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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境界有大小

    莊子用許多寓言故事,去告訴我們,境界的大小,完全可以判斷一個東西的有用和無用。也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常常以世俗的眼光判斷事物,而只有站在更高的境界上,懂得以逆向思維的方式去觀察周圍的事物,才能獲得成功的人生。于丹教授認為,在現代的生活中莊子的寓言對於那些急功近利的追求是一個很好的提醒。所有的榮華富貴、是非紛爭都是毫無意義的。當你具有大境界時,才能理解什麼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才能有一個快樂的人生。那麼,我們如何才能達到這種大境界?有怎樣才能獲得一個快樂的人生呢?請聽北京師範大學于丹教授講于丹《莊子》心得《境界有大小》。

    在莊子的《逍遙遊》中呢,有一個核心的命題,就是什麼是大,什麼是小。《逍遙遊》其實無形的拓展了我們的想像空間,告訴我們世間的大遠遠超乎我們的想像,世間的小也遠遠超乎我們的想像。因為真正的大與小,不僅僅在眼界之中,還在人的心智之中。所以大與小呢,它決不單純是一種文學化描寫的境界,更多的時候它表現在生活裏邊很多實用的規則,也就是説人的這一生,有生之年小大之境應用起來完全不同,會帶給你不同的效果不同的人生。

    那麼大家都知道,惠施和莊子是好朋友,所以呢惠子和莊子之間存在很多對話。《莊子》中寫到説,惠子啊,有一天去問他,説你看魏王給了我一棵葫蘆籽兒,我在家呢就種了這麼一架葫蘆。結果長出一個大葫蘆來,有五石之大。這麼大一葫蘆看起來很豐碩飽滿,最後我就發愁了,因為他太大了什麼用都沒有。他説我把這大葫蘆要是一劈兩半,用它當瓢去盛水的話,那個葫蘆皮太薄。所以叫做其堅不能自舉。要是盛上水,往起一舉它就碎了。用它去盛米麪糧食,盛什麼東西都不行,因為皮薄而體積太大。所以想來想去説,葫蘆這個東西種了幹什麼用的,不就是為了最後當容器,劈開當瓢來裝點東西嗎?什麼都裝不了了,所以惠子説:“這葫蘆雖然大,卻大得無用,我就把它打破算了。莊子呢想了想就開始給他講故事。莊子先不説這個葫蘆幹什麼,説我告訴你啊,宋國有這麼一户人家。他們家還真是有稀世的瑰寶,就是家裏有個秘方。這個秘方呢能夠在寒冷的冬天讓人手腳沾了水以後不皴。他們家有不皴手的藥啊,所以就世世代代一漂洗為生。有一天,有一個過路的人偶爾聽説他們家有這個秘方就來了。跟他商量,我以百金來購這個秘方。全家人一聽,晚上就開了一個會。説咱們家這個秘方,雖然由來已久。但是全家人這樣漂洗為生。咱們也沒見過百金呢。人家花這麼多錢,不就買個方子嘛,幹嘛不給他呀,咱賣了吧。所以呢拿了百金以後太知足了,覺得這省去多少辛勞呢。這個過路的人呢,拿了這個秘方就走,他是去幹什麼呢?當時戰國時候,各個地方都在諸侯混戰之中,為了爭地而戰。那麼在東南部就是吳越之爭。吳越之地,我們知道是靠近水鄉。這個人從宋國拿了秘方直奔吳國去跟吳王講。如果你要是選在寒冬臘月真正向越人發起水戰,那麼你有此秘方,軍士可以手腳不凍。手不生瘡可以拿着兵刃。而越人沒有這個秘方,你可以去試一試這個效果。吳王就聽了他的建議,拿着小小一個秘方開始向越人發起了水戰。這一戰吳國大勝。所以這個提供秘方的人呢。裂地封侯,馬上身價非同一般。你想想,這個方子給不同的人用,它可以帶來不同的人生效果。如果你有大眼界呢?你會看到同樣這樣的一個秘方,但它會增值,它可能會決定一國的命運。從而它會帶來提供秘方這個人自身的改變。那麼莊子告訴他説,大葫蘆也是一樣,你怎麼就認為它非要刨開當瓢使呢?如果它是一個完整的大葫蘆,你為什麼不用個網子把它系起來綁在腰間,用它當做游泳圈呢?所以你可以去浮游於江海啊!帶着一個大葫蘆自由自在地去漂泊。難道一個東西必須要被加工成某種規定建制的產品,它才一定叫做有用嗎?

