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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3月14日,星期五,陰學習。

    又看了一本非常過癮的書,從中汲取了精神食糧。全部的精力身心集中於書的聯想之中。如果是自己參加並親身投之於其中,該是何等的美事!!!

    自己的經歷告訴自己,只要世界上存在美事,並能主動地、持之以恆地去追求,“她”終究會成為現實。精神是永存的,而精神上的刺激和享受是不可分離的整體。沒有刺激也就沒有享受,沒有殘酷也就沒有美事。

    回到過去,從過去開始,而不是重新再來。重新再來,將是遙遙無期的痛苦和磨難,那不適合於我。只有從過去開始,那才有希望實現自己永為人上人的目的。不斷反思過去的最大好處就是使自己明白應該用虛偽代替真誠,用殘酷代替善良,用血腥洗刷恥辱。當今的社會只有殘忍和血腥才能追回自己的過失。

    看看我的雙手,看看吧!上帝在哪裏,仁慈和善良又在哪裏?從這雙手上我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和信心!

    3月17日,星期一,雨加雪休息。

    早上9點多就開始下雨,後來雨裏又有了雪花。越下越大,滿世界一片白茫茫。我心裏唸叨着:“再下大點吧,再下大點吧,最好能下一房深,把這個世界都淹了。”沒想到天不順人意,下到下午兩點多就停了。最好今晚再下,下得能更大點。

    今天輪到我們中隊到監獄供應站買貨,因為有監獄的領導在場,所以肉罐頭不讓買。我亂七八糟地買了一堆東西,一算賬,才發現我的帳上沒有幾個錢了。算了算,這幾個月實在花得太多了。但我並沒有用到歪道上去,都還是為了自己的大事,當然這並不是只為了我一個人。不行,得讓他們馬上送錢來!我需要錢,尤其現在我需要很多很多錢!因為沒有事幹,還買了半斤茶葉,幾斤瓜子,幾斤花生。

    熱鬧極了,賭博大開張,大家都購足了煙,抽得滿屋子昏天黑地。整條的“大中華”滿屋子飛。中隊今天值班的幹部大家都知道是誰,他們怕冷,都躺在暖烘烘的辦公室裏。這些天,賭博之風愈演愈烈,賭注也越來越大,五中隊看來是沒希望了。這都怪我,得想想辦法壓一壓,別把事情弄大了,弄巧成拙,反而讓大家都過不了關。

    ……

    羅維民直看得心驚肉跳,腦子裏顯現着一個個讓人根本想像不出來的場景,就好像是在一個個的噩夢之中。

    他無法相信這會是真的,但也同樣無法認定這都是假的。

    莫非王國炎有意虛構了這麼多故事,故意留在箱子裏讓你看,讓你上當,讓你們之間相互猜疑,相互指責,然後他在暗中哈哈大笑。

    絕不會。他還沒有這麼高的智商,能猜測到幾個月以後的事情。

    可以肯定,王國炎的日記裏透露出來的情況是這樣的嚴重,嚴重得足以讓這個大名鼎鼎的模範監獄的領導立即被處分、降級,甚至被撤職、判刑!

    雖然就僅僅這麼幾頁,但已經足夠足夠了。

    門口一陣清點犯人的口令聲,把羅維民從沉思中猛地拉了回來。

    怎麼辦?該不該把這本日記帶走?羅維民腦子裏在激烈地鬥爭着。

    原則上講,這本日記你似乎無權把它悄悄拿走的,即使是犯人,他也有他應有的隱私權,這是他的權利,你無權侵犯。

    但如果它已經成為一個新的大案要案的重要線索,甚至會成為一個重要的證據,那又當如何呢?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拿走它?

    可以。

    是不是還得徵求中隊有關領導的意見?

    從程序上講,應該徵求中隊領導的同意。這不僅是應該服從的規定,也是監獄管理人員必須遵守的紀律。

    但是,如果五中隊的監管人員裏面,尤其是五中隊的主要監管幹部裏面有了懷疑對象時,再徵求他們的意見,豈不是等於故意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暴露目標?或者是有意給犯罪嫌疑人走漏消息?

    想到這裏,羅維民迅速把日記本裝進隨身攜帶的提兜裏,把被子和包兒重新整好,然後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出去。

    五中隊監舍的門口正在一個一個地對出工回來的犯人進行清點和登記,羅維民便走進了中隊門口的談話室。

    談話室裏坐着兩個值班的分隊長,其中一個便是朱志成。

    “喲,這兩天是怎麼啦,整天在我們五中隊串?”朱志成顯出很親熱的樣子,“是不是真的發現什麼啦?”

