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極其混亂的日子,心裏憋了一團無名火,一直在找地方發泄。結果,有一日,妹頭在仔細嗅過他洗的尿布後,指出有一股雞屎的氣味。他覺得妹頭十分無理,即便是他沒洗乾淨,尿布上應該是人屎的氣味,也不會是雞屎的氣味,可妹頭堅持説是雞屎的氣味。小白就責問道:雞屎從何而來?上海市內又不允許養雞。妹頭反潔道:我正想問你呢,你從哪裏弄來的雞屎?他怎麼纏得過妹頭,一氣之下,他就把這塊尿布撕了。尿布是用舊的細絨布做的,十分綿軟,卻有筋道,還撕不動。他就去找了把剪刀,剪一個口子,撕一條。整個過程因此拉得很長,不像是一時發怒,倒像是有意為之。他的怒火無法一瀉傾之,就更加積蓄起來,堵在胸口,鬱悶得很,眼淚都快流了出來。而妹頭竟還不放過他,她很冷靜地看他撕完了這條尿布,然後,猝不及防地抓過縫紉機上的,他寫了一半的稿子,他現在就淪落到這個地步,只能在縫紉機上寫作,妹頭抓過他的稿子,撕成幾半,還不夠,又揉成一團。小白渾身顫抖着,手指着妹頭要説什麼,最終卻是哭了出來。他轉身出了家門,走到馬路上。
天下着雨,他也沒帶雨具,一個人走在雨中,真是淒涼得很。他任憑雨水和淚水交流在一起,就像一個壯士。可他哪裏有這樣博大的情懷,他連痛苦都談不上,盡是些雞零狗碎的煩惱。他一個人走到人民廣場,坐在平素常坐的水泥樁上。雨水將廣場上的方磚洗刷得很乾淨,幾乎沒有人,因此顯得天地更大了,而他是渺小的。天陰着,看不出時辰,他也不關心這個。只看見廣場周邊的馬路亮起了路燈,本來是灰暗的顏色,現在有了一種昏黃的暖調子。他心裏開始平靜下來,但卻很空。他努力回想方才發生了什麼,於是又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想了起來,最後一個細節是妹頭將他的稿子團了起來,好像在團一張舊報紙。他一點也想不起來,這篇稿子寫的是什麼,A和B的對話進行到哪一個章節。他懷着些自暴自棄的快樂站起身,走回了家去。雨呢,早已經停了,空氣爽朗得很。這些,也都幫助他安靜下來。
他走進家,推開房門,看見妹頭背對着他,在熨衣板上熨東西。雨天裏,尿布全靠熨斗熨乾的。電燈在她頭頂,光灑落下來,也是醬黃的暖調子。妹頭聽見門響,回頭看見他,朝他笑了一笑。有些討好,又有些戲謔的笑容。他這時才看見,她熨的是他的稿子。那稿子已經用糨糊拼貼好,正用熨斗熨平,熨平的幾張放在乾淨的尿布上面。嬰兒睡熟了,但被推到了牆邊,妹頭把他的被子從沙發搬到了牀上。他吃了蒸在鍋裏的飯菜,又洗了澡,躺進被窩。妹頭也收拾了熨板上了牀。她擠進小白的被窩,皮厚地説,要讓小毛頭從小鍛鍊一個人睡覺,長大是不是可以不要女人。這一晚上,他們一家三口窩在一張牀上,翻過來折過去都是人。那小小的一個嬰兒,似乎比兩個大人還人氣重,奶香挾裹着尿臊,還有肉的汗酸,熱烘烘的,充滿了房間,有一種甜蜜的窒息感。他擁着妹頭的温暖的背脊,心裏十分想不通,如此平庸的生活,怎麼會被妹頭過得這樣喧騰。