    為什麼相同的東西在不同的人手裏可以產生完全不同的價值。莊子的寓言故事告訴我們,一個人境界的大小決定了他的思維方式。人們常用世俗的眼光墨守成規地去判斷事物的價值。而只有大境界的人,才能看到事物的真正的價值。于丹教授認為,眼界的高低境界的大小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即使在現代生活中,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我曾經看到一本翻譯過來的書,叫做《隱藏的財富》。這裏面講了一個故事,就是蒙哥馬利寫的一個故事。他説有一對兄弟在1845年,來到當時墾荒的紐約。這弟兄兩呢漂泊來到這裏,覺得生活很難繼續。大家就商量説咱們怎麼樣能夠活下去?作為外來的移民,兩個德國裔的小夥子,哥哥原來還有一技之長,就是在德國的時候做泡菜做得很好。這弟弟呢太年輕什麼都不會。所以他哥哥説,紐約這麼繁華的一個都市,我們作為外鄉人太難生存了,我走了,我去到一個鄉間去加利福尼亞繼續我做我的泡菜。他弟弟想説反正我也沒有手藝,我就一橫心,一跺腳,我就留在這兒,我白天打工我晚上求學。我總要學點什麼。他學了什麼呢?留在紐約以後,他就去攻讀了地質學和冶金學。他哥哥到了加利福尼亞比較富庶的一個鄉間。留下來看到一個很廉價的土地,買下來就在這兒開始種捲心菜——咱們説的那種洋白菜。種了一地洋白菜,就為了最後醃泡菜。這個哥哥很辛勤。因為他覺得他有一技之長,他就每天都在種菜。四年以後,弟弟大學畢業了,到加利福尼亞來看望他哥哥。他哥哥説:“你現在手裏都擁有什麼呀?”他弟弟説,我除了拿了個文憑,別的什麼都沒有。他哥哥説,你還是應該跟我紮紮實實地幹活啊。我帶你看一看我種的這個菜園子吧。就把弟弟帶到了一望無垠的捲心菜的菜園子裏。他説你看看,我乾的這種成就。他弟弟呢就蹲下來看了看菜,然後扒拉一下菜底下的土,在那兒看了很久,進屋去那了一個臉盆盛滿了水,把土一捧以捧地放在裏面漂洗。往下在看,然後他就非常驚訝地抬頭看着他的哥哥。他説我現在要測一下你這塊土地。因為他發現臉盆底下,有一些金燦燦的亮閃閃的這樣一些金屬屑。等到他運用他的冶金和採礦所有的知識鑑定之後。他長嘆一聲,他説哥哥你知道嗎?你是在一座金礦上在種捲心菜。其實我們有太多的時候,當我們安然得享受生活帶給我們的秩序。我們日復一日,早晨起牀白天工作晚上睡覺,看着大家怎麼生活我們也將怎樣生活。我們想着手中有一技之長,我可以養家餬口,我可以過很好的日子。我們從來沒有跳出自己現有的經驗系統,重新質詢一下我還可以換個角度嗎?。我目前所擁有的這些技能,我還有沒有可能讓它發揮更大的用處?也就是説,莊子在《逍遙遊》裏給我們提出了一個永恆的問題:什麼叫做有用。

    作為家長我們經常會跟孩子説,你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下午蝴蝶你做的是沒用的事。這一下午如果你練鋼琴是有用的。我們可能跟孩子説,你這一下午就在那兒和泥巴,搭城堡,這是沒用的。如果這一下午,你練打字他是有用的。其實我曾經見過一個科學試驗。就是把一個會跳的小蟲子放在瓶子裏。它明明可以跳很高,把蓋子蓋上以後讓它跳。它一跳,啪!碰到了頂掉了下來。啪!再一跳碰到頂掉下來了。看它反覆跳躍,等到它越跳越低的時候。你把蓋子再擰開,你看這小蟲還在跳。但它永遠不會跳出這個瓶子了。因為它認為,頭頂上那個蓋子將是不可逾越的。你什麼時候打開了這個蓋子,它已經不知道還有可以超越的可能了。我們今天的教育有一種可悲的現象,就是父母用自己全部的愛為孩子界定了太多有用的蓋子。讓孩子們認為,作為一個葫蘆它以後只能成為瓢而不可能成為一個巨大的游泳圈帶着人浮游於江海;作為一塊土壤這上面是可以種菜的也許可以種糧食,但是沒有人去深入地追問土壤下面可能埋藏的礦藏。這一切是什麼呢?就是我們以一種常規的思維束縛了自己的心智,而有我們的生活態度決定了我們可憐的侷限。這種侷限本來是可以打破的。打破這種侷限我們才有可能去憧憬真正的逍遙遊。

