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賴恩-馬丁説話很算數,不到十分鐘,他就來到了我們這裏。我們在等待他來期間。,波洛只談些無關的話題,一點也不滿足賈普的好奇心。
很顯然,我們的消息使得這位年輕的演員很不安。他的臉拉長着,沒有一絲血色。
“我的天哪!波洛先生,”他邊握手邊説道,“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我實在是被嚇壞了——不過,我不能説我覺得驚訝。我始終都有種推測,這種事可能發生。你也許還記得我昨天説過的話。”
“當然記得,當然記得。”,波洛先生説道,“你昨天對我説的話,我記得相當清楚。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賈普警督,他負責這個秦子。”
布賴恩-馬丁責備地看了一眼波洛。
“我不知道還有人在,”他低聲道。“你該早告訴我。”
他向警督冷冷地點點頭。
他坐下來,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反問波洛,“你為什麼叫我來。這事和我毫無關係。”
“我認為有關係”,波洛温和地説,“謀殺案事關重大,個人怨氣都應放在一邊。”
“不,不,我和簡一起演戲。我很瞭解她。可惡!她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對她有怨氣呢?”
“但你一聽説埃奇韋爾男爵被謀殺,就立刻得出結論是她殺的。”波洛不動聲色地説。
這個演員急了。
“你是説——”他的眼睛急得直往外突,“你是想説我有問題嗎?她和這個案子毫無關係?”
賈普插話了。
“不是的”是的,丁先生,肯定幹了。”
那年輕人沉沉地坐回椅子。
“我還以為我犯了個大錯呢。”他低聲道。
“遇到這種事,決不該因為友情而影響你自己的判斷。”波洛肯定地説道。
“對,但是——”
“我的朋友,難道你希望自己站到一個女殺人犯的旁邊?是謀殺——世間最可惡的罪行。”
布賴恩-馬丁嘆了一口氣。
“你們不明白的。簡不是一個普通的女謀殺犯。她——她根本沒有是非感。老實説,她是不該負貢任的。”
“那要由陪審團來決定了。”賈普説道。
“説吧,説吧。”波洛友善地説,“這並不是你在指控她。她已經被指控了。你不該不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年輕人,你對社會是有責任的。”
布賴恩-馬丁嘆了一口氣。
“我想你是對的。”他説道,“你們想讓我告訴你們什麼?”
波洛看了看賈普。
“你是否聽到過埃奇韋爾夫人——或者説威爾金森女士——説過威脅她丈夫的話?”賈普問道。
“是的,好幾次。”
“她説了什麼?”
“她説如果他不給她自由的話,她就要‘幹掉他’。”
“那不是開玩笑的。嚼?”
“是的。我想她是認真的。有一次,她説她要僱一輛出租車去幹掉他。波洛先生。這話你也聽到的,是嗎?”
他可憐地向我的朋友求援。
波洛點點頭。
賈普繼續詢問。
“馬丁先生。現在我們知道她要自由是想嫁給另一個人。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布賴恩點點頭。
“誰?”
“是——默頓公爵。”
“默頓公爵!喲!”偵探吹了一聲口哨。
“在攀高枝!據説他是英國首富之一。”
馬丁點點頭,更加垂頭喪氣了。
我不太明白波洛的態度。他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頭有節奏地不時地點着,好像一個人選出了唱片放到唱機上,靜聽着效果。
“她的丈夫願意和她離婚嗎?”
“不,他完全拒絕。”
“你肯定這是事實嗎?”
