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許是所謂的情緒激動,也可能是我心中許久不曾出現的殺人念頭,從身體深處湧出的憎惡之情,在一瞬間支配了我的肉體。新聞節目經常用“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這樣的字句來形容,當時的我正是如此。那一瞬間,我腦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死對方。我完全無暇顧及殺死對方之後該怎麼辦。
我將美晴推倒在地,掐住她的脖子,即使撞倒身邊的物品發出巨大的聲響,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一味地使勁掐住她。
美晴死命地抵抗,想扳開我的手指卻扳不開,於是扭動身體,往我的肚子和鼠蹊部踢來。即便如此,我的雙手還是不肯鬆開。
然而她卻抓了我的臉。她用留有長指甲的手指戳向我的眼睛,我到底忍受不住,只好放鬆力道。她想要趁隙逃走,但我想要是此刻被她逃走可就前功盡棄了。於是我勉勵抓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則搗着被她戳中的眼睛。
“放開我!”美晴説完猛地嗆了一下,在我耳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大聲吼叫,腦中卻想不出任何具體的言語。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就此放過這個女人。
我再次伸出雙手掐住她的脖子。美晴嚇得整個臉扭成一團。她大概搞清楚我是來真的了。
“不是我啦!”她叫道。“那個計謀不是我想出來的。”
這句話我是聽見了,但以沒有力氣去思考話中的含意。我只覺得,她在求我饒命。她又喊道:“是山姆啦。山姆叫我那麼做的。真的啦。我説的是真的!”
此時突然出現這個陌生的名字,我的注意力總算轉向她説的話。美晴死命地扳開我的手,趴在地上逃到了牆邊。她面對着我,雙手環抱在胸前,護住脖子。
“山姆?那是誰?”
“你也認識的人。”
“所以我問你是誰啊!”
“倉持先生啦。倉持修。我都叫他山姆。”
我想起義正説過的話,低頭看着美晴。“果然沒錯啊。我聽你哥説你好象跟倉持交往過。你竟然瞞着我這件事,還不要臉地……”我想不出接下來該説什麼。
“全部都是他策劃的。山姆想從你身上騙錢。”
“為什麼他要那麼做?”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找上你。總之,他只是想要把燙手山芋趕快推到別人身上。”
“燙手山芋?”
“就是和我之間的關係啦。這件事要是曝光,也會破壞他和由希子的感情。”
我走近美晴。她的臉因害怕而抽搐。難道當時的我,全身散發如此駭人的氣勢嗎?
“我知道那傢伙將自己拋棄的女人推給我。不過你呢?你明明知道他的意圖還和我結婚嗎?”
聽到我這麼一問,美晴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咬住下唇。我抓住她的下巴,使橫將她的臉轉向我。“好好回答我!”
美晴充滿敵意地看着我,然後嘆了一口氣。我放開她的下巴。
“結不結婚都無所謂。”她脱口而出。“我知道山姆想要將我推給別人。她甚至利用了由希子。老實説,我覺得很生氣,而且無地自容。一開始我想,怎麼能如他所願,可是漸漸地我的想法變了。事情既然演變到這個地步,跟誰結婚都沒差。但是,我絕對不要離開山姆。”
“原來你和我結婚,是不想切斷和倉持的關係,是嗎?”
她將臉轉到一旁代替肯定,“呼”地吐了一口氣。
我有一種被人在流血的傷口上撒鹽的感覺。不過,算了,反正我們的婚姻生活,從一開始就是一團糟。
“那麼,倉持有什麼必要陷害我?”
美晴對我的問題三緘其口。我察覺到其中大概有什麼難以啓齒的隱情。我再度抓住她的下巴。“不回答的話,我就殺了你!”
這個時候,其實我的殺人意念已經很淡了。然而,我當真想要殺美晴的這個事實,卻讓我維持了對她的優勢。
“我找他商量過,説我想離婚了……。然後,他就幫我想了一個讓你外遇的方法。我説的是真的,那是山姆提出來的計謀。相信我。”
“為什麼他要幫你想出那種計謀?他不是已經和你分手了嗎?”
“我想,他大概是不想讓我生氣。大概怕我如果一生氣,會將我們之間的事告訴由希子。”
“你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是主謀嗎?”
“那間公寓……公子勾引你的那間公寓,就是他準備的。你應該知道,他之前上班的公司也有處理不動產吧?他物色由公司管理的出租公寓,擅自使用一房客長期不在家的屋子。如果光是我和公子,應該辦不到那種事吧?”