    真正的逍遙,其實是無羈無絆的。

    也許大家説,你講這些個大葫蘆的事,我們去找這個找那個,這個對今天的生活能有多大的用處呢?我們不去探討太深刻的莊子的哲學思想。我們僅僅從有用無用相互轉化這一點上來看,我們探討一下逆向思維。也就是説一個人是不是一定要循規蹈矩、按照程序、按照規則去設計自己呢?我看到過這樣一個故事。説有一個大的公司它在招發報員,用的是國際通用的摩爾斯密碼。那麼他説誰熟悉這種密碼可以到這兒來應聘。然後來了很多很多説我對這個電碼非常熟悉的人坐在外面應聘一排一排的。大家來了以後就覺得這個環境太嘈雜了。因為這是個大公司來來往往的,這個大平面裏邊還有四五十人來回在跑,而且有很嘈雜的聲音,互相都在説話都在打電話。你想他要用密碼,他還有很多明碼,他們互相在説,充滿了嘈雜的聲音。然後外面有這麼二三十人一排一排坐在那兒等着面試。面試是在最裏邊一個很神秘的小屋子。大家就等着什麼時候來叫他。這個時候有一個遲到的小夥子他來了,他連座位都沒有他站在這些人中間,他站了一會兒。然後他徑直就往那個門走過去了。所有的人都很奇怪説也沒叫我們呀,他也不排隊怎麼去了呢?他就進去了。進去過了一會兒,這個主管招聘的人事經理帶着小夥子出來了,對所有坐在這兒的應聘者説:“對不起,這個職位已經有人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大家知道是什麼答案嗎?

    這位遲到的小夥子,為什麼會徑直闖進那個神秘的小屋。而這位闖進去的小夥子又為什麼會得到發報員的職位。這裏面的秘密又説明了什麼問題,廣告之後請繼續收看于丹《莊子》心得《境界有大小》。

    一個大公司在招發報員,幾十個人在一個神秘的小屋外面等待應聘。而一位遲到的小夥子卻徑直闖進門去。

    進去過了一會兒,這個主管招聘的人事經理帶着小夥子出來了,對所有坐在這兒的應聘者説:“對不起,這個職位已經有人了,你們可以回去了。”所有人都憤憤不平,説他遲到了,他徑直闖進去了。我們等待這麼久,你為什麼一個問題沒問連機會都沒給我們,我們沒有參加面試就被辭退了。人事經理説,真正的秘密在於,我們特別營造了這樣一個嘈雜的環境,而就在這個環境中一直在以摩爾斯密碼的電波在説‘誰要是聽懂了這個密碼,現在請直接進入小房間’。這個小夥子來了,在這兒站了一會兒,他聽見了所以他進去了。而所有人按照既定的規則認為我要坐在這裏等待。所以所有人不會再想這個時候我去分辨一下這麼嘈雜的聲音中,還有一種密碼語言。所以什麼是真正懂得這個密碼的人呢?他通過這個測試知道了這個小夥子以他的敏鋭,以他的逆向思維,以他抓住機遇的勇敢,他配得到這個職位。這是一個現代生活的故事。這樣的機遇誰説不會隨時出現在我們的身邊呢?我們都知道莊子是大智之人。其實大智慧者永遠不教給我們小技巧,他教給我們的是境界和眼光。這種逍遙遊的境界,我們心嚮往之。但是我們這種把大而有用完整地看待一個事物的眼光真正瞭然於心了嗎?如果我們有這樣的眼光也許你也會抓住從你眼前走過的每一個機遇。

