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男人不慌不忙地只顧走路,周圍的一切他全不放在心上。他跨進一個衚衕,拐了一個彎便來來了另一條大街上,嘴裏還哼着歌曲。
他突然收住了腳步,緊張地聽着。他的到一種聲響,這聲響有點象輪胎放炮,又有點象槍聲。他嘴角浮出了一絲少有的微笑,然後又繼續走路。在街角上他看到了一個熱鬧的場面:有個警察在筆記本上記錄着什麼。白髮男人也湊過去詢問着與別人相同的問題。
“發生了什麼事?”
“是這樣,先生。兩個惡棍襲擊了一個美國人。”
“那個美國人受傷了嗎?”
“看不出來。”回答白髮男人的話的那個人淡淡一笑。“那個美國人的衣袋裏有一隻手槍。那兩個惡棍還沒來得及下手,美國人就開了槍。那兩個傢伙嚇跑了。警察嘛,同往常一樣,總是姍姍來遲。”
“原來如此。”白髮男人説道。此事對他來説似乎無關緊要。
他泰然自若,依然趕路。過了塞納河,在繁華市區的一條恬靜的馬路上他停住了腳步,身旁是一家商店。
這家平平常常的商店並不引人注意。它的主人帕波波魯斯博士是個極其有名望的古玩商人,以致並不需要什麼廣告招攬生意。他的生意也很少在商店的櫃枱上成交。帕波波魯斯在香榭麗舍大街有一幢豪華的住宅,人們在夜晚到那裏去找他,比到他的商店裏找他好得多。但是白髮男人還聲稱沒有什麼人跟蹤他。
看門人聽了白髮男人的話就放了心,打開了門,但只打開一道縫。是一個手上戴着金戒指的胖男人給白髮男人打開的門。
“晚上好!”白髮男人説,“大師在家嗎?”
“大師在家。可是這個時候他不見任何人。”胖男人説道。
“他應該見我。您對他説,是侯爵來了。”
胖子把門開大了一點,請他進來。
白髮男人在説話的時候用手捂着臉。這位胖男人,也就是博士的僕人,回來時告訴他説,帕波波魯斯先生很高興接見他。這時,這位自稱侯爵的人表情顯得很輕鬆。僕人注意到來方者的臉上罩着黑綢面紗,他把白髮男人引到前廳,開了門,有禮貌地説道:侯爵先生到。
帕波波魯斯看來真是令人肅然起敬。他有着寬大的額頭,一把很好看的鬍鬚,好象是父系社會主持祭祀的長老一樣。
“歡迎您,親愛的朋友!”這是他通常的客套話。
“請原諒!”來訪者説,“這麼晚了還來打擾您。”
“説那裏話。對做買賣來説沒有什麼晚不晚的。您一定度過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夜晚。”
“對我個人來説並不是這樣。”
“當然並不是對個人了。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説?”
他偷偷地掃視來訪者一眼,但他對來訪者的態度神秘而温和。
“沒有什麼值得向您報告的。襲擊失敗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辦法。”
“不出所料,完全是粗暴的武力解決……”
帕波波魯斯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他對任何形式的、赤裸裸的武力解決的輕蔑。事實上,同帕波波魯斯交往也好,做生意也好,都不能採取強硬的手段。他是個有名望有歐洲貴族階層的人物,國王們都友好地稱他是“神農氏”。他的聲望同他的謹慎是聯繫在一起的。他的這種聲望使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許多特別麻煩的事件。
“直接的進攻,有時可能成功,但希望很小。”古玩商搖着頭説道。
侯爵聳聳肩膀。
“直接行動,”他説,“節省時間,幾乎不用什麼代價。我還有一個計劃──絕不會失敗。”
帕波波魯斯點了一下頭,陷入了沉思。
“我對您完全相信,您有很好的聲望。”
侯爵先生謅媚地一笑。
“請允許我向您保證,”他喃喃地説,“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賴。”
“您現在只有這一樁獨一無二的交易。”古玩商人説道,聲音裏充滿了信任之情。
“我一定完成。”
侯爵先生穿上大衣。
“我同往常一樣同您保持聯繫,我提醒您:別忘了我們的協定。”
“我從來也不忘記自己的任何一項協定。”古玩商人現出不滿的神色。
來訪者淡淡一笑,離開了房間,不辭而別。
帕波波魯斯伸手摸了一下鬍鬚,隨即轉到另外一扇門前。當他拉開房門時,一個年輕的女郎突然跌倒在門口。看來她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帕波波魯斯現出驚訝的神色。
“齊婭,是你?”他脱口問道。
“我都聽到了,一句不漏。”她説道。
她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郎,有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高高的個子。她同帕波波魯斯長得是那樣的相象,以致沒有人會懷疑不是他的女兒。
“很可惜,”她彷彿現出了幾分惱怒,“從這個鑰匙孔裏不能聽看兼顧。”
“這確實是個令人頭痛的事實。”父親莊重地説道。
“他是侯爵先生?”齊婭慢悠悠地説,“他一直戴着面紗嗎?爸爸!”
“是的。”
“是關於寶石的事吧,爸爸,是嗎?”齊婭問道。
古玩商人點了點頭。
“你覺得他怎麼樣,孩子。”
“您是説侯爵先生嗎?”
“當然啦!”
“依我看,”齊婭慢悠悠地説,“很難找到一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象他那樣講一口流利的法語。”
“噢,你是這樣想的。”
他沒説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向女兒投以肯定的目光。
“還有,他的腦袋好象有些畸形。”齊婭説道。
“這是很明顯的,”父親説,“特別明顯。可是,只要有人戴上假面具,人們總是會產生這種感覺的。”
父女倆會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