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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直等到晚上10點多的時候,何波才接到了史元傑和魏德華的電話。

    史元傑說他們正在讓技術科洗相片,估計11點多才能過去。並讓何波先回家裡休息,一會兒他們直接到家裡去彙報。

    何波本來想問問史元傑是怎樣從東關村回來的,但忍了忍沒有問出來。

    連他自己也常常對自己的臭脾氣感到不可理喻,越老肝火越旺,這到底是怎麼了?老夫子說50而耳順,自己眼看就60了,怎麼還是這麼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其實更多的時候,往往是脾氣剛一發過,立刻就後悔莫及。

    然而今天,他除了感覺到史元傑會有些委屈外,但心底裡的火氣並沒有徹底地消除了。因為他根本沒想到這兩個人會莫名其妙地找到那個地方去,並且幾乎給他惹了一場大麻煩。

    因為那裡是他的一個極為重要的“點”,地區公安處有兩個“臥底”安插在那裡已經“工作”了差不多快有兩個月了。

    他們正在秘密偵查兩個轟動一時的重大案件。

    從目前得到的情況來看,基本上可以說,那兒的工作已經開始進入實質性的發現階段。根據偵查科的兩個負責人說,很可能在近期就會有重大突破。這一偵查工作可以說是絕對保密的,截止目前只有這麼幾個人知道。

    地委書記郝偉凡。

    地委副書記、行署專員馬駿傑。

    地委主管副書記賀雄正。

    地委紀檢書記趙強。

    然後就是他,還有偵查科的兩個負責人。

    至於再上面還有什麼人知道,何波就不得而知了。但肯定是有人知道的,否則不會讓地區的一二三把手和紀檢書記都直接參與這兩個案件的查獲工作。

    一個是轟動全市的東郊紀檢副書記住宅被炸案,一個則是數月前的市長因車禍喪身一案。

    紀檢副書記住宅被炸一案,看上去是發生在東郊一帶,經查卻很可能同“禹王鑽石集團公司”的“黑市長”安永紅有直接關係。數月前的市長車禍一案,雖然發生在西城區安永紅的勢力範圍之內,但卻有跡象顯示,此案與東關村的胡大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表明現在某些黑社會性質的團伙,已經試圖在更高的層次上聯手作案。你幫我解決對我有威脅的勢力,我幫你解決對你有危險的人物。而這樣的案件,因為找不到直接的利害關係,所以對公安機關來說,基本上可以說是一團亂麻繩,一樁無頭案,極大的增加了破獲案件的難度和複雜性。

    數月前的市長車禍一案,雖然動用了大量警力,但至今仍沒有實質性進展,很可能與這種情況有關。

    當時那個既有能力,又有魄力,全省最年輕,學歷最高的市長張曉東,出車禍時只有36歲。市長的車禍之所以引起人們的困惑和懷疑,就是因為在車禍現場幾乎找不到車禍原因。這位有著博士後學歷的市長,不抽菸不喝酒,一般情況下都是自己開車,但卻會在晚上8點鐘左右,在市郊一個沒有彎道的山坡上,突然離開公路,徑直竄入一個10米左右的山溝。車頭栽進土裡足有一米多深,人的臉面幾乎被撞得扭了一圈,頸椎粉碎性骨折,兩個小時後被發現時,市長的四肢都已經涼了。

    最後的鑑定結果是,路面幾乎沒有煞車痕跡,汽車的煞車裝置沒有失靈和人為破壞的痕跡,駕車人也沒有喝酒和打磕睡的跡象。幾乎可以說,汽車似乎是在沒有任何原因的情況下,故意開進了這個不注意幾乎發現不了的小山溝。在事後的調查中,也排除了任何自殺的可能性。因為市長那天在西郊的一個鎮上跟鎮幹部和村幹部整整討論了一天,並且跟大家一起在鎮上的食堂裡吃了兩大碗麵條,當時還約好過兩天他還會再來跟大家一起討論。臨回家時,他還跟家裡通了電話,說他8點半以前肯定能趕回家裡,甚至還給他4歲的女兒帶回去兩個剛從地裡摘回來的香瓜。這個獲得博士後學位不到5年,當市長還不到兩年的年輕領導,至今還住在一個兩室一廳的單元房裡,舉行葬禮時,竟然在家裡沒能找到一身好點的新衣服。他的父母,哥哥和姐姐,至今都還在農村務農。他留給妻子和女兒的所有財富除了那兩本論文集外,剩下的便是惟一的那張4600元的存摺了。

    他沒有任何理由會去自殺。他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也一樣非常健康,精力充沛,思維敏捷,平易近人,襟懷坦白。像這樣的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自尋短見的。如果這一切可能性均被排除後,剩下的可能性便是他殺了。

    但是像這樣的一個深得民心,年輕有為,剛來不久而又前程看好的市長,又有誰會對他懷有如此大的仇恨,以致要去謀害他呢?