美晴説的有理。沒有調查管理那間屋子的不動產公司是我的嚴重疏失。如果我知道那是倉持上班的公司的話,説不定就會有迥然不同的劇情發展了。
“另外,山姆還想到了從你身上榨財的方法。他説就算從上班族身上要到贍養費,也不會是一筆大數目,所以只要在離婚前儘量借錢舉債,再將債款全部推給你就好了。這也是他唆使我的。”
不知道美晴是不是因為感覺到我憤怒的矛頭漸漸轉向倉持,這段話聽起來像是説倉持的壞話。
“你説的是真的吧?”我瞪着她説。
她微微顫抖地點頭。“我都説是真的了嘛。要不是受到山姆的唆使,我也做不出那麼惡劣的事情。一切都是他的指示,我只是依照指示行事而已。”
很明顯地,美晴只是嘴上道歉。她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的話,不要聽從倉持的指示不就得了。然而,我卻連這麼容易發現的矛盾之處都沒察覺到。對倉持的憎恨,使我覺得其他的事情都不足為道。
我站起身來。美晴縮着身體,抬頭看着我。她的臉上還留着害怕的神色。
“我死都不會再給你錢了。借款你自己還!”
“可是……”
“如果要債的再來找我,我就先殺了你,然後自殺。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你聽懂了嗎?”
她默默地點頭。
“你知道倉持在哪嗎?”
“不知道。我們最近都沒見面。”
這句話倒不像是在説謊。我嘆了一口氣,轉身朝大門而去。然後再開門離開之前,又回頭對她説:“你逃也沒用!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把你找出來殺掉!”
美晴鐵青着一張臉,我隨即離開了她家。
如果有一條界線,決定會不會變成殺人犯,我想我的心當時應該遊走在界線邊緣。要是美晴沒有提起倉持的名字,恐怕我已經殺掉她了吧。我邊走邊回想,那是真正的殺意。
我對美晴的憎恨漸漸轉變成殺死倉持的念頭。我再也無法容忍那個玩弄我的人生的男人了。
我前往日本橋小舟町。太陽早已下山,倉持很可能已經不在公司了。
然而,當我走到公司旁,卻看到一羣不認識的男人正在搬瓦楞紙箱。男人們的手臂上全戴着臂章。一開始我以為那些人和我無關,然而當我看到他們身邊有幾個是倉持的部下時,我便察覺到有事發生了。
我向一個講過幾次話的工讀生走去。他也發現到我,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
“啊,田島先生……”
“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聽説是強制搜查。那些人突然跑來公司……,然後把我們趕了出來。中上先生他們還在上面。”
“倉持呢?”
工讀生搖搖頭。“他最近一直請假。”
我心想,他搶先一步落跑了。此時的情形和穗積國際、東西商事當時一模一樣。只不過,主謀終於換成了倉持本人罷了。
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朝我走來。他還沒停下腳步,就拿出一本手冊。
“我是警視廳生活課的人員,你是‘創造機會’的員工吧?”
“不,我並不是正式員工。”
“這話怎麼説?”調查人員的眼中發出令人害怕的光芒。
“倉持拜託我幫他處理一點會計上的事……。不過,公司的事情我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搜查人員一副在推測我説的話是真是假的樣子。接着,他説:“可以請你跟我來一下嗎?”
我沒有理由拒絕,只好答應。何況,我也想要親眼確認,事情究竟演變到了什麼地步。
他帶我到大樓裏面。辦公室裏還有十多個搜查人員,正將所有文件和檔案夾塞進瓦楞紙箱中。我看見了中上他們,他們只是一臉茫然地杵在那裏。
中上往我這邊瞄了一眼,但沒有向我搭話,只是雙眼垂下。
我在偏角落的地方接受搜查人員的詢問,諸如進公司的過程、至今做過哪些事情等。他們的用字遣詞雖然客氣,卻有種強硬的感覺。我想,我沒有必要説謊,於是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然而,搜查人員似乎不完全相信我説的話。
“照你這麼説,你是在不知道公司實際經營內容的情況之下在這裏幫忙的囉?雖然你沒有辦理進公司的正式手續,但卻是董事級的待遇,不是嗎?”
“那是倉持自己決定的。我只是想賺一點零用錢……”
“可是,你的工作是負責管錢的吧?”
“説是管錢,其實只是形式上的頭銜。實際上,倉持可以自由運用資金,而我只是看看資金流進流出的金額而已。”
搜查人員似乎並不接受我的説詞,臉上甚至連擠出苦笑都沒有,一副想説“誰會相信你那種鬼話”的表情。
強制搜查的目的似乎在蒐集公司違反證券交易法的證據。我從搜查人員話中得知,倉持無照從事證券買賣。
“你知道倉持先生沒有執照嗎?”
“我完全不知道。我之前問過他本人,當時他告訴我他有執照。”
“他説有,你就信了?”
