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做何反響不難想象,令許剋意想不到的是不到中午他就發現整個北京總部全都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原來Paul放下電話就向成都的同仁下達了指令,大家同仇敵愾地拿起各自的分機或手機,Paul逐一打給在北京的全體經理以上人員,Tony打給在北京的全體銷售人員,其他做技術的、做財務的、做人事的、做行政的也都打給他們各自同部門同級別的人員,目的只有一個——使人民都知道,許克是個兩面派。
許克的本能反應是盡一切可能抓一切機會為自己辯解,彷彿祥林嫂似的向每個人訴説,卻發現事與願違,辯解後的結果更糟。當大家聽到他寧可一分錢提成獎金都不要,純粹是不想眼看公司丟掉項目才挺身而出的,便一致行動起來對他投以極度的鄙視。許克起初不解,慢慢才琢磨過來,原來在外企裏貪婪沒什麼不對,彼此搶單子爭功圖利再正常不過,人們對勝利者反而會生出一種敬仰與欽羨,但不為錢財卻一心只想出風頭就是大大的不對了,因為錢財雖然寶貴但總能再生或流轉,而發展空間可是極其狹小且有限的,不惜把別人踩在腳下以向上爬的人最讓人不齒;在外企裏虛偽也沒什麼不對,但是如此露骨的虛偽、把眾人都當成傻瓜,簡直就令人神共憤了。幾輪公關戰役過後,Paul和Tony乃至整個成都分公司都儼然成了大家同情的對象,而許克卻成了千夫所指,他本想採用鴕鳥戰術視而不見,卻發現有個很嚴重很現實的問題擺在他面前:北京的售前支持和技術服務部門竟然沒人願意隨他去成都,他成了光桿兒小卒,沒辦法,既然想當英雄,而英雄向來都是孤獨的。
許克來成都的事只有他的頭兒一人知道,也沒敢驚動部門秘書和公司行政部為他預定機票和酒店,自己跑到民航售票處買的機票,又在告知路先生行程時拜託他讓下屬訂好錦江賓館,以便和於此長期租住的德塞克外方溝通。許克下午剛住進來便打電話向路先生報到,順便詢問晚上的飯局設在哪裏好。路先生説只打算叫上採購部門的幾個手下隨便聚聚,也不是什麼正式宴請,簡單點找個舒服些的地方就行,要不就皇城老媽吧。
幾個人在皇城老媽定了間包房很隨意地邊吃邊喝邊聊,路先生情緒很高,説由許克接手項目雙方的溝通就順暢多了,也能看出格恩公司的誠意與魄力,並囑咐下屬要和許克通力合作,爭取把項目順利實施,總之都是讓許克聽了既開心又放心的話,覺得自己縱然天大的付出也都值得。酒酣耳熱之際,許克見來的都是男士而且和路先生之間嬉笑怒罵百無禁忌,就笑着提議:"吃完飯找個地方活動活動吧,以前有朋友帶我去過一個,好像在望江公園附近,感覺不錯,服務那叫一個到位,門口居然有武警站崗,進去的時候還向我敬禮,怎麼樣,去嘗試一下?"
"誰帶你去的?不是那位只會打炮的Paul吧?"路先生哈哈大笑。
"當然不是。求您別提他行嗎?我怕掃大夥兒的興。"
路先生湊過來把手搭在許克肩頭,説:"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呀,四十歲以前關心的是一次能有多久,四十歲以後關心的是多久能有一次,老啦,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們幾個年輕人去吧。"
許克看路先生的樣子不像是客套推託,倒像在這方面真的"淡"了,和在北京時判若兩人,不禁有些詫異。
後來與路先生的下屬閒聊時才知道原來德塞克財務部的一位會計已將路先生徹底俘獲,該會計不僅現金流控制得好,也將路先生的力比多控制得收放自如,令路先生只要在成都的地面上就除她之外既無心也無力去嘗試別的女人,這事在德塞克廣為人知,傳為美談,外界也就慢慢有所耳聞。
既然路先生沒興趣,許克也就沒什麼心思和那幾位下屬去活動,但還是熱情不減地逐一相邀,路先生也慫恿説你們去嘛去嘛,但幾位下屬都不傻,各自找出理由婉言謝絕,其中一位歲數稍大的最為襟懷坦白,一本正經地説:"我們家的老南瓜對我講過,要是有人請我去耍,我就説家裏有我專用的,不想去用外邊公用的,呵呵。"幾個人哈哈一笑,就此散席。
許克和路先生同車回到錦江賓館,剛想找個地方喝點東西,路先生已經直奔電梯而去,嘴上説:"咱們抓緊時間,到你房間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