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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雙掌生威天下寒

    翌晨,秦天羽喚起虎兒及博兒道:“今天晚上我要與仇人比武,本來是不準備帶你們去,可是仇人太狠,怕他到家裏來傷害你們,所以只好帶你們一起去,只是你們到時在旁觀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出面,也不準出聲,知道沒有?”

    二小連聲答應,秦天羽又與博兒把重要的東西整理出來。

    虎兒當是要搬家,喜得直拍手。

    這時風雨雖然比昨日小得多,但還是沒有停的可能,秦天羽憑窗向外望去,只上下積水成河。

    好在當地的居民經過幾次暴雨,均有準備,都在房子四周挖了八尺的水溝,始能免去水災。

    但平地上已積水有三尺深了,秦天羽心想下午上山如用“登萍渡水”的功夫,恐怕鄰舍驚怪,到時只好用渡船了。

    午飯後,雨勢又小了一些,這時才有些小販,划着木筏賣菜蔬,秦天羽把“銀松”劍用黃綢包好,“半月錢”貼身收下,與虎兒博兒聊天。

    兩個孩子問長問短,他們不知大禍臨頭,弄得秦天羽心亂如麻,正在此時,房門自開,摘星客閃了進來。

    秦天羽等連忙站起施禮,摘星客一擺手道:“下次見面把這些玩意兒都免掉,我們這就走,明天早晨再回來結束。

    秦天羽拿起寶劍,因不便顯露武功,便拿了雨具,與虎兒博兒出了房門,摘星客原來是乘一木伐來的。當下眾人登上木筏,打開雨具,由秦天羽執篙,一葉小筏,在風雨中如飛而去,那消片刻已在莽蒼山下。摘星客與秦夭羽分別抱起博兒及虎兒,丟了雨具,雙雙在木筏上輕輕一點,直如兩隻巨鳥凌空而上,只消三兩縱便隱沒于山中。

    須夷之間已經來到七斧崖,秦天羽雖然久居莽蒼,可是很少上山,這時—見不由暗想:“好怪異的地勢!”

    原來七斧崖,是七個形如斧頭的峭壁連接在一起,每一個崖底又有一個石洞,再前是一片數十丈的平地,只有幾株合抱的巨木,連野草都幾乎沒有。

    對面竟又是一面峭壁,山洪湧流,兩崖之間萬丈深淵飛鳥難渡,摘星客及秦天羽把兩個孩子帶入中間山洞。秦天羽見這山洞不過兩丈方圓,四壁光滑,內有石牀石凳,竟是一塵不染,心中奇怪萬分,向摘星客問道:“莫非這些山洞都有人住嗎?”

    摘星客正要回答,突然虎兒手指洞外驚叫道:“爹快看樹上有人!”秦天羽順勢看去,只見一株巨樹的橫枝上,仰面朝天的躺着一個人,竟是一絲不掛,露着一身黑肉。正是在酒樓被摘生客用罡氣拋出窗外的黑大漢,這人原是華北五魔之末,鐵虯龍謝雲,使兩柄蛟龍剪,能力敵萬人,平時作惡多端。他想是被瀛海子陳士元點了穴道,置於樹上,必是兩老已不開殺戒才用此法,這時風雨不停直淋得謝雲閉目咬牙,憤到極點,偏是又動不了。秦天羽看罷不由笑道:“這小子功夫最差,作惡卻最多,這個澡要洗到二更,真夠他痛快的。

    摘星客道:,“你上去看看,他真洗出汗了。”

    秦天羽聞言,飛身出洞,到了樹上,這時謝雲聽得聲音,睜目見是秦天羽,那一雙怪目睜得銅鈴也是,卻奈何不得。

    秦天羽伏身在他胸部摸了一下,熱氣騰騰,果然竟在出汗,不由笑道:“小子,別老説起沒完,等汗幹了就下來吧!”

    説畢下樹回到洞裏,虎兒博兒終是孩子,大為不忍,齊聲請秦天羽救他下來,秦天羽本來厚道,想把謝雲救下。

    但恐瀛海子脾氣古怪必然不悦,只好向虎兒博兒説道:“他是壞人,不能放他下來,他一下來就要殺我們的。”

    虎兒與博兒素來極愛秦天羽,聞言便不再吵。

    摘星客對秦天羽道:“這些山洞已經數百年沒人住了,相傳在三百年前,莽蒼山出了七條怪蛟,興風作浪,為害人間。”

    “恰好有一位前輩仙人神斧真人,攜同六弟子路過莽蒼,用了七柄千古奇寶”

    五丁神斧“制服了七條怪蚊。”

    “這五丁神斧相傳是夏禹治水時開山所用之神物,威力至大,神斧真人和六弟子制服了這七條怪蛟後,恐怕還有餘孽,於是將七輛神斧化為巨石,把七條怪蛟鎮壓其下,共費時三個月,才將這七條怪蛟神形俱滅。

    “於是留下了七斧崖和這七座洞府,這事也是我四十年前,偶聽一位前輩談起,莫怪你們不知道了。”秦天羽聽罷才知有這麼一段淵源,虎兒和博兒更是聽得眉飛色舞,津津有味,爭着問長問短。

    摘星客不厭其詳的解説,直到秦天羽都煩了,出聲喝止,才不再發問。摘星客看看天色道:“天台山樵現在大概已在山上,秦天羽我看你內功比前大為深厚,想是你這些年來苦練之功。”“只是晚上如果與天台山樵動手,拼着受他掌力,也不可把全部內力用出,要隨時注意防身,這樣有瀛海子暗中相助必可無事,否則就難免要受傷了。”

    秦天羽聞言口中稱是,心中卻有點不服,心想自己往昔即以內功聞名,八年來又練成了本門最高掌力“和凝掌‘,江湖上已少敵手,天台山樵雖然厲害,自己如果以”和凝掌“小心應付,絕不至受傷,心中雖然如此想,但口中不得不連聲稱是。

    摘星客又道:”現在時間還早,孩子們可以睡一會,這山洞暖和,不會着涼,你也可以坐坐禪,我要找我的老兄去了。“説畢一閃身已是蹤跡全無。

    秦天羽也想靜坐調息,把氣功再周運一啓遍,恐虎兒博兒坐着無聊,反叫他們睡在石牀上,一一撫了睡穴,然後在石凳上調息起來。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耳中似乎聽得有人談話,秦天羽睜眼一看,只見摘星客與一白髮老人坐在一枝樹杆上。

    他們正在丁丁冬冬的奕棋,也未用氣功擋雨,大雨把衣服淋得透濕,二人直如未覺,仍然與興高采烈的下棋。

    秦天羽看過心想:“這兩個老傢伙真是怪物!”

