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四條河原町的日式茶館喝果汁,到快五點時,御手洗才去打電話。電話講沒兩句,只聽他説“知道了”,便掛掉電話,然後回到桌子旁邊,對我説:“快,上路!”
走過馬路上,這時已是下班時間,交通出現了擁塞。御手洗穿過人羣,但卻沒去搭早上坐過的阪急電車,而是過了橋朝着京阪電車的車站走去。
“去哪裏?”我急着發問。
“大阪府寢屋川市木屋町四之十六,石原莊。從那裏的京阪四條站,搭京阪電車,在香裏園下。”御手洗一邊走過鴨川,一邊指着前面的車站説。
“那一站就叫做香裏園嗎?”
“沒錯。”
“那個名字很美嘛!”
京阪四條車站就在鴨川畔。我們在等電車時,腳下的鴨川已被夕陽染紅。抵達香裏園時,天色已近黃昏。但是這地方並不如它的名字“香裏園”那樣引人綺思,眼前所見的,是燈火處處的餐飲店。而現在正是那些燈開始發揮功能的時候了。步履踉蹌的醉漢逐漸出現在道路旁,而那些符合夜裏出現的女子,則跨着穩健的步伐追着那些醉漢跑。
好不容易找到石原莊時,天已暗了。敲管理員的房門,並沒有人應聲。爬到二樓,就近敲一户人家的門,一箇中年女子探頭出來,問過之後,她説這裏並沒有安川先生這個人,讓我們十分意外。
我們不死心,再敲別家的門。得到的回答是:“安川?好像搬家了,不知道搬到哪裏去,問問管理員,或許知道。”
御手洗開始表現出失望的樣子,折騰一天,仍是摸不着頭緒。下到樓下,這次運氣不錯,管理員在。問他安川民雄是不是住在這裏?他説安川已經不住在這裏。再問他搬到哪裏呢?
“那老先生老早死了。”
“死了?”我跟御手洗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你是説安川民雄死了嗎?”
“沒錯啊,安川民雄。”
聽説安川民雄已死,我差點昏倒。雖然無法想像安川離開柿木坂後,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更想不到眼前這座破落的灰泥舊公寓,竟是安川一生的終點站。更令人意外的是,管理員告訴我們,安川並非獨居,他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兒,那女兒嫁給木匠,生有兩個孩子,一個讀小學,一個才兩歲左右。安川便和女兒一家住在一起。
管理員室前的熒光燈似乎已經非常老舊了,不時地閃一下。每當那種時候,管理員就生氣地抬頭看天花板。
離開公寓前,我又再度回頭看了一眼那公寓。有種百感交集的感覺,也令我想起兒時苦澀的回憶。突然覺得一直追逐着一個人的一生,這種行為是一種對人的褻瀆。告辭管理員前御手洗又問了安川女兒現在的住處,管理員説:“沒有問過他們要搬去哪裏。不過,搬家公司或許會知道。他們是上個月才搬的,搬家公司是寢屋川車站前面的寢屋川搬家公司。”
“現在幾點?”御手洗看我手上的表問。
“八點十分。”
“還早……走吧,到寢屋川搬家公司。”
回到香裏園站,我們搭電車向寢屋川出發。一下車,很快就找到搬家公司。但是這個時間來,已經下班了,大概不會有什麼收穫吧?御手洗站在店前抄寫這家公司的電話號碼時,發現店裏有些微的燈光,便上前敲門。如我們所預料的,搬家公司的老闆不能給我們答案,但是他告訴我們,明天早上再來問年輕的搬運工人,或許還記得他們搬去的地方。我們只好説了聲謝謝,就走了。
電車又把我們載回西京極。我暗忖,耗費這麼大氣力,應該也夠了吧!六日星期五這一天,就這樣白耗了。御手洗的想法應該跟我一樣,覺得很無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