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聖米格爾-德阿連德
聖米格爾-德阿連德的清晨,大雨傾盆,下了整整一個小時。鵝卵石的街道上積滿了水,水順着地勢流淌着。到了8點半,雨過天晴,太陽也像洗過一樣,格外鮮豔。
馬可和安娜貝爾在平台上的飯店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欣賞着廣場忙碌的景象,他們在布納威達吃的早飯;那肉桂卷果然如安娜貝爾所説名不虛傳,他們前一天晚上還在西拉內瓦達飯店品嚐了洋葱湯,也像安娜貝爾説得那麼好吃。馬可看到廣場上有那麼多外國人,不禁吃了一驚。在聖米格爾有大量的僑民,他們中大多數人都上了年紀,在這裏他們不但能享受到怡人的氣候和殖民環境,還可以讓他們手中的退休金多花幾年。
一輛載滿報紙的卡車在廣場停了下來。等候在那兒的人們立刻急不可耐地將報紙卸下來,沿一堵矮牆放好,然後從聚集過來的人們手中接過錢。
“我想,我得看看今天報紙上有關大選的報道。”馬可説着站起來了。
“快去吧,我就等在這兒。”
這時露台上己坐滿了人,其中大多數都不是墨西哥人,他們一邊翻看報紙,一邊喝着咖啡。安娜貝爾突然想到下一個接頭的墨西哥人會不會是今天早晨的這些美國或加拿大僑民中的一個呢?
她向街對面望去,發現馬可腋下夾着報紙,眼睛卻盯着十幾個賣五顏六色的氣球、風車和玩具的小販們中的一個。
不會又有一條消息藏在氣球裏吧,她想。
馬可開始往回走了,就在他站在路邊想從川流不息的車輛中穿過時,安娜貝爾注意到一個高大魁梧、留着又粗又長鬍子的男人,尾隨着他也過了馬路。馬可回到桌邊,這個人跟他僅兒步之遙。
“馬可。”安娜貝爾一邊説着,點頭向他示意他後面有個人。
馬可轉過身來。
“噢,帕羅米諾先生。”
“早上好。”
馬可對安娜貝爾介紹道:“在你到帝王飯店之前,跟我一起喝啤酒的人裏面就有帕羅米諾先生。”
“噢。”她向他伸出手。
“我覺得在廣場上那個人是你,”帕羅米諾大聲説道,“但又沒有把握。在聖米格爾見到你,真是太巧了。”
“你不和我們一起坐一會兒嗎?”安娜貝爾説道。
“謝謝。”
“帕羅米諾先生在墨西哥市是教授兼作家,安娜貝爾搞政治學。”
“那你一定發現大選非常令人激動。”
“確實是。”説着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古巴雪茄,熟練地打着了火。很小心不讓火苗碰上煙頭,“我真同情美國的煙民,”他説,“你們對古巴的禁令剝奪了他們這樣的享受。我們沒有這種問題,我們可以自由地來往於墨西哥與古巴。沒有任何限制。你們在聖米格爾有朋友嗎?”
“事實上,我們確實有。”馬可説,“從華盛頓來的。”
“艾爾菲-多倫斯?”
安娜貝爾和馬可同時笑了起來,“我想你也認識她。”安娜貝爾説。
“我們見過面。你們今天晚上去她家的晚會?”
“是的,你也去?”
“不,只不過在聖米格爾,人人都在談論她家的晚會。好像半個城市都多多少少與它有關。”
帕羅米諾心滿意足地抽着雪茄,看着街上和廣場上川流不息的人羣、車輛。馬可和安娜貝爾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意識到帕羅米諾就是來告訴馬可在什麼地點時間與卡洛斯-安贊格會面的那個接頭人。
“請原諒我要離開一會兒。”安娜貝爾説道,然後又轉向馬可,“我想去銀行取款機取點兒錢,免得又忘了。”
“好主意。”馬可説道。
她離開了這後,帕羅米諾平靜地不動聲色他説道:“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且直覺很好。”
“她的優點還不止這些。”馬可説道。
“我猜你們這會兒根本就不需要現金。”
“很對,我想你有事要告訴我。”
“是的,對這個送信人感到意外嗎?”
