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居住的先生:
您沒有留下名字,信封上,只有一個郵箱號碼。牛皮紙做的信,紅絲線裝訂出來的邊,一個大紅盤花扣,左面一個春字,是信的外觀。
打開來,七個毛筆字,就只寫了這兩句話:“祝福中國,祝福您。”
壬戌歲末的上面,一個淺紅色的印章,也看不出是什麼字。淡淡的紅色;您故意蓋淡的,那麼謙虛的情懷在一顆章裏顯得明明白白。
受不起這麼盛重的一針一線,當不起這三個字的祝福。您,沒有留下名字的朋友,您的名字和顏色——就叫中國。
這份寶貝,是收信中一件極品。雙手捧着它,不知如何的珍愛,正如不知如何的愛中國,才叫合了一個人的心願。我要好好的看守自己,對待自己,活得像一個唐人女子,來報答我們共同的父母。他們的名字,也叫中國,正如你我。
另外,也照着沒有姓名的地址回了一張信給您。一張白紙,上面沒有黑字,蓋的只是印章,也只是一顆我愛之如狂的章。笨笨拙拙的,刻了四個字,那便算是我的回信。您想來也收到了。
再不必説什麼,有心的人,我們各自在自己的崗位上去努力,就算彼此的鼓勵。
您懂,我也懂了。
也祝福中國,祝福您。
三毛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