    在今天我們討論企業文化現代管理,有一個很時髦的詞叫做核心競爭力。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問問自己的人生,我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麼。所謂核心競爭力是不可仿效的,也就是説是唯一性的。在今天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叫做最好的,只有什麼叫做唯一的。一個葫蘆如果長得小可以當瓢用它有用;一棵樹長得小它可以去做桌子椅子它有用;但是一個葫蘆長到最大不必把它破開當游泳圈,它還是有用;一棵樹長到最大可以僅僅為人遮風避雨,它也是有用。一個人永遠不要去羨慕他人。

    樹的故事在《莊子》裏面講得特別多,不光在《逍遙遊》中,在後面的《人間世》莊子還在講。他説我出門去看到了有一棵櫟樹,這棵樹被這個地方人奉為社神,已經是棵神樹了。這樹有多大啊。他的話一説很誇張,他説幾千頭牛在這個樹底下乘涼,那樹陰都遮得過來。有那麼大。他説這個大樹有好幾百丈粗。然後有多高呢?就是看上去多少丈不生枝子。那個樹枝都在幾丈之上,這樹大吧。但是立於當塗,沒有一個木匠願意砍它,這是為什麼呢?木匠就説了,這種木叫做散木,就是長得太大了,所以這個樹它就不緊實,木質非常浮散。用木匠內行人的話來説呢?就這樣一棵樹要是做船,那船很快就沉;要是做房梁,那個房梁很快就朽;要是做門板,那個門很快就會散;做器物,這個器物很快就會折,所以這樣一個東西,它做什麼都不行。那麼在《人間世》中,説了令人深思的一句話。他説夢見這個木頭來跟人對話“喂喂喂,你白天胡説什麼,你説我是一棵沒用的樹,如果我有用的話,不就早給你們砍掉了嗎?我哪能活到今天啊?”這個散木説,你看我這麼一棵大樹,由於我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我在這兒就被奉為社神了。那麼如果我要是一棵有用的樹呢?這大樹説你覺得我該羨慕誰?我應該羨慕那些瓜果梨桃那些果木嗎?那是大家最認為有用之材,每年碩果累累,大家對它讚不絕口。然後這棵櫟樹説,你看它大枝子全都被撅斷了,小枝子也全都被拉彎了,那上面結的果實,年年一熟人們就來剝奪它。所以它年年生命都要付出很多,它都要受傷害。這麼折騰它能不早死嗎?它説你看我就不用早死啊。其實《人間世》裏邊講了很多這樣的故事。它説這個樹木啊,如果你要是長到這麼一圍兩圍這個粗那麼有很多栓羊的栓猴的要想當樁子使的人看見這麼粗的樹就來砍你了。如果你再長到三圍四圍,一抱更寬一點説有很多做房梁的人就開始算計你把你砍走了。如果你長得再大,有七八圍的樹説那有富貴人家要大棺槨,做棺木就該算計了,有這個做棺材板多好啊。也就是説你從小到大,長到那個規格,總會有一種低廉的有用價值觀來評價你,把你雕琢為某種器具。但是如果你長得超乎人想象。你真是長到百抱合圍,這樣的大樹我在西藏的林芝地區曾經看見過。那是我所見過的最大的樹,要二十來個人拉着手圍着這個樹,那麼大的樹。長到那麼大的樹,這就變成了大家的朝聖了,誰去了都要去看一看它,然後大家在這個樹底下唱歌跳舞喝青稞酒。那個場景和莊子描述的一模一樣。大家以這樣的心來對待它的時候,還有誰説把這棵樹砍了回去做個箱子。這想法你連有都不會有的,這就是因為它的大已經超乎人們對於一般規格的想象。

    一棵樹不能成為棟樑,卻能長成參天大樹成為人們朝聖的對象。莊子的寓言對於我們現代生活中急功近利的追求不是一個提醒嗎?當我們以世俗的小境界去觀察事物時常常會以眼前的有用和無用來進行判斷。當你具有大境界時,才能夠理解什麼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那麼我們如何才能達到這種大境界呢?

