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沈天涯和葉君山宴請範院長夫婦三個星期後,範院長就親自到預算處找了沈天涯一次。範院長是帶着葉君山一起去找沈天涯的。
剛好那天財政局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鄭副局長被檢察院帶走了,範院長和葉君山去找沈天涯時,沈天涯剛參加完局務會回到預算處,一大堆事情等着他處理,他正低着頭忙碌着。
那個局務會就是通報檢察院帶走鄭副局長的基本情況的。
鄭副局長是那天上午八時被檢察院的辦案人員從財政局帶走的,財政局好多幹部都親眼目睹了鄭副局長被帶走的實況。檢察院的辦案人員只有兩位,他們那部車身寫着檢察兩個字的警車早早就停在了財政局的坪裏,鄭副局長從警車旁從容而過時,並沒意識到警車跟他有關,政法部門不僅有正常經費要從財政局撥出,還有罰沒收入得到財政局來辦理返還手續,他們的警車停到財政局坪裏也是家常便飯了。
也就在鄭副局長走過檢察院的警車,邁上大樓前的台階時,小車的門開了,兩個中年男人從車裏鑽出來,也跟着上了台階。當時電梯正在運行中,鄭副局長一邊抬了頭望着電梯門外的顯示屏上由大到小的數字,一邊聽局裏幾個等候電梯的幹部説着笑話,大家嘻嘻哈哈的,其樂融融的樣子。
那幾個幹部中有最喜歡説油話的鐘四喜,另外還有預算處的正處級科員老張他們。老張嘴唇上的鬍子很惹眼,鍾四喜就拿他的鬍子取笑,説了一個笑話。這天風有些大,鍾四喜戴了個鴨舌帽,他把帽子扶正一點,説:“一位性感女郎到酒店裏去吃飯,發現一位留着鬍子的男人喝酒不數錢,她吃完飯後店老闆找她結賬,她不肯數錢,店老闆只好悄悄告訴她,那個留着鬍子的男人是位警察。性感女郎很不服氣,把裙子往上一掀,説,你看清沒有?我是秘密警察哩。説得大家都望着老張笑起來。
老張當然不服輸,也説了一個笑話:一對未出生的雙胞胎沒事可做,在媽媽肚子裏閒聊,忽然伸進一個腦袋來,弟弟説:“哥哥你看,爸爸又看我們來了。”哥哥説:“那不是爸爸,那是研究室的鐘主任鍾叔叔。”弟弟不相信,説:“你怎麼認得是鍾叔叔?”哥哥説:“爸爸來看我們一般是不戴帽子的,只有鍾叔叔才戴帽子。”大家於是又望着鍾四喜的鴨舌帽開心地笑了。
還沒笑夠,電梯門開了。因為在場的就鄭副局長職位最高,大家就讓他先上。鍾四喜還笑道:“領導不上誰敢上?”鄭副局長客氣着正要往裏邁,兩位中年人堵在了鄭副局長前面,其中那個胖些的説:“鄭副局長你稍等等。”
鄭副局長只覺得他們有些眼熟,卻並不認得,以為是來找他辦事的,不耐煩地皺皺眉頭,冷冷道:“有事到辦公室去説吧。”胖子不容分説道:“你不用到辦公室去了。”然後對他亮出了工作證。
看着鄭副局長被那兩個人帶到坪裏,塞進警車,大家都愣了,彷彿一時搞不清眼前出了什麼事。直到警車開出財政局的大門,無聲地消失在路口,他們才重新把電梯撳開,往裏邁去。大家低着頭,沉默着,平時只要坐上兩三個人就有説有笑的電梯裏破例地沒誰吱聲了。最後不知是誰説了一句:“就怪鍾主任愛説那個秘密警察的故事,這下可好了,競把秘密警察給招來了。”電梯裏的氣氛這才又活躍起來。
不用説,這件事立即在財政局裏炸開了鍋,大家一時也沒心思辦公,都在交頭接耳議論這件事。沈天涯因為上班路上被外單位的人拖着説了一會兒話,等他趕到財政局時,鄭副局長已被帶走,還是事件的見證人老張把親眼所見告訴他的。
老張正講得來勁,局辦公室秘書跑了來,通知副處級以上幹部都到二號會議室去參加局務會。這天老張也不知是跟鍾四喜説了一個笑話,思維敏捷起來,還是見鄭副局長被檢察院的人帶走了,情緒比較飽滿,他體內的幽默細胞頓時被激活了,説起話來耐人尋味。只聽他對秘書説:“我們服從大秘書的安排,這就到二號脱衣間去。”秘書不知脱衣間是什麼,望着老張,疑惑道:“什麼脱衣間?財政局還有脱衣間的?”
