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這聲音緊隨標血的尹水天吼叫而樹林深處發出來。
那柳青青已尖聲道:“小心吶,東廠番子!”
沒等這些番子們圍上來,司馬如龍一聲長笑立刻向奔來的三個番子殺過去。
司馬如龍是不會等着叫這些番子們把他包圍的。
只見他一路往林中走去,只一照上面,立刻就見鮮血飛灑,司馬如龍揮刀撂倒六個番子,他還往林中迎去,忽聽歪身地上的尹水天戟指馬上的文昌洞,吼道:“快,殺了這狗官。”
另一面七個番子一擁而出,正繞過大樹殺向柳青青幾個人了。
就在這時候,忽見頭頂樹梢直飛下一個人來。
這個人來得突然.而且身手俐落令人大吃一驚,真是時候,他只落下地便攔住七個番子。
還真嚇了這些番子一跳,全都一怔間,立刻揮刀而上,只不過這人的動作太快了,他的身法也十分好看,宛似在起舞似的撞入七個番子中,誰也來看清他的刀是怎麼出的,更未見他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當他閃到七個番子最後一人之後,他發出一聲哈哈狂笑,雙袖猛一抖間,行雲流水般的躍入林中去了。
尹水天也不見了。
尹水天是怎麼不見的?原來大夥把眼光放在這位突如其來的年輕人身上的時候,尹水天便痛苦的由兩個奔來的番子架上馬背衝入林中了。
這真是一場痛快淋漓的搏殺,當一切重緊沉寂的時候,柳青青尖聲呼叫了:“司馬大俠,你在那兒?”
她叫了兩聲未有迴音,卻又聽得不知那個方傳來了笛聲。
笛聲帶着幾許的感傷,也充滿了血腥,是的,蘇東二又吹起了他那“血魂曲”了。
他在什麼地方吹呀,那也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便是司馬如龍。
老林中的搏殺就這麼的完了,文昌洞還真開了眼界,因為他也是頭一回見人如此動刀的。
女昌洞對柳青青道:“一個會用刀的人並不一定稱為俠士英雄,唯有揮刀以維正義者真英雄也!”
柳青青道:“舅,有兩位英雄,他們……”
文昌洞遭:“是的,兩位俠士出刀了,咱們並不孤獨啊,是不是?”
柳青青道:“咱們只有五名侍衞了,舅!”
文昌洞道:“夠了,我相信這兩位俠士就在我們左右,咱們走,絕不回頭。”
五名軍士也齊聲道:“大人,咱們絕不怕死,咱們也不回頭。”
文昌洞重重的點點頭,他當先繞過倒在路中央的樹到了大路上,文昌洞勒住馬停下了。
他對五名侍衞吩咐:“挖個土坑,把咱們五名兄弟裹好了暫時掩埋,他日隆重取回去。”
五名軍士一聽,一齊下馬,他們奔入林中,把死的五個弟兄找出來,附近有個石堆,就那麼用石堆埋了五個兄弟,那笛聲更見淒涼了。
柳青青又發現一個厲害的殺手,這人出手之快幾乎超過閃電,那也是她從未見過的高手,柳青青已發現她的這點武功想要保護舅舅進京,實在不夠瞧。
柳青青雖然如此想着,卻也寬心不少。
文昌洞也一樣的心中安慰,江湖上果然卧虎藏龍。
柳青青隨在文昌洞馬後,她輕聲的道:“舅,後來的那個俠士刀法更見犀利,這笛聲……”
文昌洞道:“能人異士各有各有愛好,這笛聲很能令人心中踏實振奮。”
柳青青道:“但這笛聲卻有些淒涼。”
文昌洞道:“我卻以為這笛聲有悲天憐人而又憤恨當今豺狼當道的意味。”
於是,柳青青不再言語了。
前面已走出這片老林五七里外了,前面有個小鎮,柳青青道:“舅舅,咱們應該住店了。”
文昌洞在馬上發現路邊有一塊界石碑,上面刻的是“清河鎮”。
文昌洞道:“住店吧,咱們找一家普通客棧就行了。”
柳青青對五個軍士,道:“你們中間快去個人到前面看看,那一家客棧可以住下,要清靜就可以了。”
立刻,有個軍士拍馬往清河鎮疾馳而去。
笛聲似乎不再聽到了。
蘇東二剛剛撥馬往山邊馳,路邊的林子裏傳來聲音,那是平和的聲音:“蘇東二,你還不走?”
蘇東二淡淡的道:“司馬兄,我還真為你擔心!”
司馬如龍走出林子了,他平淡的一笑,道:“就為了你出刀殺了七個番子?”
蘇東二道:“他們已經撲過文大人與那位姑娘了。”
司馬如龍道:“我知道,我也清楚,蘇兄弟,我告訴你,文太守的武功不錯,真要動手,柳姑娘的少林刀法也足抵擋一時,我便可以殺過去了。”
“哈……”
“你,笑什麼?”
蘇東二道:“你已認識那位姑娘了,你已知道她姓柳了,哈……不錯,那位姑娘實在不錯,司馬兄,這一路進京你要多多有所表現了。”
司馬如龍道:“兄弟,你想歪了,我會……”
蘇東二道:“休否認,這是正常的事呀!”
司馬如龍道:“正常?難道我真的打算攜家帶眷遠走高飛的離開霍先生?”
蘇東二道:“你們雙雙也可以仗義江湖呀!”
“哈……”司馬如龍道:“你好像説成真的一樣,蘇東二,你還是為你自己,去思想你的珍珠姑娘吧。哈……”
蘇東二不笑了。
蘇東二木然的看向遠方,他徐徐的策馬而去,於是,那“相思曲”又吹起來了。
那是令人聽了會酸鼻子的曲調。
蘇東二的腦海裏盡是珍珠的影子。
也不知消息是怎麼走失的,清河鎮出現了十七十壯漢守在這家“李家客棧”外,他們五更天便來了。
當“李家客棧”的夥計把大門拉開來,他還嚇一跳,但這夥計卻認識這些人。
夥計衝着一個黑漢抱拳道:“楊師父,你們這是……幹什麼的?”
“夥計,楊家武館暫時關門不開了,咱們大夥聽了開封文大人這路上的遭遇,兄弟們誰不拍胸脯跟來保駕呀!”
有幾個黑壯漢立刻粗聲,道:“大人起來沒有,咱們要保護大人進北京。”
再細看這批武館的人,一個個手中握着傢伙,除了兵刃,每個人還帶着乾糧,想是半夜就準備了。
那夥計道:“夠義氣,我都想跟去。”
他對姓楊的點點頭,又道:“我進去瞧瞧,大人是不是已經起來了。”
夥計這才剛回身,柳青青與文昌洞已走出來了。
姓楊的武師只一瞧,立刻單膝就跪下了。
他這麼一跪,大夥全跪,文昌洞感動的忙揮手,道:“各位,快起來,這兒不是太守府,快請起來説話。”
十七個大漢黑的白的全有了,那楊師父衝着文昌洞施一禮,道:“大人你為民為朝廷玩上命,你是咱們心中的好官,咱們自願跟你上北京,大人放心,咱們不支餉也不要錢,只要大人安全到京城,你可不能趕我們走。”
文昌洞道:“各位,不可逞血氣之勇,東廠番子們殺人不眨眼,你們不當兵,沒理由要你們去拼命,還是快快回家去吧!”
姓楊的抱拳道:“文大人,咱們這些人沒家小,都是武館練功夫的人,練功的目的何為,強身之外保家邦呀,如今朝中出妖孽,這一回只有大人去賣命,咱們雖然是小民,也不想看着大人一人去冒險,咱們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還未開口,另外十六人已大聲道:“咱們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看每個人如此堅定,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人民善良,為官者情何以堪吶!”
他對身後五個軍士吩咐,道:“一路上多多照顧他們,吃喝由我出錢。”
客棧中早飯送上了,但姓楊的拍拍袋子,道:“咱們帶有乾糧了。”
哦,十七個怒漢便在門外坐地,各人啃各人的乾糧,倒令文昌洞甚是過意不去。
抖然間又加入十七個會武的漢子,柳青青甚為高興,只不過當她想到東廠番子們個個心狠手辣出刀就要命,她也為這些人擔憂了!