    秦天羽下得凳來,看看虎兒與博兒,兩人睡得甚酣,心想晚上可能要折騰一夜,便不叫他們,自己走出洞來。

    因須尊敬兩老起見,自己也不好運氣擋雨,只好淋着雨走出;這時摘星客回頭道:“秦天羽,你也來看看棋,別老坐着。”

    秦天羽答應着腳下輕輕一點,飛上樹枝,這才看清那銀髮老人,唇上留着短髮,一張臉黑裏透紅,臉型一如廿歲的小孩子,體格健壯,如非白髮白鬚,真就像個孩子似的。秦天羽想這定是早年威震天下,與摘星客同名的瀛海子陳士元了,自己半生江湖尚是初次見面,當下忙要行禮。

    那知才把身子彎下去,猛見瀛海子左手一揚,一股極大的掌力湧了上來,哧得連忙向旁縱去,直飛出五丈以外,落在另一株樹上。

    就這樣右臂還是被掌風掃了一下,痠麻不已,這時猛聽得一聲巨響,原來瀛海子的掌力被自己讓過,正擊在對面一棵大樹上。

    劈利吧拉落了十幾根比海碗還粗的樹枝,直把個仁劍書生驚出一身冷汗,呆呆的站着搞不清怎麼回事。

    這時摘星客瞪了瀛海子一眼道:“你這老小子不知輕重,你要是傷了他一根汗毛,看我不要你一條大腿!”跟着轉頭對秦天羽道:“你過來,他就是好鬧,你不必行禮了。”

    秦天羽這才又縱了回來,瀛海子左手摸着鬍子,眯着一對小眼睛笑對秦天羽道:“你就是仁劍書生?”

    秦天羽點頭稱是,瀛海子又道:“我三十年前説過,誰要拜我;要先躲我一掌,然後才有資格拜我,你剛才躲過了,現在再行禮吧!”秦天羽聞言哭笑不得,只好再施一禮,本來只是彎身行禮,不料瀛海子又道:“這麼大的雨,還得跪下,真是自找麻煩!”秦天羽聽了不得不跪下,瀛海子這才哈哈大笑,嘴裏連喊行了行了。摘星客恐秦天羽難堪,等他站起便道:“他與你先師也是至交,照理你應跪他,只是我也討厭他的惡作劇。”秦天羽忙道:“陳老前輩乃神仙人物,小侄今日有緣得見,真恨不得能夠長跪身旁領受教誨呢!”

    瀛海子把眼一翻道:“你真是書生,説幾句話也是酸氣沖天,你要是老跪在我旁邊,還不把我酸死了!”這時秦天羽耳中卻聽得噓噓之聲,低頭一看,原來下面橫枝上的謝雲被雨淋了一天一夜,雖説內功尚佳,但風雨交加,深秋時天氣亦冷得可以,何況又在高山上,加以被點了穴道,所以有些吃不消,正在運氣調息。

    摘星客好似突然驚覺,“哦”了一聲,對秦天羽道:“我倒忘了,有些話不能讓這小子聽,天羽,你下去點了他的昏穴吧!”

    秦天羽稱是而下,見謝雲鼻扇嘴動,好似難受已極,當下心想這謝雲已被點了兩處大穴,雖不重出大傷元氣。

    現在摘星客又命自己點他昏穴,以自己對付一位不能反抗之人,終覺不忍,但又不能違抗。

    由於一念忠厚,便俯身先解了謝雲啞麻二穴,謝雲才啊的一聲大喘一口氣,秦天羽在其左腿白海穴輕輕一點,隨即昏倒,不省人事。摘星客聞聲道:“你還是心性忠厚,以謝雲之罪大惡極,若遇其他高手,怕早送了命,偏巧碰見我們三個不願開殺戒的人,也算他不該絕命了。”

    秦天羽回到二老身旁,笑道:“這賊經陳老前輩這番徵戒,也足夠他膽寒了。”

    瀛海子哼了一聲道:“這些東西善根早昧,根本死有餘辜,不過我們不願作劊子手罷了!”

    摘星客起身道:“得了,這棋也別下了,我們進去吧!”

    瀛海子卻不依道:“那怎麼成,我可不願意為幾個毛賊誤了我們這局棋。”

    摘星客一瞪眼道:“你要是一再糾纏不清,我這就走,看你找誰下棋去。

    瀛海子一吐舌道:“乖乖,我一生誰都不怕,就怕你,好,棋不下了,走!”

    説罷,秦天羽但覺一陣輕風拂面,再看瀛海子已經笑嘻嘻的站在洞口,心下不由好生驚服。

    三人進了洞,瀛海子大聲叫道:“好香的酒!”摘星客轉頭問秦天羽道:

    “可是你帶了酒來?我怎麼不知?”

    秦天羽道:“定是童博帶來的,這孩子心細。”瀛海子道:“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先把這兩個孩子叫起來,我們要先吃飽了才能打仗呀!”秦天羽隨即把虎兒與博兒叫醒,果然童博知道三人均愛飲酒,與虎兒各裝了兩瓶帶來,當下眾人就石榻上打開酒食。瀛海子又自壁間拿出一大包滷菜及麪食,對秦天羽道:“你們還未闢彀,這是給你們準備的。”於是五個人開始吃喝起來。摘星客與瀛海子盡談數十年前舊事,虎兒與博兒更是生平沒有過這種生活,由不得指東道西,興高采烈。只有秦天羽心中最苦,思前想後,覺得自己已經在江湖中落了一身恩怨,只怕永遠也無法擺脱,現在面前坐着兩位千古難遇的異人,自己何不拜在門下,學些驚人藝事,重入江湖,把—身恩怨全作個了斷,然後才能逍遙自在。

    想到這裏才略開了懷,正好二老談話告一段落,便往摘星客身旁一跪,尚未説話,摘昨客已搖手道:“你不必説了,你的心意我全知道,只是我的功夫非童男不能練就,再説你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是少有,只要用心苦練,焉知不能到達我的地步?”秦天羽聞言心中一涼,知道拜師已絕户望,便又轉身對瀛海子,瀛海子用手把秦天羽扶起道:“我與摘星客生平未收弟子,各有收徒的理想和規矩,當年你師父也曾暗示我,要我在他身後收你為徒,可是我已定了規矩不收帶藝之人,你也不必灰心,我一定會為你物色一個奇人就是了。”

    秦天羽心頭冷冷?對摘星客道:“老前輩既然不能收小侄,方才小侄已經想通了,要想逃出江湖恩怨,已是無望之事。”

    説着看了虎兒博兒一眼道:“這兩個孩子,小侄溺愛至深;可否請二老收在門下,作為再傳弟子,這樣小侄也好放心。”

    説到這裏,不由一陣心酸。原來秦天羽拜師被拒後,決定把兩個孩子託付好了,自己隻身仗劍重入江湖,用生命和勇氣與恩怨搏鬥。

    摘星客接着道:“虎兒我一來就看中了,只是入了我門,便不能婚娶,你只一子,可使得嗎?”