只有沈天涯知道這個典故的來歷,對老張説:“財政局哪來資格配備脱衣間?”
財政局內部有幾種類型的會議,第一是人數最少的黨組會和局長碰頭會,分別是研究人事和經費的,處於決策層面,主要放在一號會議室裏召開;第二是人數稍多的黨組擴大會和局長辦公會或局務會,分別是研究黨務和局機關事務的,處於半決策半通報情況的層面,主要放在二號會議室裏召開;第三才是幹部職工大會,人最多,純粹是為了報告局裏工作,通報上級有關精神的,只能放在三號大會議室裏召開。
也許不僅僅是財政局,別的機關或者説古今中外的權力運作機制概莫能外,也就是説規模越大人數越多的會議越不重要,規模越小人數越少的會議越重要,那些決定單位前途命運乃至國家生死存亡的重大決策,往往不是在大型會議上做出的,而是在小型的小到只有幾個人參加的小會或碰頭會做出的。
幾分鐘後,沈天涯和老張估計開會時間快到了,一起出了預算處,下到老張説是二號脱衣間的二號會議室。
平時開會大家都提不起精神,用局裏幹部帶些誇張的説法是,八點開會九點到,十點開始聽報告。今天可能是大家意識到了會議的內容,到得格外積極,沈天涯兩人走進會議室時,裏面已經坐滿了人,副處級以上幹部基本到了。除了正副處長和副處以上領導,正副處級科員都在副處級以上這個概念裏面,局裏近一半的幹部都進入了這個圈子,所以二號會議室塞得滿滿的,還有人沒位置,只得到大會議室裏搬來幾把椅子應急。
沈天涯和老張在會議室裏轉了半圈,終於在門角找到位置坐下。這才發現蒙瓊花就坐在一旁,羅小扇緊挨着坐在她的另一邊。沈天涯跟她倆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就想,這兩個女人的位置若對調一下多好?
這時蒙瓊花咧開了嘴巴,悄聲説道:“你們兩個遲到了,傅局長剛才説了,誰遲到誰買東西請客。”沈天涯壓低嗓門道:“行呀,我請客,你出錢。”嘴上説着,目光卻從蒙瓊花肩頭瞟過去,跟羅小扇的目光觸碰上了。羅小扇跟他點點頭,會意一笑。
做了處長,沈天涯更加身不由己,總被這事那事纏住,雖然跟羅小扇同處一個單位,偶爾也在樓裏碰上一面,卻連話都説不上幾句,又各忙各的去了。今天碰上了,中間又隔着一個蒙瓊花,沈天涯不免有些遺憾,真想伸出手,越過蒙瓊花,將羅小扇握緊。
當然也只能這麼想想,不可能真正付諸行動,究竟處於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老跟羅小扇眉來眼去的,被人察覺不好。沈天涯於是收住自己的目光,抬了頭去瞧會議室中心的圓桌。圓桌前已經坐了十來個局級領導,一個個表情肅穆,如喪考妣。有兩位副局長可能是受不了這麼沉悶的氣氛,下意識地掏了煙銜到了嘴上,想鎮靜一下繃緊的神經,可要去身上搜打火機時,又把煙從嘴上拿開了,先放鼻子下聞聞,然後把煙夾到了耳後。原來兩個星期前傅尚良戒了煙,現在只要聞到煙味就不好受,就要橫眉豎眼去瞪抽煙的人,所以只要傅尚良在場,不論是開會還是在別的地方,幾個煙癮特大的副局長便不敢抽煙。
沈天涯的目光還沒從副局長們的臉上收回來,坐在首席的傅尚良就跟旁邊管人事的殷副局長耳語了兩句,殷副局長咳一聲,宣佈開會。殷副局長表情嚴肅地説道:“大家可能已經看到,剛才市檢察院來人將鄭副局長帶走了,其實今天凌晨檢察院已經從財政局兩棟家屬宿舍樓裏叫走了三個人,估計大家已經意識到了,因為這三個人沒在這個會議室裏面。”