    “沒事,隨便轉轉。”羅維民也輕鬆地寒暄道“這麼早就下班了?”

    “車間沒活幹了,在那兒也閒着。都5點50了,也不能算早吧。”朱志成一邊給那個分隊長遞煙,一邊給他回答道。

    “程隊長呢?”羅維民在辦公桌旁坐下來問道。

    “好像有什麼急事,説是給辜政委彙報什麼去了。”朱志成把煙點着了説。

    “……哦?”羅維民微微一震。

    “是不是還想問問那個瘋子的事?”朱志成問。

    “明天吧,今天看來是不行了。”

    “你要真想去,一會兒我帶你去禁閉室。”朱志成似乎什麼也沒意識到。

    “噢?你們是説王國炎?”一旁那個分隊長插話問道,“是不是要對他實施嚴管?”

    “還沒碰頭呢。”羅維民答道。

    “沒對你説麼,中隊長給辜政委彙報去了。”朱志成説。

    “快把這傢伙打發走吧,遲早是個禍害,五中隊總有一天非毀在他手裏不可。”那個分隊長憤憤地説道。

    “喲!由你呀!還想提拔呢,像你這樣子再有十年也還是個分隊長。”朱志成笑着揶揄道,“你小子小心點,馬上就要機構大改革,所有的機關都要精簡掉一大半。那大大小小的官兒還不一個個的都得往咱們這樣的地方擠?你要是再發牢騷不聽話,擠掉你這麼個分隊長,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嫌不好嫌有問題這兒還不要你呢……”

    此時的羅維民突然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的眼睛直直地盯在辦公桌上那堆材料上的一張請示報告上,腦袋猛然像捱了一棍似的嗡一聲便膨脹了起來。

    那是一張外出就醫的申請報告。

    被申請的在押犯人是王國炎!

    申請內容,本着人道主義的原則,要求儘快在獄外為王國炎檢查治療!

    落款是五中隊,隊長程貴華龍飛鳳舞地簽了兩個字:同意。

    時間是9月10日,就是今天!

    ……

    羅維民久久地陷入一種無可名狀的情緒之中。

    那張申請報告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太大了,這種打擊更多的是來自一種上當受騙和被愚弄的感覺。

    那張申請報告的時間就是今天!

    今天早上還是今天下午?

    如果是早上,那就是説,在下午羅維民同程貴華談論此事時,程貴華其實已經擬好了這份報告,而且他本人已經簽了字,他完全同意。但當時他並沒有給羅維民談及此事,甚至連稍許一點兒的暗示也沒有。

    他非常清楚,什麼也明白,但就是不給你説。只是冠冕堂皇地給他説了那麼一大堆轉彎繞圈的假話、謊話。

    看來他的意圖非常明顯,無非就是想拖住你,穩住你。然後達到這樣的一個結果;外出就醫。

    如果是下午,也就是在同他的談話之後呢?現在看來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確實是在同你談話後才打的這份報告的話,那就更讓人費解,更讓人氣憤,程貴華是在得知你要對此事調查核實並準備立案的情況下,才急急忙忙地打了這麼一個報告。他一定是感到擔心,感到有什麼不妥了,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否則沒有任何其他解釋和理由。

    那麼他擔心什麼,又對什麼感到不妥?

    擔心王國炎的病?一個犯人的病真的會讓他感到這麼憂慮不安?真病就對症治療,假病就嚴肅處理,那又有什麼?

    無非就是擔心最終被查出王國炎確確實實是在裝瘋賣傻。

    如果真是裝瘋賣傻,那麼這裏面的問題可就真的太大了,且不説他裝瘋將犯人重傷致殘,就是現在已經掌握的那些情況,還有他自己説出來的那些問題,只要有一項兩項被落實了,就足以讓五中隊所有的監管幹部都被撤職、免職!

    是不是擔心這個?

    當然,從反面來看,還會出現另一種情況。假如王國炎並沒有患精神病,而作為一些監管幹部也一樣希望他真的就是患了這種病,那他的這種目的和由此產生的後果,可就太可怕太險惡了。

    在古城監獄幾十年的歷史上,裝瘋潛逃,或者借裝瘋保外就醫的罪犯不乏其人,而一般來説,無論是哪個監獄,在對罪犯是否患了精神病的問題上,向來都是慎之又慎的。所以大多數神經病患者,首先都必須在監獄醫院進行相當一段時間的治療和觀察。只有在監獄醫院確實已經無法對其實施治療,監獄醫院的環境已經不適於再繼續對其治療時,才會打報告申請外出治療。極少有剛一得了神經病,或者剛一被懷疑得了神經病時,立刻就打報告申請外出檢查治療的情況。這既不合情理,也同樣是違反監規和紀律的。

    作為有着十幾年監獄工作經驗的程貴華,絕不會不清楚這一問題的嚴峻性和由此而產生的可怕後果。他清楚,但依然堅持要這樣做,那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

    這個監管幹部以及涉及到的另外一些監管幹部,已經同王國炎這個罪犯同流合污,沆瀣一氣!