    秦天羽聞言才知道摘星客早有此意,不由大喜,當下説道:“能歸老前輩門下,便是曠古仙緣,小侄家鄉尚有胞弟,香煙不絕。”

    摘星客道:“如此甚好,現在不必行禮,為了輩份,虎兒就算我徒孫好了。”

    虎兒早爬在地下,叩了三個響頭,連喊師爺。

    這時博兒福至心靈,向着瀛海子就下跪。瀛海子一把抓着童博領子,向上提了起來,呵呵笑道:“別這麼沒出息,我收你作徒孫子好了!”

    秦天羽見一夜之間,虎兒博兒均得異人收納,不由欣喜異常,於是一開心懷,便隨着飲酒言笑,其樂融融。這頓酒,直吃到初更將近才罷,摘星客站起來對秦天羽道:“時間差不多,怪物們快來了,你要記住,對付天台山樵切不可硬擋,他早年敗在你師父手下,怨憤已久,你要小心呀!”“我現要往青城一行,有我老兄弟暗中助你,料可無事,虎兒博兒留在此,天亮前我回來再安排一切。”

    説罷轉對瀛海子正色道:“老兄弟,你可別大意……記着,十年之約。”

    瀛海子點頭道:“我知道,咱們一塊走,我送你一程。”説着對秦天羽道:

    “我就回來,他們來了,你自管按你自己意思對付。”

    説畢與摘星客雙雙而去。

    秦天羽把虎兒博兒再三叮囑,不準出洞,自己在洞口坐了一會,天色益暗,估計着大概已快二更了。這時突見一大團火光白天而降,落地後才看出是瀛海子,拿着六盞明燈,一言不發往左側最靠邊山洞走去。除了中央秦天羽等存身山洞外,其餘六個山洞全是光明如晝,燈光反射出來,照得洞前廣場亦頗明亮。

    瀛海子走來道:“五魔就要到了,天台老怪還未露面,我得踩踩,看這傢伙有什麼花樣,你小心應付。”

    説畢不見,秦天羽心想七個山洞,六個有燈,豈不是告訴別人自己在中央?但瀛海子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為了兩全孩子安全,自己不如到個面等候,心中打定主意,又將虎兒博兒好好安置了一番,把“銀松劍”放在背上,慢步走山洞。

    這時秦天羽才發覺謝雲已被瀛海子解了昏穴,但卻點了軟穴,懶洋洋的靠在一株大樹上,仍然是一絲不掛。

    秦天羽見他目光已散,知道內傷甚重,如不好生調養,一身武功是無法恢復了,心想碰到這兩個老傢伙,也是他該受折磨了。

    秦天羽隨便搬了一塊山石,面對謝雲不遠坐下。

    謝雲因啞穴已解。這時見秦天羽到來,忍不住道:“姓秦的,有種你給我個痛快,這麼折騰你四爺算得什麼人物?”

    秦天羽聽他聲音低啞,舌大氣虛,足見元氣大傷,口氣偏還是這麼強,不禁讚佩他是條漢子。

    當下笑道:“謝老四,我們請你來洗澡的,總不能讓你在澡盆裏淹死,你再等一會,你師父一來自然放你。”

    才説到這裏,突聽左崖一聲尖叫,如同鬼嚎,令人心悸神搖,跟着見一道黃線,疾如飛矢,打在謝雲右臂“肩井穴”上。

    落在地下竟是一片柘黃了的竹葉,謝雲立刻手腳活動,恢復知覺,站起來,光着身子,一恍一搖的向左崖跑去。

    秦天羽知道自己的大仇陰陽圈田奇已到,用摘葉為箭的手法,解了謝雲穴道,當時仇恨頓生,不由得髮鬢俱張,仰天一陣狂笑,聲震空山,接着道:“田奇,八年多不見面,我秦天羽把一切往事都忘了沒料到你還捨不得我,好,你快出來我已等得不耐煩了。”

    黑暗中有人發話道:“秦天羽,你奪我愛,奪我藝,此恩我焉能不報?”

    語聲才畢,自左側慢慢走出一人,劍眉朗目,意態瀟灑,看來不過三十幾歲,秦天羽料不到田奇仍是當年神色。等到田奇走到近前,不由站起來,劍眉一挑道:“恩也罷,仇出罷,今夜我總讓你趁心而去,咱們別耽誤,你就伸手吧!”

    田奇尚未答言,又由後面縱出三人,正是鬼影子錢橋,追魂手錢河,以及子母神梭何干三人。鬼影子搶着道:“師父,昨天酒樓上秦大俠表演了一手‘隔空傳力’,使弟子等無限敬佩,想借這個機會與秦大俠討教討教。”

    田奇與秦天羽因分離八年,不知對方功力如何,聞言正合心意,當下故意道:

    “你後生小輩竟敢與秦大俠過手,豈不以卵擊石,快退下去!”

    秦天羽早知對方以退為進之心意,聞言微微一笑道:“不必,錢師傅願出手,秦某求之不得。”

    説到這裏,大踏步走出五步,回頭往鬼影子點點頭,笑嘻嘻的道:“來,我陪你玩玩!你要是玩累了,儘管招呼你夥計們一塊來。”鬼影子雖知秦天羽輩分,武功均高過自己,但見他如此狂妄,亦不禁大怒,趕上一步道:“秦大俠真愛護我們!”

    説着暗中運氣,力貫雙臂,一墊步,十指挾着勁風,往秦天羽胸前抓來,秦天羽笑道:“你不用兵器是找死!”這時鬼影子兩手已經抓到秦天羽胸前,只覺手指觸處,滑如油脂,心道不好,連忙卸勁後縱,但已來不及!秦天羽身向左一閃,右手往鬼影子脅下輕輕一點,叫聲:“躺下!”

    鬼影子平地被送出兩丈以外,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弄得一臉一身均是泥漿,爬起來,把一雙小眼睜得圓圓的,一言不發,自腰間取下一支九節軟鞭。這九節軟鞭為純鋼打造,鞭頭為一張口虎頭,內有按簧,伏有毒針,往往在緊要關頭髮施傷人,萬難閃躲。

    這時鬼影子手提鞭尾,平空舞了一個半圓,再見他輕輕一帶,虎頭猛地向後仰回來,腳下用力,軟鞭猶如一條怪蟒,挾着風聲,直向秦天羽左目點來,只聽秦天羽哈哈一笑道:“你亮兵刃也是找死!”

