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夏中民趕到醫院已經快下午5點了。夏中民沒有到太平間去看屍體,也沒能看到覃康。覃康正在急救室搶救。
夏中民只看到已經脱離危險期的張軍。
緊接着便是公安人員的簡單彙報。引發這次火災的原因有兩種可能,一是一層客房因電器燒水引發火災,一是人為縱火。
他突然想起昨晚張軍給他打來的那個電話中透露出來的那些有關他的問題。想到那些問題調查組成員肯定是知道的!他不禁怔了一怔。
如果是人為縱火,在這些人眼裏,最大的嫌疑犯可能第一個就是你自己!因為就是在昨天幾乎一天一夜的時間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突然失蹤了!
而在這種時候,什麼東西才能最快最有效地證明你的清白?
……證據!……材料!
他突然想到了這些東西!對,就是調查組這兩天剛剛查出你諸多“問題”的那些材料!
如果這些有關他的材料給燒燬了,對他來説幾乎是場滅頂之災!他突然又想到了覃康。要是覃康在就好了,可你這個覃康,怎麼會沒能逃出來!
司機在等着他,並告訴他説,陳正祥書記打來電話了,讓馬上回市委開書記碰頭會,並説書記會開完了,還要連夜召開緊急常委擴大會。
夏中民看了看錶,已經五點多了,他閉上眼靠在車座上,對司機説,都有什麼人來過電話,揀要緊的説。
“有個叫吳澠雲的記者,説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你。”
“吳澠雲?”夏中民吃了一驚,“他現在在哪兒?他的電話你記下來沒有?”
“他説到時候他會同你聯繫。”
“還有江陰區的穆永吉區長打了好幾次電話,讓你儘快給他聯繫一下。”
“是不是還是村民鬧事的事?”夏中民急忙問道。
“穆區長沒有明説,但聽得出來他很着急。”司機回答説。
夏中民一下子坐直了。電話一下子就打通了,穆永吉好像一直就在等着他的電話。
“夏市長,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可村民就是非見你不可。”
“是不是還是那些問題?”夏中民問。
“其實也就一個問題,他們説了,夏市長給我們作了保證的,今年農民人均負擔不能超過二百元。可現在剛剛過了半年,有幾個鄉已經超過了二百元,有的鄉差不多快三百了。有的地方還搞了什麼‘依法徵税’,幾十個臨時抽調的聯防人員挨家挨户徵糧徵款,不給就強行挖糧食,有幾家不服就打了起來。事情越鬧越大,最後整個村子、幾個村子都鬧了起來,然後又波及到其它鄉鎮,局勢越來越嚴重。”
“你們區委區政府是什麼態度?”夏中民嚴厲地問。
“你也清楚,我們區委區政府什麼時候意見統一過!”穆永吉不禁發了句牢騷。“連下邊的幹部也把我們劃了線,説我是你的人,區委書記是汪思繼的人。”
夏中民心裏一陣發顫,“這樣吧,你今天先給鄉鎮的幹部,還有那些鬧得比較厲害的村委會幹部通個話,就説我明天上午一定趕到,現場回答他們所有的問題。”
“夏市長,就你一個人嗎?”穆永吉有些不放心地説。“這麼大的事情,陳書記和汪書記都應該來,另外是不是市委市政府應該先統一一下認識?”
“減輕農民負擔,包括那些具體措施和指標,都是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了的,現在有什麼理由再重新研究?言而無信,朝令夕改,那老百姓不僅要罵咱們,還要罵市委市政府,説不定還要罵到共產黨頭上!”
“其實這些道理大家誰不懂,問題是一到較真的時候,誰捨得割自己身上的肉?”
“那你説我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夏中民的火氣不禁又躥了上來。
“夏市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明天考察組不是還要同你見面談話嗎?後天你不是還要參加公開選拔考試嗎?你這麼多的事,而且都是組織上安排的事,只要你給他們説明了,那責任就不能光讓我們來負……”
“好了,推不了還躲不了?這就是你的意思,是不是?”夏中民一下子打斷了穆永吉的話,“我告訴你,老百姓的事在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小也是大事!我是常務副市長,你是區長,如果村民們真要鬧出什麼亂子來,就算跑了我也跑不了你!”
“是他們幹出來的事情,憑什麼讓我們背黑鍋!”穆永吉也急了,“都什麼時候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再為這種事情付出代價!”
“瞎扯,什麼代價不代價的!正因為不是小事,我才非去不可。”夏中民平靜而又不容分辯地説,我明天肯定下來跟他們見面。一到了關鍵時候,就躲着藏着,老百姓會怎麼看你?你還像是個市長嗎?還像是個人嗎?“
夏中民關了手機想了想,然後撥通了昊州市委組織部劉景芳部長的電話。
“你很忙,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聽你解釋。”劉景芳根本就沒有聽他講下去的意思,“我已經派人給你把表格送去了,希望你能在明天七點半以前填好親自送來。”
“明天七點半以前?”夏中民一怔,“劉部長,明天上午……”
夏中民突然説不下去了,手機裏已經成了忙音,劉景芳已經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