妹頭現在時常回孃家了。孃家已經改了樣,哥哥在東北安家,孩子卻送回上海,預備在上海借讀。小弟在家結了婚,將大房間橫斷攔了三分之二,給他們做房間。再直向地隔出一條沿牆的走道,可以不經過新人的房間,通到父母住的內陽台。內陽台擴充了有一倍,但要住兩個老的,再一個小的,還是全家人吃飯聚集的地方,就顯得相當逼仄。父母原先的對牀已經換了一張雙人牀,小東北是睡沙發的。一個家庭是經過了重新的分解與組合,變得有些散漫,而且零亂。照理説是經歷了變故的,並且,生活似乎在走下坡路,可奇怪的是,妹頭的爸爸媽媽並不顯老,也不顯得有什麼失落,他們只是略略比以前不講究了些,比較好將就了些。但是並沒沒有任何受壓榨的憔悴萎縮之狀,還因為有了孫兒孫女,流露出安詳和仁慈的神態。他們是一對從壯年自然過渡到老年的夫婦的典型。他們遵循着一些簡單的,基本的道理,從來不打算去違背這些道理,而自制出一些新的來。這就使他們在每一個時間段上,都承起義務和享受樂趣,同時還保持着自己的獨立。他們對子女、兒孫的愛和責任,也是遵循常理的,從來都有着分寸,寄予的希望也有分寸。所以他們的心情就不會太為兒女的命運,遭際,以及態度左右。他們和下一輩之間自始至終,都是留有距離的。這或許是有一些出於利己主義,可這利己主義並不損害他人,就談不上有什麼壞處,甚至,還有些好處,那就是他人也不必對他們負有回報的義務。他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和所有回孃家的女兒一樣,妹頭回到孃家,也要述説小白家的壞話。她的爸爸媽媽聽是聽了,卻並不慫恿她,更不留她過宿,而是説:你看,家裏哪有你睡的地方?自然也因為是女兒,心理上要接近一些,妹頭媽媽也會向她述説她弟媳婦的不是。這一回,又輪到妹頭有理智了,她一點不揣掇母親。因是聯想到她在阿孃手下的處境,還多少有些同情弟媳。再説,她也不是看不見,母親一邊控訴媳婦,一邊十分地疼愛小孫女兒。這倒是一貫的,她母親從來是比較喜歡愛嬌的小姑娘。她將小姑娘稀薄而柔軟的頭髮,編出各種花樣的髮型,把她打扮成一個娃娃,這使妹頭想起她的童年。但因妹頭不是一個沉湎兒時的人,所以,這並沒有激起她的感傷,僅只是有一點似曾相識的情景,一閃而過了。她現在回孃家,倒是更多地到薛雅琴家玩。薛雅琴請了長病假,不上班了,每月只拿一些象徵性的基本工資,靠阿川養她。阿川則正式辭職,專做服裝生意。他在較為偏西的區域的服裝街上,租了一個鋪面,僱了個安徽女孩,替他看店,自己脱出身去進貨。所以就經常不在家,而是往深圳,珠海,石獅,集美,這些南邊地方跑。薛雅琴的兒子剛剛上學,婆婆又在年前去世,姐姐妹妹都出了嫁,家裏就剩她一個人。平時十分清閒,也很歡迎妹頭來玩。於是,兩人就又回到從前做小姐妹的時光,你來我往,朝夕相處。
女人之間的好,其實是很任性的,也很實際,只要需要,只要想好,就能好起來。或者就是反過來,壞下去。在這點上,妹頭尤其更甚。她是個能夠左右局勢的人,而薛雅琴則比較被動。如今,妹頭和薛雅琴正處在彼此需要的當口,彼此就都想着對方的好處,很快續上前緣,好到割頭不換。境遇畢竟是能改造人的,薛雅琴現在自信多了,也會打扮了。她穿着甚至要比妹頭時新,因為妹頭正處在最不在意穿着的時期,那就是剛有孩子的時候,一心都在小毛頭身上,自己好像不存在了。她身上常染着奶跡,孩子的口涎和尿漬,又因不上班,更沒必要穿戴整齊了。在這個季節裏,她自始至終替換着兩件小白穿舊的格子襯衫,一件灰綠格子,一件灰紅格子。