穿過一道山溝,谷口那面過來兩個大個子,這二人一個肩上扛着叉,一個人手上牽着牛,兩個大漢走的快,剎時間迎面遇上文昌洞這批人。
這二人還認識清河鎮的楊師父,楊師父已高聲打起招呼來了:“喂,艾家兄弟嗎?”
姓艾的兄弟二人立刻閃道旁,扛叉的是艾老大,他高聲的問道:“楊師父,這是幹什麼?”
楊師父指着馬上的文昌洞,道:“開封府的文老爺,你兄弟還不快見禮!”
姓艾的兄弟一怔,忙上前打躬。
文昌洞點點頭,就聽艾老大道:“楊師父,這全是你武館兄弟呀,幹什麼的?”
楊師父道:“兄弟們知道文大人是好官,文大人一路遭東廠番子們攔殺,兄弟們這是保文大人安全上京吶!”
那艾老大一聽雙目一瞪,道:“孃的,我也去。”
他對牽牛的兄弟,道:“兄弟呀,你回去對娘説,我上北京了,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咱們老孃你盡力了。”
那兄弟點點頭,道:“去吧,大哥,孃的事你放心。”
楊師父大先他對文昌洞,道:“大人,這位艾兄弟,他兄弟二人武藝精,他們的老爹乃前輩高人艾虎艾大俠,可惜當年泰山大會被惡人坑了。”
原來當年十大高手會泰山之事十分重要,如果十大高手聯合,也不會人有今日東廠番子們的囂張了。
文昌洞對艾老大點點頭,道:“艾老大的大名……”
艾老大道:“草民叫艾文,我兄弟叫艾和。”
他乾乾一笑,又道:“可惜我卻未識字。”
文昌洞道:“世上多有不識字的人還知道家邦愛國,可嘆那些讀了一肚皮書的人,他們卻幹些欺師滅祖之事,實在可恨。”
那艾文託着鋼叉,道:“大人,我們還遇上四十多個番子在七里灣吶,他們會不會……”
“七里灣?”
楊師父一瞪眼,他還回頭看大夥。
有個大漢,道:“我家就住七里灣,楊師父,我走前面帶路。”
“七里灣有四十多個東廠番子,你以為他們會埋伏在什麼地方?”
楊師父想了一下道:“喂,有別的路咱們繞過去,不同他們碰面。”
那人指着正北,道:“一邊山—邊水,七里灣就有七里那麼大,沒有別的路,只有一條三個大灣的大路。”
姓楊的忽然對身後的漢子們,吼道:“兄弟們,聽到了沒有,四十多個東廠兄弟等在七里灣裏吶,做師父的不勉強你們,誰怕,此刻回頭來得及。”
就聽有人大聲道:“怕個鳥毛,人死鳥朝上,不死當和尚,一兩毛十斤血,五十斤人肉帶骨頭,奶奶趵,爺們豁上了。”
真是一口當地土話,可也令每個人精神大振了。
文昌洞大為感動,忍不住只想落淚。
“好,好,一羣有血有肉有骨氣的好子民啊!”
柳青青道:“舅,咱們不再孤單了。”
文昌洞道:“一路走來,但見地方官那副怕死的樣子,他們只當不知本官經過,閃躲遠遠的,就怕惹禍上身,比起他們這些熱血的人來,他們不配做他們的父母官啊。”
就在一行又走了五里多,忽的,空中又響起了笛聲,是的蘇東二的“戰刀曲”又吹奏了。
“戰刀曲”吹奏的令人心神振奮,姓楊的師父忍不住的道:“聽,多雄壯的曲子。”
柳青青在馬上淡淡一笑:“各位,我可以告訴大家,這位吹笛子的乃是一位大俠客,還有另一個大俠客,他們在暗中保護咱們。”
柳青青回過頭看了一下,又道:“若非他二人的援手,我們到不了清河鎮。”
楊師父愉快的道:“太好了,咱們還怕什麼?”
笛聲越來越清晰,也越發的雄壯了。
已經走過一道大灣了,就聽那個家在七里灣的漢子指着大片竹林,叫道:“有人!”
眾人一看,只見四十多個東廠番子發一聲喊舉刀便往這邊殺過來了。
這其中還有個猴兒模樣的老者只一彈腿就是三丈遠,這老者的後面,一個桃花面女人緊跟着往這面殺來。
雙方照上面,那猴兒面的老者嘿嘿尖聲笑.道:“文昌洞,你就在陰陽道上快活吧!”
那桃花面女子尖聲,道:“老猴仙,少同他羅嗦,殺了走人吶!”
聽得女子的叫聲,便知道這猴兒相的矮瘦老者是何人了。
不錯,當年也參與陰謀十大高手的黑道梟雄,人稱“猴仙”的呂太白來了。
那女的也是有名的厲害人物,人稱“秦關弧精”成青玉的便是她。
當年呂太白也同“花蝴蝶”東方水兒有一腿,但姓呂的還是姘上了成青玉。
想也想不到,這二人也出山來了,想是東廠發覺這些日子遇上了麻煩人物,才又把他們邀出來了。
呂太白指着馬上的文昌洞對女的道:“咱們只管殺了狗官,別的事就別管了。”
果然,那成青玉尖刀指向文昌洞,尖聲道:“文太守,對不起你了。”
她忽然拔身而起,飛身中尖刀已往文昌洞刺去。
文昌洞抖劍斜劈,口中厲吼:“大膽!”
柳青青已出招攔住呂太白了。
這時候清河鎮的楊師父大聲吼叫:“兄弟們,殺呀!”
再看艾老大,一把鋼叉左挑右刺,三個番子難進他的身,雙方立刻混戰在一起了。
誰也沒説話,好像雙方有約定似的,人人搏親,而且非要殺出個結果才罷手。
文昌洞被女盜成青玉三幾招逼他下了馬,五個侍衞早已加入戰團了。
柳青青很焦急,因為她三刀劈過便知道這個猴兒相的小老頭厲害,她以為能撐個十招八招就不錯了。
這是七里灣最中間,這時候,忽見自後面又閃出十多名番子握刀奔來了。
原來這是採取包挾圍殺,文昌洞這批人的退路也被堵住了,想逃或退走也困難。
這包圍的十多名番子還未撲到,打橫閃出個瘦漢來了,只見他一聲冷哼,道:“司馬大爺就等你們出現了。”
他這是突然現身,十幾個番子還未及反應過來,司馬如龍已撞進他們中間了。
真的是殘忍。
就見司馬如龍身如龍馬,龍行在人羣中出刀如灑出一道道的極電一般,當他遊走到這些人的最後面,地上已死了一大片。
司馬如龍大聲吼:“柳姑娘,我來了。”
就在同一時間,蘇東二也到了。
蘇東二道:“還有我。”
司馬如龍平飛掠過去的時候,柳青青手中的刀已被“猴仙”呂太白奪過去。
柳青青刀子脱手往側閃,呂太白用柳青青的刀送了上去,時間上真是太巧了,正被司馬如龍的手中杖擋個正着,他把柳青青救下了。
司馬如龍與呂太白照上面,先是以杖撥打七次,但呂太白卻嘿嘿冷笑,道:“孃的,多年未痛快的搏鬥了,你小子好像還有兩下子。”
司馬如龍道:“你這老小子終於露面了,呂太白,你千萬別保留,你會後悔的。”
呂太白邊殺邊冷冷道:“小子,你是準?你怎知老夫之名?”
司馬如龍道:“當你躺下去的時候,我會站在你淌血的地方告訴你的。”
呂太白尖聲道:“少吹牛,你接招吧。”
這兩個人由路中央殺到了邊上,好像是個平手。
但另一邊就不一樣了。
蘇東二攔下成青玉,那成青玉也快得手了,卻突然出現蘇東二,成青玉這女人只一看蘇東二的丰采不錯,她還吃豆腐的笑道:“喲,年輕輕的來找死呀,不如跟我回家去,夏天給老孃打扇子,冬天為老孃暖被窩,包你有好處享不盡……哎唷!”
