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林空軍基地為安德魯斯軍官俱樂部的星期六舞會選送了14對舞伴。
現在已是晚上11點了,舞會仍在繼續進行着。當緩慢的民歌舞曲響起來時,瑪戈特和傑夫走下了舞場,輕柔的民歌如月光一樣灑滿了舞場的每一個角落,令人感到很愜意。民歌結束後,快節奏的吉特巴舞曲就響了起來。
“跳嗎?”瑪戈特問。
“當然。”傑夫説。
瑪戈特的父親非常愛跳吉特巴舞,他把這種舞蹈的動作要領都教給了他女兒。但福克斯伯卻不熟練,他的動作很笨拙。瑪戈特知道他是為了陪她才跳的。
瑪戈特靈活的步法引起了全場的注意,但穆西少校這時帶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郎,倆人的舞跳得相當不錯,而且配合得相當默契。他們翩翩的舞姿令全場的人讚歎不已。大家都停了下來,圍成了一圈,欣賞着這對佳人的舞姿,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配合着舞曲的節奏用手打着節拍。當舞曲結束後,大家都大聲地鼓起了掌。
“太有趣了。”當瑪戈特和傑夫穿行在人羣中時她説,他們向今晚一直坐的椅子走去,瑪戈特看見蒙羅尼正坐在那兒,而穆西和他的女伴也朝那邊走去。他們剛到舞場時,瑪戈特把傑夫介紹給了蒙羅尼。他們談了一會兒後就分開了。福克斯伯向她問了有關他的情況。
“只不過是個老朋友,”瑪戈特回答,“在巴拿馬我們一起工作過。”她以為福克斯伯會繼續問下去,因為蒙羅尼對女人很有吸引力。但福克斯伯沒再説什麼。
“呼吸一下外面空氣?”她問,她打算避免跟蒙羅尼碰面。
“我想坐下來休息一下。”福克斯伯説,他抓着她的手走向了蒙羅尼。
當他們坐下後,瑪戈特對穆西説:“你的舞跳得相當不錯。”
“謝謝。”他説。他的女伴微笑着自我介紹説她叫吉麗。
蒙羅尼為每人都買了一瓶飲料。他對瑪戈特説:“你穿得真漂亮。”
“謝謝。”她回答。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過膝衣裙,鞋也是粉紅色的。
人們開始興致勃勃地交談起來,話題不停地轉變着。這時一個海軍上尉走過來問:“每個人都能得到沙漠穿的靴子嗎?”
“你真的認為比爾德斯利會下令?”蒙羅尼問。
“為什麼不?”上尉説,“布什當時就沒猶豫。”
“是的,但是比爾德斯利激烈地批評了沙漠風暴行動,這次行動導致的混亂局面也對比爾德斯利最後入主白宮幫了大忙。”
“比爾德斯利沒有選擇的餘地,”穆西説,“他明白在第二顆原子彈爆炸之前我們最好趕到那兒,因為下次的爆炸將不會是試驗,也不會是警告。”
“你是怎麼認為的,瑪戈特?”蒙羅尼問。
她聳了聳肩膀,説:“他下命令,我們去好了。”
在這幾個星期裏,一直流傳着美國將再次派部隊到中東去的謠言。昨天,聯合國安理會已對核武器的爆炸實驗進行了強烈的譴責,並通過了一項決定,決定規定:任何國家現有的核武器都要經過聯合國核查委員會的確認才能保存,這些武器必須置於這個委員會的嚴格控制之下。
“你也許會失去你的朋友的。”穆西對福克斯伯説,同時看了看瑪戈特。
福克斯伯回答:“在中東他們不需要律師。”
“也許他們不需要律師,”蒙羅尼説,“但他們需要直升機駕駛員。”
“還有掘墓人。”福克斯伯説。
“噢,”海軍上尉説,“我還沒有發現我們中間的這個持不同政見者。”
“傑夫是威斯戈特參議員的小組成員。”蒙羅尼説。
“我們的剋星。”海軍上尉説。
“説得很對。”福克斯伯説。
“我喜歡這個傢伙。”海軍上尉説,他把他的下巴向福克斯伯的方向揚了揚,“為了這個國家,你的屁股坐在過前線的陣地上嗎?”