“是的。”
搜查人員聽了我的回答,狐疑地偏着頭。
接下來的問題,主要是關於倉持的出沒地點。搜查人員表示,倉持連自己家都沒回。當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關於這點,搜查人員倒是相信了。
他們晚上十點過後才放我回去。我精疲力盡地拖着腳步回家。一天當中發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心情還來不及整理,只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一旦躺在牀上,腦袋卻莫名清醒。我的心中充滿了對倉持的憤怒、憤恨,還有懷疑。我還想起了八百年前的往事,只後悔至今為什麼沒有對他痛下殺手。
就在我煩悶地輾轉難眠時,突然電話鈴響,嚇了我一跳。在拿起話筒之前,我先看了鬧鐘一眼,時間接近凌晨一點鐘。
我拿起話筒,低低地説了聲:“喂。”隔一會兒,對方才出聲回應。“喂,田島嗎?”
聽到那聲音的剎那,原本有點恍惚的腦袋突然清醒了。
“倉持……你,在哪裏?”
“我在電話亭裏。就地名來説,應該是深川附近吧。門前仲町一帶。”
“你在那種地方做什……”
“我只是單純經過這裏。倒是你身邊有沒有人?”
“只有我一個人。你知道公司怎麼了嗎?”
“強制搜查對吧?我知道啊。”我從倉持的口氣聽不出危機感。
“大家都在找你。”我想説我也在找你。但忍了下來。
倉持在電話的那一頭低聲笑了。“要是我現在出面的話大概會鬧得滿城風雨吧。”
“你別説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知道啦。我現在不能出面。不過,我想見你一面,我有點事情想要拜託你。”
“你去找警察自首如何?”
“別開玩笑了。我問你,等一下能不能見個面?我去你那邊。”
“等一下?現在嗎?”
“如果能在大白天見面那當然最好啦,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
聽到他毫不擔憂的口吻,我真懷疑這傢伙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好。那你過來我這邊。你知道地方吧?”
“我之前去過,知道在哪裏,不過我們最好換別的地方,因為説不定你家也有人在監視。”
“我家?誰在監視?警察嗎?”
“警察説不定也在監視,但可能還有其他的……。好了,別説那麼多,反正最好在別的地方。”
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後和他約在附近的一家美食餐廳。倉持確認好地方和時間之後掛上了電話。
我從牀上爬起來,開始慢慢地換衣服。隨着思路漸漸清晰,我慢慢又想起了美晴説的話。同時,對倉持的憎惡之情也逐漸加深。我不知道他找我有什麼事。不過,從電話裏聽起來,他似乎對我毫無戒心。
我不經意地想:“不可以放過這個機會。”
我走到廚房,打開抽屜。裏面放着菜刀和水果刀。水果刀是附有刀鞘的那種。我將它拿在手上,拔出刀鞘。薄薄的刀尖在日光燈的照射下,發出寒光。我心想,非得有人下手不可。那個男人害太多人遭受不幸。當然,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所以我是下手的不二人選。
我穿上外套,將刀子藏在內袋裏。這麼一個動作,讓我的心臟開始狂跳,體温逐漸升高。
離約定的時刻還有一點時間,但是我的心靜不下來。我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離開家門。
一走出門,夜風沁如水。不過懷着一把刀的胸口卻莫名發熱,我隔着外套確認了好幾次刀子的位置。
我走進美式餐廳,點了咖啡等待倉持,此時,身穿黑色皮夾克的倉持縮着背出現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笑嘻嘻地朝我走來。
“不好意思,半夜找你出來。”他在我對面坐下,並且向女服務生點了一杯熱可可。
“你到底住在哪?”
“很多地方。大部分都住在商務旅館。”
“你打算逃到什麼時候?”
“嗯,等時機成熟了,我就會去找警察自首。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事要辦。”
“有什麼事要辦?”
“像是處理錢呀。好不容易賺到的錢要是全被沒收的話,豈不是白忙一場?”
我盯着他的臉。他之前説不會做東西商事那種騙人生意果然是在騙人的。這個男人之前在不少騙子底下做事;他是在走他們走過的舊路。
倉持從夾克的口袋裏拿出兩個厚厚的信封疊放在我面前,上面的信封上用原子筆寫着:“由希子收。”
“我説有事情要拜託你,指的就是這個。”
“這是什麼?”