    有可能的也許有這樣的幾種人:一種是被他得罪了的一些人,一種是被他發現了問題的一些人,另外還有一種就是由於他的存在而給他們造成了阻礙的一些人。

    較大的可能是後兩種。因為只有這樣的原因,才有可能讓他鋌而走險,以至於去謀害一個市長。

    但從當時的車禍現場看,如果確實是一樁謀殺案,那隻能是一個有著職業特徵的犯罪團伙所為。因為能這麼幹淨利落,不留任何痕跡地消滅掉一個市長,並讓車掉進溝裡,決不是一個人幹得出來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在此後的大規模排查中,附近村落裡有一個開四輪小拖拉機的菜農說,那天他在回家的路上,曾經路過那個地方,看到有一輛麵包車和一輛老式東風牌大卡車停在那裡,也不知是有了什麼問題,都靜靜地停在那裡。當時真把他嚇壞了,還以為遇上了車匪路霸。所以當他把車開到那兩輛車附近時,特意留神記住了這兩輛汽車的牌照號碼。所幸當時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所以事後他只記住了那輛東風大卡車的牌照號碼:75638,而另一個則給忘記了,好像是42多少,後面的數字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經查,75638是省城一輛212吉普車的牌照號碼,根本不是什麼大卡車的牌照號碼。這輛車於一個月以前丟失,車輛的所有權歸省城郊縣的一個鄉政府所有,一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找到,這樣的車牌號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出現在一輛東風大卡車上?然而讓人感到振奮的是,在進行排查時,發現胡大高的運輸公司有好幾輛老式東風牌大卡車,另外還有4輛麵包車,4輛麵包車中竟有兩輛車牌照號碼前兩位數都是42!

    經過進一步核查,那一晚胡大高運輸公司確實有兩輛大卡車和一輛麵包車路過那裡。

    這三輛車的司機很快也找到了,他們誰也沒有否認,那天晚上他們確確實實路過那個地方,也確確實實在那裡停了車。大卡車拉的是白麵糯米,麵包車拉的是豬羊肉、紅棗和包粽子的葦葉,因為馬上就要過端午節。停車的原因是大卡車爆了輪胎,他們在那兒換了個輪胎,大約用了20分鐘的時間,然後便開車回來了。回到東關村時,還不到8點鐘。

    經查,這兩個司機所說的確是事實,他們從集鎮上拉上東西離開時,大約是7點左右,回來時不到8點,中間刨去20分鐘的換輪胎時間,差不多是用60邁的時速開回來的。那一天輪胎也確實是壞了,那個壞了的輪胎扔在車庫裡還沒來得及修補。從這些情況來看,他們似乎並不具備作案的條件。

    讓人無法再查下去的原因是,這兩輛老式東風車的牌照都是本地區的牌照,以牌照上的痕跡來看,至少也有兩三年沒有動過了。而那兩輛牌照號碼以42打頭的麵包車,那一段時間裡根本就沒有外出過。那一天兩輛車都在給鎮上的一個辦喜事的幹部家幫忙,一直到晚上11點才離開。

    線索似乎在這裡被切斷了。人們甚至懷疑,那個過路菜農,會不會把牌照號碼記錯了?

    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任何作案的原因和動機。或者說,找不到任何作案的原因和動機。

    經過一系列排查和分析,疑點終於確定在這樣的一個範圍內:會不會是為了剪除自己仕途中的障礙,竟至於與黑道人物聯手,從而造成了這次車禍事件?

    如果這個分析是正確的,那麼疑點就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現年49歲的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楊至誠。

    一個是現年44歲的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宋生吉。

    因為這兩個人在新市長調來之前,都是當時呼聲最高的市長候選人。

    經過暗中偵查瞭解,疑點似乎漸漸集中在了市政法委書記宋生吉身上。經查,宋生吉同“禹王鑽石集團公司”的“黑市長”安永紅關係非同一般,宋生吉的妻弟是“禹王鑽石集團公司”的主要股東之一。尤其可疑的是,在前不久西郊區的一次人大會議上,宋生吉以市委常委的身份在會議期間頻頻出現,為“禹王鑽石集團公司”總經理葛小根能當選為市人大代表在暗中做了大量工作。當時人們就猜測說,宋生吉其實主要的是在為葛小根下一步當選副市長做準備。據剛剛得到的情報,宋生吉在一次同安永紅、葛小根吃飯時,可能因多喝了幾杯,竟忘乎所以地說,我要是當了市長,第一件事就是要讓葛小根當上副市長。現在的那些市長書記他一個個都看透了,葛小根比他們哪個也綽綽有餘。這是新生事物,誰想攔也攔不住。當時安永紅也跟著說了一句話,攔得住嗎,誰攔就擺平誰。