她話未完,蘇東二的尖刀突現,狠狠的截在她的手背上。
為什麼會戳在她的手背上?那是她想伸手去摸一把蘇東二的面頰才被紮了一記。
“小沒良心的,你玩真的呀!”
蘇東二冷冷道:“你找野男人找錯地方了。”
“殺!”
這個女人也潑辣,挽了個刀勢便撞向蘇東二了。
蘇東二是什麼人物,這女人上當了。
蘇東二的身子只一吸一送的錯半步,好快的一刀切過去,切得成青玉—聲尖嗥:“哎……唷……”
那一刀真夠快,蘇東二自左向右平切,成青玉也被刀切得立刻標出鮮血來。
她似乎想起再殺,但她忽的拔身半空中,大聲喊道:“太白呀,點子太硬了,我快完了咧。”
成青玉邊叫邊逃,直往竹林中遁去。
蘇東二就未再追,他擔心再有厲害人物出現,便緊緊的守在文昌洞身邊。
就在這時候,就聽呂太白抖着左手大聲叫:“手,手,手指頭啊!”
他又使他的“神仙一把抓”,去奪司馬如龍的手杖,他抓住了,但司馬如龍卻抽出一把細長鋒利的刀生生把他兩個指頭削掉。
司馬如龍笑道:“手不重要頭重要。”
好凌厲的一刀切,呂太白急忙暴跳三丈高,卻在腿上挨一刀。
呂太白標着鮮血就往林中逃,也就是成青玉才逃不久的時候。
柳青青抓回自己的刀便撲向番子們殺去,她要司馬如龍看看她不是個不行的女人。
而司馬如龍還真的看過去,他的面上露出了笑意。
文昌洞忽的大吼:“你們這些東廠番子們,中途攔殺朝廷命官,該當何罪,還不快住手!”
他不説還好,只一吼間,附近五名番子冒着鮮血奔殺過來。
司馬如龍對蘇東二道:“我不爭功,看你的了。”
蘇東二話也未説,打橫直攔上去。
他的刀法辛辣,當光焰甫出,那已是劃過人肉之時,敵人幾乎認不出他刀出何處,五個番子已倒下去了。
竹林中漸漸的不再有殺戮了,當姓楊的武師全身是血的走出竹林時,正與姓艾的碰在一起,姓艾的鋼叉還端在手上,他的鋼叉上面還有血肉掛在上面。
真慘,五個侍衞都死了,使清河鎮來的十七個人全部掛了彩,死了五個人。
竹林中的屍體橫陳,四十多個番子只逃掉七個,餘下的全死在地上,這光景看的文昌洞—聲嘆息。
姓楊的武師走過來了:“文大人,小民們至死也要保大人進京。”
文昌洞感動的拍着姓楊的武師,道:“夠了,你們已為朝廷盡了力,回去吧,你們身上在流血!”
姓艾的頓着鋼叉,道:“難道大人不再去北京了?”
苦笑一聲,文昌洞道:“去,便是隻本官一人也要往京城奔去。”
姓艾的道:“那麼,咱們一路跟去。”
文昌洞拉住外甥女,道:“現在本官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能再叫你們拼命,聽我的,回去吧!”
柳青青低頭看了司馬如龍一眼,再對十二個受傷的大漢們,道:“我舅説的對,你們已受了傷,不宜再動刀,儘早回去治傷要緊。”
有個漢子謹:“大人,咱們原打算看着大人走進北京城的,就此回去,草民們實不放心吶!”
文昌洞道:“你們已感動本官了,又何必倒卧在荒郊令本官內疚?”
司馬如龍開口了。
他淡淡的道:“各位,此去北京,大人的安危應該在我二人的手上,各位盡請放心的回去吧!”
蘇東二吹起笛子了,他當然又吹起“血魂曲”了。
文昌洞對着這些血性漢子們深深一揖,道:“各位的表現可上對蒼天,本官特此致謝,請回吧!”
哦,就見姓楊的武師單膝跪下,後面十一個人也跪下了,大夥這麼一跪,便司馬如龍也感動了。
姓楊的武師道:“咱們這就回頭,但有一句話要對兩位俠士一表。”
他這話出口,蘇東二收起笛子了。
姓楊的高聲道:“咱們重託二位俠士了,但願二位俠土護送文大人平安進京,咱們在清河鎮擺酒致意了。”
也不等司馬如龍與蘇東二表示什麼,這些人立刻抬着死者,扶着傷的轉回清河鎮了。
文昌洞看看身邊,除了柳青青之外,便是兩個他心目中的俠義之士了。
文昌洞對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道:“此去北京尚有一半路程,能否安全趕去京裏,全靠二位大力協助了。”
司馬如龍道:“大人,草民老實一句話,草民原是負有保護大人安全之責,想不到東廠番子們會如此大張旗鼓沿路攔卡連連,還好有我這位兄弟相助。”
他拍拍蘇東二肩頭,又道:“大人放心,他們想動—動大人,那得踩過咱們身子。”
蘇東二又吹起笛子了,他那面上露出堅毅之色,於是四個人上馬往北馳去。
蘇東二在最後面,他走的很慢,“血魂曲”令他雙目盯着竹林中的屍體而木然。
在那“血魂曲”中有一段無奈的詞曲:“人吶!生長的過程何其艱難,人吶,死亡又何其容易,那高貴的鮮血呀,就那麼卑賤的任人濺踩喲!”
蘇東二的笛聲是感動山嶽的,他也令柳青青心中升起一股難以高攀之感!柳青青與司馬如龍並騎着馬,她不時的看看司馬如龍,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文昌洞不時的一聲嘆息,他在悲嘆與他同來的十名侍衞,如今竟然一名也沒有了。
於是,他們四人來到石門了。
由石門往西便是娘子關,霍天行便住在娘子關附近的平定鎮郊紫竹林。
其實,這時候霍天行也不太平,因為東廠番子們知道了他是暗中主謀之後,來了!文昌洞上四人進入石門鎮,立刻由蘇東二帶着找了一處客棧,這一帶蘇東二最熟不過了。
那家客棧也是蘇東二固定住的客棧,就如向他在娘子關必住在“黃土客棧”是一樣的。
大街北頭有個場子,十幾匹馬栓在一起,兩個修馬蹄的鐵匠把火架爐子支在“高升客棧”的招牌下面正在托起一支馬蹄子敲打着。
就在這時候,自客棧中跳出一個夥計迎向蘇東二,這夥計笑得吱吱怪聲,道:“是你呀,爺,快三年未見着你上門了,變得稀客了。”
蘇東二落下馬來,道:“夥計,兩間乾淨房間,地方越清靜越好。”
夥計道:“蘇爺不是喜歡那間小—號的房間嗎?”
蘇東二道:“留着,今夜我們兩人住。”
四匹馬拉上槽了,另一個夥計走過來,他領着蘇東二四人往二門走,還笑道:“前夜裏住了幾十個……”他左右瞧瞧把聲音放低又道:“住了幾十個東廠番子,至今也不知道他們去幹什麼了,一時間二門院沒客人敢住。”
司馬如龍瞧瞧蘇東二道:“咱們不住二院,兄弟,安全第一。”
文昌洞道:“夥計,把文房四寶送我房中來。”
夥計一看,是個官呀.不由吃驚道:“客爺你是……”
柳青青道:“不許張揚出去,大人乃開封府太守,文大人。”
夥計一聽忙施禮,道:“小人無知,小人無知。”
文昌洞道:“口風緊些,快把文房四寶送我房中。”
夥計掉頭便往前屋奔去。
柳青青道:“舅,你打算寫奏章?”
