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夫斯-馮-阿爾丁走進倫敦薩活旅館的旋轉門,接着就走入招待廳。招待員彬彬有禮地上前問候。
“能夠接待您感到很高興,馮-阿爾丁先生。”
這位百萬富翁毫不在意地點了一下頭。
“都辦妥了嗎?”他問道。
“是這樣的,奈頓少校先生在樓上您的房間裏等候您。”
馮-阿爾丁又點點頭。
“有信件嗎?”
“都拿到樓上去了。噢,對不起,請您等一下。”
他從一大堆信件中又挑出一封。
“這是剛才來的信。”
魯夫斯-馮-阿爾丁把信接過來。當他看到這封信是女人的字跡的時候,他的神態唰的一下變了,臉面上嚴肅的表情頓時消失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拿着信上了樓,臉上帶着着難以抑制的微笑。
在他的房間裏,有一個青年人坐在寫字枱旁邊看報。他見魯夫斯-馮-阿爾丁進來,立即站起身。
“哈羅,奈頓。”
“您又回到倫敦,非常高興。先生,在巴黎過得好嗎?”
“馬馬虎虎。”這位百萬富翁心不在焉地説,“巴黎變得微乎其微了。我想得到什麼就可能得到什麼。”
“您總是這樣。”他的秘書説道,臉上堆着笑容。
“當然。”百萬富翁補充説道。態度冷漠,如同往常做交易時那樣。
“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我還沒來得及安排。”
馮-阿爾丁點了一下頭。他是一個不輕易稱讚和責備別人的人,對待他的職員方式也很簡單。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喜歡拋頭露面,遇到不如意的事就毫不猶豫地脱身。在選擇下屬人員方面,也有他自已不同尋常的辦法。就拿奈頓來説,是他兩個月前在瑞士的一個休養所裏認識的。他比較喜歡這個人,儘管奈頓因戰時負傷腿有點瘸。那時奈頓坦率地請馮-阿爾丁幫他找一個工作做。往事又縈繞在馮-阿爾丁的腦海裏:當這個年青人聽説馮-阿爾丁錄用他當自己的私人秘書時,他由於驚訝幾乎説不出話來。
“我可沒有做生意的實際經驗。”當時奈頓有點口吃地説道。
“這我並不在意。”馮-阿爾丁回答道。“我已經有了三個私人秘書了。考慮到我可能要在英國呆六個月,因此需要一個英國人。他要有很好的社會關係,有體面應酬的才能。”
直到現在,馮-阿爾丁對他的選擇並不後悔。奈頓很聰明,反應敏捷,人也蠻可愛的。
秘書指着旁邊的三四封信。
“這幾封信需要您親自過目一下,先生!”奈頓説,“因為這些信是涉及到與科爾頓那樁交易的事。”
可是,馮-阿爾丁卻打了個手勢,發誓似的説道:“今天晚上我決不看一眼這些東西。留待明天再説,這一封可要另當別論了。”
馮-阿爾丁把指着手裏的那封信。笑容又浮上他的面孔,完全是另一種表情。
理查特-奈頓微笑着點了點頭。
“是凱特林女士來的信嗎?”他喃喃説道,“昨天和今天都給您來過電話,可能是有要緊的事想告訴您。”
“真的嗎?”
笑容馬上從百萬富翁的臉面上消失了。他拆開信大略地看了一下內容。他的臉面上剎時間佈滿了陰雲,嘴角上又出現了嚴肅的皺紋,緊鎖起眉頭。奈頓又埋頭於自己的工作中。久久壓抑的憤怒從這個百萬富翁的身上暴發出來。只聽“哐啷”一聲,他緊握起拳頭猛擊在桌面上。
“這是我決不允許的!”他喃喃地説,“可憐的女孩!好吧,你有你的老父親做後盾。”
馮-阿爾丁在房間裏邁着沉重的步子,踱來踱去。然後收住了腳步,順手拿起他進屋時穿的扔到坐椅上的大衣。
“您還要出去嗎,先生?”
“到我女兒那裏去。”
“如果科爾頓來電話……”
“你就説,讓他去見鬼去吧!”
“是!”秘書面無表情地回答説。
馮-阿爾丁把帽子扣到頭上便走出了門,扶着門把手回過頭來説道:“你是一個好人,奈頓。你不要打擾我,我心裏不太快活。”
奈頓微笑了一下,沒有吱聲。
“露絲是我唯一的孩子。”馮-阿爾丁説,“不會有人曉得她對我意味着什麼。”
馮-阿爾丁面頰上湧上一絲笑容,把手伸進口袋。
“你想看看嗎,奈頓?”
馮-阿爾丁轉身走近秘書,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藍色的紙包。當他把外面的那一層紙撕掉時,露出一個絨布盒子,盒蓋的當中是絨線織成的皇冠。他打開盒子,秘書幾乎屏住了呼吸。在有些弄髒的白色底襯上,有幾顆深紅色的寶石閃閃發光。
“啊,上帝啊!”奈頓驚歎道,“這是,這是原物嗎?”
馮-阿爾丁大笑起來。
“你的驚異並不使我感到意外。在這幾顆寶石裏有世界上最大的一顆,就是俄國女皇卡塔琳娜(指俄國女皇葉卡特琳娜-阿列克塞耶夫娜-卡塔琳娜二世)戴過的那顆。當中的那顆‘火心寶石’就是。簡直寶貴極了,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珍品。”
“但是,”秘書説,“總得給這些寶石作出估價才好吧?”
“可能值四十萬到五十萬美元。”馮-阿爾丁不加思索地説道。
“完全符合這一寶物的歷史價值。”
“如此昂貴的東西您竟隨便地裝在口袋裏,帶來帶去?”
馮-阿爾丁神秘地一笑。
“現在我懂了,為什麼凱特林女士在電話裏那麼激動。”
馮-阿爾丁搖了搖頭,面部的神色又嚴肅下來。
“你弄錯了。”他説,“她還不知道這件事。我是想叫她突然高興。”他把盒子蓋上,緩慢地包好。
“奈頓,如果一個人對他心愛的人做得太少的話,那是很令人痛苦的事。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半個世界買下來給露絲,可惜沒有這種必要。我可以把這件東西戴在她的脖子上,她會在一段時間裏沉浸在快樂裏,但是……”
他又搖了一下頭。
“如果一個女人的婚姻是不幸的……”
馮-阿爾丁的話語停頓下來了。秘書默不作聲是點了點頭。誰也不如他更瞭解德里克-凱特林的名聲了。馮-阿爾丁嘆着氣,他把東西又放進口袋裏,向秘書點點頭便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