    還有一個剛剛獲得的情況,東郊區紀檢副書記住宅被炸一案所暴露出來的問題,很可能也牽扯到了“禹王鑽石集團公司”,因為當時區紀檢委在調查中所涉及到的主要問題便是東關村的土地非法買賣問題,其中查出在東關村原有土地上建起的眾多建築中,有較大一部分產權歸“禹王鑽石集團公司”所有。這就是說,在東關村非法出售的土地中,很可能有較大一部分賣給了“禹王鑽石集團公司”。有一個令人懷疑的情況是,在區紀檢委調查期間,宋生吉曾多次打電話,要求立刻終止調查,並說紀檢委所調查的那些問題,公安機關正在進行嚴密監控和偵查,請他們不要隨意插手,以免打亂市委的統一部署。爾後不久,便發生了紀檢副書記住宅被炸一案。

    爆炸案發生後,宋生吉在一次市委召開的反貪工作會議上大發雷霆,說有些人不聽指揮,獨行其是,剛愎自用。特別是有些人急功近利,不顧大局,一意孤行。不僅破壞了市委的統一部署,而且打草驚蛇,幾乎等於是有意給對方通風報信,給我們的反貪工作帶來了諸多不利因素,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在群眾中造成了極為惡劣的負面的影響。

    從今天來看,這一切如果都是宋生吉有意為之的話,那麼這兩大轟動一時,真正在群眾中造成極為惡劣的負面的影響的案件,也就順理成章,容易解釋了。

    作為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的宋生吉,他完全有能力對諸如“黑市長”、“獨眼龍”之類的人物進行保護和利用。他甚至還可以讓“黑市長”的傀儡當上正兒巴經的副市長,他還可以讓反貪、紀檢和公安部門中止對他們的審查和偵查。他可以讓紀檢書記住宅被炸案的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審,然後逃之夭夭。也可以讓市長的“車禍”有始無終,不了了之。

    反過來,他從這些人身上同樣獲得了與他的權力交換而得來的最大好處。在這些最大好處中,其中之一極可能便是將這些人作為一支可以藉助的力量,以此達到互為依恃,掃清障礙,消除異己,翦滅對手的目的。

    如果這種推理是準確的,如果確實是這樣的原因,那所有的一切就非常容易解釋了。首先是由“黑市長”藉助胡大高的力量,造成了那起市長“車禍”案;而後則是胡大高藉助“黑市長”的力量,實施了那起紀檢副書記住宅爆炸案。胡大高肯這麼幹,起初的動因很可能是處於金錢利益的考慮,你要買我的地,並肯按我的示意。程序和手續去做,那你想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再往後,也許就不僅僅是金錢利益上的考慮了。既然一起陷進了同一個深坑裡,那也就只能同仇敵愾,為了一個共同的政治目的了。從考慮到金錢,到考慮到政治,這應該是一個質的飛躍。於是就有了後來的爆炸案。而爆炸案的發生,則意味著黑白合流,在某些地方正在向“黑權政治”演變。

    如果確是如此,那麼以前對案件的所有的推理和分析也就都失去了意義,只要他們存心要謀害某一個人,那什麼事情他們也幹得出來。比如像那起“車禍”,假如他們是有目的的,那麼所有的一切作案細節都可以事前進行偽造。他們可以把已經爆了的輪胎事先放在汽車裡,甚至可以重新偽造兩個相同的汽車牌照,一個是明的,另一個是暗的。明的招搖過市,暗的則藏在犯罪現場。其實對一個職業殺手來說,讓一個毫無防範意識的小車停下來,然後實施突襲手段,把一個人的頸椎折斷,偽造一個車禍事件,也許只是幾分鐘的事情。

    事實上,如果確實到了這種地步,作為市政法委書記的宋生吉也就越陷越深,無以自拔了。為保住自己的仕途,包括自己的生命,他就只能在“黑市長”和“獨眼龍”之流的指示和授意下,為了共同的利益,委曲求全,俯仰由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也許正是這種分析的恐怖性和嚴重性,才促成了這個超級專案組的成立。事實上,地委書記和行署專員仍然還只是掛名,真正主事的則是主管書記賀雄正。

    這些天來,專案組的行動始終沒有中止過,即使是在王國炎一案越來越大,越來越複雜地顯現出來時,這兩個案件的偵查也從未受到過任何影響。

    然而就在案件似乎有了進展時,卻沒想到作為市局局長和副局長的史元傑和魏德華,竟然會渾渾噩噩,呆頭呆腦地雙雙出現在東關村的村中央。要為一個村民狗屁紛爭,本來是派出所應該做的事情而去越俎代皰,指手劃腳!