“這話太愚蠢了。”瑪戈特説。
“不,沒什麼愚蠢的,”福克斯伯説,“我沒在部隊呆過。但是當一個豬腦袋的農場主對他的股票做出錯誤判斷時,你也不必弄明白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這個傢伙使我噁心。”海軍上尉説。
“最好找個合適的地方去吐。”福克斯伯説,他的下巴也向海軍上尉揚了揚。
這時另一個軍官問瑪戈特:“你是科鮑的辯護律師吧?”
瑪戈特這時才鬆了一口氣,説:“曾經是。”
“科鮑的案子留給人的印象很深。”他説。
瑪戈特這時看到比利斯上校和他的妻子正朝一張有水果的桌子走去。離他們幾米處站着幾個沒帶女伴的軍官,馬可斯-拉尼也在其中。
瑪戈特這才想起了他。當她和傑夫剛來時,她就看見了他。她熱情地向他打了招呼,向他介紹説:“馬可斯,他是傑夫-福克斯伯。”
福克斯伯伸出了手,拉尼握了握,説:“請原諒。”然後就走開了,瑪戈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衣服,心裏很納悶兒,是不是自己穿的衣服是某種傳染病的提示服。
她把目光又轉向了身邊的人,她看到穆西正盯着她。
福克斯伯站了起來,他把手放在了瑪戈特的肩膀上,説:“我很快就回來。”説完,他就向休息室走去。
蒙羅尼説:“你的男朋友真不錯,”在她的回答之前他又補充説,“可惜他是為威斯戈特工作,弄得我們之間像敵人一樣。”
她盯着他,説:“我不這麼認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美國。”
“但程度卻不一樣,你我之間應該談一次。”
“為什麼?”
“因為我認為你需要有人給你提個醒兒。順便説一下,西莉亞和我正要離婚。”
“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
“不可避免的。這種想法有好長時間了。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彼此都感到厭倦了。”
“為什麼你認為我需要被人提醒?”
“因為我聽到別人説你已經陷入了麻煩之中,而且麻煩還不小。”
“太可笑了,”她説完就把臉扭了過去。他什麼也沒説,她又把臉轉了回來,“什麼麻煩?”
“這正是我想同你談的內容。我不會坑你的,瑪戈特。當你有時間時,給我打電話,要儘快。”他笑了笑,“這是必須做的事情。”他説,然後站了起來,“祝大家晚安。”他把手放在了瑪戈特的肩膀上,捏了一下,走開了。這時福克斯伯也回來了。
樂隊又奏響了一個節奏較慢的舞曲。“跳嗎?”福克斯伯問,
“我很熟練的。”
她搖了搖頭,説:“我已筋疲力盡了,你還有力氣嗎?”
福克斯伯看着那個海軍上尉,上尉一直怒視着他,“我有足夠的力氣,隨時準備奉陪。”
“灰姑娘準備回家了。”瑪戈特對在場的人説,“我明天兩點鐘還有個飛行訓練,晚安。”在經過比利斯夫婦身邊時,她停了下來,向他們道了晚安。她在剛來時已經把福克斯伯介紹給了他們。上校微笑着又與傑夫握了握手,“告訴你的老闆,我們在看同樣的一場戲。”他愉快地説。
福克斯伯説:“我想他知道這點,上校,只不過他用另外一個劇本看這場戲的獲勝者。很高興能見到你們。”
“照顧好這個特殊的女士。”比利斯説,他對瑪戈特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個好律師,也聽説了她的飛行本事,現在我又發現她是個高超的舞蹈家。”
“今晚,我是個舞蹈家,”瑪戈特説,“明天,我是個直升機駕駛員,星期一呢?一個律師就會招之即來。多麼美妙的生活。晚安,比利斯太太,比利斯上校。”
“喜歡喝什麼飲料?咖啡?”當他們離開停車場時,福克斯伯問。
“咖啡好一些。”她説。她已下定決心:一旦他們坐在桌旁時,她就把福克斯伯去喬伊斯林住所的事情提出來。她也決定把從他桌子裏拿的那張條子還給他。
她認為他們會在一個餐館裏喝咖啡,但他卻一直向水晶城開去。顯然他想回他的住所去。也好,不管在哪兒,只要是能有助於心交心的地方就行。
“要一般的咖啡還是奶油煮的那種濃咖啡?”當他們到達時他問。
“很了不起,”她説,“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煮奶油濃咖啡?”