文昌洞道:“這一路上死傷那麼多人,這也就是東廠番子們的罪狀,魏者奸的劣跡,不能漏掉。”
蘇東二拉着司馬如龍走到轉角的小客房中,他要了酒與小菜,這二人就在房中喝上了。
柳青青便在與文昌洞吃過夜飯之後,她緊守在文昌洞的房中,那文昌洞果然又淋淋灑灑的寫了五張狀紙才算完事,他對柳青青道:“回房去睡吧!”
柳青青道:“舅,夜裏清醒些。”
她走出客房,聽得司馬如龍與蘇東二正在小房間吃酒,她很想過去,但想了想還是回房去了。
酒已足,飯已飽,蘇東二道:“前半夜你幸苦,後半夜我替你,司馬兄,我要睡了。”
一笑,司馬如龍起身便走出門去。
司馬如龍很乾脆,手拿那支木杖直不楞的就站在走廓下,他站的四平八穩,好像一座門神似的不稍動。
足有一個更次了,房間的門拉開了,那是緊鄰文昌洞房間的門,是的,柳青青走出來了。
柳青青手上提着一個毛毯,她輕盈的走近司馬如龍,低聲道:“司馬壯士,披着吧!”
司馬如龍一笑,道:“姑娘還未睡?”
他不拒絕,接過毛毯披在身上。
柳青青道:“眼睛閉上了,但無法睡得着。”
她邊説,邊幫着把毛毯為司馬如龍裹上身:“霜夜寒冷,你怎麼不動?”
司馬如龍一笑,道:“柳姑娘,一動不如一靜。”
“這是什麼話呀?”
笑笑,司馬如龍道:“我可以告訴柳姑娘,我這麼站着,可也聽到五丈外的動靜,尤其是大人房後面,任何稍有風吹草動都難逃被我發覺。”
柳青青真大方,她把手按在司馬如龍的手背上,道:“我與舅何幸,有你們二位的大力支助,心中十分感激,不知如何回報!”
司馬如龍但覺手背滑潤,少女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消失了,他直直的看着柳青青。
這二人四目相對,誰也不願先把目光移去。
而司馬如龍談淡的道:“我還可以告訴柳姑娘,我與我那蘇兄弟,都是奉命來保護文大人的。”
柳青青吃—驚,道:“奉誰的命?”
司馬如龍道:“那就不能説了,你包涵。”
柳青青道:“這個人必然神通廣大,我舅並未向外張揚,這人就派你們來了。”
司馬如龍只是乾乾一笑。
柳青青把身子貼近,道:“司馬壯士……”
司馬如龍道:“柳姑娘,我明白,但我們此刻重任在身,恕我無法把內心的話表達出來。”
柳青青靦腆一笑,道:“我懂,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不陪你了。”
柳青青轉而往房內走,她走到房門又回頭,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更明亮了。
司馬如龍已經枯守在文昌洞與柳青青房門外四更天了,他不見蘇東二出來接班,抬頭看看半圓月便往小房間走過去,就聽得暗角處傳來蘇東二的聲音,道:“輪你安心睡吧,五更一過我叫你。”
司馬如龍打個哈欠把毛毯往暗處拋去,道:“接着,這玩意滿暖和的。”
蘇東二又把毯子拋回司馬如龍了。
大街上響起四更梆子聲,打更的剛走沒多久,這家客棧的後房坡上一條細長的影子過來了。
她是個女的,而且她的身手比之白天幾次交手的人要高過許多。
至少,蘇東二以為這女子的輕功紮實。
蘇東二的鼻子聳動,雙目睜得圓圓的,要看這女的想幹什麼。
只見月光下,女的一個半轉身,哦,蘇東二大吃一驚,心中在大叫:“天吶,她怎麼進關來了。”
蘇東二看到這女人,心頭吃一驚,更急急忙忙的自袋中把兩粒解毒珠塞進鼻孔裏。
蘇東二自言自語:“孃的老皮,個‘老超渡’葛紅,別是又想弄出你那‘摧命毒瘴’吧!”
蘇東二最擔心的莫過於女人使用她的聞入鼻孔就死人的“催命毒瘴”,聽霍天行説,當年十大高手會泰山,就是另外九大高手在不知不覺中昏死在山上。
蘇東二也永遠忘不掉與珍珠一起,再加上個小王子朱全,三人走到這女人與她的姘頭“河間閻王”屠天雲在荒谷口開的野店之事,若非葛紅想要個活的珍珠,只怕他三人早已不知不覺的死在她那野店中了。
蘇東二當然不會忘了那盞燈。
葛紅在燈上放置毒藥,人們自然會聯到毒瘴。
此刻,只見這“老超渡”葛紅從第一間房查看,她還仔細的看,也推開窗往裏看。
葛紅再也想不到,黑暗的角落裏還會有個令她頭痛的厲害人物準備向她出刀子。
葛紅終於找到了文昌洞的客房了,她咧嘴一笑,立刻自懷中摸出火摺子準備點火燃毒物了。
她的火摺子迎風在猛抖,黑暗中蘇東二冷冷的開口了:“‘老超渡’,你也進關了,就不怕霍天行找你。”
“誰?”好低沒的回聲。
“怎麼,忘了我是誰呀,嘿……”
葛紅抖然看向發聲地方,人未到,一把毒藥撒過去,卻也撒出了刀光一現。
“哎喲!”
葛紅嗥叫着暴退,雙臂之中不知是那條臂挨一刀,標血疾退中,蘇東二閃出來了。
葛紅一看是蘇東二,不由大吃一驚,道:“蘇東二,你怎麼也在這裏?”
蘇東二道:“等着你來呀!”
葛紅大怒,抖然出刀如電,十七刀她一口氣砍過去,蘇東二冷笑,道:“玩毒你高,玩刀你還差遠了,‘老超渡’,我先卸下你一條臂再慢慢的折磨你。”
蘇東二的身法疾變,葛紅巳輕叫一聲,道:“後會有期,早晚新帳舊帳一塊清。”
葛紅已騰空上了房,她跑的真快,鮮血自地面連上屋瓦,她也認了。
蘇東二原是要追上去的,他相信他可以追到葛紅,而且也能殺了她,但蘇東二想着另一人,那個人便是“河澗閻王”屠天雲。
如果他追葛紅,屠天雲萬一趁機出手,這種當可不能上的。
蘇東二就是因為想到這上面,他才未追殺葛紅。
其實屠天雲在關外的傷重,他至今還在養傷吶!蘇東二很是憂愁,如果有個葛紅,這女人善用毒,只一個不小心就上當。
蘇東二自鼻孔中挖出兩粒劈毒珠,小心的塞入懷裏,他抬頭看天色,四更才剛過一半。
蘇東二取出他的笛子,他吹起來了。
半夜四更天,客棧中吹的什麼笛子?當然全惹人厭了,司馬如龍就不喜歡笛聲。
然而蘇東二這時吹的笛子無聲。
無聲比有聲難吹多了。
蘇東二吹着無聲笛曲,他陶醉了,只要看他的面上表情就知道他是多麼的沉迷於他這無聲笛曲中。
蘇東二吹着,也幾乎落淚,因為他吹下多年的笛子只不過只有一位知音,那位知音便是珍珠。
蘇東二吹着無聲笛更見功力了,他也似乎看到跟前珍珠在向他撫掌笑了。
斗轉星移,夜已遠去,東方已見魚肚白,各房的院子裏地上一層寒霜,這應是寒冷的,但蘇東二的額頭有汗水,他仍然在吹着笛子。
吹着無聲的笛子。
於是,柳青青第一個向他走過來了。
這光景看的柳青青也楞然,她低聲的道:“蘇壯士,你吹笛無聲,這是什麼功夫?”
蘇東二收起笛子笑笑,道:“柳姑娘,你起來了。”
柳青青道:“蘇壯士,你同司馬壯士均是異人咧,你們的嗜好……”
蘇東二哈哈一笑,道:“咱們不是異人,柳姑娘,我到前面去叫夥計備吃的也把馬拉出馬廊來,煩你姑娘去把我那夥伴叫起來,大人的安全要注意。”
蘇東二立刻往前走去。
柳青青當然明白蘇東二的意思,蘇東二這是給她製造機會去接近司馬如龍了。
柳青青十分高興的走到角門內的小客房,她發現司馬如龍懷抱着她送的那張毯子呼呼大睡吶!笑笑,柳青青走到牀前,她輕輕拍拍司馬如龍,小聲細氣的道:“司馬壯士,司馬壯士!”
