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省委書記林白痛風的老毛病又犯了,腳脖子腫得跟饅頭似的,沒辦法,只好住進了省人民醫院。
住院前,林白聽取了省委組織部考察組在東州考察的彙報,聽了以後憂心沖沖,一直想找機會與省長趙長征聊聊。
林白是很講究通氣的,但凡涉及到重大幹部人事安排,總要向班子成員徵求意見,特別注意聽取省長趙長征的意見,這是林白多年來養成的工作作風,也是工作磨合的需要,特別是在上會前,一些重大敏感話題先溝通一下,在會上決策就少了不少盲目性。
班子裏的成員都習慣了林白的這種溝通,因為溝通的前提是信任,不信任就沒有必要溝通,同時,這種溝通拉近了班子成員間的距離。
趙長征常常覺得與林白之間的每次溝通都受益非淺。老搭檔病了,沒有不去看的道理,早晨,秘書和司機接自己時,趙長征沒有直接去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省人民醫院。
由於事先和秘書打了招呼,林白知道趙長征同志來看自己,早就準備好了茶。趙長征推門就嚷嚷:“老夥計,好點了嗎?明天我就要帶團出訪越南了,走之前還真不放心你!”
林白拄着單拐一邊親自給趙長征泡茶,一邊開玩笑地説,“你那糖尿病的身子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咱們倆有一點是相同的,都得管住自己的嘴,你糖尿病還好一點,我這痛風,連豆腐都不讓吃,就剩喝粥了。”
趙長征笑道:“你還能喝粥呢,我這產糖大户,一喝粥血糖就上來,只能吃乾的。”趙長征説完,接過林白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
林白笑着説,“長征,你不來看我,我也想找你聊聊哪。最近省委組織部考察組到東州做了個摸底調查,回來後向我做了彙報,聽了彙報後有點擔心啊!”
趙長征呷了一口茶,問:“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林白點頭道:“是啊,李為民還好一些,雖然也有兩種不太相同的看法,但是普遍認為這個人比較正,是個實幹的人;賈朝軒的問題就多了,省紀委還接到不少反映賈朝軒官商勾結的舉報信。”
趙長征嚴肅地説:“果真有這方面的反映?問題就嚴重了,我們決不提拔帶病上崗的幹部,何況是東州,一個有着八百萬人的省會城市。我建議省紀委密切關注賈朝軒的問題。如果有病要趕緊治,把問題消滅在萌芽中,既是對一個幹部的保護,也是對黨的事業負責!”
林白若有所思地説:“這些天躺在醫院裏想了很多問題,我總覺得我們的體制是有原罪的,而原罪是什麼?我們黨也沒有搞清楚,這些年腐敗問題日趨嚴重,原罪脱不了干係呀!當然腐敗分子自身放鬆了修煉是一個方面,可是,那麼多的幹部腐敗了,黨是有責任的,責任就在體制上,別忘了,幹部首先是人,然後才是黨員,才是幹部,認識到這一點非常重要,就是這些以人為前提條件的黨員幹部影響着百姓的生活,傳統教育一貫把他們看成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廉正勤政寄託於個人修養,這是不負責任的,有推卸責任之嫌,其實,人就是有七情六慾的,特別是政治家的七情六慾決定着百姓的生活,靠什麼才能管住政治家的七情六慾呢?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制度創新。通過建立新的制度來消除舊體制的原罪。”
趙長征對林白的觀點深有同感,他長嘆一聲道:“現在政府機構的許多制度弊病,已經越來越阻礙經濟發展了,比如變相審批多,辦事越來越難了,預算外收入太多太濫,執法交叉、重複、矛盾、多頭,使企業無所適從,給政府的管理權太多太大。如果不給予堅決改革,就業就不能擴大,人民生活水平就不能提高,消費與投資的關係就不能調整,人民就不能安居樂業,很多事業和經濟進一步發展就會葬送在這些部門的審批、許可和收費罰款之中。”
“是啊,”林白意味深長地説,“拿東州的城市建設為例,這些年,東州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都來源於出賣土地,如果説城市改造之初拆遷棚户區是為了改善羣眾的住房條件,那麼現在剛建了十幾年的房子就拆了。”
“上次東州幾百人到省政府來上訪,就是剛建一年多的小區被拆了,理由是開發商要在這塊地上建亞洲第一商城。”趙長征插嘴道。
“是啊,過去拆的是棚户區、違建房,現在拆的都是合理合法的房子,老百姓住在市中心好好的都被動遷到城邊子上去了,市中心成了富人區,長征,你説説,老百姓還怎麼安居樂業?”
“我們許多官員熱衷於‘客串’房地產生意,原因還是體制上的原罪造成的,前一段,一位著名經濟學家發表觀點,稱中國貧富分化的背後,是腐敗和壟斷行業的外市場化,我認為很深刻呀!”
“從政府拿地,到銀行貸款,成為房地產商最關鍵的資源,也是幹部腐敗的深淵。連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都要搞房地產開發,前一段拿着方案向我彙報,讓我當場給否了。”
“這事我聽説了,這件事光大同志對你意見還不小哩,説什麼,別的省駐京辦都是五星級了,別的省能搞,我們省為什麼不能搞,長征,讓我説駐京辦完全是計劃經濟的產物,市場經濟條件下真應該好好考慮它的新職能了。”
“老林,薪澤金也是因為市駐京辦馬上要搞成五星級酒店刺激的,你的建議很好,回頭我讓省政府研究室好好研究一下新形勢下駐京辦的功能,再也不能走跑‘部’‘錢’進的老路了,應該拓展一些新的公共服務功能。”
“長征,要搞就從制度上下手,過去的反腐敗政策搞了多少個‘不準’,但效果都不佳,為什麼?連貫的制度少。”
“是啊,光管幹部吃喝的,建國後就有五百多個文件,但最後還是沒管住這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