“今天早晨。我花了好幾個小時琢磨它,現在終於弄明白了。”
“就要這種,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當他在廚房煮咖啡時,她來到了小陽台。籠罩在天空長達一天的烏雲已經散去,星星在夜空中閃閃發亮。她手扶着欄杆,仔細地辨別着每個星座。這時他來到了她的身後,她一點兒都沒感覺,仍繼續看着滿天的星斗。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使勁兒地按了一下。
“你嚇了我一跳。”她説。
“緊張不安,是不是?”
她轉過了身,靠在了欄杆上,“我想是的,我有原因的。”
“想談談嗎?”
“非常願意。”
“我一分鐘內就回來。”他説,“希望煮的咖啡還説得過去。”
陽台上共有兩把椅子,她坐了下來,打開錢包後,她找到了從他桌子裏拿的那張條子。她應該從這張條子問起,還是從布福林諾得來的那張拼像開始。她正在猶豫時,福克斯伯已經把兩隻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並説:“先喝一杯咖啡緩解一下激動的心情。我來問你一個問題,上次你有沒有從我的桌子裏拿走了一張紙?”
“拿了。”她説,她把那張紙從包中取出,交給了他。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走了,我十分難受。我想找一張能給你留條子的紙,在抽屜偶然發現了它。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條子上的這個地址好像很熟悉,因此我就拿了它,我不該這麼做,很對不起……”
“沒關係。”
“你很瞭解喬伊斯林,是不是?”她説。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福克斯伯説。
“那為什麼這個條子上有他的住址?”
“沒有原因。”
“傑夫,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他什麼話也沒説。她繼續説,“喬伊斯林給威斯戈特和他的委員會提供了情報,對吧?”
“你在哪兒聽到的?”
“一個記者……”
福克斯伯把身子向前傾去,“哪兒的?”他的表情很嚴峻。
“她的名字叫露西-哈瑞森,《華盛頓郵報》的。她正調查科鮑的自殺和喬伊斯林的泄密事件。”
“你一直同這個記者進行着接觸?”
“只一次,我只提供了少量的信息。”
“你還知道些什麼?”
“關於你的。你同喬伊斯林進行着有規律的接觸。是在星期二午夜。”
他直起了身子,點了一下頭,“我很佩服,”他説,“請原諒。”他進了屋裏。她應該跟進去嗎?她還沒來得及做,他又回來了,“你怎麼發現的?是那位記者説的嗎?”
“不是。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是我調查出來的。這件事令我很難過。你同喬伊斯林的接觸是為了威斯戈特參議員?喬伊斯林把遞交這個委員會的材料都交給了你?”
“又對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的咖啡已經變涼了。”他説。
她站了起來,“傑夫,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威斯戈特參議員也好,喬伊斯林也好,都不是我關心的對象。如果喬伊斯林沒有被殺死,我就不會接受擔當被告律師的這個委任,這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科鮑沒有殺死喬伊斯林,這點我比誰都清楚。一定會另有其他人。”
“你是説也許是我乾的?”
她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但如果喬伊斯林的死與他向你的老闆和他的委員會提供的敏感信息有關,那麼查清這個事實一定會對科鮑的辯護有利。我想還科鮑的清白。我之所以這麼做,不僅僅是由於我已經向他母親發了誓,而且我為自己而做。我會繼續幹下去的,即使我將碰到許多麻煩。”
“這張紙條與這有關嗎?”
“我確信,”她説,“這些數字代表了什麼意思?”
“你肯定反覆推敲了上千次了,你告訴我它們代表什麼意思。”
“我不太清楚。是一種代號?不可能是日期。美元數字?成百?成千?”
“成千。”他説。
瑪戈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喬伊斯林把信息賣給了我們。每次我都是在星期二晚上付給他錢。1000、3000,無論付多少我都記在紙上。”他仔細地端詳着她,“你對福克斯伯和喬伊斯林之間關係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
“還有嗎?”
“當然。喬伊斯林提供給我們的信息使我們有了足夠的證據去反對安全防禦工程和星路公司。但喬伊斯林死得太早,不然的話他能向我們提供更多的關於你所在的那個組織是如何濫用權力的證據。”
“你指的是什麼?”