司馬如龍呼的一抬頭,他見是柳青青,笑笑,道:“柳姑娘,是你!”
“天亮了,咱們早安排上路了。”
司馬如龍道:“我那蘇老弟,他幹什麼去了?”
柳青青道:“安排上路的事呀!”
他們還不知道四更天幾乎出事。
文昌洞文大人已經騎上馬了,柳青青把文大人的一應奏章用黃絹布包扎背在背上。
這時候蘇東二才拉過司馬如龍,道:“司馬兄,前途不太樂觀。”
這句話出自蘇東二之嘴,司馬如龍就知道事態嚴重,他看看左右,低聲道:“老弟,發現什麼了?”
蘇東二道:“不是現在發現,昨夜四更天。”
司馬如龍道:“四更天有人來?”
“不錯!”
“誰?”
“葛紅!‘老超渡’葛紅!”
司馬如龍雙眉一緊,道:“霍先生説的那個毒婆子?她不是你説的,她在關外嗎?”
蘇東二道:“不知怎麼的她又回來了。”
司馬如龍道:“而且還找到客棧來了。”
蘇東二道:“所以我認為事態嚴重了。”
司馬如龍已騎上馬,他淡淡的道:“兄弟呀,你可曾同她過招了?”
蘇東二道:“也傷了她,只不過這老油條女人太狡猾了,她掉頭便逃!”
“為何不追殺?你應可追上她的。”
“我當然想追殺,但我有顧忌!”
“顧忌?什麼意思?”
蘇東二道:“這毒女人有個姘頭叫屠天雲。”
司馬如龍道:“河澗閻王!”
“不錯,是個殺人王,我如果追殺葛紅,萬一屠天雲趁機對大人出手,豈不中了他調虎高山之計了。”
“我知道你是不會叫我的。”
“當然,如果是你,也不會叫我起來幫忙,是不是?”
司馬如龍道:“你説對了,咱們都是一身傲骨。”
蘇東二道:“我可得提醒你,如遇上那毒女人,你得把鼻孔堵起來,最好站在上風動,小心上當。”
司馬如龍道:“會的,我會注意她的。”
蘇東二道:“司馬兄,你也要提醒柳姑娘與文大人,這件事馬虎不得。”
司馬如龍道:“這件事應該你向文大人與柳姑娘説去的,又不是我看到葛紅。”
“哈……”蘇東二笑了。
他指指前面的柳青青,對司馬如龍道:“人家柳姑娘已鍾情於你了,怎麼的,你裝老實呀!”
司馬如龍道:“那是你説的。”
蘇東二道:“你不會當局者迷吧,司馬兄!”
司馬如龍道:“我清醒得很。”
蘇東二道:“我把機會為你造就,你應該謝我呀,哈……哈……”
他拍馬疾馳,越過前面的文大人與柳姑娘的時候,他對柳姑娘道:“有要緊的事,由司馬兄對你説了,千萬別驚憂文大人呀!”
不等柳青青問什麼,蘇東二已拍馬遠去了,文昌洞對遠去的蘇東二點點頭,道:“青青,這位蘇壯士滿面英氣勃發,他內功必已高絕。”
柳青青道:“舅,他吹笛子也高明。”
回過頭,她才發現司馬如龍正在瞧着她。
柳青青對文昌洞,道:“我去問問司馬大俠,他有什麼事對我們説!”
文昌洞道:“應該問明白,舅抱必死決心,上京奏本章,如能平安回汴,咱們大幸了。”
柳青青道:“天下庶民大幸,舅!”
她撥馬轉到後面的司馬如龍身邊來,那一雙肯亮的眸子一閃耀着熾熱的光輝,秋波策轉,引起她桃腮微紅而又脈脈含情的道:“司馬壯士,聽蘇壯士講,你有些什麼……要對我講?”
她再把聲音放低,又道:“不論什麼事,你儘管直説,別顧忌!”
姑娘能説出這話來,她對男方已是心相許而期待了,司馬如龍當然知道。
司馬如龍微微一笑,道:“柳姑娘,蘇東二應該早對咱們説的。”
柳青青道:“説什麼?”
司馬如龍道:“昨夜裏有情況。”
柳青青吃一驚,道:“有敵蹤?”
司馬如龍道:“不錯,就在四更天。”
柳青青眨動着驚訝的眼神,道:“四更天?怎麼我沒有聽到什麼?”
司馬如龍道:“來人是魔頭,武功不但高,而且善於用毒。”
柳青青驚道:“是什麼樣的人?”
“女魔頭,她叫葛紅,當年江湖上十大高手會泰山,原是一次結合對付幾個黑道魔頭,卻不料消息走漏,引來幾個魔頭的不滿,他們暗下毒手,當場中了這女人的‘摧命毒瘴’而死了九個高手。”
他似乎在對柳青青説故事似的,緩緩策馬而行,而柳青青與他並馬,聽的十分用心。
司馬如龍接道:“事情發生以後,十大高手只逃出霍先生一人,幾個陰謀的黑道人物為了怕九家弟子們報復,紛紛走避邊荒躲了起採,這毒女人就與她的駢頭屠天雲遠去關外。”
他看看前面的文大人,又道:“柳姑娘,這毒女人的毒十分霸道,中人必死,你可要處處小心了。”
柳青青道:“太可怕了!”
司馬如龍道:“只不過這女人昨夜被蘇東二殺傷了,一兩天她必不會再出現。”
看出柳青青的面上緩和多了。
她搖頭一嘆,道:“司馬兄,我便老實對你講,當初我以為有我在途中護着我舅,我舅的武功也不錯,再加上咱們精挑慎選了十名軍中高手,原以為路上絕無問題的,唉,豈知差遠了,若非遇上二位壯士,我們幾乎走不了兩天就慘了。”
笑笑,司馬如龍道:“並非遇上我二人,姑娘,我説過,我二人也是奉命前來保護大人的。”
柳青青第二次聽了這話,她很想知道這人是誰,但她更知道司馬如龍是不會説的。
“這位派你們來的人必是神龍!”
司馬如龍並不回應,他只淡淡一笑。
柳青青伸過手,她也拉過司馬如龍一手,低聲而又半帶羞的道:“司馬兄,謝謝!”
司馬如龍好像有些觸電般,但覺一團柔夷的手握住他那青筋暴露的手,令他雙目幾乎“冒火”!就這樣,二人並騎往前走了幾里路,柳青青這才把她的手收回來。
忽的,她赧然一笑,道:“再謝謝!”
於是,她拍馬追上文昌洞去了。
司馬如龍反而楞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懂柳青青為什麼要“再謝謝”!司馬如龍到了這時候,他才體會出蘇東二為什麼説是“機會”二字。
司馬如龍心中在呼喊,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及時的把握住他們的機會呀!從石門鎮往北京,已沒有什麼高山荒林了,蘇東二策馬往容城,那是由石門鎮去北京的中途站。
便文昌洞也知道,過了容城就是北京城,這—段路上行人商旅也漸漸多了起來,東廠番子們便是囂張,也得有所顧忌。
蘇東二吹的笛子甚為輕快好聽,柳青青還回頭對司馬如龍笑笑。
司馬如龍就是不愛聽蘇東二的笛子,其實蘇東二也應在此刻與文昌洞三人同行了,因為前面是坦途,但蘇東二愛吹笛子,蘇東二也知道司馬如龍不愛聽,蘇東二識趣,他仍然遠在一兩裏外的前面吹他的笛子。
其實這就如同有人喜愛抽煙,有人喜愛喝酒,蘇東二若是不吹笛子,他就覺得缺少些什麼!果然,這一天十分平靜的過去,當蘇東二發覺容城西門內一有太白酒樓時候,他只是往酒樓內瞧了一眼,然後便在附近的一家“小北京客棧”門前下了馬。
這兒也就是“小北京客棧”夠清靜,兩個夥計守在大門外等着接客人了。
蘇東二看看附近,他對夥計道:“後院有清靜房間嗎?夥計!”