    我們今天所謂的有用,可能都是一些局部的有用。而真正這樣一種保全大人生以大眼界去做。那麼蘇東坡有句話叫做“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這就是他説的無事得此生。李白也是一樣,一輩子謔浪笑傲,一輩子不服權貴。到老的時候杜甫去看他,説看看你老年還有什麼遺憾的事啊。一看,李白説,我就是求仙了道在這兒煉丹還沒煉好。所以他説我想起來晉代寫《抱朴子》寫神仙書的這個葛洪葛神仙。我從心裏覺得我就對不住他。杜甫聽得瞠目結舌。他説這樣一個人上不愧皇帝下不愧父母,偏偏覺得自己愧這麼一個不着調的煉丹之人。這是什麼人生啊?所以杜甫為他寫了一首絕句:“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杜甫説這就是李白的人生。“秋來”指人間晚秋。一生要回顧自己的時候,心中有什麼慚愧嗎?這人還在飄仍然是一個無根之人,這叫“秋來相顧”還像蓬草一樣飄着。問他有遺憾嗎?他説“未就丹砂愧葛洪”。那麼杜甫説好,你的人生是“縱酒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這一句“為誰雄”三個字問得好啊。這説明在這個世界上,他不為君主、不為青史、不為功名。他不需要留下一個封號,他為的只是自己的心。所以他是一個無所羈絆的天地英雄。這種天地英雄就是中唐李賀在詩中所説的:“世上英雄本無主。”我們不要老覺得那種為國盡忠效忠與君王或者是效忠與一個主子那樣的一種忠臣死世。這些人是英雄嗎?真正的英雄是能夠為自己的心做主的人。這樣的一種由自己的心智而決定的人生會給我們每個人開拓出不同的境界。這是什麼,這就是生命的覺悟。覺悟這個詞是一個佛家用語。大家可以看一看覺悟這兩個字的寫法很有意思。覺是下面有一個見字。悟是什麼?豎心一個五。也就是説,悟其實是我們的心。覺悟,用我們今天的話説是看見我的心。這種覺悟我們問問自己,終其一生有幾個人看見了自己的心。你可以瞭解真個世界,你可以瞭解他人。這個世界太難了解就是看見我的心,這才是覺悟。而覺悟在佛家禪宗的開悟中,被描述為兩個階段。覺是一個階段。比如説你聽了某種知識,有一個人跟你説了一句話。所謂醍醐灌頂,突然之間眼界通透,這叫有所覺。但是你長長的一生的修為,遇到任何一個事情做反觀內心,去考慮突然之間又明白一點什麼。這個長長的感受和如何參化的過程叫做悟。也就是説覺是一個瞬間,悟是一個過程。把所有點的瞬間與長長一生的感受結合起來,你所到達的就是終於看見我的心。這是人生的大覺悟。

    大家可以看看中國的武俠小説。金庸先生曾經説,我寫武俠小説,寫的是俠而不是武。也就是説他從來不崇尚技巧。他從來不崇尚單純的武藝。他所崇尚的是俠客情懷。也就是説俠是什麼人?他們是以一種道義來臨天下去平世上不平之事的人。所以金庸先生所寫的真正的大俠,從來不信任技巧,我們會看到這樣的人生歷程描寫。説一個少俠初出道之時他會用一口天下無雙青鋒寶劍,鋒利無比,凌厲得可以所向披靡。這是一個少俠的形象。隨着他的修煉內功,隨着他的境界轉深及至中年,他會用一把不開刃的鈍劍。儘管還是金屬的,但是他已經不需要鋒刃了。那麼再接着及至壯年他已經走出了一個門派的侷限,他可以成為江湖上推崇的英雄,或者他可以成為一個掌門人了。這時候你去看,他便得更為散淡了。他手中可能只有一個木棍了。他已經不用藉助金屬器皿。那麼及至老年,也就是説最高的境界就是我們所説的獨孤求敗。此生的孤獨但求一敗,但江湖已經沒有對手了。這樣的人,你看他的武功連木棍都沒有。他這一身十八般武藝完全化為一種精湛的內功。他可能雙指一出會嘯成劍氣;他可能雙拳一擺,這就是雙棰;他可能手劈下去,這就是刀法。所以他的敵人永遠無別他從什麼地方出招以及他使用什麼兵器。大家知道十八般武藝,有武譜就有破譜。也就是説,只要你可以把這個武藝的精到講明白,那一套破陣之法已經在那兒等着你了。惟獨有這種內功帶在身上,什麼人都看不出來的人是沒法兒破的。其實金庸先生也罷,中國所有的古典小説家所描繪的這種武俠的至極境界在與什麼呢?其實在於無為而達到無不為。

