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列特-卡希爾乘坐馬列弗公司的航班抵達倫敦。下了飛機,她就朝電話亭走去,撥了一串號碼。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11號,卡多根園。”
“我是科列特-卡希爾,是巴里-邁耶的好朋友。”
“噢,這是個悲劇,我很難過。”
“是的,我們對此都震驚不已。我剛到倫敦,想在這裏度假,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空房間?”
“還有一些套間。噢,太好了。”
“怎麼了?”
“27號房沒人住,這是邁耶小姐最喜歡的房間。”
“那大好了。她常常和我談起這個地方。這對我來説是個好主意。”
“你不介意……”
“住在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不,一點也不。我一個小時內就到那兒。”
她走進邁耶曾住過的這間客房。在頭一個小時裏,她一直都坐在那間維多利亞式的客廳裏,想象着邁耶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天和那個夜晚所做的一切。她看電視了嗎?走過那個私人花園了嗎?看書了嗎?給朋友打電話了嗎?午睡了嗎?走過漂亮、寧靜的切爾西和貝爾格拉維亞大街了嗎?回家前給自己的親朋好友買東西了嗎?而最終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她下樓走進休息室,一眼便看見茶几上放了些雜誌和報紙。她走過去,輕輕地翻了起來。之後一個大廳搬運工走進她的視線。“你好,女士。”他彬彬有禮地説。
“我是邁耶小姐的一個非常好的朋友。邁耶小姐曾經住在27號房,但最近不幸去世了。”
“太不幸了。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是我最喜歡的客人,一個好人。我們都對這個不幸的事件感到無比悲傷。”
“我一直都在想在她到這裏的那一天,在她死去的前一天她是否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特別?不,沒什麼特別的。我在3點的時候給她端了杯茶……哦,讓我想想,是的,我肯定是她到這兒的那天下午3點。我們還給他預定了那天晚上的在多切斯特的晚飯。”
“給多少人?”
“兩個人,是的,是給兩個人預定的。我可以查查。”
“不,好的。她是坐出租車,還是有人接她去的?”
“她坐的是一輛豪華轎車。”
“豪華轎車?”
“是我們的。這輛車是我們為客人準備的,提供24小時全天候的服務。”
“這輛車還在多切斯特接她了嗎?”
“我不知道,女士。那天晚上她回來時我不在這兒。但我可以問問。”
“不麻煩嗎?”
“當然不。”
幾分鐘後他回來了,説:“根據工作人員的回憶,邁耶小姐那天晚上11點前才回來。她坐的是出租車。”
“一個人?”
他眼睛盯着地板,“我不清楚,説這話是不是得慎重些。”
卡希爾笑了,“我不是在做調查,只是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在美國的母親希望我能盡我所能打聽到她女兒在最後時刻都做了些什麼。”
“當然,我理解。讓我問問。”
問完,他又回來了,對卡希爾説:“她是一個人。她説她要回房睡覺了,並在第二天一大早來了個電話。就在那天早晨,她動身前往匈牙利。我肯定。”
“是的,去布達佩斯。告訴我,警察沒有過來調查此事嗎?”
“我不清楚。他們拿走了她的東西,然後……”
“他們是誰?”
“朋友,商人,我想是的。你最好去問問經理。他們跟她談了。他們拿走了所有東西,10分鐘內就離開了。另外一個人……還有3個小夥子……他在這兒待了至少一個小時。我記得他説他就想坐在邁耶度過她生命裏最後幾個小時的地方,回憶從前的時光。可憐的小夥子,我真替他感到難過。”
“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我想我不知道。”他説,他並不難堪,但就這句話使卡希爾
無法繼續追問下去。她笑了笑,“我想正是有如此之多的人認識她、喜歡她才使的我們的行為有些偏離常規。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問你這麼多問題。我一會兒會去找經理的。”
他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沒問題,女士。我理解。你可以問我任何你想問的問題。”
“哦,我想我沒什麼問題了。他們叫什麼名字?就是那些拿走邁耶東西的人?”
“他們咕噥着説了些什麼或者別的,但……是的,其中一個人説他是邁耶小姐的合夥人。我肯定他説他的名字叫哈伯勒先生。”
“戴維-哈伯勒?”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姓。”
“他長得什麼樣?他是不是很矮,皮膚很黑,頭髮又黑又卷,長得倒還挺帥?”
“這好像與我的記憶不太相符,女士。那人很高,頭髮是淺茶色的。”
卡希爾嘆了口氣説:“哦,非常感謝。我想上樓休息一下。”
“你要些什麼?3點給你送茶?”
和巴里一樣,卡希兒想,“不,4點送來吧。”她説。
“是,女士。”
在茶送來之前,她給戴維-哈伯勒打了個電話。打電話時是華盛頓時間早晨快11點。“戴維,我是科列特-卡希爾。”
“你好,科列特。”
“我現在在倫敦。我就住在巴里經常住的那家飯店。”
“卡多根園11號。你在那兒幹什麼?”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本來是回家休假的,但剛好途中我可以在這兒停留幾天。”
電話的另一端一陣沉默。
“戴維?”