“我希望你將其中一個交給由希子。我想我不在的時候,一定發生了很多讓她頭痛的事。你能幫我告訴她,我一定會去接她,在那之前希望她忍耐一下。”
我稍微打開信封口往裏面看了一下,裏頭應該裝了一百張左右的萬元大鈔。
我心想:“他連跑路身邊還是有錢。”
“另一個你手下。大概各方面都會給你添麻煩,該怎麼説呢,就當作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倉持津津有味地喝着服務生端來的熱可可。
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一方面利用美晴對我設下那麼冷酷的陷阱,一方面卻又表現得朋友有難,兩肋插刀在所不惜。眼前的這張臉總是讓我感到困惑,使我的殺人念頭萎靡散去。
“我想要跟你確認一件事。”我説。
“買賣證券的證照對吧?那件事騙了你是我的錯。不過,我想遲早必須告訴你的。”
“不是那件事。”我搖搖頭。“是美晴的事。”
“她怎麼了嗎?”
“聽説她是你的舊情人,是嗎?”
倉持半張着嘴,表情定格,然後喝了一口熱可可,將煙灰缸拉過去。“你發現啦?”他一點兒也不在乎。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竟然瞞着我,讓我跟她結婚……”
“那麼,你覺得我在介紹她的時候應該説她是以前跟我交往過的女人嗎?那麼做你只會覺得不愉快吧?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要説出來比較好。”
“那麼一開始你別介紹她給我認識不就好了嗎?我知道你心裏在打什麼鬼主意。你只是想把自己手邊難搞的女人推給我罷了,對吧?我很清楚你在想什麼。”
“喂,等一下。我之所以將她介紹給你,單純只是認為你們會相處愉快。你和我不一樣,你做人誠實,而且規劃了一條穩固牢靠的人生大道。事實上,你們也是個性相投才結婚的呀。”
“什麼穩固牢靠的人生大道!還不是被你給搞砸了。”
“喂,田島,你幹嘛那麼生氣嘛。我之前應該也為介紹美晴給你的事情跟你道歉過了呀。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才跟你説好,我會盡可能幫你,不是嗎?”
“我聽説,設計讓我陷入圈套的人也是你。”
“啊?”倉持皺起眉頭。“你在説什麼?”
“美晴找你商量,説想要跟我離婚,對嗎?然後你就想出了那個圈套,利用一個叫做公子的女人引誘我中計。聽説那間公寓也是你準備的,不是嗎?”
倉持聽到我的話,表情扭曲。他將手抵在額頭上,微微搖頭。“這是她説的嗎?”
“是的。”
“田島,我做了一件錯事。她真是一個卑劣的女人。這簡直是一派胡言。”
“你説什麼?”
“你聽我説!我確實陪她商量過離婚的事。可是,我並沒有提議,也沒有設計要讓你陷入圈套。我當時是這麼對她説的。只要田島不外遇,你就算提起離婚也沒用。美晴大概是聽了我那麼説,才想到要讓你陷入圈套的。”
“你別亂説!明明是你準備公寓的。”
“那我承認。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那樣使用。當時,美晴只是拜託我,要我替她準備一間能夠自由使用一個晚上的屋子。所以我把那間屋的鑰匙教給了她。事後我知道你是在那間屋子裏被女人勾引,簡直嚇了一大跳。不過,我又不能告訴你那件事情,真的讓我很頭痛。”
“你説謊!”
“我沒有説謊。相信我!還是,美晴比我值得信任?把你害到今天這種窮途潦倒的地步的,可是那個女人唷!”
我盯着倉持的黑色瞳孔。瞳孔中,有一種能夠騙倒全天下人的認真眼神。在這之前,我不知道揹着對眼睛欺騙了多少次。
“我把你當做至交。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信得過的人。就是因為那麼想,我才會冒着危險跑來見你。”倉持伸出手臂,握住我的手。他的體温從手掌傳來。“相信我!這件事,我將來再好好跟你解釋。我想,誤解一定會冰釋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皺起眉頭。“這麼晚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等一下。”
“抱歉。你也知道,我現在是警方追緝的人。我再跟你聯絡。”倉持一把抓起賬單,起身往收銀台走去。
我滿腦子一團亂。我老是這樣,就算是我在質問他,也只是被他牽着鼻子走。
桌上放着他留下的信封。我將信封拿在手裏。寫着“由希子收”的信封下面那個好像是給我的。另一個信封上也寫了字,看到字的那一剎那,我全身如遭雷擊。
上面寫着——田島和辛先生收。
我回過神來又確認了一次,上面正確地寫着“田島和幸先生收”。然而,當時那個“幸”字看在我的眼裏,卻成了“辛”字。
過去令人厭惡的情景瞬間又在我的腦中掠過。我站起身來,追在倉持身後,衝出餐廳。
他正走在停車場裏。我將手伸進外套內側,手碰到了水果刀。
就在我要追上他時……
突然間,一旁竄出了一道黑影。是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像一隻野獸般,動作敏捷地往倉持撲去。倉持應聲倒地。他哼都沒哼一聲,男人就已經跑掉了。
我驚慌地衝到倉持身邊。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脖子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