聲悶氣地答應一聲,接着又發牢騷説:“她一個女孩家跟着瞎折騰什麼,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時其他人都已經上車了,東方焜也不再説什麼,招呼阿強朝吉普車那邊走去。

    出發後的第三天,在經過一個破舊的村寨時,從路邊的房屋裏跑出一個人,只見這個張開雙臂站在道路中間攔住了他們的吉普車。

    司機急忙踩剎車,隨着輪胎髮出刺耳的摩擦聲,中吉普在距離攔車人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機從車窗伸出頭去,大聲罵道,“混蛋,你找死啊。”

    在車廂裏蜷縮的時間久了,大家巴不得有機會下車活動一下腿腳,夢薇第一個藉機從後面跳下車,其他幾個人見狀也紛紛從車廂裏出來。

    這時後面的那輛車也趕上來在後面停了下來,揚起的滾滾塵土剛好朝他們幾個撲面而來,弄得大家灰頭灰臉。就是因為汽車行駛起來塵土飛揚,所以後面的那輛中吉普才不敢跟的很近,總是在後面二三百米的地方。

    雲南山上的泥土不同於其它地方,這裏山上都是紅土,所以道路上揚起的灰塵也是紅色的,漫天飛舞如同雲霞,一路下來把幾個人都變成了關公臉。

    下車後東方焜注意到攔車的人原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一身破舊的黃色軍服,看樣子像一個退伍多時的老兵。花白的絡腮鬍須顯得有些蓬頭垢面,抗戰勝利後,經常在各處看到這種模樣的退伍老兵。

    只見老兵走到駕駛室的右側,對坐在裏面的李副官説:“這位先先,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能不能拉我一程?”

    李副官用不耐煩的口吻説:“不可以,我們在執行重要任務,不能隨便載人。”

    説着話李副官抬手示意司機開車,忽然從後視鏡中看到東方焜他們都幾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來到了車前。

    老兵似乎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他大聲説:“老子也是參加過遠征軍打過鬼子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坐坐你們的車有什麼不可以。”

    這時後面車上的中尉連副帶來兩個士兵跑過來,大聲問:“出什麼事情了?”

    李副官指着攔車的老兵對連副説:“把他給我拖到旁邊去,媽的,竟然敢截下老子的車。”

    連副揮手示意兩個手下把老兵拉開,夢薇看不下去了,邁步站到老兵前面,大聲説:“你們要幹什麼!一個老人坐一下我們的車有什麼不可以?你們自己家裏沒有老人嗎?如果老人家是你們的父親你們能這樣對待他?”

    兩個士兵被夢薇質問的無話可説,都看着坐在駕駛室裏的李副官。李副官對夢薇的多管閒事很惱怒,生氣地説:“我們是在執行秘密任務,怎麼可以隨便讓什麼人都跟隨着?出了問題誰負責?”

    夢薇不依不饒地説:“少用秘密任務嚇唬人,我知道你是在説我,當初我是跟東方老師談好的條件,如果知道你們這些人跟着一起來,我就不拿出藏寶圖了。”

    形勢一下子弄得很僵,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東方焜,因為他是保密局任命的少校組長,具體負責這次尋寶行動,論軍銜也屬他最高,所以自然要聽他的。

    東方焜走到老兵面前,微笑着問:“你剛才説自己在遠征軍當過兵,請問老人家是那支部隊的?”

    “第六軍新編39師的。”

    “哦,老人家是哪裏人?”東方焜很感興趣地問。

    “湖南人,不過已經二十多年沒回去了。”老兵神色黯然地説。

    東方焜在美國的時候就聽説過中國遠征軍的許多事情,特別是這次來緬甸前,在昆明他專門查閲了許多關於緬甸遠征軍的資料,因為他們這次要去的野人山,就曾經有數萬名遠征軍士兵命喪其間。

    在被稱為“綠色魔窟”的野人山中,五年前中國的遠征軍在這裏上演了一場震撼世界的大悲劇,在這場國際性的大撤退中,無數遠征將士的生命被吞噬在莽莽林海中。所以剛才聽老兵提到遠征軍的時候,東方焜就肅然起敬。

    “請問老人家如何稱呼?”東方焜接着問。

    “我當兵的時候一直是個馬伕,大家都習慣叫我老兵,時間長了姓名就忘記了。”老兵似乎不願意透露自己更多的情況。

    “呵呵,叫老兵好,聽起來很親切。”東方笑嘻嘻地説,“那麼請問老兵想搭車去哪裏?”

    “也不知道你們去什麼地方,我要去緬北的野人山一帶,你們能把我捎帶到哪裏都可以……”

    沒等老兵説完,東方焜就驚訝地問:“您要去野人山!能説説您去野人山做什麼嗎?”