那夥計笑笑,道:“咱們這兒吃的有套餐,住的有套院,你客官要清靜的,就住套院吧!”
蘇東二還是頭一回聽“套院”這名字,他問道:“什麼樣的套院?”
“院中有院呀!”
另一夥計道:“後大院闢了兩個小院,院門一關之後,那就不會有外人再進得去,當然也就清靜了。”
蘇東二一聽,一錠銀子塞在一個夥計手中,道:“咱們要一個套院,夥計呀,一共四匹馬要好生的喂個飽,一應吃的送過去。”
他回頭指向過來的文昌洞三人,又道:“來了。”
兩個夥計迎上去,侍候着先把四匹馬拉入馬廊,蘇東二再看看左右,才當先往“小北京客棧”中走去。
沒有人開口説話,司馬如龍沒有,柳青青也不問。
一行跟着夥計到了後院,果然發現有兩個小院,那夥計在右面的院門走過去,蘇東二這才發現這小套院一共四間客房,院另還栽種着各色菊花,十月裏巳綻放出美麗的花蕊,好看極了。
院子正中央好大一棵梅花樹還未完全開花,倒已聞到了梅香清味。
柳青青便忍不住的叫了一聲“好呀!”
蘇東二對司馬如龍,道:“咱二人分住兩邊房間,中間的由文大人與柳姑娘用。”
司馬如龍已吩咐夥計送吃的了。
四個人圍坐在文昌洞的房間中,四方桌子各坐一方,那文昌洞還要了酒萊,他當先舉杯對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道:“二位義士,這一路下來,全仗二位義土的大力協助,文昌洞才會平安的來到此地,過了今夜,明日就到北京城了,是生是死,很難預料,所以今夜我向二位義土碰杯致謝。”
他也要柳青青舉杯,又道:“幹!”
司馬如龍道:“文大人,休得客氣,咱們敬的是忠良之臣,愛的是善良之人,文大人一片忠肝義膽的忘卻性命而走北京,咱們自應捨命保護,這客套便俗氣了。”
蘇東二接道:“咱們還打算陪着大人上殿吶!”
文昌洞搖手,道:“此事萬萬不可,到了北京,我自會跪守午門外,且看那魏公公如何對待我這不要命的人。”
四個人吃了一大半,忽的,院門有人在叩。
司馬如龍看看蘇東二,道:“會不會是夥計。”
蘇東二道:“司馬兄,有句話你知道。”
“什麼話?”
“黎明之前會黑一陣子。”
笑笑,司馬如龍道:“我懂!”
只見蘇東二站起來,他把兩粒闢毒珠悄悄的塞進鼻孔,便起身走出房門。
穿過花巷,蘇東二到了院門後,他冷冷的道:“外面什麼人?”
一個夥計回應,道:“客官,有貴人到訪!”
蘇東二一怔,他還是把院門拉開了。
那是一位十分闊氣的中年人,頭戴一頂絲巾帽,錦緞絲袍外罩狐皮坎甲還露出一撮金黃色狐毛花邊沿上。
天黑不見他足穿什麼,但見一塊碎銀子塞在夥計手中,喜的夥計只叫“謝”!這中年人再看看蘇東二,他揚了一下左手的黃緞包,衝着蘇東二一笑,道:“文大人在嗎?”
蘇東二冷冷道:“你是誰?”
“在下姓桂!”
蘇東二看這姓桂的面無血色,只道是天冷凍的,但他穿的很好,再看他的手,手指頭好像不見肉。
蘇東二就是想不起江湖上有這麼一個人物,總以為必是京中的人,蘇東二怔怔的,因為他又想,這人的口音又不似京中人的口音呀!姓桂的開口一笑,道:“在下是來拜見文大人的,麻煩兄弟帶個路。”
蘇東二道:“有事?”
“兄弟,當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才冒死前來!”
“什麼事?”
“進去見了文大人便知道了。”
笑笑,蘇東二道:“朋友,我想看看你這個包裏面是什麼東西!”
姓桂的道:“可以,可以。”
他攤開在手掌上,右手五指迅速的把黃緞包打開來,只見裏面只不過一張紅柬與一件古玩而已。
蘇東二道:“這是做什麼的?”
姓桂的道:“十分重要,可容我到房中再細説?”
蘇東二見這人的指甲稍長之外,身上不可能帶有什麼兵刃,便把手一指,道:“這邊來!”
他邊走邊問,道:“桂先生見過文大人沒有?”
“不曾見過,這次頭一回。”
“頭一次呀,你怎知文大人到了容城?”
一笑,姓桂的道:“當然知道,文大人一路辛苦,消息已經傳進京中了。”
蘇東二道:“那麼,你桂先生與東廠的人是不是一夥的呀!”
姓桂的道:“你看我像不像東廠番子?”
蘇東二道:“你是要我猜了?”
二人説着,已到了客房門口,蘇東二往房中一瞧,他笑笑,立刻對房中,道:“大人,客人來了。”
“請進來吧!”
蘇東二把姓桂的帶進門,自己閃身門內邊,只見桌上擺的是三副杯筷,柳青青在一邊正為大人斟着酒。
姓桂的匆匆走到桌前,甚是恭敬的施一禮,然後再四下裏瞧不已。
蘇東二道:“咦,你瞧什麼?”
姓桂的道:“只説你們到了四位,怎麼只有三位?”
蘇東二道:“你是來見大人的,你管咱們來了幾位。”
姓桂的一笑,道:“是,是,我失言!”
他把手上黃緞包託在掌上,自己拉子一把椅子坐下來,道:“文大人,我姓桂,桂大雷就是我,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代人前來送件東西。”
“打開來,什麼東西?”柳青青一邊冷冷的説。
姓桂的道:“三件東西,樣樣令人心動。”
他邊説邊把黃緞包打開來,只見第一件是個紅柬,上附京城廣記銀號銀票一張,面額一萬兩白銀。
他把銀票小心的擱在大人面前,再拿起另一張紅柬,笑道:“魏公公的意思,三月之內調派文太守為豫皖驍騎大將軍。”
他指着一個雕刻精緻的玉鈿盒,道:“這是公公特別贈送的玉器,你打開一看就知道了。”
就聽大人冷冷道:“又加了證物三件,哼!”
姓桂的道:“大人,何不打開這鈿盒一看究竟?那可是稀世之寶也!”
“不用打了,你可以回去了。”
姓桂的雙手真快,他一把取過那玉鈿盒在手,雙目之中泛血紅,他的面孔更灰慘了。
只見他很快的把鈿盒打開,鈿盒先是冒出黑煙,隨這發出“絲絲”響聲,一撮烏黑牛毛細針直往大人射去。
蘇東二出手也不及。
柳青青立刻拔出刀來一邊閃。
就聽得一聲冷叱:“狗孃養的。”
大人的身子往後倒,倒的實在令人吃驚,太快了,快得姓桂的只笑了一半便笑不出來了。
只聽得“叮叮”細聲傳來,粉白的牆上一片黑星子,牛毛毒針全紮在牆上了。
姓桂的一聲冷吼:“可惡!”
蘇東二卻大吃:“小心煙有毒。”
只這一聲叫,大人與柳青青已奔出房外了。
蘇東二不怕,因為他早就把鼻孔堵住了。
蘇東二一聲冷笑:“那裏走!”
他揮刀便殺,不料姓桂的一指如尖匕,抓、拿、拔、切全用上了,他還嘿然冷笑不已。
姓桂的邊冷笑,邊閃耀,他還開口道:“孃的,十年江湖不再,倒冒出你這娃兒逞強了。”
蘇東二心中一動,咬牙道:“狗操的,你不留下你的大名呀,死了咱到那兒為你報喪呢!”
姓桂的嘿嘿道:“報喪?説出來嚇死你。”
蘇東二道:“沒關係,蘇大爺是嚇大的,多嚇一次又何妨。”
兩個人還在拆招較量着。
姓佳的道:“‘湘西殭屍’桂大雷,孃的,你聽過嗎?”