    跟着不知怎麼回事,那鬼影子竟又被摔了出來,這次摔的更重,一跤倒地連兵器都出了手。

    田奇在旁看得清楚,鬼影子是被秦天羽內家掌力震出,如此功力,就是三個徒弟同上,也不是人家的對手,當下便要出聲。

    那知追魂手與子母神梭早已忍不住,雙雙亮了兵器,撲了進來,秦天羽見追魂手一雙鐵筆,子母神梭是一大一小兩支梭形兵器,知道他們要以小巧靈活取勝,心想田奇要看目己功力,我偏不動,以逸待勞,決定用掌力避重就輕,把三魔戲耍一番。

    這時三魔已然會合,品字形把秦天羽圍在中央,只見梭光鞭影,掌風虎虎,三魔雖然各盡全力,折騰翻跌,什麼出奇的招數都使出。可是秦天羽仍然含笑自若,兩支肥大的袖袍,好像趕蒼蠅一樣,拂來拂去,腳下連寸步均未移動。可是三魔卻被秦天羽掌風迫得東倒西歪,有時還幾乎碰到一起。

    最苦的是鬼影子,一條九節軟鞭,不但傷不了敵人,還要顧慮傷了自己人。片刻下來,雖在大雨之下,三魔已然汗水涔涔。

    秦天羽想到田奇在側,天台山樵尚未露面,也就無心再與三魔糾纏,於是沉心運氣,待機而動,準備把三魔打退。

    這時恰好三魔分而又合,成一字形,三樣兵器攻了上來;秦天羽心想等兵器近身再以內家掌力擊出,好使他們三人兵器一起落地。那知三魔距自身尚有三尺時,突見大片銀絲光雨,如疾雷暴雨般,襲了過來,秦天羽大吃一驚,匆忙中只得往上撥起三丈多高。大片毒針銀梭擦着鞋底而過,秦天羽雖然藝高膽大,也被驚得一身冷汗,當下大怒,落身之時,三魔鞭梭齊到。秦天羽大怒之下,伸出左手,鋼抓般地一把抓着鬼影子的鞭頭第二節上;右手由拳變掌,虎口橫架着追魂的子梭,由右往左,一掌推來。只聽三魔同時怪叫了一聲,同被震出一丈以外,三人倒了一排,尤其鬼影子受創最重,軟鞭中折,鮮血吐了一地,人已昏死過去,追魂手與子母神梭何干二人,也被掌力震得面如金紙,雙雙閉了氣。原來秦天羽陰遭暗算,盛怒之下,用出了“和凝掌”。還是秦天羽忠厚,只用了四成功,到了鬼影子面前,因恨他狠毒,又加了一成力,三魔那裏敵得,悉受重創。田奇在旁防護不及,連忙先將鬼影子救醒,周身略加推拿,嘴裏塞入了幾丸藥丸,跟着又將錢河、何干救醒。何干因內功較深尚能行動,田奇當下亦顧不得與秦天羽答話、呼出謝雲扶着追魂手錢河,自己將鬼影子錢橋托起,送入了右側第一座山洞。當下着令三人不可動作,又為之推撫順氣不已。

    秦天羽一人停立雨中,看着地上的鮮血,被雨水沖淡擴散,知道今日之事仇恨更深,不由嘆了一口氣。

    回頭一看,虎兒和博兒伸出兩個小腦袋,笑嘻嘻的觀望,毫無懼色,秦天羽向他們揮揮手,意令小心。

    這時陰陽圈田奇已自洞中走出,一路冷笑道:“秦天羽,好厲害的掌力,我倒要好好謝你成全了我的徒弟!”

    秦天羽聞言思忖,料想那鬼影子恐難活下去了,當下回道:“那正是我的心願!”

    田奇一聽仰天一陣大笑道:“你可知我此來也是有心願的?”

    秦天羽冷冷地道:“我秦天羽就在眼前,昔日恩怨今晚自可償清,不必拖延,你就爽快點吧!”

    田奇卻沉住氣,不慌不忙地道:“你還是當年脾氣,不瞞你説,我今天到此,便為的要報你害我數十年獨身之仇……當年你越級掠藝,橫身奪愛,我一生高傲狂妄,卻栽在你手裏,處處被你搶先……”

    説到這裏,情緒頗為激動,稍停又道:“同時你害得徐雪蓉……

    才説到這裏,只見秦天羽雙目含淚,大叫一聲道:“田奇!你還有臉提雪蓉?

    提起前事,我恨不能食汝之肉,飲汝之血,我的家庭,名聲前途均被你毀了,你…

    …”

    這時田奇反到恢復了平靜,搖手阻着秦天羽,微微笑道:“這樣看來,我們各有一肚子冤屈了?你不必急,我今天來就是來拼命的,我還可以告訴你,十年前我拋棄了本門功夫,另拜天台山樵為師。”秦天羽聽到這裏,冷笑道“叛祖離宗在你已不算一回事;十五年前師叔已將你逐出門牆,這些事你還有什麼可提的?”

    田奇聞言不惱,仍然笑道:“今天我師父也來此,為的是看看天下第二劍……‘天南派’自老一輩仙逝,應以你劍術最好了。”

    秦天羽知天台山樵早年挾一身之技,威震江湖,卻敗在恩師天南劍下,當下冷然道:“天台到此,我早已知,欲雪當年之恥,我秦天羽當替師受過!”田奇仍是慢吞吞的道:“自摘星客隱退,玄元劍失傳,天南劍獨步武林,家師自創凌霄劍法,不過想趁此機會與你印證印證,至於我們的私事仍由我們自己解決,他老人家決不多問。”

    秦天羽此時有些不耐煩,朗聲道:“夠了,荒山大雨,我可不聽你講故事!”

    田奇失聲一笑道:“好,是的,我是來拼命的,不過我們用不着一上來就拼命,先找點小巧的功夫解解悶如何?”秦天羽知他要出策謀,以他之長對付自己,毅然道:“有什麼花樣你就快説吧!”

    田奇走近一株小樹,順手摺了六根三尺長,粗如指的樹枝,拿了三枝,從容的在一塊大青石上插了一個品字形。

    秦天羽見每根相距三尺,而且入石只不過兩寸,風稍一大,便略略有些搖晃,但卻不至於倒下。這時田奇走在一丈開外,在另一石上依樣插好三根,回頭笑對秦天羽道:“我們相隔一丈,各在上面以掌相對,這三根椿可以任意走動,可是隻許單足落枝,不可同時踩兩根椿,誰要是落地或樹枝倒斷均算輸,你看如何?”

    秦天羽知他要以輕功取勝,如此大雨,彼此全是濕衣濕鞋,要在上面使用內家掌力,非有極佳的輕功與內功不可,自己合計着可以勝任,便道:“一切由你!”

    田奇點點頭道:“我先上!”

    言罷雙腳微點身子飛起一丈高,落下時頭下腳上,距第一根樹枝還有三尺時,雙臂平伸略向後一擺,整個身子正了過來。

    右足足尖輕輕落在樹枝上,身上的水珠濺出五尺多遠,身形展處絲紋不動,那樹枝就如同落上了一隻蝴蝶,直如無物。

    秦天羽知他故意賣弄,但對其功力之深亦頗驚佩,自己提氣輕功,向上一縱,只見他整個身子飛起八尺,仰面朝天的落下來。

    距第一枝二尺時,猛地右足後伸,點着枝頭把身子站直,但樹枝與整個身子卻不停的搖晃着,濺得一片水花,搖了一陣才笑嘻嘻的站穩。

    田奇見他竟使的是“顫蜂戲枝”的身法,這種輕功比登萍渡水還要難,當下亦不由心驚!秦天羽在枝上略一停,好似站不穩,直如要摔下來的樣子,又換到第二枝上,接着又踏上第三枝,每上一枝都是搖搖欲墜。

    這時田奇也把三枝繞走一遍,兩個人走到了對面,田奇一舉手道:“我們以十招為限,你進招吧!”

