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波的眼睛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老花了,平時看正規的文件也離不了老花鏡,字跡要是小點,模糊點,看的時間長了就會感到頭暈眼昏,甚至頭疼欲裂,噁心的連飯也吃不下去。
然而今天晚上,何波卻始終沒有感到眼睛有什麼不舒服的情況。字跡如此模糊又如此之小,藉助於一個放大鏡,趴在桌子上,一連看一兩個小時,連頭也不抬。
在這些日記裡,何波看到了一個可怕而又扭曲的靈魂。羅維民說的一點不錯,這個王國炎不是瘋了,而是瘋狂了。其實還可以再補充兩句,是扭曲而不是變態,是兇殘而不是異常,是滅絕人性而不是人格障礙。
而像這樣的一個嗜殺成性,暴戾無度的罪犯,卻居然能被一些人當寵物一樣給予如此的保護和優待!等到真正出現了問題時,竟會以嚴重違法的非常手段,以暴制暴,結果適得其反,激起了罪犯更大更強烈的仇視心理和犯罪意向。且不說這個犯人是否有更大的餘罪還沒有偵破和深挖出來,只是這種喪心病狂,慘無人道的犯罪慾望和犯罪心理,就足以讓人感到無比的震驚和恐懼。在監獄這種對犯人實施改造的執法機關,國家動用瞭如此之多的人力財力,經過長年的勞改,卻讓一個罪犯不僅沒有得到任何觸動。改造和變化,反而使其更加仇視社會、仇視國家,甚至於仇視所有的家庭和人類,讓這種犯罪人格和犯罪品質得到了更進一步的強化。外化和惡化!
還有比這種犯罪更讓人感到可恨和可怕麼?
比起犯罪本身來,這種犯罪的危害性以及由此而帶來的社會災難會更大,更深,更重,更廣,更持久,更兇險,更惡劣,更具負面的影響力和反面的示範作用!
※※※9月9日,星期二,晴:
……
今天終於有救了!那個對我不屑一顧的姓趙的偵查員居然沒來,來查案的竟然是這個姓羅的傢伙。太他媽的棒了,任何一個新面孔,對我來說都是救世主!
可能他們根本沒想到我會這樣,我猜想他們肯定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都氣得亂跳,氣得成了一群傻調!
真把那個分隊長嚇壞了,他壓在我身上,差點沒把我憋死,其實他要是再晚來幾秒鐘,那個人肯定就到了西天極樂世界去了。
姓羅的這小子看來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看他的樣子根本就不相信我,而且還偷偷的記了一些什麼。這真是太好了,他如果真的在懷疑我,那他肯定會向領導們反映的,這樣一來,我的日子就好過了。
今天晚上就是明證,同是隔離室,卻像換了人間!
我今天把什麼都給姓羅的說了,他顯得極其吃驚,有好幾次都像不認識我似地看著我發呆!
太好了,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發呆!
效果立刻就出來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發現有好幾個人偷偷來過,好像還有那個姓羅的。
心裡舒服極了,讓他們忙活去吧。我要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大喊大叫,大吵大鬧,其實也是一種鍛鍊身體的方式。
還是那句歌詞:準備好了麼,時刻準備著!
9月10日,星期三,晴:
……
監獄裡的這幾個讓人可惡透頂的東西又一齊來了。我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身上的傷痛激發出我陣陣衝動,我恨不得立刻一個個幹掉他們!以我的身手,頃刻間就能讓他們頸椎折斷,喉管撕裂!
讓這樣的壞蛋來管理國家的監獄,這個社會還有他媽的什麼希望!為了幾個臭錢,他們什麼樣的事情做不出來!減刑,緩刑,保釋,外出探親,保外就醫,甚至給上一個什麼推銷。採購的名分就可以在監獄隨意出入,即使是對那些重犯,只要有錢,照樣可以把老婆情人接來,安排在一個單間裡過夫妻生活,還美其名日是改革!是媽了個X的什麼新生事物!
養了這麼多雁過拔毛,自私無能的貪官汙吏,這個國家能有救嗎!減刑的不受昔,受苦的不減刑,這是古城監獄的流行語,犯人們哪個心裡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哪裡還是監獄,根本就是個大染缸。老實說,要是我真的想給他們製造麻煩,抓住他們的一件醜事,登高一呼,立刻就能把它這個監獄掀翻了!
