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東州市副市長袁錫藩到京,直接通知錢學禮接機,錢學禮與首都機場貴賓室經理於欣欣聯繫後,於欣欣打電話告訴了黃夢然,黃夢然感到袁錫藩進京過於神秘,便告訴了丁能通。
丁能通早就知道錢學禮與袁錫藩交往甚密,但以前進京都是秘書通知接待處,由接待處接機,大多都是錢學禮親自去接,偶然丁能通也去接一下,但這一次,直接通知錢副主任,而且,錢學禮未與任何人打招呼,不能不引起丁能通的警覺,要知道錢學禮想當駐京辦一把手之心至今未死。
下午,丁能通意外地接到了周永年的電話,邀請他吃晚飯,丁能通受寵若驚,很痛快地答應了。
放下電話,丁能通心裏琢磨了半天,一直想請周永年吃飯,今天卻送上門來了,一定有事求我,會是什麼事情呢?
丁能通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不再去想,選了好幾身衣服都不太滿意,照了照鏡子,覺得身上穿的這身衣服最合適,竟情不自禁地笑了。丁能通覺得,不管周永年求自己辦什麼事,只要辦了,這個高枝就算攀上了。
酒店訂在了貴賓樓,丁能通西裝革履地走進包房時,周永年和劉鳳雲兩口子笑臉相迎,十分熱情。
大家寒暄後落座,服務員開始走菜,菜上齊後,居然每人上了一份蟹黃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丁能通開始打探消息。
“周大哥,我們省明年換屆,不知王元章和肖鴻林誰有機會接任省長?”
周永年一眼就看穿了丁能通的心思,但他是個組織原則性很強的人,由於有事相求,不好駁了丁能通的面子,只好説了句模稜兩可的話。
“兩個人都有可能,又都沒有可能。”
“周大哥,你這話太讓人費解了!”
“我的意思是説,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能發生什麼事?除非中央空降一位。”
周永年聽後哈哈大笑起來。
劉鳳雲一直沉默不語,微笑着看着丈夫與丁能通對話,見丁能通有些失望,給丁能通斟了一杯五糧液。
“能通,這兩天東州市副市長袁錫藩在中紀委活動得很頻繁,我看,弄不好東州要地震了。”
丁能通心裏咯噔一下,想起肖鴻林上次來北京説的話,不禁為賈朝軒擔起心來。袁錫藩排在賈朝軒的後面,兩個人在爭常務副市長時,賈朝軒棋高一籌,袁錫藩敗下陣來,所以,袁錫藩一直耿耿於懷,從哪方面講,只要賈朝軒不擋路,常務副市長非袁錫藩莫屬,莫非……丁能通不敢想,卻又很想知道實情,只好旁敲側擊。
“劉大姐,地震能有多大級?”
“可能大也可能小。”
丁能通心想,“這兩口子真般配,説話都一個口氣”,索性岔開話題。
“周大哥、劉大姐,咱們還是説正題吧,今天請老弟吃飯一定有什麼事吧?”丁能通開門見山地問。
“能通,我和你大哥真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求你。”
丁能通豎起耳朵,目光霍地一跳説:“大姐儘管説,只要老弟能辦的,一定辦好!”
“我和你大哥有兩個兒子,老大生出來就是個痴呆兒,十三四歲了,智力只相當於三四歲的孩子,老二聰明可愛,今年五歲了,我們倆為了這兩個孩子操碎了心。你大哥父母過世得早,我在東州只有個老父親,老人指望不上,這些年,我倆只好僱保姆,可是始終沒有太可心的,不是素質太低,就是好吃懶做,有的揹着我們倆還虐待老大。還有的偷東西,我和你大哥為保姆的事傷透了腦筋,今兒我就是想請你幫我們物色一位好保姆,素質高一點,最好是大專生什麼的,你知道現在大學畢業生找工作都很困難,人品好一些,我們可以給高一點工資。如果幹得好,能融到我們家裏來,過幾年我和你大哥或許能為她找個好歸宿。”劉鳳雲一口氣説完,充滿期待地看着丁能通。
“我當是什麼事呢,周大哥,劉大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一個月內保證搞定。”丁能通如釋重負地説。
周永年和劉鳳雲聽了都露出喜悦的神情。藉着熱乎勁兒,丁能通又想到了東州要地震的事,他再一次試探地問:“大姐,東州果真要地震嗎?”
劉鳳雲無奈地笑了笑説:“能通,還記得我們在恭王府的談話嗎?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人生不能苛求太多啊!”
丁能通聽了這些話突然意識到,什麼時候肖鴻林來北京時,應該建議他去恭王府沾沾福氣,或許肖鴻林也能領悟到什麼。
丁能通開着奔馳駛過長安街,晚上十點多了,天安門廣場上仍然有許多遊客流連,他透過車窗望了一眼懸掛在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像,覺得他老人家的目光有些迷茫。
丁能通生於文化大革命末期,從小他就崇拜毛主席,他酷愛畫畫,小時候,不知多少次偷偷地畫過毛主席像,如今,毛主席就躺在廣場上的紀念堂裏,不知為什麼,他突然特想和毛主席説説話,因為他發現如今的社會再也看不見特殊材料製成的人了,難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特殊材料製成的人?
迷茫是痛苦的,痛苦讓人清醒,丁能通似乎理解了和珅為什麼從精英蜕變成了大貪官的緣由,因為給任何人創造出和珅一樣的環境,都可能造就成另一個和珅。
想到這兒,丁能通突然有了一種恐懼感,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後視鏡,警覺地加快了速度。
丁能通剛把車開到駐京辦,手機響了,駐京辦的院子裏安靜極了,只有十幾棟營房門前的燈昏黃地亮着,丁能通穩了穩心神,看了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衣雪,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喂,雪兒,啥事?”丁能通温柔地問道,語氣就像剛洗過澡很愜意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能通,你在哪兒呢?”衣雪的口氣像是有些恐懼。
“我在辦事處呢,孩子睡了?”
“睡了,能通,玉芬好像出事了!”
“什麼?什麼?你説什麼?”
“玉芬好像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都説她和辦公室主任攜款潛逃了。”
“扯淡!別人不瞭解玉芬,你還不瞭解玉芬嗎?她根本不是那種人!”
“反正玉芬失蹤了,有説逃到美國的,有説逃到加拿大的,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石存山怎麼説?”
“他那麼忙,我一直也沒聯繫上他,你抽空給石存山打個電話吧。”
掛了衣雪的電話,丁能通呆呆地站在駐京辦的院子裏良久,腦子裏不時閃過陳富忠胖乎乎的臉。
“玉芬的失蹤會不會與陳富忠有關?”
丁能通反覆在心中重複這一句話,他情不自禁地撥了石存山的手機,居然關機,又往家裏撥了電話,沒有人接。丁能通茫然了,他點上一支煙,未抽幾口就扔在了地上,又重重地碾了一腳,丁能通回到八棟六號房,沒洗漱就躺下了,他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時,他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