    有跡象顯示,東關村的那些受到監控的人似乎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開始顯得手忙腳亂,惶惶不可終日。正是在最最關鍵的時刻,他們兩個卻會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那個地方。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何波甚至聯想到了史元傑和宋生吉兩人之間的特殊關係!

    會不會這是史元傑有意為之,別有目的?

    史元傑同宋生吉私交篤厚,這一點何波是非常清楚的。所以這個專案組的成立,何波沒有告訴過市局的任何一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個道理何波不是不懂,但這一次事關重大,非同一般,他不能不防。

    但當脾氣發過了,史元傑和魏德華老老實實的回來了,當他清楚他們兩個確確實實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確確實實是因為一個別的什麼事情才去了那裡時,頓時被一種悵然若失的悔意籠罩了。

    史元傑和魏德華去了東關村的消息,是地委副書記賀雄正在電話上告訴他的。

    賀雄正在電話裡的口氣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在講到不要讓這個案子再出了什麼紕漏和問題,弄不好無法給上邊交代時,賀雄正甚至在電話裡還跟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是不是現在的人想立功都想瘋了,一個屁大的地方,還用得著兩個局長一塊兒往那兒跑?強將手下無弱兵,你看你,把手下的人都調教成什麼了,是不是什麼事情都得局長親自出面親自動手?總不至於你要搞什麼事情,還偷偷地瞞著我吧?這可是個通天的案子,萬一將來出了什麼事情追問下來,我要說我不知道吧,別人還以為我這個主管書記在推卸責任,我要是說我知道吧,我可真是什麼也矇在鼓裡。

    老實說,賀雄正這一番不冷不熱的話,直氣得何波七竅生煙,怒火中燒。對這個主管書記賀雄正,何波並沒有更深的私交,但從許多次的交道中,他感到賀書記對他這個公安處長還是相當尊重的。一般情況下,賀雄正很少反駁過他的意見。尤其是有關調動、提拔的一些大問題,只要何波報上去,賀書記基本上都會表示同意,即便是有些意見,也從來都是過問過問,只要你解釋清楚了,他也就同意了。並不像有些領導,今天寫個條子,明天來個電話,讓這個提一提,要那個調一調。在何波的印象裡,賀雄正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賀雄正當地委副書記四年,主管政法兩年,在這期間,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矛盾。當然這跟何波自己的職務和年齡有關,上下級關係,相差十幾歲,只要雙方尊重,正正派派,自然也就不可能產生什麼矛盾。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對賀雄正也一樣是相當尊重的。投桃報李,不設城府,能跟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上級處成這樣的關係,確實很不容易。所以他也相當珍惜這種關係。何況賀雄正勢頭看好,儘管有不少人在背後說這說那,告狀上訪寫匿名信的也不少,但這種事情哪個領導屁股後頭不是一大堆?有許多領導在大會上都這麼說,我們是在告狀聲中成長起來的,一個幹部沒人告狀那也算不得是個好乾部。

    正是由於這種種的原因和認識,他對賀書記吩咐下來的事情,向來是照辦不誤,不打折扣的。因此當賀雄正打來電話詢問這件事時,他的感覺除了吃驚便是惱怒了。何況賀雄正的口氣同平時又很不一樣,如果不是不高興,他是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這麼多年了,這還真是第一次。

    等給史元傑打過電話,等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不禁又想起了史元傑不久前給他在電話中說的話,“賀書記你最好先別找”,“賀書記跟‘廣帥商業城’的張衛革不是一般關係”,“張衛革跟王國炎是鐵哥們兒”。其實他對史元傑當時所說的這些話,打心底裡感到並不怎麼舒服。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他才漸漸感覺出了其中的蹊蹺,這件事,賀雄正為什麼會打來電話?究竟是誰告訴他的,或者是通過什麼渠道瞭解到這一情況的?

    像這樣的事情,在正常的情況下,只有在自己得到消息後,然後再告訴賀雄正。一般來說,賀雄正只能通過自己來了解下面的情況。因為下面這些具體的操作,都是由自己一手秘密安排的,而且都屬於單線聯繫。如果說正常的渠道,這才是正常的渠道。現在則恰恰相反,消息是從上面傳到他這兒的。這就是說,賀雄正是通過另外一條線索得到這個情況。

    給賀雄正提供情況的會是誰呢?而提供情況的目的又是什麼?

    莫非會是範小四,胡大高,龔躍進這些人給他提供了這一情況?或者,會不會是胡大高,龔躍進這些人把情況告訴了別的什麼人,然後再由別的什麼人告訴了賀雄正?