殷副局長説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大家就扯了脖子東張西望起來,這才發現財政局下屬的財政信託投資公司經理和業務處正副處長都沒到會。大家於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會議室裏像進了一窩蜜蜂。殷副局長只得抬高了雙手往下壓壓,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繼續道:“關於鄭副局長和信託投資公司的問題,市檢察院幾天前就跟傅局長和我通了氣的,鄭副局長的問題是他分管投資公司時的個人行為,與財政局集體領導沒有關係,投資公司也只代表他們公司,不能代表財政局,今天召開副處級以上幹部參加的局務會,就是向大家通報這個情況,讓大家心中有數,不要將這事跟其他人其他事胡亂聯繫,搞得人心惶惶,影響財政工作。詳情由傅局長給大傢俱體説。”
傅尚良喝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向眾人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説:“市檢察院就投資公司的事暗地裏調查了三個月了,且多次到外省市有關銀行取證,在掌握了幾年前投資公司在鄭副局長的策劃下,大量非法拆借騙取銀行信貸資金,通過購買房地產和進行期貨、股票交易等活動,從中牟取個人暴利的確鑿證據的前提下,才決定這次抓捕行動的。他們天沒亮就在財政局兩處宿舍樓裏抓走了公司經理和業務處正副處長,本來也是要在局長宿舍樓裏抓走鄭副局長的,可鄭副局長整夜未歸,早上他們才把車開進廠財政局辦公大樓前,將鄭副局長逮了個正着。”
接下來,傅尚良把鄭副局長几個在業務活動中怎樣採取種種自以為得計的手段中飽私囊的簡單情況作了介紹,最後告誡大家,一方面要以鄭副局長几個為借鑑,在開展各項財政業務活動中,嚴格按制度辦事,不要假公濟私,害人害己;另一方面不能因為鄭副局長這件事影響財政工:作,不要瞎摻和瞎議論,但如果檢察部門的同志找大家瞭解有關情況,要積極配合,知道的説,不知道的不説。
傅尚良説完,其他局領導都沒話説,殷副局長宣佈散會。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往門外走。沈天涯偏了頭去望羅小扇,她世朝他這邊瞟着。沈天涯就想跟她走近點,卻無法超越中間的蒙瓊花。加上前後左右的人你一擠我一推,便隔得更遠了。沈天涯想,得找個什麼機會,兩人碰個頭。
一走出二號會議室,大家就忍不住議論起來,有人説,投資公司這事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發生的,如果不是內部有人起鬨,那是根本出不了事的;有人説,這件事不僅僅是姓鄭的和被抓的那幾個人,還有大魚躲在後面,遲早會牽出來的。