我有這個能力。對他們這群蠢貨,我不屑一顧。他們頂多也就是幾條養肥了的狗,主於不發令他們是不敢隨便咬人的。
他們說明天的事很重要,要我好好配合,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就沒你的機會了,大家都很關心你,你要對得起大家。還說什麼現在的事情越來越難辦了,開銷越來越大了。人心變黑了,膽子變小了,胃口變大了,有些傢伙只收錢不辦事,幾萬幾十萬的,他們都看不上眼了,因為他們個個肥得流油,想讓他們動心已經不那麼容易了。過去幾萬塊就能鋪成一條路,現在幾十萬、上百萬也不見得就能鋪成。這兩年經濟情況都不太好,黑路子一條一條都給卡死了,生意也都是外強中乾,只是名聲在外,其實裡面都是一團糟,籌措點錢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所以要我一定多多體諒,他們真的很難。
也許這是實話。不過我說了,別的就別想那麼多了,只要達到一個目的就行,到了外面我一個於兒也不會花他們的。我有我的辦法和路子,我還沒活到他們那種份上!
他們說我的一本日記沒了,問我都記了些什麼。想了想,百分之百是那個姓羅的乾的。這樣更好,我就是要讓他們發瘋!
銬子加警棍,今天沒用他們的法寶。他們不敢了,知道我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
不過我明白,已經不能相信任何一個人。我已經準備了幾套方案,每一套方案都將會讓他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何波看得渾身直冒冷汗,這個王國炎原來什麼都清楚。對羅維民的一舉一動,竟然瞭如指掌,一切盡在意料之中!
看來這個王國炎確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不只是古城監獄裡的那些人忽視了他,其實自己也一樣低估了他。既然王國炎對羅維民的情況如此瞭解,這說明羅維民早已徹底地暴露了,他早已處在某些人時時刻刻的監視之中!
既然羅維民已經徹底暴露,不用說,市公安局的有關行動也一樣已經被徹底暴露,包括你自己和你這個公安處的有關行動,也同樣被暴露無遺。
這就是說,你所安排的所有的行動,他們都會立刻採取相應的對策。甚至你沒想到的,他們可能都早已想到了。因此你所有認為是主動的行為,其實很可能都是被動的,甚至會在人家的指揮棒下,稀裡糊塗地鑽進了人家早已設好的圈套裡。
這真是太可怕了!
局勢是如此的險峻,你卻還在這裡優柔寡斷,前思後想,甚至於縮手縮腳,怕這怕那。
難怪古城監獄的辜幸文會用那樣的口氣跟你說話:……出了你那個圈子,你什麼也不是,你什麼事情也辦不了!……你以為你什麼都清楚,其實你什麼也不清楚!
還有那個市政法委書記宋生吉。
地委主管副書記賀雄正……
如果他們真的都是一夥兒的,那你現在的位置和處境可就太尷尬,太可悲了,真是像辜幸文說的那樣:……別人拿你們當猴兒耍,你們還以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就在這一剎那間,何波突然意識到,局勢完全變了!而且早已變了!
算了算,已經整整30多個小時過去了,作為一個地區公安處,一個市公安局,眼看著一夥罪大惡極的逃犯就在眼前,你卻幾乎等於什麼也沒做!甚至於完全在被動挨打!
※※※電話鈴聲猛地響了起來。
魏德華打來的電話:
羅維民有要緊的事情想跟你說,看你能不能接?
何波問清了羅維民的電話,對魏德華說,你告他別用手機,在電話上說更清楚安全,我立刻就給他打過去。
何波看了看錶,凌晨4點整。
他用溼毛巾在臉上擦了一把,然後撥通了羅維民辦公室的電話。
“小羅,一直在辦公室沒回家?”說實話,何波真的有些感動。
“何處長,你要注意身體。”羅維民從魏德華嘴裡已經知道了何波同樣一夜沒睡。
“我很好。”何波的感覺確實很好,雖然他還弄不清這是好現象還是壞兆頭,30多個小時沒有合一眼,卻一點兒沒有感覺到倦意。“小羅,謝謝你拿來的那些東西,真幫了我們的大忙。”
“何處長,……是你幫了我的大忙,再說,這也是我的事。”羅維民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何處長,那些東西是不是你都看過了?”