“是的。”
“現在,”波洛突然加入進來,“我的賈普老友。你知道我和這事的關係了。我是受簡的委託,去和她丈夫商量,請他答應離婚的。我和他約了今天早晨見面。”
布賴恩-馬丁搖搖頭。
“那也毫無用處的。”他確信無疑地説,“埃奇韋爾不會同意的。”
“你認為他不會同意?”波洛向他投去和藹的目光。
“當然。簡心裏面明鏡似的,她並非真以為你會成功的。她早絕望了。在離婚這個問題上,那個人是個偏執狂。”
波洛笑了。他的眼光發亮了。
“你錯了,年輕人。”他友善地説道,“昨天我見到了埃奇韋爾男爵,他已經同意離婚了。”
毫無疑問,布賴恩-馬丁聽了這消息目瞪口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波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你一-你昨天見了他?”他急促地問道。
“十二點一刻的時候。”波洛還是一板一眼地説。
“他同意離婚了?你應該立刻告訴簡的。”他責備地説。
“我是立刻告訴她了。馬丁先生。”
“你立刻告訴她了?”馬丁和賈普不約而同地喊道。
波洛笑了。
“這就有點影響動機了,是不是?”他低聲道,“馬丁先生,現在讓我提醒你看看這個,”
他讓他看報紙上的那一段。
布賴思看了,但他沒有感興趣。
“你認為這證明她不在犯罪現場?”他説道,“我設想埃奇韋爾是昨晚的某個時候被槍殺的。”
“他是被刺殺的,不是槍殺。”波洛糾正道。
馬丁將報紙慢慢放下。
“我想這也沒用。”他很遺憾地説。“簡沒有參加那個宴會。”
“你怎麼知道的?”
“我忘了,有人告訴我的。”
“真遺憾。”波洛若有所思地説。
“我真弄不懂你。先生。你好像不希望這位女士是有罪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好賈普,我並非像你想象那樣偏袒她。不過,説實話。你所辦的這個案子有違常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有違常理?這可不有違我的常理。”
我能看出波洛的唇抖動着,想很快地説什麼,但他還是很自制地説話。
“正如你所説的。這位女士想擺脱她的丈夫。這一點我不反對你。她也很坦率地這樣告訴過我。我的朋友,她如何去幹呢?她很大聲地在許多證人面前説她要殺掉他。然後去他的住處,自己通名報姓,殺了他後揚長而去。我的朋友,你如何解釋這些?這難道是常理嗎?”
“當然是有點冒傻氣。”
“傻氣?簡直是白痴!”
“好吧。”賈普站了起來説道。“要是罪犯都發傻了,對警察就有利了。我現在要回薩伏依飯店了。”
“我可以同去嗎?”
賈普沒反對,我們就出發了。馬丁很不情願地離開我們。他精神很亢奮,一再要求我們有了新情況及時告訴他。
“是個神經質的青年。”賈普這樣評論他。
波洛有同感。
在薩伏依飯店,我們看見一位極像律師的人剛剛到達。於是我們一起去了簡的套房。賈普和他的人説話。
“有什麼事嗎?”他簡捷地問道。
“她要打電話。”
“打給了誰?”賈普急切地問道。
“打給鯉鳥貿易行。買喪服。”
賈普低聲咒了一句。我們走進套房。
新寡的埃奇韋爾夫人正對着鏡子試帽子。她穿着一件黑白相間、反着光的衣服,容光煥發地笑着與我們打招呼。
“怎麼,波洛先生,您也來了,真是太好了。莫克森先生(是她的律師),我很高興你來了。請坐在我旁邊,告訴我該回答什麼問題。這個人來這,好像覺得是我今天早上出去將喬治殺了。”
“是昨天夜裏,女士。”賈普説。
“你説今天早晨,十點鐘。”
“我是説晚上十點鐘。”
“啊,我分不清什麼上午下午的。”
“現在才剛剛十點鐘。”偵探嚴厲地補充了一句。
簡的眼睛張得大大的。
“天哪,”她低低的聲音説,“我有好幾年沒這麼早地醒了。你剛才來的時候,一定是天剛剛亮。”
“警督,請問,”莫克森先生用一種嚴密的法律口吻説,“這件——值得嘆惜的——令人震驚的事,是發生在什麼時候?”
“大約是在昨晚十點鐘左右,先生。”
“怎麼,那就好説了。”簡機警地説,“我在一個宴會上——喚!”她突然又把嘴捂上,“大概我不該那麼説。”
她膽怯地盯着律師的臉,表示求助地詢問。
“如果,昨天晚上十點你是在——呃——宴會上,埃奇韋爾女士,我——呃一我不反對你向警督講述事實——絕不反對。”
“是的,”賈普説,“我只是讓你講一下昨天晚上的行蹤。”
“你不是這麼説的。你只是説什麼十點鐘——把我嚇壞了。我就昏了過去”克森先生。”
“那麼關於這個宴會呢?埃奇韋爾夫人。?”