    秦天羽又換過一根椿道:“秦天羽一向讓人三分,你先!‘,田奇聞言答了一聲,”好!“

    當下右掌自胸前翻出,遞出半尺,猛然一翻掌,只聽掌風呼嘯,兩人中間的暴雨亦被迫住,強大掌力夾着一片雨珠,整個向秦天羽襲來。這時秦天羽正走在右椿上,見田奇出掌如山,不敢大意,當下氣貫丹田,也用右掌,平着推了出去。

    雙方都是要試對方功力,田奇用了七成力,秦天羽則只用了五成力。雙方掌力一觸,只聽一聲巨響,猶如裂帛,各人各自換過一根椿,彼此都試出了對方的功力。

    秦天羽覺得田奇掌力凌厲,卻不夠雄厚,自己這場可立於不敗之地了。田奇也覺出秦天羽掌力渾厚,自己已顯遜色,當下要出奇制勝才可保得不敗。

    兩人各有所思,瞬間已繞了三週,秦天羽見田奇自第三枝踏上第一枝時,雙掌貼胸,一前—後的吐了出來,喝了聲:“接招!”

    田奇連忙蓄掌以待,見秦天羽先出右掌,後出右掌,掌力已然迫近,自己忙把雙掌推出,使了八成功力。

    只覺得秦天羽前掌陰柔沾貼,後掌剛強雄偉,合組成一道堅強的力壁,似要把自己帶下樹枝,霎那之間,又一股極強的力量倒撞過來。這樣一前一後,一貼一擊,幾乎把田奇擊下樹枝來,不由大吃一驚,忙將“罡掌”化為“五毒手”,又加了一成力,才將秦天羽掌力擊回,已驚擊一身冷汗。田奇的“五毒手”為天台山樵獨創掌力,雙手張時,可化為十道尖鋭的指力,並且互相牽連。不但可破敵人任何掌力,並且自己的指力可衝破敵人掌力而傷人。適才一掌,秦天羽亦用了八成力,固然險把田奇擊傷。

    可是田奇危亂中,化罡掌為五毒手,指力反擊過來,亦把秦天羽迫得向後換了一根椿,也自心驚。

    頃刻之間,兩人已過了七招,仍是不分勝負,雨卻愈下愈大,天台山樵與瀛海子仍未露面,兩人各懷戒心,時時蓄掌迎敵。

    這時兩人已轉了三個圈子,秦天羽立在第一椿,田奇則落在靠左第二椿上,秦天羽單足點枝,不再移動,田奇突生詭計,雙掌齊放,用足了勁,平胸推出,雙臂將直時,左掌突然往下略沉。

    秦天羽見他發掌便不敢大意,自己也是雙掌並出,用了九成力,那知才與田奇掌力一觸,突覺對方掌力減弱,自己用過了力,身子向前衝來。

    同時腳下樹枝被田奇掌力震得向後彎了回來,當下再也來不及提氣換步,一個身子由樹枝上不由落了下來。

    秦天羽被田奇掌力一帶一送,再也立身不住,不由從樹枝上落了下來,心中一急,顧不得出掌傷敵。

    匆忙中,右足足尖往左腳腳面上一點,本來只離地只有半尺的身子,突又撥起了三尺,半空中力貫雙臂,開聲吐氣,發足了一記十成力的“和凝掌”。

    田奇雙臂還來不及收回,見秦天羽使出絕招,掌力如一座鐵臂般,夾着風雨襲了過來,自己手收不回來萬難抵擋,無奈之下只得向左飛出一安,落在地下。

    秦天羽發掌之後,飄身仍然落在原椿上,見田奇已離了椿,自己也跳了下來,田奇神色自若,對秦天羽一笑道:“果然我的掌力還不如你,我們開始第二場吧!”

    秦天羽見他説話時,眼光不時注視着自己這邊的頭椿,不由飄眼一看,發現樹枝多陷下去一寸。想是自己最後落下之時,為了穩足身形,腳下無意用了力,這樣一來,倒顯得自己討了巧。不由面色一紅,隨道:“你是來尋仇,並非比武,我看不用什麼二場三場,趕快作個了斷吧!”

    田奇縱聲大笑道:“秦天羽,我們都不是鄉野俗夫,難道要一見面就臉紅脖子粗,叫喚着拼命不成?這樣豈不辜負了你書生的雅號?”

    秦天羽聞言哭笑不得,只道田奇在拖延時間,以候天台山樵到來,當時不耐道:“好吧!你説怎麼辦就怎麼辦,誰叫我是主人。”

    田奇道:“你早年就以劍聞名,我就以一對陰陽圈與你過招;你天南劍法共有一百廿六式,我圈法也一百廿六式,我們一式不留,傾囊而出,打個痛快如何?”

    秦天羽不知田奇另有深意,當下不假思索道:“就這樣麼!”

    言罷,從背後摸着劍匣,用中指輕輕一彈,只聽一擊龍吟,這柄天南派的鎮山之寶,脱匣而出,只見銀光閃閃,映人發眉。田奇也自懷中取出一付陰陽圈,這陰陽圈方圓不過三寸,金光閃閃,微微一碰,嗡然有聲,奪人耳目。兩人一左一右,打起圈子來,這時地上,積水已有數寸,但兩人腳起處,竟未濺起—絲水花。

    秦天羽在前,身形輕快,肩平身直。田奇在後,緊若急風,體態瀟灑。

    兩人疾轉,轉了十幾個圈子,秦天羽覺心神合一,進入佳境,猛的回頭,長劍點處映出朵朵銀花,真個疾如飄風,輕似鴻毛。

    田奇倒步直退,兩圈同出,金光亂閃,鏗然有聲,二人無懈可擊乍合即分。

    少時,但見銀虹翻騰,金波起伏,劍吟圈鳴,帶起雨滴萬點,端的好看已極。

    第十招,秦天羽長劍平伸,化刺為挑,這一招名為“潛龍抬頭”,田奇仰面吸胸,陰圈五尺,兩人又開始圈轉起來。

    秦天羽轉至左側,正想翻身出擊,猛昕瀛海子自中央洞府發話道:“秦天羽,把你劍術藏一點,老怪物在石頭後面偷學呢!”