“我剛剛看過。這些東西你是不是當時就沒顧得上看?”
“看了,我這兒也弄到一份,我也已經全看了。”羅維民頓了頓說,“何處長,有些情況你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我正在想,有些還沒有琢磨透。”何波如實回答。
“何處長,有個情況你肯定看出來了。”
“你說。”
“我已經完全暴露了,而且也肯定已經處在了他們的監視和控制之下。”
“……小羅,我想他們目前還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要把我怎麼樣,我現在根本想也不想。我擔心的是,我活動的範圍會越來越小。何處長,所以我現在急需你的支持。”
“有什麼要求你只管說,我們隨時會給你提供保護。”何波從羅維民的話裡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感染,壓力和風險讓人感到了一種悲壯。
“何處長,我的意思你又理解錯了。”羅維民再次解釋道,“我是覺得我的時間很有限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現在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否則就沒有機會了。”
“小羅,你要冷靜,在任何行動前,我們必須考慮到你的安全。”
“這個我想過了,在沒有行動以前,其實是最不安全的,所以我必須立刻行動。”羅維民的語速明顯快了起來。“何處長,我有一個想法,希望你能同意。”
“是不是要見面談?”
“不需要,很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羅維民果斷地說道。“何處長,你同古城監獄裡的主要領導哪個比較熟悉?”
“這同你的想法有關係嗎?”
“我覺得是這樣,王國炎的情緒現在正處在一個極其放肆和毫不忌諱的狀態裡,我們現在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我也正在這麼想。”
“他們現在相互間的矛盾很深,一時間還沒法調和,沒法統一。而且互相猜忌,互相憎恨,誰也不相信誰。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王國炎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對任何人都不會設防,什麼事情他都會說出來,你讓他交代什麼他就會交代什麼。因為他現在不懼怕任何人,他說了,他就是要讓他們怕他,同時他還有一個觀點,就是認為現在的社會就是金錢的社會,只要有錢,什麼樣的事情也辦得成,只要有錢,就不會有人把他怎麼樣。即使讓他簽字畫押他也照樣會幹……”
何波聽到這裡,也突然心裡一亮。看來這個羅維民是真動了腦子,這個想法自己以前也有過,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突然具有了一種突破性的意義!
“……何處長,我的意思也不知你聽明白了沒有。”羅維民小心翼翼地說道。“鑑於現在的情況,我們監獄裡的幾個主要領導只要有一個同意簽字,我們就可以秘密地對王國炎實施突審。”
“……是不是突審時我們也派人參加進去,讓這種行動具有法律效益?”何波接著羅維民的話茬說了一句。
“太對了!何處長,只要有了王國炎的口供筆錄,並且有王國炎的簽字畫押,到了這一步,你也就明白,我們都能幹什麼事情了。”
“小羅,古城監獄有權簽字的幾個領導都有誰?”
“監獄長,政委,還有主管的副監獄長和副政委,他們中任何一個同意都可以。”
“……小羅,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在這幾個領導中,你覺得哪個更可靠一些?哪個更保險一些?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豈不要暴露和打亂我們的計劃,以至讓我們的行動一敗塗地,誤入歧途?”
“……何處長,我擔心的也是這個,所以才想讓你出面。”羅維民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是以你個人的身份私下出面,不管用什麼辦法和找什麼關係,找到一個確實可靠的人,讓他也同樣以個人的身份而不是以組織的名義表示同意。……事實上我們只需要一晚上就足夠了。”
“……我明白了,就是以我個人的交情請他幫忙,讓他也瞞著監獄其他領導,暗中跟我們一塊兒行動。”何波一句說破。
“實際情況就是這樣。”
“但話卻不能這麼說。”
“何處長,一定要立即行動,不能再拖了,否則真的就沒機會了,監獄的情況隨時在變。”
“你覺得時間定在什麼時候最好?”