    會是別的什麼人呢?

    就像史元傑所說的那樣,是不是跟賀雄正不是一般關係的“廣帥商業城”的張衛革?

    如果確是張衛革,那麼這個同王國炎是鐵哥們兒的張衛革又為什麼會為胡大高和龔躍進們說話?

    胡大高,龔躍進,安永紅,張衛革,他們會不會都是一夥的?

    如果他們都是一夥的,那麼地委副書記賀雄正扮演的又將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如果賀雄正跟這人真的不是一般關係,對何波和何波所面臨的這兩個案子來說,無疑是一場超級地震,是一場滅頂之災!

    你辛辛苦苦,細針密縷,謹慎再謹慎,保密又保密所做的這一切,鬧了半天,原來都在人家的包圍和掌握之中。縱使你有72變,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用盡了渾身解數,結果還是在人家的掌心裡!

    這些大來,你幾乎每一步行動,每一個點子,每一次發現,都要給人家認真請示,詳細彙報,解釋了再解釋,分析了再分析,哪想到所做的這一切竟會是為虎傅翼,開門揖盜,幾近於賣身投靠,認賊作父。你躊躇滿志在那兒一副英雄狀,人家卻暗裡偷笑拿你當猴耍。

    簡直愚不可及!

    他不相信,真的無法相信!

    要是這樣,他這個公安處長可就真是白當了!他這幾十年的老公安也就全都白乾了!一輩子大風大浪裡都闖過來了,沒想到臨了卻會在自家的海灣裡翻了船!

    他不能想,真的沒法往這裡想。一想就會覺得像掉進無底的深淵一樣憋不過氣來。

    ※※※一直等到晚上快11點了,史元傑和魏德華才匆匆忙忙地走進家來。

    何波知道兩個人還沒吃飯,早已讓妻子做好了飯等著。

    二話沒說,拉過飯桌先吃。

    一大盆羊肉面,還有幾盤小菜,外加兩瓶啤酒。兩個人也不客氣,主要也是餓了,風捲殘雲一般,沒有20分鐘,便掃蕩了個乾乾淨淨。

    這其間,何波則大致把羅維民帶來的東西翻了翻。近百張日記照片,由於是一張照片拍兩面,所以不用放大鏡根本看不清楚。何波只看了兩頁,便放下了,這些東西得細細地看,慢慢地琢磨。

    另外則是一個簡單的書面記錄,上面只記著一些人名。何波稍稍想了想,一下子便清楚了。

    這是羅維民寫下的跟王國炎有關係的人名錄。

    ……

    安永紅,別名“黑市長”,“禹王鑽石集團公司”真正的主人。

    薛剛山,別名“老狼”,“老狼建築集團公司”總經理兼董事長。

    張衛革,“張大帥”,“廣帥商業城”,“廣帥水泥集團公司”總經理兼董事長。

    龔躍進,“南天雷”,東關村村民委員會主任,省人大代表。……

    這些何波都很清楚,綽號,職業,身份,年齡,背景,他基本上一看就明白。除了那個“老狼”薛剛山,其餘的跟他這些天所得到的信息基本吻合。其實像“老狼”這樣的人物,他們已經察覺到了一些東西,所以這個名字的出現,並沒有讓人感到有什麼意外。

    然而再下面的一些名字就讓何波有些目瞪口呆了。

    仇一干,原任副省長,現為省人大副主任。

    周濤,省委常委,現任省城市委書記。

    何波把眼光久久地留在這兩個名字上,腦子裡頓時一片茫然。

    怎麼會有這兩個名字?

    莫非像這樣的人物也會跟這個服刑人員王國炎有關係?

    這才真的是活見鬼了!

    何波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長時間地呆在那裡,直到史元傑和魏德華兩個人吃完飯,默默地坐在他跟前時,他都沒有察覺。

    ※※※猛的一陣電話鈴響,把幾個人都愣了一愣。

    何波把電話鈴聲的強度放在了最高檔,而且就在沙發旁的茶几上。在靜靜的深夜,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何波迅速而又機械地把電話一把抓在了手裡,人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我是何波,請講。”

    何波一拿起電話來,神色立刻又變得嚴肅而又威武。

    電話很短,大約還不到兩分鐘,何波幾乎什麼話也沒說,只嗯了兩聲,便默默地把電話掛了。

    何波再次怔在了那裡。

    在微微燈光下,何波一下子像老了十歲。

    見何波這個樣子,史元傑和魏德華也都只能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史元傑才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何處長,是不是又有了什麼新情況?”