    秦天羽聞言一驚,順勢往前側看去,果然暗影中站立一人,枯瘦如柴,長髮披肩,臉色慘白,形同鬼魅,心知此人必是天台山樵。瀛海子叫自己不可盡施劍法,自己師傅神技,變化多端,豈是別人一看就會?天台山樵又豈能偷學自己劍術?但突想到田奇指明要自己盡施師門真傳一百廿六式,原來有此奸意,當下心中凜然一驚,雖然不能肯定,但也以謹慎為是。

    當下,身形一變,搖搖晃晃,如醉似凝,竟然更換了由奇早年同門學技所習之“飄風劍‘’法。這劍法雖亦奇妙,;但是卻遠不如天南,好在劍在人用,以自己的功力,使來仍不減先前聲角。那天台山樵果有私心,欲觀天下劍術,以便自創一格,以備日後武林大會時,奪得天下第一劍。適才在石後偷學秦天羽劍法,雖然覺得秦天羽劍法神妙,不可方物,但自己卻將架式背記心中,另間容有遺忘,回去也要研究。現突然有人叫破,秦天羽換了劍法,自己一個老輩,雖然可以賣老,假作旁觀無心,但總覺不太磊落。心中不由大恨洞中之人,少時定要斃於自己掌下,然後再強迫秦天羽演習,才能解心頭之恨。當下不得不慢步走了出來,雖然憤到極點,但他為人陰沉,喜怒不形。

    天台山樵寒着一張死人臉,嘴角帶着獰笑,慢慢走近觀戰。

    他也是渾身透濕,滿頭的長髮,白多黑少,被雨水淋的一束束地,山風吹來,滿空飛舞,極為可怖。秦天羽換了“飄風劍”法,身形雖慢,招數卻快。田奇見天台山樵露面,秦天羽換了自己早年慣使的飄風劍,於是招數一緊,打算迫他使出天南劍法。那知秦天羽功力深厚,應付自若,不時還參雜些別派劍法,田奇一時也難以得逞。兩人苦鬥了數十招,仍然分不出高下,秦天羽幾次用奇招想毀田奇,也均為其化解,情況立現膠着。天台山樵在旁好似不耐煩了,尖聲道:“徒兒且停一下!”

    聲如夜梟,刺耳難聽,這時田奇一晃身子,退在天台樵身旁。

    天台山樵用手一指秦天羽,用着牝雞報曉般的嗓子道:“秦天羽,且慢動手,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秦天羽見他神態傲慢,目中無人,當下右手執劍,左手插腰,昂然道:“人稱你天台山樵,我看你倒像個山魈!”

    天台山樵聞言,短眉一豎道:“小子,你天南派與我師徒兩代有仇,今天可要記在你一個人帳上了。”

    秦天羽把劍一晃,泰然一笑道:“老鬼,我不是正在還帳嗎?”

    天台山樵仍然死氣沉沉,要死不活地道:“好小子,你可敢與我動手?”

    秦天羽劍眉一挑,冷笑道:“你師徒同上,我又何懼?”

    天台山樵一聽,桀桀一陣怪笑道:“好狂的小子,好,我們先過過招!”秦天羽把身一側道:“老鬼,別羅嗦,快動手吧!”

    天台山樵往外跨出五步,向秦天羽點點頭道:“你的和凝掌不錯,天南劍更好,現在你劍掌並用,儘管往我身上招呼,我要是被你逼出半步,便算輸你。”

    秦天羽更不答話,右手長劍“雪裏尋梅”就往天台山樵左眼點來。

    天台山樵動也不動,等到劍尖離眼只有三寸時,左手二指往劍身便點,跟着右手向秦天羽期門穴點來。秦天羽但覺兩股極大勁力襲了過來,連忙舉劍閃身,一個大轉“蛟龍戲浪”,身如飄風,已然到了天台山樵身後。

    劍走輕靈,往天台山樵腦袋“期門穴”點刺過來,這一招是“飄風劍”中的絕招,威力無比。

    那天台山樵直如不知,頭也不回,只微微搖搖頭,腦袋一束頭髮,突然飛起,宛若一條怪蛇,便往劍身上纏來。

    秦天羽那知厲害,只顧振力遞劍,劍身立刻被天台山樵的一束頭髮纏緊,只見天台山樵頭向左一側。秦天羽突然覺得劍身一緊,天台山樵的一束濕發,竟被自己銀松劍絞成碎段,紛紛落了下來,自己連忙抽劍站穩。

    天台山樵一聲怪叫,身子一側,猶如一支怪鳥,凌空而起,向中間的山洞撲去。

    突然,洞中一聲長笑,飛出一團白影,身形更快,一出洞便往崖上撲去,霎那已上去數十丈,停住身形,回頭向天台山樵點點頭,翻身一縱,已失蹤跡。天台山樵怒喝一聲:“小輩,我看你逃到那裏去!”

    言罷幾個翻身,也隱沒於黑暗中。這裏秦天羽知道瀛海子現身,引走天台山樵,正是給自己機會,當下不再遲疑掌中劍一緊,揉身而進,“落英繽紛”一片劍影夾着風聲,向田奇上半身各路要穴擊來,田奇連忙展開雙圈,開始激鬥起來。

    這次二人動手,真個稱得上是拼命,秦天羽展開了“天南劍”

    所有招數,只見劍影如山,銀光閃閃。田奇的一百廿六式“修羅”圈法,也使展開來,交織成一片光網,遠遠望去,只見一條銀蛇,在一方金網中翻騰閃躍。

    有時又若一片劍影,裹圍着兩隻金環,煞是好看。兩人打了數十招,仍是不分勝負,秦天羽急性,貪功心切,倏出了天南劍中奇招,左手貫力,右手長劍“舉火引鳳”急如迅雷往田奇胸前挑來,跟着身隨劍進,左掌五指平伸“仙姑種荷”向田奇右脅拍來。這一招劍掌並用,妙到極點,田奇沒料到秦天羽突出奇招,劍掌俱到,一時萬難閃躲,一咬牙,不顧性命,雙圈並叩,奮起全力向秦天羽砸來。

    二人相距不過兩尺,秦天羽劍掌已出,在情急之下,左掌迅捷的向上急挑,整把向陰陽雙圈抓來。

    只聽幾聲慘叫,兩人突的分開,田奇左胸血流如注,雙圈出手,兩雙手齊腕而折,人已昏絕在地。

    秦天羽一隻左手連手掌被削去了五分之三,左頰一塊肉,整個被掀去,鮮血涔涔,右手長劍支地,全身不住顫抖。

    這時崖左一聲鬼嘯,天台山樵捷逾飛鳥般的衝了過來,到時先在地上撫視田奇,匆匆塞了兩粒藥丸。

    轉身對秦天羽一聲獰笑,厲聲道:“秦天羽,田奇算被你成全了,我也不能讓你多活一會兒!”

    言罷身如飄風,已到秦天羽面前,右手二指便往秦天羽胸前“章門穴”點來。

    秦天羽在重創之下,焉能抵擋,勉強奮起全力,右手長劍上撩,向天台山樵“下陰穴”刺去。

    天台山樵一聲怪笑,人已到了秦天羽之背後,右掌平拍下來,秦天羽萬難閃躲,只有閉目等死。

    正在危險之時,突自右崖飛來一片白光,恰如其時,與天台山樵右掌撞在一起,只見天台山樵撤掌後退,身前飄下一塊白綢。

    但是天台山樵的掌力,已經有小部分擊中秦天羽,只見秦天羽吐出滿口鮮血,人已倒卧在泥水中。

    跟着一團白影掠過,將秦天羽挾起,一閃而逝,連天台山樵如此功力,亦未看清來人之模樣。

    少時自洞中走出一人,紅面白髮,正是瀛海子,一面走一面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乘人之危?”