    “五年前我們師兵敗野人山的時候,有幾個好兄弟都死在了那裏,在我把他們埋葬的時候就發誓,等打敗了日本鬼子後一定把他們帶回家來。我已經年紀大了,擔心再過幾年就有心無力了,所以想去野人山把幾個兄弟帶回來……”

    老兵的話讓所有的人都動容,都想不到老兵竟然是要去完成這樣的誓言,東方焜沒有多想就激動地對老兵説:“太巧了,我們就是去野人山的,請老兵上車,我們一直把你拉到目的地。”

    聽東方焜這樣説,李副官立刻人打開車門從駕駛室裏下來,他碰了一下東方焜的胳膊,然後走到旁邊去。

    東方焜明白李副官的意思,於是跟着他身後走到一邊。

    “東方先生,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嗎?我們剛走到這裏,這個老兵就跑出來攔車,而且他也要去野人山,難道真的是巧合?”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再説這麼一個老兵就是有問題也不會對咱們構成威脅。”東方焜不以為然地回答。

    “不管怎麼説,捎帶上他不是給咱們找麻煩嗎?”

    “李副官,你這樣講就不對了,老兵是去境外把為國捐軀的兄弟們請回來,這是值得敬佩的行為,我們應該主動幫助他才可以,怎麼能説找麻煩!”

    見東方焜執意要帶上老兵,李副官只好説:“那好,不過我提前説明,如果因此出現問題,我可不負責任。”

    “請李副官放心,出了事情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東方焜堅決地説。

    倆人轉身回來,招呼其他人上車繼續趕路。

    汽車起動後,夢薇拿出自己的水壺遞給老兵,親切地説:“給老伯,喝口水。”

    夢薇的這個舉動讓車裏的人都很驚訝,一個女孩能把自己喝水的壺給一個老頭用,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女孩跟這個老人家的關係很密切,另外就是這個女孩心地特別善良,把所有的老人都視為親人。

    東方焜和阿強都為夢薇的善良感動,而坐在對面的凌峻峯則不這樣看待,從慈夢薇擋在老兵身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慈夢薇跟老兵關係不一般。

    一個姑娘能為陌生的人挺身而出,不是誰都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凌峻峯一直冷眼觀察着慈夢薇的一舉一動,他發現慈夢薇看老兵時,眼睛裏流露出的眼神帶有一種很特別的温情,裏面包含着尊敬和關懷。凌峻峯實在想象不出眼前的兩個身份懸殊的人會有什麼樣的聯繫,他可以斷定慈夢薇與老兵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那又會是什麼關係呢?

    老兵接過慈夢薇遞過來的水壺,連聲説謝謝,不過他並沒有喝,他把壺蓋又擰上,然後對夢薇説:“多謝姑娘剛才替我説好話,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慈夢薇笑了笑説:“應該謝的人是東方老師,沒有他的同意您搭不上我們的車。”

    老兵又看着東方焜説:“多謝這位先生,如果沒有你們捎帶上我,恐怕要好兩三個月才能走到野人山。實話説我已經攔截了好多輛車了,沒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搭車……”

    東方焜擺擺手,大聲説:“沒什麼,您老人家能自己去境外把為國捐軀的英雄請回家,實在是讓人敬佩,我們做這點事是應該的。”

    “老兵,你真的在緬甸打過仗?”凌峻峯忽然插嘴問。

    東方焜不知道凌峻峯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懷疑老兵去野人山的目的?

    老兵沒有説話,只見他解開破舊的上衣紐扣,然後把衣服向後一脱,露出了瘦骨嶙峋的上身,老兵指着自己左側肩膀上的一處傷疤説:“這就是鬼子的三八大蓋擊穿後留下的傷疤,從後面也能看到。”

    阿強本來就看不慣凌峻峯的言行,現在見他對老兵不禮貌,於是馬上説:“自己都不知道是個什麼人,還好意思問人家。”

    説着話阿強又看着老兵問:“老兵,問件事情,你們當年在緬甸打仗的時候,有沒有遇見過從南洋回來的那些開車技工?”

    “不錯,是有許多從南洋回來的年輕人,在滇緬公路上經常看到他們開着卡車運輸物資……”

    老兵的話音未落,阿強就激動地問:“在這些人中你有沒有聽説過一個叫霍雄飛的年輕人?開車技術特別好。”

    老兵沉思了一會,似乎是在回憶,隨後緩緩地搖搖頭,“沒有記得有這樣一個名字,我們是戰鬥部隊,他們是後勤服務的,雖然有時遇到,不過很少交往,即便是看到過你提到的這個人,也不一定認識。”

    東方焜知道在新加坡的時候,阿強跟霍雄飛的關係最好,從家裏出來前父親還專門提醒過,到滇緬公路後注意打聽霍叔叔的消息,沒想到阿強還惦記這件事。

    東方焜心裏明白,要想打聽到霍叔叔的下落可能性微乎其微,當時在這條交通大動脈上運輸戰略物資的車輛有一萬五千多輛,想要打聽其中的一個司機,比大海撈針還難。據説還有許多南洋技工被日本人抓住後直接就活埋了,很多人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和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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