“出賣了國家。”他的眼裏冒着火。她頭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這是一個狂熱愛國分子的眼睛,與一個福音傳道者逼視一個異教徒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最好還是離開這裏。”瑪戈特説。
“我想你最好別動。”他説。
“為什麼?”
“因為我有許多話要對你説。”
“如果是關於抨擊軍方的話題,我今晚已經聽得夠多了。”
“想看錄像嗎?”
“不。”
“來吧。”他抓着她的手把她帶到了起居室,讓她在電視前面的沙發上坐下,“稍等一會兒。”他説,他把一盤錄像帶塞入錄像機後就坐在了她的旁邊,接着他按下了遙控器的播放鍵,彩條出現在屏幕上,接着是靜幀,再後來就是8月份原子彈爆炸的景觀,最後是熟悉的蘑菇雲。之後屏幕變成了一片漆黑。
“你為什麼讓我看這個?”她問。
“提醒你。”
“關於什麼?那顆炸彈試驗?很難忘記。”
“軍備擴充,”他説,“更多的美元投入到軍事上,以避免下一顆原子彈的爆炸。武器系統能耗盡整個國家的財力。總統又打算往那派駐軍隊,政策會向受益的一方傾斜。”
“軍方?”
“又説對了,少校。”
他們彼此默默注視了一會兒,瑪戈特説:“你是説美國,至少是軍方,謀劃了此事?”
他笑了起來,“你能夠靠預言來謀生了。”
“不。”
她拉開了陽台的門,走向了陽台。
“是的,”他在沙發上説,“是軍方謀劃的,把武器賣給了我們的友好的阿拉伯獨裁者。”
她感覺到有些天旋地轉,“真是瘋了。”她説。
“不幸的是,這是事實。”
“是喬伊斯林告訴你們的?”
“是喬伊斯林剛要告訴我們的。”
瑪戈特又坐到了沙發上,“喬伊斯林為什麼決定同你合作?同威斯戈特和他的委員會合作?”
“就為了這張紙上的數字。他是個娼妓,為了錢什麼都能做。”
“他賣得很便宜。”
“在安全防禦工程的信息上是這樣。當炸彈的事受到關注後,他就把價格提高了。實際上,他對我們來説已不十分重要了。一旦他把安全防禦工程和星路公司的信息賣完後,他對我們就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
“沒有價值了?”
“對。我們就要把他的行為透露給五角大樓。”
“我心裏感到很不舒服。”瑪戈特説。
“為什麼?”
“你為美國的一個參議員工作,你不是個地方檢查官。你的語氣好像你要把一個暴徒繩之以法。”
“有什麼不同呢?把炸彈賣給中東的軍方同任何一個黑社會組織沒什麼不同,因為他們都違反了我們國家的法律。不同之處只是穿了軍裝而已。軍方就是黑手黨、賣國賊。”
“也許只是幾個人的行為,你能證明此事嗎?”她十分激動地問。
“還不能,你打算幫助我嗎?”
“我?幫你背叛美國?”
“完全錯了,瑪戈特,是幫助我拯救美國。”
“或者説助雄心勃勃的傑夫-福克斯伯這個年輕人一臂之力?”
他沒有理睬她,“你聽過一個叫領事館的組織嗎?”他問。
她沒有回答。
“一個軍火商團體,一個國際大財團,在這個行業很有影響力。”
“怎麼樣?”
“是他們從軍方手裏買走核武器的。”
“證據?”
“幫助我們找到。”
“成為第二個喬伊斯林?”
“可以這麼説。你處在一個相當有利的位置上,這些證據對於澄清科鮑事件的真相也是有幫助的。”
她跳了起來,抓起了丟在椅子上的披肩就衝出門去。
“不要這麼激動,”他説,“明天我們再説。”
“明天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我兩點鐘有飛行訓練。”
“等一等,讓我開車送你。”
“我想我能找到家。”
“瑪戈特,請聽我説。我們能夠在一起合作。喬伊斯林沒了,你沒有。”
“為什麼你不加上‘現在還沒有’?”
“至少讓我為你開車。”
“不必了,”她説,“我知道我現在要走的路,我也知道怎麼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