    良久,何波才有些無力地說:

    “看來我們沒有猜錯,在東關村的房地產建築群裡,有兩棟宿舍樓的產權屬於古城監獄。一共是48套單元房,其中160平米的豪華住宅有12套。另外,還有四棟豪華小樓,也是給古城監獄蓋的。這些小樓具體都是屬於誰的,目前還沒有查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小樓都是給古城監獄有權有勢的人物興建的。如果這一切屬實的話,那就是說,古城監獄裡的中層以上的幹部,都有可能在這兒分到一處豪華住宅。”

    幾個人面面相覷,屋子裡再次陷入到一種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不期而至的電話鈴聲再次打破了屋子裡的死寂。

    已經是深夜了,竟然還是電話不斷。

    何波沒想到會是代英打來的電話。

    “何局長,是不是睡了?”代英依舊何波為局長,時間久了,叫慣了,改不過來了。

    “你想想能睡麼,我還正想著什麼時候給你去個電話呢。”何波竭力使自己的話語能輕鬆一些,“小代,情況有了一些變化,我們已經研究過了,這個案子你就暫時不要過問了。”

    “為什麼?”代英似乎吃了一驚。

    “你別管為什麼,立刻停下來,不要再調查了。如果還需要你幫忙的話,我會隨時告訴你的。”何波口氣很委婉但也很堅決,“小代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當時有點想當然了。”

    “何局長,是不是有什麼人給你打了招呼?”

    “沒有。”何波擔心代英會有別的什麼想法,但又不能說得更清楚,只好解釋了一句:“我這個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何局長,是不是壓力太大?”代英的口氣反倒越發顯得擔心起來。

    “你看你,想到哪兒去了,哪有的事!”何波再次解釋說道:“這個案子我們不會鬆手的,放心,到時候還得找你。”

    “何局長,我感覺得出來,你目前的處境不會好,你的心情也不會好。”

    何波愣了一愣,他沒想到代英會說出這樣的話。“怎麼了?小代,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

    “何處長,我聽得出來,你是怕我受到牽連。”代英像是在努力地琢磨著該怎麼說。“但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收不回來了。”

    “……小代,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何波突然感到了代英話裡的一種異樣的情緒。

    “……可能是出了些問題,我們的一個當事人突然失蹤了。”代英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因為這個案子?”

    “……是。”

    “代英,你說實話,這個人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還很難說,我們正在全力尋找。”代英的口吻越來越顯得悲憤。“我剛剛回來,否則我不會在這會兒給你打電話。”

    “……小代。”何波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說,一種心如刀割的歉疚和悲憤溢於言表。

    “何局長,我不管你那兒怎麼樣,這個案子我不會罷手。”

    何波再次愣在了那裡,他依然沒想到代英會這麼說。“……小代,這個案子很複雜。”

    “我知道。”

    “尤其是非常非常危險。小代,你還年輕……”

    “何局長,你不用說了,這我都知道。”代英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砸了一句,“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小代,你可能還不清楚,這個案子你可能根本沒想到它會有多……”

    “何局長,我已經清楚了。我剛剛寫了一個情況,馬上就給你電傳過去。”

    “小代,我真的很替你擔心。”

    “咱們的心情一樣,我也很擔心你。”

    “……小代,我們正在研究事情,明天一早再給你去電話,我可能會馬上去一趟省城。等我打了電話你再做決斷,好麼?”

    電傳上顯示的仍然還是一長串人名單,也就是兩天來跟王國炎家有來往的一些令人可疑的名字:

    ……

    潘毅,省城市工商銀行副行長。

    吳凱運,省城“大富豪汽車營銷中心”總經理。

    高耀明,省城某私立學校董事長,武術學校校長。武術大師。

    馬晉雄,省城武警支隊武術教練,原西城區刑警隊副隊長。曾獲全國武術散打第四名。

    仇曉津,省城“大業房地產開發公司”副總經理。省人大副主任的侄子。

    耿莉麗,王國炎的妻子,她現在跟王國炎的同學,現省城市委書記的外甥關係非同一般……

    另外還有醫生,司機,教師,檢察官,片兒警,法官,企業家,廠長,包工頭……

    其實案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已經不必要再看什麼,再說什麼了。一切都明明白白,再清楚不過了。

    王國炎一案所暴露出來的問題,已經不是他們幾個人,甚至已經不是一個公安機關所能控制,所能懲處,所能剪除得了的了。

    它盤根錯節,同惡相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已不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真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如攪混了的灰土做成的泥人,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了。

    即便是整個公安系統,它能承擔得了這麼沉的重負嗎?

    大知道這個案子還會牽扯出什麼樣的案情和人物來!

    還會嗎?