    如果這一點成立,那以新近出現的這一系列怪現象,也就不難理解,不難解釋了。

    但是,羅維民再一次問了自己一個但是,如果這個王國炎確確實實是瘋了呢?也確確實實需要外出治療呢?

    即使確實如此,那也絕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他離開古城監獄,説什麼也不能。因為從這個王國炎嘴裏説出來的情況實在太重大,太嚴重了。從他嘴裏談出來的情況只要有一個能被證實,只要有一件是真的,就足以震撼全市、全省、甚至全國!

    想到這裏,羅維民突然被一個閃念驚呆了:

    是不是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如此匆匆忙忙地要把這個王國炎弄到監獄外面去?

    是不是?!

    ……

    羅維民再次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和緊急。

    他必須立即把此事給辜政委彙報!

    之所以要立即給辜政委彙報,一來是情況急迫,二來是因為剛才從朱志成嘴裏聽到,程貴華也去了辜政委那裏,所以他必須要讓辜政委對此事能有一個全面的清醒的認識,以引起監獄領導對此事的重視和關注。尤其要防止偏聽偏信,讓他們矇混過關。

    從五中隊出來,已經下午6點30。羅維民看看錶,想了想,可能辜政委正在吃飯,那就6點50左右再去吧。辜政委的家不在監獄幹部宿舍區,而是在市裏。平時他就住在辦公室裏,星期六星期天休息時,才回家去住。

    羅維民沒有回去,給妻子打了個電話,然後在監獄幹部職工食堂領了一份飯,不到10分鐘吃完。等走到辜政委辦公室門口時,剛好6點50。

    羅維民已經想好了彙報的方式和內容,簡短,一定要簡短。爭取在10分鐘內把事情彙報完畢,彙報清楚。辜政委很可能要看新聞聯播,所以最好在7點以前結束彙報。

    只敲了一下門,裏面便有了迴音:

    “進來。”聲音不高,但很威嚴。

    辜政委是古城監獄分管獄政、獄偵的副政委。全名辜幸文,今年57歲,在監獄裏是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領導。他比監獄長郭敏遠,政委施佔峯都大了將近10歲。文革以前他就在古城監獄工作,在監獄裏工作了30多年。即使是在全省,他的資格也是最老的。他的資格老,還印證在其它方面。比如現在的省勞改局局長,省司法廳副廳長,都曾經是他的下級。現在的省司法廳廳長,曾經同他搭過多年班子,文革中還曾一塊兒捱過批判。即使是司法部的領導裏頭,也有他的同事。人們説了,辜幸文之所以這麼多年了提拔不上去,一是因為他的剛正不阿;二是因為他學歷不高,也從未想方設法地去搞個文憑;三是因為他並不願意離開這個古城監獄。於是他的同事和下級提了又提,而他的機會則一錯再錯,只當到這麼個副政委,似乎就已經到頂了。

    不過雖然只是這麼個副政委,但他分管的卻最多,管的也都是最緊要的部門。平時開會,或者研究什麼,不管是政委還是監獄長,也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是辜政委説了話,那就幾乎等於定了調,大家都尊重他的意見,基本上就按他的來。這倒不僅僅是因為尊重,或者是因為資格老而有所遷就。主要是因為他熟悉監管工作,並能主持公道,大家對他的意見都能接受。所以人們私下説,古城監獄的事,辜幸文説了算。

    辜政委戴着一副老花鏡,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一大堆材料裏,羅維民都走到他辦公桌跟前了,也依然沒看羅維民一眼。

    “誰呀?”

    “偵查科偵查員羅維民。”羅維民答道。

    “有事?”辜政委仍然頭也不抬地問。

    “辜政委你是不是很忙?”

    “你説你的。”辜政委依舊在看着他的材料,也沒説讓他坐下。

    羅維民一肚子想好的話突然不知該從哪兒説起了,什麼也想到了,偏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尷尬的局面。良久,才説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辜政委,下午單昆科長是不是來給你彙報過?”

    “彙報?”辜幸文的頭終於抬了起來,從眼鏡的上方睨視着羅維民,“單昆?他來給我彙報什麼?”

    “彙報有關五中隊犯人王國炎的情況。”羅維民很仔細地回答。

    “王國炎的情況?”辜政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啊?”

