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冰和白中的日常生活愈加平淡,丁冰因為缺少相反的生活經驗,並沒有過多的察覺。有一天,白中提議請欣羊和朱大者吃飯,丁冰非常贊同。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進展如何。
吃飯時白中不停把朱大者拉進他的話題,他的話題都是社會熱點焦點。朱大者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如此關心社會,白中的談話積極性並沒受到任何打擊。丁欣羊有時跟姐姐小聲説點什麼,白中立刻把她們也拉進談話。
人們價值觀念的新發展;年輕人生活方式對社會的衝擊;電視劇《大北風》引起的轟動;健康生活方式被質疑的部分;什麼樣的人最容易發瘋,等等。
“像我這樣的人最容易發瘋。”朱大者説。
“根本不是。”白中認真地否認。朱大者問為什麼。
“你已經瘋了。”白中説完大家都笑了。朱大者説,第一次看見老白幽默。
白中忍不住問丁欣羊,“欣羊,你和大者怎麼樣了?”
“她和誰?”朱大者好像從沒聽人叫過他大者,驚詫地問。“跟你啊,別裝了。”白中大咧咧地説。
“姐夫,你沒喝多吧?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對吧,大者?”丁欣羊模仿着叫大者。
“哦,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在處朋友。”白中説完,丁冰説,“我也這麼想過,你們怎麼了?”
朱大者不説話,盯看着欣羊。她想了想説,“我現在有男朋友。”
“是嗎?叫什麼?幹什麼的?”白中表現出媒婆一樣的熱情。
“一個房地產公司的。叫車展。”
“哪個層次的?”白中問,“經理?”
“好像是副的。”
“太好了,欣羊,恭喜你,來,乾一杯。”
朱大者的目光一直沒離開丁欣羊的臉,包括她舉杯把目光迎向他的時候。他微笑卻取消了微笑的含義,她無法判定這微笑和祝福嘲諷傷感無所謂哪種感覺關聯着,就像從前一樣,她再次被朱大者這著名的無動於衷傷害。在幫姐姐刷碗時,丁欣羊發誓忘記冷血的朱大者。可是,她看見丁冰端水果,隨手在朱大者肩上輕拍一下,接着兩個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目光時,忽然湧起的難過提醒了她:忘記並不容易。她不會誤解姐姐和朱大者相互間的理解,讓她難過的是,朱大者不肯正視他們之間的感覺。他們一起離開丁冰家,來到清冷的大街上時,丁欣羊問他去哪兒,也許可以搭他一程。
“沒聽説城裏人跟農村人順路。我回鄉下。”
“你好像有點不對頭?”丁欣羊甚至高興從朱大者的話語裏又聽出了嘲諷。
“我勸你別再多想什麼,跟你男朋友好好相處,據説人不錯,能打架還能掙錢。”
“哇,你好像變化挺大的。”
“你以為世界上只有你姐夫一個人能變化嗎?”
“你有女朋友了?也許快結婚了吧?”她説。
“這就是你配不上我的原因,説話很難長時間維持在一個水平上。”
丁欣羊不再接話了,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她祈望朱大者能看見她無形中的繳械,希望他能認真對自己説點什麼,管它是什麼,只要是直接表達他心情的就行。她懷念跟朱大者在一起時的感覺,儘管她這麼想的同時,覺得愧對車展。
“好了,欣羊,我先走了,路太遠,時間也不早了。”他説着招呼了一輛出租車。“再聯繫。”説完上車。車開出去好遠了,她耳邊還響着關車門的砰砰聲。
“對一個單獨回家的女人來説,現在還沒到危險的時間。”坐在車裏的朱大者想。
丁欣羊像孤兒一樣站在夜色中,風鑽進她的裙子,讓她想哭。
“她現在正給那小子打電話,約他上牀。”在車裏的朱大者又想。
丁欣羊掏出手機,撥了車展的號碼。
春天的空氣在晚上一切都安靜了之後,似乎格外清新。街道兩旁的桃花搶先開放了,這恰好是車展過敏的花種。趕往丁欣羊家的路上,他打了幾個噴嚏,加快了車速,卻仍然開着車窗,好像他願意付打噴嚏的代價來享受一個濃郁的春夜。
和丁欣羊交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這麼晚約他去家裏。人到中年的車展不難想到其中的一種含義,但他的心情並沒因此變得異樣。也許有事要説,也許需要幫忙,也許……他平靜地設想着,有所期待,但這期待本身也是安靜的,好像也為失望做了準備。他曾經問過自己,丁欣羊意味着什麼,回答是很重要。於是,他安寧的心情更加安寧,在他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各種準備都是對丁欣羊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