褲子也是小白的,懷孕時穿慣的那條,因為寬大,又是草綠色,看上去就像一條軍褲。頭髮也沒心思剪燙,在腦後夾了一個尾巴,散了些碎髮,就像是個女學生,或者小保姆。薛雅琴卻已經度過這個時期,加上阿川是做服裝生意的,進來的衣服都要先讓她挑一遍。在淮海路上生活了這些年,耳濡目染,不説學,薰也蕎薰出來了。她現在做了一個極短的髮型,後面看起來完全是男式,但前面留了較長的額髮,燙過後翻卷上去,特別配她的有稜有角的方臉型和大眼睛,有一種越劇裏小生的嫵媚。衣服呢,常是寬肩窄身,齊膝的一步裙。看上去很正式,好像隨時準備出席禮賓場合,也是和她形體相貌配合的。她也學會了化妝,本來暗淡的膚色便煥發了。總之,她看上去很亮,甚至有些過於豔麗了,就稍稍鄉氣了一些,但光彩照人。即便是如此鮮明的差異,妹頭仍然是主宰者,薛雅琴仍然是依順和服從的地位。在她光鮮的外表下,總是有一種"木"。妹頭呢,這一派的潑辣和邋遢,在她身上,反體現出一種風趣。
有時候,阿川在家,小白也來妹頭家看望岳父岳母,他們四個人就湊起來打一桌麻將。這是四個完全不同的人,可在麻將的興趣上,竟是一致的。這裏含有一種單純的刺激,它以簡單的競技性達到無限的可能性。小白現在已由一家大出版社為他支付基本工資,請下長假,寫作一本新書,依然是A和B的對話的形式。他基本成為一個操文字生涯的人了。並且,在寫作的圈子裏,他可稱得上是個名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和妹頭他們打麻將。這就是小白的可愛之處,他從來不拒絕平庸的誘惑,他甚至還有點放縱自己。當然,這也是因為有自信,自信是超凡脱俗,就不害怕有墮落的危險。而他不會想到,這一點,卻被妹頭利用了。她不瞭解他的思想,可是她瞭解他的感官,她本能地知道什麼是可以羈絆他的東西。她做好吃的給他吃,想好玩的和他玩,她幾乎每晚都和他纏綿。後來,到了他們攤牌的時候,妹頭坦白説出,她所以和他每晚糾纏,是為了不讓他有精力去到外面胡來。而妹頭自己呢?卻出了大軌。小白髮現自己是這樣被妹頭肆意佔有着,他的婚姻生活原來是受虐的生活,真是悲從中來。
此時,他們在麻將桌上,玩得挺好。比較起來,阿川牌藝最高。因為經常和生意場上的朋友打牌,鍛鍊較多。他記憶極好,可將幾家的出牌全盤記下,從中推出各家的局勢,再對陣出牌。但卻失在野心太大,一味要做大牌,不肯做小牌,一點妥協都不幹,所以,贏是大贏,輸也是大輸。其次,是妹頭。妹頭反應快,能夠及時做出轉變,審時度勢,有大做大,有小做小。所以,均衡來看,還是她得分高。小白其實是智能最高的,他完全可能做得和妹頭,甚至和阿川一樣好,可是他比較沉溺於做牌的樂趣,不夠現實,求勝心也不切。他畢竟是個思想者,有些虛無。他留連於牌的奇妙組合,以及偶然性的神秘,常常將好機會放過。他就比較不容易成牌。薛雅琴,智商無疑是要低一籌,但誰也沒她手氣好,正應了一句俗話:不會打牌的人最上牌。她就是這樣,簡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一來,他們四個人就基本上勢均力敵,是很好的麻將搭子。他們四個還有一項好處,就是牌風很好,沒有人會為輸贏動氣翻臉。