蘇東二當然沒聽過,但門外的大人聽過。
門外的大人不是文昌洞,文昌洞早躲到另—房中不出面,蘇東二去開院門的時候,司馬如龍就叫文大人快快躲到另一房中了。
院外的大人當然是司馬如龍,他聽得房中的聲音,大聲道:“蘇東二,這傢伙大有來頭,當年也是暗中對十大高手玩陰的桂大雷,江湖人叫他桂打雷,湘西殭屍弄屍毒,那毒煙……”
司馬如龍把姓桂的底牌掀開來了,聽的姓桂的哈哈狂笑,而蘇東二這才明白,難怪這傢伙能擋過他三次神奇的刺殺。
蘇東二在房中與姓桂的搏鬥着,姓桂的拼命的阻殺,他心中越殺越慌,因為他以為蘇東二應該早已中毒倒下才是,為什麼他不倒,反而精力更旺盛。
他怎知蘇東二早把兩粒闢毒珠塞入鼻孔了。
房中搏鬥的兇,而司馬如龍卻在院中,道:“蘇東二,別堵住房門,叫他出來吧!”
蘇東二卻在這時猛一斜身欺近,就聽姓桂的—聲雷嗥:“籲!”
他叫的聲音也特別,可是與別的挨刀人一樣也在標血,而且血標的似有聲音,聲音是“絲!”
蘇東二的—刀紮在姓桂的胯骨上,當蘇東二拔出刀的時候,姓桂的一頭撞到院子裏。
姓桂的人尚未站定,一道冷電激射過來。
“切!”
那正是司馬如龍迎面一刀。
這一刀原是要取姓桂的命,刀刃是照他頭上劈,這姓桂的也非泛泛,他猛一閃,卻是肩頭—塊半斤皮肉叫司馬如龍切下來。
“籲”
又是這一聲怪叫,也許殭屍就是這樣叫聲。
姓桂的叫着一彈三丈高,他躍上屋頂就往黑處逃,那鮮血一路也灑向遠處了。
蘇東二追出院中,只見柳青青提刀捂着口,這光景她嚇壞了。
蘇東二開口了:“司馬兄.你這一刀嚇壞柳姑娘了,你罪過呀!”
司馬如龍收刀,他走近柳青青,他剛張開一臂,柳青青便投入他的懷抱中了。
柳青青哭了。
她抽噎的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惡人要殺我舅,難道已無天理了?”
司馬如龍道:“有,當然有天理。咱們還未倒下呀!”
於是,文昌洞自另一房中走出來了。
文昌洞對蘇東二與司馬如龍,道:“太可惡了,他們非置本官於死地呀!”
司馬如龍扶着柳青青,道:“大人,你們早早安歇,我二人自有安排。”
文昌洞道:“剛才若非你的計謀,本官已死在那人手中了。”
司馬如龍也相信,除了他的反應快,稍慢一絲時間,他也難保不被毒針射中。
當然他也知道,文昌洞的武功只能在馬上交手,在這兒卻施展不開。
江湖中的陰毒他想應付?差遠了。
柳青青與文大人回屋了,誰還有心情再吃喝,還是關上房門與後窗早早睡下。
文昌洞明白一件事,明日進京才是一次生死之大事,他下決心豁上了。
文昌洞不卯足了勁豁上也難了,因為這一路上多少死難之士為他而死,而且無怨言,多少熱血男兒,那麼甘心情願的為他齊往正義之路共生死,他能不拼命嗎?這—夜文昌洞有一半時辰是怒視着難以合上眼的。
這一夜蘇東二又與司馬如龍分擔文大人的安全。
當然,蘇東二免不了再一次吹起了無聲笛,那比之有聲音更見功力。
天就快亮了,文昌洞先與柳青青二人步出房門來。
蘇東二已上前,道:“吃的已備,咱們為了趕路,就在路上湊和着吃些吧!”
文昌洞點點頭,道:“也是我想的,儘早快馬趕進北京城。”
司馬如龍與柳青青過來了。
文昌洞已經坐在馬背上了,他忽的又下得馬來。
文昌洞對柳青青與司馬如龍,道:“你二人過來,我有心裏話對你們説。”
司馬如龍與柳青青走到文昌洞身前,就見文大人一手擱在司馬如龍的肩上,道:“司馬壯士,你可知我這外甥女的父親是何人?”
司馬如龍道:“大人指教。”
一笑,文昌洞道:“她父親當年也是一位血性人物,少林俗家弟子,大俠柳文堂的便是。”
“柳文堂?”
“不錯,你可曾聽過?”
“聽過,當年十大高手會泰山……”
柳青青忍不住的哭了。
文昌洞道:“原來你已知道當年之事了,不錯,那時候青青十多歲,她雖女流,卻立志學父之風……”
他看看柳青青在拭淚,又道:“司馬壯士,我見你們還合得來,而我此次進京,是生是死實難預料,所以在我進京之前,我要把青青的終身託付於你,萬一我不幸,你們仍可雙雙仗義江湖行,也不枉咱們忠心俠義之風,司馬壯士.你意如何?”
一邊的蘇東二暴吼一聲,道:“司馬如龍,叩謝呀,你這驢!”
司馬如龍果然欲向司文昌洞施禮,卻被文昌洞攔住了。
文昌洞看看青青,道:“孩子,你不會嫌舅魯莽吧!”
柳青青低聲,道:“舅,怕是我不配。”
文昌洞哈哈笑了,他對柳青青道:“這一路走來,也只有這件事令老夫稍紓眉頭。”
蘇東二道:“這是喜,也是大喜,也許喜事一衝,大人否極泰來了。”
文昌洞道:“但願如此?哈……”
四個人上馬走了,而柳青青與司馬如龍之間當然是感情更進一步了。
文昌洞在司馬如龍與蘇東二的保護下,快馬加鞭的一路狂奔。
自容城到北京,走路就需兩頭不見日頭,但他四個快馬狂奔,過午不久便進了北京城。
那文昌洞什麼地方也不去,他拍馬來到午朝門外的一道石牌坊下。
他老兄真的是玩命了,只見……文昌洞的紗帽雙手託在手上,紗帽下面壓着一疊奏章,他還打散一頭長髮,袍帶不緊的跪在石牌坊下面。
這個動作還真嚇壞了不少進出的人。
單是不少百姓也遠遠的站着議論紛紛。
柳青青也披着散發守在一邊。
司馬如龍與蘇東二感動了,人吶,幾個會如此的忠心為百姓呀!兩個人分站在文昌洞身側,雖然是金剛柱立,卻也目中見淚。
這件事很快的傳開來,北京城內轟動了,當然,東廠的人也知道了。
其實他們早巳知道了,只不過到了此刻,他們也無什麼良策了。
北國的寒夜無風也乾冷,而乾冷是令人難以忍受的。
就在天黑不久,忽然的一頂軟轎自午朝門外另一端匆匆的來到石牌坊下面,小轎的後面跟着一個小廝。
小轎停在文昌洞四人身邊不走了,只見那小廝走到文昌洞文大人面前,十分恭敬的施了一禮道:“你是文大人嗎?”
文昌洞不開口,他長跪而半閉着雙目。
柳青青開口子:“小弟,什麼事?”
那小廝道:“咱們御史方大人特派小子來接文大人回御史府中,等到四更一到同咱們大人一齊上朝。”
柳青青道:“小弟,你請回上方大人,咱們在此等到五更早朝,方大人的好意,容後圖報了。”
那小廝不動,他彎腰對文昌洞道:“文大人,你若不同小子回御史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呀!”
柳青青道:“有什麼不好?”
這小廝更走近一步,道:“我們大人會生氣的呀,這兒天寒地凍,不定夜裏會落大雪呀!”
柳青青道:“不用勞神了,我舅決對不會離開這兒的,你們請回吧!”