    我記得豐子愷先生曾經這樣講過。他説,人的生活可以有三重境界,分別主真、主善、主美。我們的物質生活是主真的,也就是説每一個人他在現實中有規則有職業,要順應很多很多的要求,但求真實如此而已。第二重生活是他的審美生活,這種審美是三二好友一幫親朋大家在一起聽聽音樂,看看展覽啊,大家讀讀詩詞啊,完成這樣一種文學的陶冶藝術的享受,大家覺得已經很高級了。但是豐子愷先生説這一重生活是主美的,因為他完成了一個審美的過程。那麼他説,人生的至高境界是一種靈魂生活,這種靈魂生活是主善的。

    《三字經》中説人之初,性本善。但為什麼從古至今,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爭鬥。于丹教授認為,莊子的人生哲學就是教我們要以大境界來看人生。所有的榮華富貴、是非紛爭都是毫無意義的。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有一個快樂的人生。那麼我們怎麼才能獲得一個快樂的人生呢?廣告之後請繼續收看于丹《莊子》心得《境界有大小》

    于丹教授認為莊子的人生哲學就是以大境界來看人生。所有的榮華富貴、是非紛爭都是毫無意義的,但為什麼從古至今,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爭鬥呢?

    這個世界上種種的爭鬥,看起來很殘酷,但是在莊子的筆下又很可笑。所謂小大之境,我們可以看到莊子把一棵樹,一棵葫蘆的功用,説到如此之大。但是他可以把世間很多曠日持久的紛爭説到很小。他曾經講到這樣一個故事。他説有兩個國家打仗,一個叫觸氏一個叫蠻氏。兩國呢,爭地而戰。為了打這個土地之爭,然後打得血流漂櫓,而且互相追殺。追得旬有五日而後反。一追殺就是十天半個月。然後兩國民不聊生。這個戰爭規模打得非常之大。所有的這些東西都給你誇張地説完以後。最後他告訴你這兩個國家爭的是多大的土地?這個觸氏跟蠻氏,一個住在蝸牛的左犄角里,一個住在蝸牛的右犄角里。這不可笑嗎?所以大家去看《左傳》,看先秦的史傳散文,會發現一個觀點叫做春秋無義戰。大家都在打着正義的旗號,但是其實在這種追逐這種本土利益的爭鬥中。沒有誰是絕對正義可言的。正義只不過是一個爭殺的幌子而已。所以看遍了這些血流漂櫓,當你明白他們可爭的土地,最大也大不過一個蝸牛殼的時候,我們會得出什麼結論呢?我們的生命都像電光石火一樣,轉瞬即逝。所以在這麼有限的生命裏面,隨富隨貴不管你是隨貧窮還是隨富貴,你走什麼樣的人生,最不應該扔掉的是歡樂。所以他説,如果誰斤斤計較,誰心胸不開,此生不能做到開口笑。那麼不開口笑是痴人。就是因為你這個人呢還是有太多太多的痴迷,而沒有看得通透。所以其實有人問過佛祖説,什麼叫做佛。佛祖的這種回答叫做無憂是佛。也就是説真正想要達到逍遙之境,需要打破我們的常規束縛,讓我們自己以一種逆向思維的角度把這個世間很多看似天大的事,關於戰爭、關於政治、關於仇殺、關於很多恩恩怨怨。我們且把它看小了去,看作蝸牛殼裏的紛爭,看作電光石火的瞬間事。而另一方面,我們自主的靈魂且把它放到無限之大。

    人生境界有大小,而我們過往的生活大體相同。不在於客觀提供給我們哪些機會,而在於我們的心智在有用無用的判讀上確立什麼樣的價值觀,而去利用機會。其實,換一個角度來想,當我們過分急功近利的時候,我們失去的春花秋月,不惋惜嗎?我們失去於孩子老人的天倫之樂,不遺憾嗎?我們失去了很多逍遙遊的機會,讓自己的年華迅速老去,而積累了一堆無用的事功轉化成自己的名片,想起來內心不愧疚嗎?如果今天我們以覺悟的態度反觀內心,重新審視莊子。那麼其實我們每一個人的目的是釋放自己,儘可能達到一個逍遙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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