“哦,對不起,我剛才正在想巴里。太不可思議了。”
“巴里死後你來過倫敦嗎?”
“我?不,為什麼?”
“飯店裏有人説你可能是拿走她的東西的一些人中的一個?”
“不是我,科列特。”
“巴里的東西有沒有送到你的辦公室?”
“只有她的公文包。”
“她的公文包。是她經常隨身帶的那個嗎?”
“是的。怎麼了?”
“哦,沒什麼。裏面有什麼?”
“紙,兩本手稿。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戴維。自你給我打電話以來,我的腦子裏就一片空白。你那兒怎麼樣?公司肯定一片混亂吧。”
“儘管沒你想象得那麼糟糕,但還是有些亂。巴里是個天才,你知道的,科列特。走之前她把公司安排得井井有條,連每個細節都安排好了。你知道她對我做了些什麼嗎?”
“什麼?”
“她按她自己的想法對待我。她留給我一筆保險金,就是那種重要人物的保險。實際上,她把整個公司都留給我了。”
卡希爾驚奇得不知道説什麼好。還是戴維打破了沉默,“我並不是説她把所有東西都留給我,科列特,她母親也得了不少,但她做的安排是我最少管理公司5年,當然同時分紅。我當時大吃一驚。”
“她安排得很棒。”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什麼時候到華盛頓?”
“一兩天吧。我會順便拜訪你的。”
“太好了,科列特。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飯和晚飯。我們可以聊的東西太多了。”
“我也很想那麼做。順便問你一下,你知道在她……在她出事以前在倫敦見過的人嗎?”
“知道,是馬克-霍特克斯。他倆約好在她到的那天晚上一起吃晚飯。”
“他是誰?”
“一位巴里喜歡的英國文稿代理人。為什麼喜歡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他是個豬,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她,但因為同樣的理由,她對他説的都是加強聯繫之類的話。巴里是個聰明的人,所以很多人都在仔細地研究她,霍特克斯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在這兒怎麼才能找到他?”
“好的,”他把地址和電話號碼都給了她,“但你得提防着他,科列特,我説他是個豬。”
“謝謝你,戴維。再見。”
她把電話放好,這時搬運工敲門。她打開門,只見他把茶盤放在咖啡桌上,然後撤走桌子,留她一人坐在金色的椅子上。她穿着淺藍色的長袍;夕陽柔和的陽光透過白色窗簾的縫隙形成道道光柱,在房子中間破舊的東方地毯上化做一個個光點。一束光剛好灑在她的腳上,這使她想起了巴里,巴里很為她的這雙腳驕做,纖長的腳趾優雅地彎成弓形,正好貼合在一起。卡希爾看看她自己的腳,又短又粗,真是很明顯的對比,她笑了。開始是微笑,慢慢的,笑聲越來越大,“天哪,我們真是天壤之別。”她一邊大聲説着,一邊倒了一杯茶,然後把生奶油和黑草莓醬抹在一塊烤餅上。
就在馬克-霍特克斯正準備離開他的辦公室時,卡希爾找到了他。卡希爾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吃晚飯。
“很抱歉,我沒空,卡希爾小姐。”
“早飯呢?”卡希爾鍥而不捨的問道。
“你説你是巴里的朋友?”
“是的,我們以前是好朋友。”
“她從來沒提起過你。”
“你有她那麼友好嗎?”
他勉強笑了笑。他説:“我想早晨我們可以見見面。在你的住地附近的索拉納大街上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店,就在將軍貿易公司後面。9點可以嗎?”
“一言為定。早晨見。”
“卡希爾小姐!”
“什麼事?”
“你真的知道我和巴里在她死之前達成了合夥協議這件事嗎?”
“不,我不知道,但我聽説你們討論過這件事。你為什麼現在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現在不説呢?”
“沒別的原因,你可以在早晨告訴我這件事。我期待着知道事情的真相。”
“哦,好吧,晚安,祝你在倫敦玩得愉快。今年的戲劇節很不錯。”
回到飯店她就給戴維-哈伯勒打了電話,表示同意戴維的話。她也不喜歡霍特克斯,而且搞不懂他是怎麼誘騙巴里跟他達成了“合夥協議”,如果他説的是真話。
她打電話給樓下服務枱,問能否幫她買張戲票。哪場戲?“這沒關係,”卡希爾説,“要開心一些的。”
7點半,名為《關掉噪音》的滑稽劇拉開了帷幕。等戲結束時,卡希爾的肚子都笑痛了。旅途上所有的不愉快都拋在了腦後,至少在看戲的過程中是這樣。走出劇院,她感到很餓,就在尼爾大街的飯館吃了些清淡的東西,然後就回到了飯店。一個門房把一瓶白蘭地和冰塊拿到她房間,於是她一人獨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品嚐起美酒,不一會兩隻眼睛就打起架來。她穿上睡衣,爬上寬大的軟牀,沉沉睡去。這條街,這個飯店是那樣的安靜,黑夜籠罩下的倫敦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