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郭家興的意思,結了婚,玉米還是呆在家裏,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比較好。郭家興把這個意思和玉米説了,玉米低着頭,沒有説是,也沒有説不是,一副老夫少妻、夫唱婦隨的樣子。郭家興很滿意。玉米一直呆在家裏,牀上牀下都料理得風調雨順。沒想到那一天的晚上玉米突然調皮了。郭家興和其他領導們喝了一些酒,回到家,仗着酒力,特別地想和玉米做一回。玉米一反常態,卻犟了。説:“不。”郭家興什麼都不説,只是替玉米解。玉米沒有抗爭,讓他扒。等郭家興扒完了,玉米一把捂住自己,一把卻把郭家興握在手上,説:“偏不。”玉米的樣子相當好玩,是那種很端莊的浪蕩。這孩子這個晚上真是調皮了。郭家興沒有生氣,原本是星星之火,現在卻星火燎原,心旌不要命地搖盪,恨不得連頭帶腦一起鑽進去,嘴裏説:“急死我了。”玉米不聽。一把扭過了腦袋。不理他。郭家興説:“急死我了。”玉米放下郭家興,雙乳貼在郭家興的胸前,説:“安排我到供銷社去。”郭家興急得舌頭都硬了,話也説不好。玉米説:“明天就給我安排去。”郭家興答應了。玉米這才捋一捋頭髮,很乖地躺下了,四肢張在那兒。郭家興的浪興一下子上來了,卻事與願違,沒做好,三下兩下完了。玉米墊着郭家興,摟住郭家興的脖子,輕聲説:“對不起,真是對不起。”玉米一連説了好幾遍,越説越傷心,都流下眼淚了。其實玉米是用不着説對不起的。事情是沒有做好,郭家興的興致卻絲毫沒受影響,反而相當地特別,比做好了還令人陶醉。郭家興喘着大氣,突然都有點捨不得這孩子了。還真是喜歡這孩子了。
玉米原先的選擇並不是供銷社,而是糧食收購站。玉米選擇收購站有玉米的理由。收購站在河邊上,那裏有斷橋鎮最大的水泥碼頭。全公社往來的船隻都要在那裏靠泊,在那裏經過。玉米都想好了,如果到收購站去做上司磅員,很威風,很神氣了。王家莊的人只要到鎮上來,任何人都能看得見。玉米什麼都不用説,一切都擺在那兒了。但是司磅員終究在碼頭上工作,樣子也粗,到底不像城裏人。比較起來,司磅員還是不如營業員了。收購站體面,而供銷社更安逸。玉米想過來想過去,琢磨妥當了。自己還是到供銷社去。雖説都是臨時工,工資還多出兩塊八毛錢呢。
説到收購站,那當然要有自己家的人。玉米最初考慮的是玉穗。可玉穗這丫頭蠢,不靈光。比較下來,還是玉秀利索,又聰明又漂亮,在鎮上應該比玉穗吃得開。就是玉秀了。主意定了下來,玉米又有些不甘心,想,我墊在牀上賣×,卻讓玉秀這個小婊子討了便宜,還是虧了。不過再一想,玉米又想通了。自己如此這般的,還不就是為給自己的家裏掙回一份臉面?值得。現在最要緊的,是讓郭家興在牀上加把勁——他快活他的,玉米得儘快懷上孩子。乘着他新鮮,只要懷上了,男人的事就好辦了。要不然,新鮮勁過去了,男人可是吃不準的。男人就那樣,貪的就是那一口。情分算什麼?做女人的,心裏的情分千斤,抵不上胸脯上的四斤。
玉米剛剛到供銷社上班,還沒有來得及把玉秀的事向郭家興提出來,玉秀自己卻來了。一大早,九點鐘不到,玉秀來到了郭家興的辦公室門口,一頭的露水,一臉的汗。郭家興正坐在辦公室裏,捧着報紙,遮住臉,其實什麼也沒有看,美滋滋的,回味着玉米在牀上的百般花樣,滿腦子都是性。郭家興撫摸着禿腦門,嘆了一口氣,流露出對自己極度失望的樣子,心裏説:“老房子失火了,沒得救!”其實並不是懊惱,是上了歲數的男人特有的喜上心頭。郭家興這麼很幸福地自我檢討,辦公室的門口突然站了一個丫頭。面生得很,十六七歲的樣子。郭家興收斂了表情,放下報紙,乾咳了一聲。郭家興乾咳過了,盯着門口,門口的丫頭卻不怕,也不走。
郭家興把報紙攤在玻璃台板上,挪開茶杯,上身靠到椅背上去,嚴肅地指出:“誰放你進來的?”門口的丫頭眨巴了幾下眼睛,很好看地笑了,十分突兀地説:“同志,你是姐夫吧?”這句話蠻好玩的,連郭家興都忍不住想笑了。郭家興沒有笑。站起來,把雙手背在腰後,閉了一下眼睛,問:“你是誰?”門口的丫頭説:“我是王玉米的三妹子,王玉秀。我從王家莊來的,今天上午剛剛到。——你是姐夫。門口的人説的,你是我姐夫。”這丫頭的舌頭脆得很,一口一個姐夫,很親熱了,都一家子了。分管人武的革委會副主任看出來了,是玉米的妹子,仔細看看眉眼裏頭還是看得出來的。不過玉米的眉眼要本分一些,性格上也不像。這丫頭像歪把子機槍,有理沒理就是嗒嗒嗒嗒一梭子。郭家興走到門口,用手指頭向外指了指,然後,手指頭又拐了一個彎。説:“在供銷社的鞋帽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