    天台山樵正在疑惑不定,這時見出來的是瀛海子,不由大吃一驚,退後一步道:“你……原來是你!”瀛海子冷笑道:“老鬼,廿年不見,你怎麼越變越像女人了?”

    天台山樵仍然在驚恐中,低聲道:“剛才是你?”

    瀛海子接道:“不錯,是我!”天台山樵道:“那……摘星客……”

    因廿年前摘星客與瀛海子同隱遼東,二人寸步不離,江湖相傳,十年前遼東一帶長白山大雪崩,摘星客、瀛海子適往採藥,雙雙喪命。今晚天台山樵突見瀛海子不由大吃一驚,心想如果這兩人尚在,黑道將無抬頭之日了。

    瀛海子一見他問到摘星客,卻把頭髮搖了搖,而且滿面戚容的説道:“我老哥哥不幸已經死了!”

    天台山樵聽了,心下略安,這時瀛海子用手指着天台山樵道:“你們今天來尋仇,現在應該告一段落,十年後武林大會徐雪蓉必然也到,到時再作個了斷……你的三個寶貝徒孫都在樹上,帶他們快滾吧!”言罷不俟答言,轉身走入洞中。

    天台山樵呆立片刻,抬頭一看三個寶貝徒孫,又被點了軟穴,一個個躺在樹枝上,當下皺了皺眉。飛身上樹一手兩個,一手一個抓了下來,解開穴道,自已雙手托起奄奄一息的田奇,又令何干自洞中扶出鬼影子自左崖下山而去。

    卻説瀛海子因在崖上遇到一位老友,略為耽誤,不料趕到時秦天羽已經受了傷,正趕上天台山樵出掌傷人。

    眼看秦天羽就要立斃掌下,但以相距過遠,萬難解救,急忙中撕下衣袖,用內家掌力擊出,才算破了對方掌力,搶救秦天羽入洞。

    因恐洞中二小見了傷心,未曾入洞,先隔空點了二小睡穴,放好秦天羽才趕出洞來打發了天台山樵。

    這時瀛海子已經進入洞中,自己一生心中也沒有如此的難受過,想到摘星客臨走之時再三囑咐,加上秦天羽師門與自己淵源深厚,以自己輩分之高,武功之奇,竟因一時疏忽,而令秦天羽受此重創。

    縱然自己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但也恐殘廢終生,虎兒年幼,他這一身恩怨又該如何了結呢?瀛海子想到這裏,心亂如麻,看看秦天羽滿身血與泥污,伏卧在石榻上。

    當下定了定心神,撕下一塊衣袖,醮着洞外雨水,先把臉手部傷口洗淨,往懷中取出“六葉散”,用碎布包紮好。

    這“六葉散”是瀛海子與摘星客,十年前冒着雪崩奇險,在長白山採了六種神草,以參葉為引,製成的一種止血生肌靈藥,具有奇效,本是為武林大會解救正派弟子而備,不料卻用在秦天羽身上,當下不由又輕嘆了一聲。

    這時包紮完畢,秦天羽一張臉只餘口鼻與一支右眼。

    瀛海子又將秦天羽背部濕衣撕碎;只見背心上有兩個輕淡的黑色指印,不見紅腫,亦不見破裂。

    瀛海子皺着眉,用右手掌心緊貼秦天羽傷處。

    少時只見一片極淡的黑煙升起,瀛海子張口吹散,跟着雙掌齊下,把秦天羽濕衣盡褪,全身上下撫揉一遍。

    這時秦天羽才悠悠醒轉,看着自己躺在瀛海子懷中,不由得流下了一滴英雄淚,望着瀛海子道:“弟子無能,只怕要辜負兩位前輩……”

    才説到這裏瀛海子搖頭低聲道:“你別難過,傷處不礙事,你不要説話,一切事情我都替你負責。

    説罷將秦天羽輕輕放下,洞外豪雨未住,秦天羽身受巨創,元氣盡傷,又睡在石榻上,那裏抵卸得住寒冷?瀛海子忙自壁間取出自己與摘星客的長衫,與他鋪蓋起來,偏巧練武之人不備厚衣,薄薄兩件單衣焉能禦寒,瀛海子又自別個山洞中尋來些枯柴,以石取火,燒起一堆火堆,室內頓然温暖起來。

    秦天羽在榻上叩頭道:“老前輩辛苦……我那兩個孩子可好?”

    瀛海子連道:“你放心,孩子都在!”説着把石凳上熟睡着的虎兒與童博雙雙拍醒。

    虎兒與童博一見秦天羽渾身裹傷,面色蒼白,氣如遊絲,不由得一個喊爹,一個喊師父,撲到榻前大哭起來。秦天羽也不禁淚下如雨,悲聲道:“好孩子不要哭,我沒事,快坐下來聽我説。”童博年長較懂事,勸着虎兒強停哭聲,坐在榻前淚眼相望。

    秦天羽嘆了一口氣道:“賊子已被師爺打跑了,我不過受點傷,不要緊……”

    説到這裏轉對虎兒道:“孩子,你……你可知道你媽是誰?”

    虎兒睜大一雙淚眼道:“爹不是説媽已經死了?”

    秦天羽道:“那是爹騙你的,你媽沒有死……本來這些話要等你長大了才能告訴你,可是……不論我生死如何,我們天亮就要分開了,所以……”

    説着不禁又嗚咽起來,虎兒與童博更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瀛海子站在旁邊束手無策,費了半天勸了又勸,三人才止住淚。

    秦天羽接着道:“你媽的名字叫徐雪蓉她……害苦了我……

    她是有名的女俠,人又長得漂亮……那知生下你的第二年,竟被剛才和爹打架的田奇,用藥迷醉。“

    “可是你媽也不好……!我傷心之餘,帶着你到這兒來,唉!你以後要是遇見你媽,就説我死了!”

    虎兒哭道:“爹,我不要她,我只要爹,她不跟爹好,還跟別人好,她不對!

    我恨她!”秦天羽又嘆了一口氣道:“不許這麼説,無論如何,她總是你媽媽,我可以不認她,你不可以不認!”説到這裏,氣息噓噓,額角冒汗。瀛海子忙止道:“好了,你不要説了,虎兒還小,以後的事我老哥哥自會告訴他,你還是休息吧!”

    説時,瀛海子突然側耳向洞外聽了一下,臉色倏地一紅,自言道:“糟了!…

    …怎麼辦……”

    跟着自外走入一人,正是摘星客。摘星客才一入洞,看見秦天羽情況,不由長眉一動,連忙向前,秦天羽不由又難過起來,啞聲道:“老師……”

    摘星客搖頭禁止,用手按了一下秦天羽脈,好似吃了一驚,掀開長衫看了看秦天羽傷處,又與他前胸後背撫摩了片刻,拿出一丸紅色藥丸,與秦天羽服下,然後在他的睡穴上輕輕一按;使秦天羽昏昏睡去。

    摘星客這才回過身,寒一張臉對瀛海子道:“老兄弟,你照顧得真好!”