阿川是大將風範,妹頭天生就有鎮定自若,處驚不變的稟賦,小白,則是名士派的,本來就不重輸贏,薛雅琴生性遲鈍,也是厚道,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過激的表現。所以,他們的牌桌上氣氛也很好,一點傷不了和氣。還有,他們也都是節制的,到底條件有限。阿川有生意,要跑碼頭,小白要寫書,妹頭拖着個小毛頭,薛雅琴雖然閒,可她一個人閒頂什麼?只聽過三缺一,還沒聽過一缺三。就這樣,他們至多一週打兩次,打起來,也決不通宵達旦,風氣很好。
麻將桌上結成的友誼也是很親密的,兩對夫妻背後免不了要説説對方的不是,但這也是極好以後才會説的。事實上,他們相處得很和諧。阿川有時候出去進貨,妹頭會帶了小毛頭和薛雅琴一起睡,讓給小白清靜,好趕稿子。薛雅琴現在住得很寬敞了,一大一小兩間房間,就住他們夫婦帶一個兒子,又有了錢,裝修一新,很舒適。阿川現在每次進貨回來,不僅要讓薛雅琴挑揀喜歡的衣服,還要讓妹頭挑揀一輪。妹頭要比薛雅琴慎重得多,薛雅琴挑十件,妹頭只挑一件這樣的比例。因為妹頭手頭畢竟不如薛雅琴寬裕,也因為妹頭的眼光比較苛刻,而薛雅琴卻有些拿不準,寧可錯十,也不漏一。並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妹頭知道這些衣服其實都是舊的,誰知道是什麼人穿過的呢?心下總有些嫌惡。要不是有一些實在是喜歡,又實在便宜,這些衣服大都是論包或論斤兩收進的,阿川本意是不要妹頭錢的,但妹頭一定要給,才象徵性地收一些。
阿川一回到家,將這些衣服攤了一地,妹頭和薛雅琴就在其中翻撿着。這些來自南邊的衣服,大都是輕薄透明的化纖尼龍的質料,色彩鮮豔,鑲着繁複的蕾絲,式樣相當誇張,做工且十分粗糙。它們散發出一股不是不潔淨,也不是潔淨的氣味。很曖昧不明的。好像包含着一些來歷,卻又無從尋查,確證。但是,這些衣服帶來了一股開放的氣息,它以它的粗魯和新穎,衝擊着這個城市的傲慢偏見,打破了成規。妹頭再是嫌惡,也按捺不住好奇和興奮,她比薛雅琴更仔細地,一件件審視這些衣服,為它們設想最佳搭配。她和薛雅琴一起,用洗衣機將衣服洗滌一遍,再將它們熨平,這樣,它們變了一個模樣,變得高雅了一些。妹頭還對它們進行一些小小的改造,比如,把有些特別薄而透明的襯衣的墊肩拆除,免得看上去就像是兩片補丁,而給另一些寬肩闊袖,質地垂掛的裝上墊肩,誇張它們的寬和垂。將一些大過累贅的蕾絲去掉,而給一些過於平淡的綴上蕾絲。有的配上腰帶,有的則配一個別針。她還將這些零散的衣服自行配套,配成一身一身的,讓阿川掛在鋪子的壁上。而且,妹頭別具慧眼,她總是能夠一眼看出,哪一種款式正當時令,而另一種則即將過時,然後建議剛川定出天壤之別的價格。她很超前地認識到,價格有時候也能製造和率領潮流。因此,有一些價格是可以商量的,有一些卻雷打不動,寧可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又怎麼?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衣服的真正價值。後來,妹頭甚至比薛雅琴更加盼望阿川回來,他回來,就能帶來那麼多的新鮮衣服。她還催着阿川趕緊再出去,出去收進個新鮮的衣服。這些衣服款式更替得這麼快速,叫人目不暇接。妹頭真是欣喜得很,每一次,看見阿川扛進一大蛇皮袋的衣服,她都急不可待地打開來,往外掏着,又有什麼新東西在裏面哪!她就像一個接受節日禮物的小孩子。