“在墨西哥,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意外的了,帕羅米諾先生。但我必須承認,我原來想可能是游擊隊領袖的某個追隨者。”
帕羅米諾輕聲笑起來了,他又吸了一口煙,説道:“一個不修邊幅、拿把大刀的鄉下人。”
“差不多。”
“卡洛斯-安贊格有大批追隨者,史密斯先生。他們並不都像你想象得那樣。安贊格的主要根據地在墨西哥城。他的資金也來自於那兒。你也許會感到驚訝有那麼多生活安逸的墨西哥人比那些富有的精英們更關心大眾的疾苦。”
“我想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是的。我想你妻子很快就會回來,我也要去別的地方,在聖米格爾今晚要過節。這節日曆史不長,是借用了瓜納華託學生遊行的形式。這個你知道嗎?”
“不知道。”
“節日裏瓜納華託的學生們在大街上邊走邊唱,也許有40年的歷史了。非常有意思。學生們穿着16世紀的服裝,拿着蠟燭,一邊奏樂一邊領着眾人走街串巷。觀光客也喜歡穿起戲裝,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這個活動今晚11點鐘在艾爾考羅開始。”
“我還有個晚會要參加。”
“隨便找個藉口在11點之前離開,我想該不成問題吧。沒有誰會對想跟像你妻子一樣漂亮的女人單獨在一起的男人起疑心的。”
“我得穿晚禮服去多倫斯夫人的晚會。她的晚會要求正式着裝。”
“太好了。這個節日也很受住在這兒的美國和加拿大朋友的喜愛,他們都身着盛裝前往,包括晚禮服。”
“艾爾考羅在哪兒?”
“對你很方便。看到那個當地婦女正在洗衣服的公共水池了嗎?”
“就在我們現在所住的公園外面。”
“沒錯。”
“我怎麼知道哪個是安贊格先生?”
“很簡單。到時候你找我就可以了。我們也一起去遊行,享用一下音樂,然後走到阿爾達馬街上的一個小餐館。它特為歡慶節日的人們開放,很小,老闆也是和我們志同道合的人。”
“叫什麼名字?”
“知不知道沒多大關係,你和我們倆的朋友一起進去,裏面有一個單間,你們可以在那兒會談。”
“我應該和他在公共場合見面。”
“還有什麼地方比那兒更公開?遊行隊伍、音樂、歌聲、餐館,想必你也知道我們政府內的很多人想要看到卡洛斯-安贊格死。”
“我聽説了。”
0“他來見你是冒了很大的危險,我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計劃、討論,最後才一致同意找一個值得我們信任、又和政府沒有什麼官方聯繫的人,而且這個人還能對你們的副總統有影響。”
“我妻子對我所做的事也知道。”馬可説,“她只是很奇怪為什麼安贊格不能把他的材料直接寄給副總統或是他的代表。”
“這問題問得很好,但答案很簡單。卡洛斯是個很聰明的青年,同樣也非常謹慎。只是簡單地把書面材料送交到華盛頓這樣的地方,不是他的辦事作風。他要坐下來,能親眼看到他所託付的人的眼睛。順便説一句,無論如何一定要帶上史密斯太太,要不,會讓人有所察覺。你和卡洛斯會談時,我會照顧好她的。然後我們再在你們酒店的酒吧見面,慶祝一番。”
馬可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事讓你一説好像很簡單。”
“確實不難。你要做的就是抽出半個小時跟一個某一天即將成為自由的墨西哥的領袖的人見一面。你一定要聽仔細,記住他説的每一句話。”
“你認識一個叫拉蒙-凱利的年輕人嗎?”馬可問道。
“是的,我們就是通過他安排這次活動的。他是卡洛斯的密友,但卻慘遭不測。”
“那麼説你已經聽説了。”
“是的,還有弗洛瑞斯小姐的事。”
“你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我們快查出來了。啊,你妻子回來了。”這時安娜貝爾向他們走來,帕羅米諾站起身來,衝她笑了笑。
“拿到錢了?”馬可問道。
“是的。這下我們可以吃飯了。”
“帕羅米諾先生正要離開。”
“很榮幸認識你。”安娜貝爾説完,握了握他的手。“不,這是我的榮幸,回頭見。”
他們看着他走到街上,從路邊小販那兒買了只冰淇淋,轉過身來向他們揮了揮手,一拐彎就不見了。
“怎麼樣?”安娜貝爾問。
“你的歌喉怎麼樣?”
“為什麼這樣問?”
“今天晚上我們要參加兩個晚會,其中一個簡直就是聖誕頌歌的墨西哥翻版。”
“我們?你那個反對派新朋友跟我們一起去?”
“當然,他是嘉賓。我要向克里斯-海德斯詳細彙報我們的計劃。現在,我們邊走邊談,我還再看看這個你讚不絕口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