還有人説得更玄,説是他們所見和傅尚良剛才説的明顯有出人,昨晚鄭副局長根本沒有外出,一直呆在家裏,今天早上他們還在局長樓前看見過鄭副局長,檢察院之所以沒晚上或早上把他抓走,卻等着上班時到財政局機關裏來抓人,完全是做給財政局裏的人看的,其意是警告財政局的人,只要有尾巴握在他們手裏,鄭副局長就是樣子。旁邊的人説,那為什麼傅尚良要説姓鄭的整夜未歸,檢察院才到財政局來抓人呢?那人説,是呀,自己的副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抓走,你説這尷不尷尬?傅尚良這麼掩飾一下,可以把檢察院的意圖遮蓋住,自己面子上也過得去一些嘛。
沈天涯沒有跟大家一起説長論短,低着頭回了預算處。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用的議論上。
剛剛坐下,範院長和葉君山一前一後進了預算處。範院長是第一次到預算處來,處裏沒人認識他,但葉君山是沈天涯夫人,又住在財政局宿舍裏,平時也常到預算處辦撥款手續什麼的,大家認得,小宋他們就笑笑道:“沈處,書記來了。”沈天涯頭也沒抬地問道:“什麼書記?”小宋説:“紀委書記。”
昌都市機關幹部開玩笑時,喜歡説人家的老婆是紀委書記,意思是專門監督男人的,以免男人犯錯誤。沈天涯聽出小宋他們在開他的玩笑,這才抬起頭來,瞥見了葉君山和範院長。也就敢忙放下手頭的工作,過去握住範院長的手,説:“喲喲喲,範院長大駕光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
範院長在沈天涯肩上拍拍,笑道:“太陽不從西邊出來,卻,不可以讓我來看看你大處長了嗎?”沈天涯拱拱手,説:“太榮幸了!”範院長説:“剛才跟小葉一起到衞生局去辦了點事;從這裏路過,見財政大廈高聳在前,想起我們的女婿沈大處長就在這棟大樓裏高就,思念之情頓生,就讓小葉帶着上來了,你恰好在處裏。”
範院長把沈天涯説成是他們醫院的女婿,誰聽着不感到親切?沈天涯當然知道範院長這些話是打埋伏的,他還另有所謀,便順着他的話説道:“我既然成了貴單位的親戚,親戚來了,就好好説會兒話吧。”
説着,將兩位讓進會客室。小宋也機靈,進去倒了茶水,臨走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説了陣閒話,範院長話題一轉,説是要向沈天涯彙報彙報醫院的工作情況。沈天涯笑道:“我不是醫院的女婿嗎?哪有丈人向女婿彙報的理?”範院長也笑了,説:“親戚是親戚,工作是工作嘛。”也不羅嗦,程序式地説了説醫院特別是籌建門診大樓的情況,接着讓葉君山從坤包裏拿出一紙申請經費的報告。
這是一個請求市財政解決部分門診大樓基建款的報告,申請數是三百萬元。沈天涯瞧了瞧報告,説:“人民醫院是我市惟一一家高等級的大醫院,承擔着治病救人的大任,市財政理應全力支持,不過今年税收短收嚴重,恐怕不能完全滿足你們的要求。”範院長説:“這我清楚,我們也不僅僅只向市財政伸手,還會幾條腿走路,同時向銀行貸款和向上級衞生部門求援,小葉告訴我,你們財政部門也興砍價,我們打報告時多報些數,你們砍一刀下去,還有一大截。”沈天涯笑道:“她全是瞎説的。”範院長説:、“小葉可不是瞎説,她是我們的內線,早已打入財政局的核心,我們可是把她的話當做金科玉律,言聽計從喲。”沈天涯説:“範院長你的口氣怎麼像是安全局的?”