那小廝雙手抱拳,衝着文昌洞深施一禮,道:“文大人,小子回去了。”
他了字出口,忽的自袖中抖出一把閃亮的短匕首往文昌洞的胸前刺去,那幾乎是難以防備的狙殺,而柳青青已驚叫:“哎……呀!”
在此同時,小轎中已又躍出一人,這人只一下轎,便兩個轎伕也出刀了。
就聽蘇東二一聲大笑,道:“無法無天。”
他的叫並不影響他的動作,當小廝平飛而起尖力就快刺中文昌洞的時候,蘇東二已抓住這小廝一腿,忽的後摔又掄,直把小廝往從小轎殺到的三人撞去。
蘇東二對柳青青道:“保護大人。”
就聽“咚”的—聲響,那小廝被掉得“哎唷”一聲粗叫,這才發覺他井非是小廝,乃“猴仙”呂太白打扮的。
“猴仙”呂太白自己受了傷,但他仍然能戰。
轎中藏的不是別人,“河澗閻王”屠天雲來了。
兩個抬轎的也不好惹,東廠番子中兩個高手。
蘇東二笑道:“孃的,蘇大爺只看轎子一閃一晃的就知道轎中藏有人。”
司馬如龍道:“我也早看這轎子有問題,蘇東二,管他什麼所在,你我照殺!”
“河澗閻王”屠天雲大吼,道:“蘇東二,你這小子,你傷了我的女人呀!”
蘇東二道:“我不打算傷了她的,我的打算是殺了她,就像現在,我已打算殺了你是一樣。”
屠天雲大怒,吼道:“老猴子,咱們不能被這兩個後生小輩瞧扁了。”
“猴仙”呂太白搖晃着雙肩,道:“如果不能為公公解憂,咱們就儘早開溜,孃的,殺!”
“嗆!”
司馬如龍的尖長利刀拔出來了。
他對蘇東二,道:“蘇東二,這兩個由我打發,兩個番子是你的了。”
蘇東二道:“我從來不撿食,口味也大眾化,只不過咱們出刀要乾淨,完事收刀。”司馬如龍已往呂太白與屠天雲殺去。
蘇東二冷然對兩個番子招手,道:“你們三檔頭在路上等你們了,還不快去會合。”
東廠三檔頭早被蘇東二殺死在大風谷中,頭一回東廠三檔頭丁沖天僥倖的逃過一死,但他再遇上蘇東二便再也投有那樣的便宜了。
蘇東二的話,這兩個番子一聽就火大了,兩個人大吼一聲:“殺!”
午朝門是上朝候駕的地方,也是殺人的地方,不少人就怕那麼一句話:“推出午門斬了。”
此刻沒有人發下這道殺人令,但此刻卻更慘了,當兩個番子撲向蘇東二的時候,真玄,只見一道冷芒一現,兩個番子已往地上倒去。
這二人還真沒有見過有人出刀那麼快的,快得幾乎要追回逝去的時光似的。
蘇東二殺了兩個番子,他叫了。
他對正在旋騰的司馬如龍道:“司馬兄,我可否再分多一點?我很貪心的。”
原來司馬如龍與呂太白、屠天雲三人尚未搏殺,三人只是在尋找有利時機。
聽得蘇東二的話,司馬如龍道:“這是兩個老猾頭,蘇兄弟,咱們殺,我已不想同他們再耗下去了。”
蘇東二道:“謝謝你,分得我一杯羹。”
蘇東二立刻往屠天雲撲去,不料屠天雲見蘇東二向他奔來,想是早對蘇東二有所顧忌,他忽的拔身便走,邊跑邊叫:“老猴子,撤,撤,咱們不打無把握的仗。”
他這話才完,—條小影已在他的前面了,是的,呂太白比之他逃得更快。
高手交手,如果一方不幹,那是很難追上的,而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不能離開文大人太遠,便也哈哈一笑的回到石牌坊下面來了。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回到文昌洞身前,就聽文昌洞嘆息一聲,道:“唉,可惜!”
蘇東二道:“大人,你是……”
文昌洞道,“沒有把這兩個黑道惡魔擒住,實在可惜,他們應是最有力的佐證。”
司馬如龍立刻跺腳,道:“剛才怎麼沒想到,否則説什麼也會留下一個來。”
蘇東二道:“只顧得大人的安全了。”
文昌洞指着地上兩個東廠番子與那頂小轎,道:“這已經不錯了,明日早朝,且看魏老奸如何説詞!”
柳青青取下一件毛毯為文昌洞披在身上,道:“舅,咱們就在這冷霜下,你不能受凍,病了就不好了。”
文昌洞不回絕,他也叫他們三人各自披一件毛毯,只不過文昌洞仍然在地上長跪不起。
他真的豁出去了。
四更過去不久,景陽鐘響起,哦,只見自午朝門按順序的文武百官分兩旁,御林軍排隊守八方,朝堂上鼓聲又響十二下,有個太監老遠的開了腔:“天寒地凍,有本早奏哇!”
這一聲叫喊可剛落,就聽午門石牌坊下一聲大叫:“臣,開封府太守文昌洞兼程冒死,有本當廷上呈,萬望吾皇恩准!”
文昌洞只是一個外方太守,他遠自開封前來上奏朝廷,還説是冒死前來,朝廷當然十分重視,這種遠道而來的外放武官,不能不見。
於是,一隊御林軍匆匆的過來了。
“你是文昌洞文太守?”
一個御林軍官直趨文昌洞前面,文昌洞雙手舉着官帽與一疊狀子,他大叫:“正是!”
“隨我上朝!”
“謝主龍恩!”文昌洞已落淚了。
柳青青也落淚了。
文昌洞對柳青青、司馬如龍、蘇東二三人道:“就在附近等着,不論死活,你們都等我。”
柳青青道:“舅,我們不走。”
司馬如龍道:“咱們還要同大人一同回開封吶!”
蘇東二不説話,灰濛的遠方他遙看過去。
蘇東二心中在想着,真奇怪,是什麼人定的規矩,這麼冷的大清早,把這些文武大員自熱被窩裏拎出來上朝,能辦些什麼事?何不睡足了再朝。
他當然不懂這些,他只知道刀與笛。
蘇東二走在司馬如龍與柳青青二人的前面,直往街那邊走着。
蘇東二又取出他的笛子吹起來了,當然吹的是無聲笛子,可也挺用勁的。
大清早他是不會吹出聲音的,他也知道司馬如龍不太喜歡他吹笛子。
三個人木然的站在街道上,真冷啊!!蘇東二三人各自與他們的馬匹靠得近,至少可以在馬身上沾上些暖意。
天亮了。
天色大亮之後,午朝門那面仍然是一片鴉雀無聲。
柳青青十分的着急,她幾乎與司馬如龍擁抱在一起了。
蘇東二也覺心焦,他不時的撫摸着他的笛子。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北京城中傳來各樣吆喝聲,蘇東二三人還未喝一口水!柳青青已哭了。
她抱住司馬如龍哭道:“怎麼辦,怎麼辦呀,舅他只怕是……會不會……”
司馬如龍道:“如果皇上聖明,應該不會。”
蘇東二道:“魏老奸能把持大權胡作非為,他也必然有所恃,我以為萬一不幸,咱們就……”
他還未説下去,因為這兒不是山林荒野,這兒乃是北京的內城——紫金城啊!這時候枯等總是令人痛苦又焦急的,便司馬如龍也有些急了。
司馬如龍道:“咱們又不能接近了瞧瞧!”
蘇東二道:“不如你二位先去吃些東西再回來,我一人守在此地等大人。”
柳青青拭淚,道:“我……我吃不下呀!”
司馬如龍道:“青青,別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至少咱們同大人一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蘇東二道:“朝中出奸臣,亂世啊,這時代若提良心,那是不符合時宜的。”
司馬如龍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蘇東二一聲冷道:“這時代只有刀,刀才是正義,我只相信刀!”
司馬如龍道:“你也相信笛子。”
蘇東二哈哈笑了,他只是笑的十分淒涼,因為他心中在想一個人,那個人是他的珍珠。
當然,一隊近百名的御林軍奔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