“最好是今天晚上。”
“現在是12號凌晨4點多,離晚上12點還有20個小時,這其間會不會出現別的意外的情況,比如像你,工作上,安排上會不會突然出現變化?”
“那也沒關係,萬一我要是有變化,還有一個人可以跟我們一塊兒行動。”
“誰?”
“趙中和,我們偵查科的另一個偵查員。”
“可靠麼?”
“可靠。”
“小羅,你覺得辜幸文這個人怎麼樣?”
“……辜幸文,辜副政委?”羅維民一下子怔住了,對這個問題他真的無法回答。“何處長,其實我們監獄的這幾個領導,表面上看,情況都差不多,但究竟怎麼樣,那誰也說不清楚。”
何波已經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是好是壞,哪個領導能從臉上看出來?
“還有,小羅,要是能提前行動的話,你覺得有沒有把握?”
“……估計也行,那就讓趙中和跟你們一塊兒行動,我在別的什麼地方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但這樣做危險性要大的多。”
“好了,我明白了,你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有情況我隨時告訴你。”末了,何波又吩咐了一句,“小羅,一定注意安全。”
……
※※※何波默默地坐在那裡,一直到整5點的時鐘響起來的時候,才把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他立刻撥通了史元傑的手機,知道他已經在路上了。何波把羅維民彙報的情況給史元傑談了談,然後告訴他請把這一想法也彙報給廳領導,最好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和幫助。
打完電話,本來想睡一會兒的,但此時早已睡意全無。
羅維民的想法無疑是目前最簡捷,最有效,最有力,也是最具殺傷力的,一旦實施並且成功了的話,那幾乎就等於把這個龐大的團伙全都收在了一張網裡,只需一聲令下,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拘捕!
一旦拘捕,有王國炎招供簽押的諸多犯罪事實和犯罪細節,這一個個案件的破獲幾乎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平時開會、座談、研究、彙報、視察、學習……眼前的領導一大片,等到真正需要一個可靠而又可以信賴的領導時,卻又常常會感到一個也放心不下。明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居多,還是好乾部好領導居多,但事實上一百個人裡頭只要有一個壞人、壞幹部混跡其中時,於不知不覺之中就已經讓你戴上了有色眼鏡。在這個法制尚不完善。體制還不健全,壞人無孔不入,惡行無孔不入的年代裡,這種警覺和疑懼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但當你處在一個真正需要幫助和支持的時刻,這種無處不在的警覺和疑懼可就適得其反,一無可取了,有時候它真能要了你的命!
該找誰呢?
如果在兩天前,也許他會找地委主管書記賀雄正的。賀雄正同古城監獄的政委施佔峰、監獄長程敏遠關係都不錯,跟辜幸文的關係也一向很好。因為據他所知,古城監獄的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有好多都是賀雄正出面幫助解決了的。但現在他知道不能再找賀雄正了,不說別的,只從這種關係來看,就更不能去找。
如果在兩個月前,也許他會找一找市政法委書記宋生吉,他知道宋生吉跟古城監獄的關係也向來不錯,古城監獄政委施佔峰的兒子就在市政法委工作,前不久還給提拔成一個副科長。這個孩子其實中專剛畢業還不到一年,實習期都還沒滿。當時何波並沒有從更多的地方去想,因為他見過這個孩子,確實非常精明強幹,當個副科長綽綽有餘。但現在看來,這件事可就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至少在這件事上,宋生吉這個人絕對不能信賴。
地委書記當然不能去找。自己跟一個地委書記還沒有達到這種交情:讓一個地委書記以個人的名義給監獄裡的一個什麼領導打招呼,再讓監獄裡的這個領導以個人的名義暗中幫另一個人私下進行一次什麼行動。讓人聽來,簡直荒謬之極。
行署專員也一樣不能去找,何況專員平時根本就不過問這方面的事情,即使有,自己也不會知道。從桌面上講,你根本就無權去找一個行署專員解決這樣的問題。其實從行署專員的角度來看,也一樣荒謬之極!假如你是一個專員,要有什麼人找你讓你辦一件這樣的事情,你覺得可笑不可笑,荒唐不荒唐?一時半會兒你說得清嗎,解釋得清嗎?
