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者約丁欣羊去朋友家看了一部安東尼奧尼的電影:《流浪者》。這位朋友家的視聽室十幾個平米,效果一點不比電影院差。看電影時,丁欣羊不停地流淚,好在她和朱大者坐在後面。電影演完開燈以後,丁欣羊看着前面開始互相交談的男女們,低聲請求朱大者帶她離開。他點頭站起來讓丁欣羊先走,自己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你這傢伙不是談戀愛了吧?”他的朋友打趣説,“馬上還放另一個吶。”
“我消化功能不好,看一個正好,我們再聯繫。”朱大者邊説邊往外走。他的朋友對着他的背影説,這回努點兒力,別又弄得沒結沒果的。
他們一同走上大街,像散步的情人。丁欣羊問朱大者是不是因為她過早離開生氣了。他搖頭説能理解,電影的確很動人。
“我喜歡徹底的愛情。一個人只愛另一個,不可替代的。”
“所以那個男的死了。因為他再找到的都是女人,不是愛人了。”
“你這麼説,我又想哭了。當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不由地喊自己妻子的名字時,我心都碎了。可他妻子卻跟別人好了。你説,我怎麼碰不到這樣的男人吶?”她傻乎乎地問。
“因為你不是個徹底的人。”
“電影裏的那個妻子是嗎?”
“是。所以她才能那麼堅決地離開自己的丈夫。”丁欣羊停住腳步,驚詫地看着身邊的朱大者,彷彿剛剛認識這個男人。
“我説錯了?”
“沒有,你説的很對,好像也説中了我的問題。”
他們繼續向前走,比好感更多的某種感覺在她心裏迅速增長着。所以接到姐夫邀請吃飯的電話,沒多想就問能不能帶個朋友去。
“哦天吶,太抱歉了,我還沒問你願不願意去吶!”
“去哪裏?”
“我姐夫和我姐,一起吃飯。”
“那就去唄。”他爽快地答應了。他的態度搞得丁欣羊莫名其妙地煩,隨口提醒他還不認識她姐夫。
“因為你姐我很想認識你姐夫。”他的話驚得她直張大嘴。
“如果你記日記,寫得最多的肯定是被誤會錯覺折磨的煩惱。”
“你怎麼知道我記日記?”
“女人不都記日記嗎?!”
她懷着混雜的情感,既情願又不情願地把朱大者帶到了姐夫面前。她拿不準他到底對誰更感興趣:對丁冰還是對她的自殺企圖;還是對她丁欣羊。朱大者好像讀到了她內心活動,快到飯店時,趁着過馬路的機會,摟着她的肩膀快走了幾步。這情形被坐在窗邊的白中看到。當一個個頭不高但很健壯的男人和丁欣羊一起站到他面前時,他想,他不喜歡這個男人,但願自己的小姨子別落到他手裏。
“我姐吶?”丁欣羊和朱大者坐下,白中猛地反應過來,丁冰去廁所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他説自己去找,丁欣羊馬上阻止了他,給他介紹了朱大者,然後離開去找丁冰。
朱大者輕鬆地跟白中聊丁氏姐妹,並告訴他他們在村頭相遇過。白中問他跟欣羊相處是否容易。朱大者故意誇張地搖頭,白中的話因此多了起來,他甚至問朱大者認不認識劉岸。
“他是什麼樣人啊?”
“心裏能藏住事,人不壞,但還是把欣羊狠狠傷了一下。”
“因為去美國離婚的事?”朱大者説完之後才意識到這是他從日記裏看來的,本不該説的。
“誰信他是因為去美國才離婚的?”白中發現,妻妹和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很瞭解了。
朱大者沒説話,白中補充了一句:
“除了丁欣羊誰也不會相信。”
“她為什麼不問問真正的理由?我想,如果她堅持問,劉岸會説的,畢竟是男人嗎,不至於連事實都不敢説吧?”朱大者説。
“那就不知道了,她很少談起過這件事,就説離婚了,感情不和,劉岸去美國了,別的很少聽她説起過。離婚後,她換了工作,然後就忙得要死,好處是離婚這事好像很快就過去了。”白中停頓之後又補充説,“她們姐妹都夠奇怪。”
“你説,他們家這方面是不是遺傳?”朱大者突然提出的問題使得白中半天沒反過神兒來。
“你説誰家?什麼遺傳?”
“她們姐妹好像都不喜歡刨根問底兒,是不是丁冰也這樣?”聽了朱大者的話,白中沒有馬上回答,他儘量掩飾內心的慌亂,儘管他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慌亂。
“我聽欣羊説,丁冰心裏更能裝事。幾乎是什麼都不問。你是不是得開導開導她?”
白中笑了笑,敷衍地説了句話,朱大者沒聽清楚但也沒讓他重複。這時,她們姐妹回來了。看見朱大者,丁冰表現出少見的熱情,白中和欣羊都看在了眼裏。白中發現簡短的談話之後,他更不喜歡朱大者了。
“我們剛才去看電影了。”朱大者主動對丁冰説,丁冰笑得很安慰,目光似乎在讚賞他們的交往。朱大者看看丁欣羊,後者也看到了一切,剛才的煩惱消散了,她差點把心中感受説出來。
“點菜吧。”白中的一句話結束了他們的目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