“那是在齊西克——蒙塔古府上。”
“你什麼時候去那的?”
“晚宴是在八點三十分。”
“你什麼時候動身的?”。
“我大約八點鐘動身。我去了趟皮卡迪利王宮飯店和一個美國朋友告別。她是範。杜森夫人,要回芙國去。我到齊西克時是八點四十五分。”
“你什麼時候離開宴會的?”
“大約十一點半。”
“你直接回這裏了?”
“是的。”
“坐出租車?”
“不是。坐我自己的車。我從戴姆勒車行租的。”
“你在宴會上,一直沒有離開過嗎?”
“嗯,我——”
“你沒離開過?”
這種問法像獵狗撲鼠,節節逼近。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我在晚宴上。十點左右去接了個電話。”
“誰打給你的?”
“我想是什麼惡作劇。一個聲音説,‘是埃奇韋爾夫人嗎?’我回答説是,‘那就對了。’電話那一端大笑,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你是走出房間接的電話嗎?”
簡驚訝地睜大眼睛。
“當然不是。”
“你離開餐桌多久?”
“大概有一分半鐘。”
賈普一下子很頹喪。我深知他對筒的話一句也不信,但聽了她講的,在沒有得到證實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冷冷地表示感謝,便告退了。
我們也要離開,但她把波洛叫住了。
“波洛先生,您能為我做點事嗎?”
“當然可以,夫人。”
“幫我給在巴黎的默頓公爵打個電報。他在克里倫飯店。他該知道這些的。我不想自己去發。我想在一兩週內,我得表現出一個剛剛守寡的樣子。”
“根本沒有必要打電報,夫人,”波洛温和地説道,“那裏的報紙上會登出來的。”
“看,您是多麼有頭腦!當然會的。不打電報更好。我想現在我一定要保待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如意了。我要有寡婦的樣子。您知道,要很嚴肅。我想送去一個藍花環。那是頂貴的了。我想我得去參加葬禮。您認為呢?”
“夫人,你得先去回答詢問。”
“啊!我想您是對的。”她想了一會説道,“我不喜歡那個警察廳的警督。波洛先生,他要把我嚇死了。”
“是嗎?”
“幸虧我改變了主意,去了那個晚宴。”
波洛正往門那兒走,聽到這話,他突然轉過身來。
“夫人“你説什麼?你改變了主意?”
“是的,我本想不去,因為昨天下午頭痛得厲害。”
波洛嚥了一兩口唾沫,好像很難開口説什麼。
“你對誰説過嗎?”他最後問道。
“當然説過。我們好多人在一起喝茶,他們讓我直接去雞尾酒會。我説。不行,。我説我頭痛得要裂開了,所以我要直接回家,不去那個晚宴了。”
“夫人,那麼你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呢?”
“埃利斯罵了我。她説我不該不參加。老懞塔古爵士是個有勢力的幕後人士。您知道的。他是個有怪癬的人,很容易生氣的。但我不怕。我——和默頓結婚,這些我都不怕的。但埃利斯很謹慎。她説有很多事要小心的。最後我想她是對的,所以我就去了。”
“夫人,你該好好感謝埃利斯。”波洛先生嚴肅地説。
“我想是該,那位警督把一切都瞭解明白了,是吧?”
她笑了。波洛卻沒有笑。他低低的聲音説。
“可是一這倒讓人得好好研究一下,是的,應該好好研究一下。”
“埃利斯!”簡叫道。
女僕從另一個房間走過來。
“波洛先生説,多虧你昨天讓我去那個晚宴。”
埃利斯幾乎望也沒望波洛一眼。她的樣子很冷漠,不以為然的樣子。
“夫人,失約是不行的。您總喜歡那樣。人們不會總原諒您的。他們會惱怒的。”
簡又把那頂我們進屋時她試的帽子拿了起來。她又把它戴上。
“我不喜歡黑色。”她鬱鬱不樂地説,“我從來不戴黑帽子。但做一個合格的寡婦,我不得不戴。所有這些帽子都難看極了。再給其它的帽店打個電話,埃利斯。我要找到一頂合適好看的。”
波洛和我悄聲地從房間裏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