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領導看來也不能去找。新市長剛來,因兩個月前那樁市長“車禍”案,市委書記很可能要被調走,除此而外,能有資格跟古城監獄打交道的市領導也就沒有了。
其實都還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地委行署的領導也好,市委市政府的也好,從行政管理和職權範圍的角度來講,他們均無權過問古城監獄的任何事情。監獄管理,純屬條條管理。即使出了天大的事情,地方上你也管不著。他要聽你的,找個理由可以聽,他要不聽你的,你依然毫無辦法。
條條管理就得往上找了,省監獄管理局,除了那個從古城監獄提拔上去的高元龍,其餘的自己一個人也不熟悉。高元龍自己倒還熟識,他現在是省監獄管理局的副局長,但你能找他嗎?王國炎說這個高元龍是他養出來的一條狗!假如真是這樣,找他豈不是潑油救火,自投羅網?
省司法廳的廳長自己還算能說上話,但找他怎麼說這件事?作為一個司法廳長,對自己下屬單位的這些領導,還用得著這樣偷偷摸摸嗎?打一個電話,發一個指示不就得了?要是這樣,豈不更是打草驚蛇,弄巧成拙?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樣做豈不是把人家下屬機關的領導全給告下了?因為你們下面的領導都不可靠,所以才不得不這麼做?這樣的話你說得出口嗎?其實現在找誰也沒用!
一沒時間,二沒機會,三沒這個權力,最主要的是沒有一個說法!中國人善於以桌面上的行為解決桌面下的事情,只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辦成任何事情。其實社會上那許許多多的醜事,壞事,惡事,見不得人的事,十惡不赦的事,大都是在一個個響亮耀眼而又高尚虔誠的名分下幹出來的。但反過來,即使是一個真正於國於民極為有利的好事,幸事,善事,至關重要的事,功在千秋的事,假如出師無名,沒有一個天經地義的名號,也照樣沒人跟你去做。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僅僅是因為有了聖人的古訓,才使得中國人都成了這個樣子?
也許這也正是壞人稱雄,好人難做的原因之一。
時間正一分一分地溜走,看看錶竟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眼看就7點了,7點半以前你必須做出決斷來,然後在領導們上班之前趕到他們的辦公室,如果在這個時間截不住他們,極可能就會一天也找不著了。
現在領導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找誰呢?
……辜幸文!
這個名字在何波的腦子裡再一次地閃現出來。
應該去找他。何波有些發狠地想,是溝是崖,閉上眼就跳一次吧!何波實在不能相信已經58歲了的辜幸文,會拿自己一輩子的聲名業績開玩笑,徹頭徹尾地鑽進了錢眼裡。
如果他真是這樣,真的已病入膏育,不可救藥,說不定他當場就敢掏槍斃了他!
何波要獨闖古城監獄,面對面地跟他談一次!
※※※老伴端來一碗蛋羹,一碟鹹菜,一碟辣椒,兩個饅頭。
何波低下頭只顧唏哩呼嚕地吃,老伴只是默默地瞅著他,一句話也不說。一輩子了,誰也知道誰的脾氣,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覺,也別想勸住他一分半毫。說什麼也是白說,勸什麼也是白勸。
乾脆什麼也不說。
一直等到何波吃完了,才發現老伴一直在身邊坐著。
本想開個玩笑什麼的,卻一時被僵在了那裡。
老伴的眼裡滿是淚水,止不住地在往下流。
“你看你看,這不是挺好麼?沒事沒事,只要胃口好就什麼事也沒有。”
老伴也不說什麼,擦了擦淚把碟子碗收拾起來自顧自地走了。
何波嘆了口氣,想了想,也沒再說什麼。
出門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他沒有去接,但保姆喊住了他。
是公安處值班室的電話,說是接地委賀雄正副書記辦公室電話,要他8點整準時去見賀書記,賀書記有要事需當面同他商談。
何波頓時呆往了,見鬼!怎麼會在這種時候?
這麼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一個主管書記有要事要當面同他商談!
而且是直接通知給值班室的電話,並沒有直接通知他。賀雄正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電話,手機、BP機。包括家裡的電話,他都一清一楚。
會有什麼事呢?
何波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擔憂和疑惑。
十有八九的不會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