    瀛海子面色一紅道:“我在‘曉星崖’遇見駝子,耽誤……”

    才説到此,摘星客一擺手道:“不用説了……我早看他一臉晦氣,卻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這……人簡直是廢了。唉!我摘星客兩次誤秦,真是莫大的恥厚!”

    瀛海子已有內疚,看見摘星客如此懊惱,更加覺得難堪,低聲道:“老哥哥……我盡全力照顧他……”

    摘星客冷笑一聲道:“哼!他已殘廢,武功盡失,至多不過期活上五年,就是沒有人照顧他,難道還有誰向他下毒手嗎?”瀛海子被斥,心中大不是味,負氣道:“難道我盡全力,使他恢復武功就是不可能的事嗎?”摘星客輕笑一聲道:

    “我摘星客搖頭的事,你瀛海子難道就不搖頭?”瀛海子一聽,不由生了氣,高聲道:“好,十年後武林大會,我準保還是你一個活的秦天羽!”摘星客卻嘆口氣道:“老兄弟,事實勝於雄辨,你不要硬逞能,到時只怕他已成了一堆朽骨了!”

    瀛海子聞言跳了起來,叫道:“好,好,我現在就帶他和博兒走,十年後見!”

    説罷把秦天羽銀松劍入鞘,立時就要跑他出洞。

    摘星客閃到牀前,厲聲道:“老兄弟,你不用跟我負氣,他才吃了‘紅東丹’,你移動他莫非催死?”

    瀛海子被提醒了,但仍強道:“那麼我等他三天,你先走好了!”

    摘星客一笑道:“老兄弟,我相信你!我天亮就帶虎兒往青城,十年後我們在峨嵋會面……只是,老兄弟,不論秦天羽如何,五年後的今天,你要告訴我一聲,我與虎兒要看他一次!”

    瀛海子知秦天羽目前情形,最多不過能活五年,五年之約,暗含訣別之意,但自己心中已然想到一人,有了把握,當時答道:“老哥哥,我不誤事!”

    摘星客心中暗喜,因知要救秦天羽之傷,天下只有一人,但這人早年與自己較掌,輸了自己一招。

    此人脾氣特怪,自此避不見已,而瀛海子與其有一段深厚淵源,後來也反了目,彼此發誓永不來往,現自己故意用話激他。

    瀛海子一生好強任性,必爭這口氣,如此不但可以保住秦天羽性命,看來瀛海子還要以其蓋世武功傳與秦天羽,秦天羽反而因禍而福。

    摘星客心中想到,面上卻不露出。

    這時瀛海子也不説話,好似負氣般,實際上心中盤算如何求約,摘星客看在眼裏,故作不知道:“老兄弟,你決定帶他們師徒兩人到何處去?”

    瀛海子冷冷地道:“我瀛海子既與你分手,我自會回到海上去。”摘星客一笑道:“天地不過名山大澤,老兄弟,我真羨慕你。”

    這時天近五鼓,風雨依然,天邊已有曙色,秦天羽沉睡醒來,只覺得傷口不甚痛疼,背心傷處只是麻木,但渾身軟弱。不但手腳無法動彈,竟連氣也提不到,心知自己一身武功已然全廢,想起虎兒年幼,自己的一身恩怨看來要留給這可憐的孩子了。想着不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眾人知他已醒。摘星客走近榻前低聲説道:“天羽,你不用難過,你的傷有瀛海子照顧,絕無大礙……我少時便要帶虎兒遠走,你真捨得嗎?”

    秦天羽聽摘星客如此安慰自己,又想到愛子虎兒就要離去,以自己推斷,自己至多活上五年,這一別只怕是永別了。想到這裏,一陣心酸,又見虎兒一雙淚眼,充滿無限戀愛與悲傷,直盯着自己,當下心中百感交集。最後一狠心道:“前輩只管把虎兒帶走,只是三年之後……

    我希望能見他一面!“摘星客知他心意,點頭道:”三年後我定帶着虎兒去看你。“

    説着轉頭看看洞外天色,又回頭對秦天羽道:“我們就要走了,你還有話要對虎兒説嗎?”虎兒早巳抱着秦天羽大哭起來,秦天羽這時心如刀割,親着虎兒的小臉淚如泉湧,一個字也説不出來。瀛海子一皺眉,轉過身去。摘星客靜立牀前,看他父子師徒哭作一團,無限感慨,心中想到:“我一生又那有人如此愛過呢?

    唉!”

    三人哭了一陣,秦天羽忍住淚,把二小哄好,説道:“虎兒,我們這一別不過三年,你好好跟師父學本事,將來還有好多事要你辦,記住我剛才説的話,你媽極美,而且總是喜歡穿白衣服。”

    虎兒忍淚點頭,悲聲道:“爹,我知道……爹是不是還回家住?”

    秦天羽搖搖頭道:“不,爹和你博哥哥和陳師爺,到很遠的地方去。”摘星客突然想起道:“你家中是否有什麼東西要帶?”

    秦天羽搖頭道:“一切東西都可以不要,只有先師留下的劍譜,和拳譜還有…

    …一盒金針。”

    瀛海子接道:“這些東西少時我自會去拿,你不宜多説話了!”

    秦天羽聽罷嗯了一聲,不再説話,摘星客知瀛海子仍在負氣,暗向自己下逐客令。

    不禁想到老兄弟二人,相識於孩提時期,算來已是六十多年深交,廿年前同時退隱,為的是世事滄桑,只怕一分難再合。

    卻料不到彼此古稀之齡,竟要作十年之別,心下亦頗黯然,走近瀛海子道:

    “老兄弟,今天我們勢必一別……我又決定不往青城了。”

    瀛海子聞言甚感詫異,問道:“那你帶虎兒到何處?”

    摘星客一笑道:“我回兵使峯!”

    瀛海子一驚,隨即恍然道:“啊!你是要再入摩天崖,哈哈,你的心願總算可以了結了!”

    摘星客不欲多説地道:“那也未必。”説到這裏走近榻前,扶起虎兒對秦天羽道:“我們要走了!”

    秦天羽此刻真是斷腸之時,又恐虎兒難過,努力控制着,只説得一個“好”字,再也説不出話來。摘星客恐虎兒糾纏,伸手將虎兒挾起,向瀛海子點點頭道:

    “三年內把你的去處告訴我!”跟着向秦天羽道:“我走了!”腳下用力,身子已出去數十丈,童博追到洞口,哭喊了一聲:“虎弟弟……”暴雨狂風中,只見摘星客挾着虎兒,在崖邊一閃即逝,隱約聽得虎兒在雨中哭喊:“爹……博哥哥……”再聽時已渺無聲息,只餘雨暴風嘯,猶自咆哮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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