    其實最可怕的似乎還不是這個,最最可怕的事情是,當你終於剝開層層偽裝,撥開重重迷霧,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時,卻才發現你的四周站著的竟然全都是虎視眈眈,時刻在注視著你一舉一動的強敵,原來你早已處在了一個深深的陷阱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史元傑終於止不住地問了一句:

    “……何處長,下午我們在東關村的情況,是不是賀書記告訴你的?”

    “別再問了,我都知道了,你得讓我再想想。”何波帶著一種歉意說道。“下午的事情,我有點過頭了,你們都別計較。”

    對何波這種歉意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他注意的仍然還是何波對這個賀雄正的認識和判斷。“何處長,從現在的情況看,賀雄正書記極可能與這一系列的案件有染。問題確實非常嚴重,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和預料之外。”

    “我已經想到了,我只是希望情況能得到落實。”

    “有些情況我們已經落實了,賀書記的女婿現在就在‘廣帥商業城’任副總經理,而且‘廣帥商業城’總經理張衛革目前正在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賀雄正的兒子。據說,賀雄正書記正在考慮這個事情,但還沒有答應。從這一點來看,賀書記至少是知道這件事的,而且並沒有拒絕。至於他去法國時,是不是帶了張衛革,是不是買過大批的法國香水和化妝品,我們也正在瞭解。但賀書記把淨資產9000萬元的‘勝利水泥廠’,以1400萬元的價格賣給了張衛革,這有可能是真實的,因為新近被大批辭退的水泥廠工人,目前正在集體上訪,他們有一份詳細的有關‘勝利水泥廠’買賣的上訪材料,我們已經看到了,看來工人們說的同我們聽到的基本上吻合。還有一點,賀雄正同‘老狼建築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薛剛山的關係也相當親密,據知情人士說,賀雄正幾年來在土地買賣的問題上多次插手房地產業,在國家即將結束福利分房的情況下,福利房再度成為一些人炙手可熱的交易品。據說現在賀雄正手裡至少握有幾十套福利房的分配權,而有這麼幾十套福利房,他幾乎可以幹得成任何事情。因此他的仕途和前程也就格外被人看好。給他提供這些福利房的人和單位,‘老狼建築集團公司’應該是其中之一。但‘老狼’為什麼會這麼做,‘老狼’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說不定還是跟這個王國炎有關。另外,東關村的土地買賣,如果省人大副主任仇一干真的插了手,那麼這裡面還能跟賀雄正沒有關係?省人大副主任的侄子就是房地產業的大拿,他要幹這件事,讓老頭子出馬,其實都只是表面上的現象,真正的目的要幹什麼,也許還是跟這個王國炎有關係。事情越做越大,錢越花越多,窟窿越來越深,就像剛才得到的情況,他要給監獄的頭頭腦腦們蓋房子,就得有地,就得有錢,就得有人。其實這也是一種法治增強所帶來的現象,因為這表明犯罪的成本正在加大,他們若想欲蓋彌彰,就只能付出更多更大的代價。但反過來也一樣,正是由於如此,他們對老百姓的危害和壓榨就會更重更狠更殘酷……”

    “有關賀書記的就說到這兒,我們還是先說別的吧。”何波面色嚴峻地打斷了史元傑的話。

    “何處長,賀雄正今天為這件事情都能給你打電話,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一般關係,說不定賀雄正已經被人家捏在手心裡了。”史元傑還是止不住地說道,“剛才我也跟魏德華商量了,如果賀雄正能為這樣的事情親自打電話,說不定發生在這期間的其它一些案件跟賀雄正也會有關係,比如像張市長的車禍案,像區紀檢書記的住宅被炸案……”

    “好了,這些跟你們現在要辦的案子沒關係,不管怎樣,目前我們只能按原來的部署去做,應該彙報的,還只能給賀書記去彙報。”何波只能把話說到這裡。

    “這可就太被動了。”史元傑不禁嚷了起來,“何處長,今天我們從東關村回來,讓老百姓多麼失望!那麼多人在哭在罵,我們公安局在老百姓眼裡都成什麼了!結果是讓那些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的傢伙橫行鄉里,揚威耀武,為了埋葬一個做了一輩子壞事的小偷,送葬的隊伍排了足有十里長!這是在幹什麼!而那些本本分分,老實善良的老百姓,給自己的親人送葬時,連一副好點的棺材都買不起!再這麼下去,我們這些當公安的,在老百姓眼裡還有什麼形象可言,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那你讓我怎麼辦!”何波也終於忍不住地爆發了,“你說說我能有什麼好辦法!你讓我現在怎麼去做!他是主管書記,他管著我,我管著你,他讓我管你,我能說我不管,我能說我管不了嗎!就算他有天大的問題,在國家沒有制裁他以前,我又能對他怎麼樣!就算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在沒有人發佈命令以前,我能派人去調查他,去逮捕他嗎!就是他現在打來電話讓我去彙報,我也只能乖乖地去彙報,你說說我有什麼辦法!你說說我能怎麼樣!你是不是讓我現在就什麼也別做了,馬上就去告發他,揭露他!這行得通嗎!你們要是有本事,就馬上給我想出個主意來,看我究竟應該怎麼辦……”