    羅維民不禁有些發怔,單昆説過的,他下午要來給辜政委談談此事。自己還一再囑咐他,説情況很重要,不能再拖的。沒想到他卻沒來給辜政委彙報。

    末了,羅維民又問:“五中隊程貴華隊長是不是來給你彙報了?”

    “程貴華?”辜政委再次睨視了羅維民一眼,“彙報什麼?”“五中隊犯人王國炎的情況呀?”

    “哦?王國炎?”辜政委搖了搖頭,“沒有啊?”

    羅維民愣愣地站在那裏,一時竟説不出話來。這麼説來,截至目前,並沒有人給辜政委彙報過這件事。

    “還有什麼事嗎?”辜政委再次把自己的頭埋進了材料裏。“辜政委,是這樣。”羅維民一邊重新調整着自己的思路,一邊慢慢地説道,“我們最近發現五中隊的犯人王國炎有特別反常和可疑的行為舉動,尤其是他還説出了一些重大案件的細節和參與過程……”

    羅維民大約用了七八分鐘的時間,把有關王國炎的情況簡明而又完整地給辜政委做了彙報,同時把自己對此所產生的疑點也都談了出來。在彙報時還特意談到了犯人們對王國炎的反映,一些監管幹部的觀點和態度以及他在五中隊看到的外出就醫申請報告。最後他毫不掩飾地亮明瞭自己的觀點,認為王國炎不僅有重大犯罪嫌疑,而且極有可能裝病伺機逃跑。

    他本來還想談談這兩天來他對五中隊的看法,談談五中隊在監獄管理上的漏洞,尤其是中隊長程貴華在這一情況中所表現出來的一些問題,但忍了忍,終於沒能説出來。

    等到他彙報完,好一陣子了,辜幸文才抬起頭來:

    “還有什麼?”

    “……沒了。”羅維民愣了一愣,他根本沒想到辜政委聽了他的彙報後,會顯出這麼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尤其是在他彙報時,辜政委的頭幾乎就沒有從他跟前的材料上抬起過。

    “好了,我知道了。”辜政委的頭又埋進了材料堆裏,隨即便發出了逐客令,“那就這樣吧。”

    羅維民本想再説點什麼,但想了想什麼也沒能説出來。末了,只好説:

    “那我走了。”

    “走吧。”

    羅維民出來的時候,辜政委仍然沒有抬起頭來,他的眼睛也仍然沒有離開過眼前的材料。

    羅維民像當頭捱了一棒,腦子裏一片茫然。

    想想也怪可笑的,在別人眼裏,真正像個瘋子的是不是恰恰就是你自己?

    一個犯人,就算是裝瘋賣傻,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古城監獄,裝瘋裝病的犯人有的是,這又有什麼稀奇的?如果真的是裝病,查出來處理不就得了?犯得着這麼匆匆忙忙連夜越級給監獄主管領導彙報麼?至於你所説的那些重大情況,在監獄裏可以説比比皆是。自吹自擂,瞎説八道,這是一般犯人的通病。何況還是出自一個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的犯人之口,那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特別是對一個在監獄裏工作了30多年的主管政委來説,這一切真的算得了什麼?

    你這麼爭先恐後,不顧一切的樣子在領導眼裏究竟像個什麼?如果不是瘋了,那也肯定是好大喜功,華而不實;或者是巧言偏辭,急功近利!是不是想往上爬想討領導的好想得都思維混亂了,才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來?

    羅維民再次努力地清理着自己的思緒,你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有點片面,有點先入為主了?莫非真的是眾人皆醉你獨醒,天下就只剩下了你一個在憂國憂民?

    那麼説,真的是自己錯了?由於判斷失誤,才造成了這一次又一次的錯覺?

    無意中,他一次一次地碰到了提兜裏那個硬邦邦的東西,漸漸地,他終於感覺出來了,日記!

    王國炎的日記!

    一本貨真價實的日記!

    就算是所有的都是錯覺,都是失誤,但這本日記則絕對是實實在在的,它千真萬確,無可質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否定了它!

    已經帶着一絲寒意的秋風陣陣吹過,他一下子又清醒了起來。

    雖然此事沒有引起辜政委的重視,但並不等於這件事就不該重視;領導的感覺雖然有偏差,但絕不等於自己的判斷和感覺也有偏差。不行,他還得繼續查下去,而且一定要真正查出有力而無懈可擊的證據來。

    不管怎麼着,也得讓辜政委真正瞭解情況。就算不為別的,也要讓辜政委清楚,晚上急急忙忙地去找他,那只是為了工作。沒有別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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