範院長知道話不在多,移移屁股,有了去意,説:“沈處你很忙,不好老耽誤你了,你這裏能解決個五十六十萬的,我們就挺感激了。”沈天涯説:“我盡力而為吧,範院長的事我敢不放在心上嗎?只是這事我一個人説了算不得數,還得傅局長和賈副市長最後拍板。”範院長説:“話是這麼説,但我知道你這裏是最重要的一關,你點了頭事情就有九成了。”
就在範院長要起身的時候,一旁的葉君山又打開坤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大信封,要往範院長手上遞。範院長沒接信封,説葉君山:“你親自交給沈處吧。”葉君山只得轉而把信封遞到了沈天涯手上。
開始沈天涯還愣了愣,不完全明白他們兩個要搞什麼名堂。直到葉君山把信封放到他手上,沈天涯感覺出了信封的分量時,才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沈天涯心裏就有些怪怪的味道,要把信封往範院長手上塞,同時説:“範院長你這就沒必要了,對別人可以這樣,對我也這樣,卻不妥了。”範院長擋住沈天涯,説:“沈處你不要見怪,我這完全是公事公辦,如今辦事都是有規矩的,你總不能讓我到你手裏把這個規矩給破壞掉吧?”一邊説着,一邊後退,推開會客室的門,跟葉君山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處裏的人,沈天涯總不好拿着一個大信封去追他們吧?只得把信封往貼身的衣兜裏一插,去送他們。平時沈天涯能送客人出預算處的門,已算很客氣了,今天這兩個人自然不同一般,送他們下了樓。
來到坪裏,兩人就要上車了,範院長回頭跟沈天涯招手。一眼望見財政大廈那個十分醒目的紅頂子,那隻招着的手就停住了,問沈天涯道:“用紅顏色做頂子,一定有什麼意圖吧?”沈天涯笑道:“你看有什麼意圖?”範院長説:“我猜當初財政局的領導用紅顏色封頂,肯定是想做了財政局領導以後還有更大的紅頂子可戴。”沈天涯説:“不能排除當時領導有這樣的意思,只是凡是到財政局來的人都不這麼想,而是説財政大廈這紅頂子一戴.昌都財政也就要赤字到頭了。”
範院長啞然失笑,又將那個紅頂子瞄了幾眼,開玩笑道:“本來我也想我們的門診大樓建成後,也搞個這樣的紅頂子,將來我也好官運亨通,早日做上衞生局長,你這麼一説,我只好打消這個念頭了。”
範院長的小車開走後,沈天涯立即回了預算處,想接着做完僅開了個頭的事情。可他心思老集中不起來了,剛才接住葉君山遞給他的那個信封時生出的怪怪的感覺,依然還留在腦袋裏,久久不能抹去。
沈天涯也不是頭一回收人家這樣的信封了,這雖然是一種行賄受賂行為,可過去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因為這差不多已成為一種習俗了,人家都是這麼你來我往的。可今天給他行賄的不是別人,而是天天跟他一個鍋子吃飯,一個枕頭睡覺的人,想想這事不是有點讓人不可理喻麼?
下班後,沈天涯等其他人都走掉,關了門,把身上的信封拿出來瞧了瞧,發現裏面的錢並不多,僅僅三千元。沈天涯又覺得那個範院長也小氣了一點,遞上的報告那麼大,送的錢就三千元,不是等於沒送麼?
晚上回到家裏,沈天涯把裝着三千元的信封放在桌上,對葉君山説:“你們那個範院長也真逗,要給我送錢也不換一個人,偏偏由你來送,讓我覺得怪不是滋味的。”葉君山説:“有什麼不是滋味的?我送的就不是錢?”沈天涯説:“你送的錢當然也是錢,可世上有老婆向老公行賄的麼?”
葉君山覺得沈天涯有些書呆子氣,於是開導他道:“給你遞這個信封時,我可沒把你當做是我的老公,我只覺得你是財政局預算處的處長,而我是人民醫院財務處副處長,醫院財務處副處長給財政局預算處長送錢,這不是正常的業務往來麼?而且送了錢可以給我們醫院帶來好處,我覺得臉上好有光彩的。”
沈天涯一時無話可説了,心想這個葉君山看來比自己容易進入角色多了。又瞥一眼桌上的信封,説:“你不數數,不怕我隱瞞收入?”葉君山説:“不數我也知道是三千元。”沈天涯説:“這麼大一個醫院,送三千元你們也出得了手?範院長好像沒見過世面似的?”
葉君山詭譎地笑了,説:“你別怪範院長沒見過世面了,他沒見過世面,當得到這個院長?我不是跟你説過麼?送給範夫人的那條手鍊,我還差了人家三千元錢哩。”沈天涯説:“原來你從中做了手腳。你給你們衞生局領導送錢時,是不是也要從中搞點動作?”葉君山説:“那我怎麼敢?壞了領導的事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