    聽著何波這一通怒吼,史元傑頓時沉默了。

    老處長說的沒錯,這就是現實,就是中國的國情,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等到何波不說話了,屋子裡終於沉寂下來時,史元傑默默地站起來,把何波杯子裡已經涼了的水倒掉,換上熱的,又默默地給老處長端過去,然後用一種極為和緩的語氣說:

    “何處長,我剛才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何波也微微地說了這麼一句。

    也就是這麼一句,幾個人的眼睛頓時都溼潤了。

    “何處長,你這幾天太勞累了,我也已經跟魏德華商量過了,省城你就別去了,還是我去為好。”

    “……好吧。”何波想了半天終於答應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你直接去跟蘇廳長談,暫時先不要驚動省城市局,代英那兒,等我們聯繫了再說。”

    “好。”

    “還有,我一會兒給蘇廳長寫一封信。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史元傑看了看錶,“5點左右吧,爭取在午飯前能趕到。”

    “那好,4點50你在這兒來拿信,我讓家裡人在門口等你。”說到這兒,何波也看了看錶,說:“好了,別再耽誤時間了,把你們瞭解到的情況都說說吧。”

    “德華,你給何處長彙報吧。”史元傑看了看魏德華說道。“不足的地方,我再補充。”

    ※※※魏德華知道史元傑的情緒不大好,也就沒再推辭,掏出一個筆記本一邊看,一邊說了起來。

    “何處長,從現在我們瞭解到的情況看,看來王國炎一案確實非常複雜,它所牽扯出來的人物和案件,都是我們根本沒想到的。雖然現在還不能肯定從王國炎嘴裡供出來的這些人和案件都是真實的,確鑿無疑的,將來都是能夠找到證據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圍在王國炎身旁的這一群人,都是王國炎的保護者和被保護者。因為王國炎正在代他們受過,替他們服刑,所以才使得這個王國炎在他們中間有了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所以他想幹什麼,外面的人就得給他幹什麼。羅維民說了,王國炎當時被判處死緩,就已經是花了大價錢的。據王國炎自己說,他當時偷了車後,聽說那個被他捅了十幾刀的司機竟然沒死,正在醫院裡搶救,於是曾連續四次組織人衝擊醫院準備殺人滅口,要不是當時公安人員的嚴密防範,他肯定就得手了。如果他所說的這些是真實的,那麼加上這個罪狀,判他死刑絕對綽綽有餘。當王國炎入獄後,可能是由於王國炎的精神一直處於崩潰狀態,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在監獄裡呆,一天也不想在監獄裡呆,所以他的要求自然也就越來越急迫,條件也越來越高,胃口也越來越大。而要滿足他,也變得越來越不容易。據羅維民分析,王國炎最近情緒如此惡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王國炎聽到了有關他老婆的一些桃色傳聞。羅維民說,王國炎不是瘋了,而是瘋狂了。他現在所有的表現,都只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他要出去證實這個傳聞。他幾乎每天都在招供,但就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或者就是沒有人理睬他的話。如果他的身邊全都是被收買了的人,那麼他說什麼也等於白說。但隨著事情的發展,王國炎的表現越來越惡劣,對他們的要挾也可能越來越緊迫,外面的人對他的所作所為也就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坐不住了,對他們來說,這實在是太危急,太可怕了。他們必須儘快把他給弄出來,只有把王國炎弄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們才能得到最終的安寧。”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王國炎的處境可就危險了。”一直微微合著眼睛,深深地陷在沙發裡的何波突然插了這麼一句,讓史元傑和魏德華不禁都怔在了那裡。

    這一句提醒實在是太重要,也太讓人感到不寒而慄了。此時此刻,說不定王國炎的某些鐵哥們比任何人都更想除掉他!

    會不會正是出於這個目的,才使得這上下。裡外的人們如此急迫地要把這個王國炎從監獄裡弄出去?

    這也正是黑社會組織的本質所決定的,誰要是威脅到這個組織的生存,就必須義無反顧地除掉誰!

    當然,這還得看王國炎本人的表現,還得看王國炎的那些哥們兒的義氣,還得看王國炎的人緣和權威性,還得看王國炎所處的這個團伙的本質,還得看王國炎是不是真的瘋了……

    案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讓人難以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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