等她一年半的產假滿了,臨到回廠上班,而廠裏效益則在大幅度下降。由於原材料減縮統一配給,逐步走向市場,產品價格又無法自行提高,廠裏不得不停了一半以上的機器。這時候,阿川便提議妹頭跟他做生意。妹頭説,當我外來妹啊!阿川説怎麼敢,是請你做老闆,我們合夥。妹頭就説我又沒本錢。阿川説你出智能,摺合本錢。妹頭問:説話算不算數?阿川反問:我幾時説話不算數過?妹頭哼了一聲,表示不信,阿川就舉出例子:我説和薛雅琴結婚,不就結了?妹頭再一想,果然阿川從來沒有食過言,就不説話了。不過,她也還是交給阿川七千塊錢作為投股的本錢。小白正好得了一筆稿費,再加上平時的積蓄。小白知道妹頭是個精力旺盛的人,她總是要給自己找事做。現在,婚結了,孩子生了,養到可以進託兒所了,她再做什麼呢?那麼就做生意吧!小白不指望她賺錢,卻也不怕她賠錢,二話不説,就讓她去了。妹頭幫阿川做事,薛雅琴也是高興的。因做生意總是有風險,現在妹頭也上了船,就算是同舟共濟了。在妹頭為小毛頭聯繫到託兒所之前的幾個月裏,她就幫着妹頭帶孩子,讓他們兩人專門做生意。等到孩子安頓下來,妹頭到理髮店剪燙了頭髮,重整裝束,就跟了阿川到南邊去進貨了。
一週後回來的妹頭,黑了一成,瘦了一成。她洗一個澡,睡一大覺,都沒來得及和小白説上幾句話,就跑到阿川家去整理服裝了。她到南邊走了一遭,親眼看見在那些沿海的小鎮,深長的巷子裏,製作服裝的工場一間挨一間,縫紉機嚓嚓地響成一片,粗製濫造着各色服裝,然後再縫上名牌商標。製作名牌商標的工場也是擠擠挨挨。舊衣服的市場更是一眼望不到頭,全國各地的商販張着蛇皮袋,就像農人盛糧食一樣盛着衣服,一袋袋地過鎊,付錢,扛走。要不是身臨其境,你是萬萬想不到,當代的時尚就是從這樣的地方發源,流向各地。這些潮濕,悶熱,飄散着海水和魚蝦的腥味,由於壅塞了內地的打工者而擁擠,嘈雜,混亂,充滿犯罪和疾病的小鎮,就是我們的時尚的源頭。
這一週,妹頭不僅瞭解了貨源的情況,也瞭解了阿川做生意的方式。阿川多少是有些憑了蠻力做的。他大進大出,其實是薄利多銷,是缺乏策略的。妹頭和阿川商量,他們的生意要以牛仔褲和布制襯衣為主。因為她看下來,這是服裝潮流中,發展最為穩健的兩項,一般來説,它們萬變不離其宗。而且,從製作的流程和工藝來説,這兩項也較為成熟。生產的批量大,成本就低,賺頭也大。所以,他們的生意中,至少有一半要是牛仔褲和布制襯衣,再一半做時裝,高價位的,舊衣服只可搭一點,賣統貨,極低價。由於這些舊衣服往往式樣誇張怪誕,便給人稍縱即逝的印象,這反而證明了這是一家很負責的時裝鋪,那些高價位的時裝也變得可信了。阿川認為妹頭的看法很對,很受啓發,決定一回來就着手修改店鋪的門面。兩人都是火辣辣的性格,做事情很上勁頭,一時間,店鋪面貌一新,生意也面貌一新。生意一好,貨就走得快,必須更快地進貨。於是,又僱了一個外來妹,和原來的那個一起看鋪面,這樣,他們就更脱得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