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爾聽入了迷,他想繼續聽下去,“萊布朗先生,那些怪異的紙草紙和羊皮紙最令我迷惑不解,你怎麼把它們做得連先進的科學檢測儀器也被騙了呢?”
“那些羊皮紙和紙草紙並不是我製造的。”萊布朗坦率地説,“想偽造古代紙張的想法是愚蠢的。其實,在偽造過程中,羊皮紙和紙草紙是最容易搞到的東西。當然,也是最為危險的一件事。你知道,蘭德爾先生,我不僅曾是偽造者,也做過小偷。我的朋友中有很多罪犯和小偷。我們合作過兩年左右的時間,古時候的書寫材料就到手了。通過觀察研究,我知道每個分類的史初的經卷和抄本的地點,沒有分類的我也知道。我清楚這些經卷、抄本被貯藏和陳列的每個公共、私人博物館;我對那些腰纏萬貫的私人收藏家也瞭如指掌。許多經卷開頭或結尾處沒有寫字,還有許多抄本有空白的紙頁,我就偷這些。”
這位老人的大膽令蘭德爾目瞪口呆,“你能舉個具體例子嗎?我是説,是哪些經卷集子——在哪裏?”
萊布朗搖搖頭,“這個我可不能詳談。但我可以略微告知你一些。其中有幾個地方是我們多次造訪的。比如意大利的梵蒂岡圖書館、突裏諾圖書館、法國的國家圖書館、奧地利國家圖書館、瑞士臨近日內瓦的波德默圖書館、英國的不計其數的博物館——其中有都柏林的比蒂圖書館、曼徹斯特的裏蘭圖書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等等。”
“在那些地方你真的偷竊過嗎?”
萊布朗得意洋洋地説,“是的,我們幹過,但不是在所有的地方——因為不一定都有恰巧是公元一世紀的羊皮紙和紙草紙。在大英博物館我們戰果斐然。那個博物館真是個撩人心肺的地方,那裏竟有一卷空白的薩馬利亞羊皮紙、一卷相當部分都是空白的薩馬利亞羊皮紙。最妙的是,博物館裏相當多的羊皮紙經卷——有許多無字的部分——既未分類又未整理,因為缺乏人員和設備保衞,所以這些東西相當好搞。嗯,當然,在我的故鄉法國也有一個寶庫——就是國家圖書館。那裏貯存了成千上萬這類手稿,末翻譯過,未發表過,也未分類過。唉,真是個浪費。所以我就利用一些空白的公元一世紀的紙草紙,把它們派上用場。你懂嗎,先生?”
“我當然懂,”蘭德爾説,“但是你怎麼把它們弄下來的呢?”
“就走上去扯掉,”萊布朗坦率地説。“走上前,膽要大心要細。一些博物館我在破曉前能很容易地進去,有的我就藏起來直到關門後幹。在任何一種情況下,我先破壞掉警報系統,然後就幹強盜乾的勾當。對於那些戒備森嚴的博物館,我就起用一些已接了我的賄賂的同夥。其中兩次我同那些警衞們談判以達到目的。那些窮困的博物館和圖書館警衞們薪水很少,這你知道,有的警衞是有家有室的,有好幾張嘴等着吃飯。賄賂很容易就打開了許多館藏的大門。蘭德爾先生,我只需要一小部分羊皮紙和紙草紙,得來易如反掌。提醒你一句,我需要的東西很特別。紙草紙和羊皮紙的製作年代最早不能早於公元前5年,最晚不能超過公元90年。至於墨水,我用一種在公元30年到公元6Z年問使用的配方——在燈煙和蔬菜汁中加入一種特殊的古老的成分,公元一世紀的書寫員們用的就是這個。”
“但是關於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的報告的內容,”蘭德爾説,“你怎敢杜撰呢?這些東西怎能騙過世界上最博學的神學家和學者呢?”
萊布朗咧開嘴笑了笑,“首先,因為人們非常需要這兩樣東西。在宗教人士中有這樣一種人,他們貪財或戀權,他們需要這樣的發現。那些宗教領袖們早就想要這些了,他們渴望得到,耶穌復活的氣候和時機已經成熟。並且,我以詹姆斯和彼得羅納斯的名義記下的每一個想法或行為都不是完全捏造的。我用的所有構思都不只一次地被教會神父、歷史家或其他早期的福音書作者在公元一世紀後暗示過。有些東西被提到過,但被修改或疏忽了,甚至被全盤忽視,現代的理論家也在重新研究它。”
“他們都提到過什麼?”蘭德爾想知道,“你能給我舉幾個例子嗎?就以彼得羅納斯羊皮紙為例——真有彼得羅納斯這個人嗎?”
“當然有,在彼得遺失的福音書中就提到過這個人。”
“彼得遺失的福音書?我從未聽説過。”
“它確實存在,”萊布朗説,“那是在1886年,一名法國的考古學家在埃及上尼羅河的阿米姆鎮一個古墓中發現的。彼得福音書是在將近公元130年時寫在羊皮紙上的經文,它完全不同於所謂《聖經》正本中的福音書,它認為是希律王——應對處死耶穌負責。它還説,帶領一百名士兵處死耶穌的人是彼得羅納斯。”
“我完全昏了,”蘭德爾説,“你説彼得福音書是真的?”
“是真的,並且殉道者賈斯廷——他在公元130年改信了基督教——告訴我們在他那個年代,人們讀的都是彼得福音書,人們對它的崇拜程度比我們對今天的四部福音書還要更甚。然而到了公元四世紀,《新約》編成了,人們不再承認彼得福音書,它被放置一邊,歸入了偽經一類——就是説,人們對它的作者產生了懷疑。”
“好了,”蘭德爾説,“在你的彼得羅納斯羊皮紙中,你把那耶穌寫成了一個顛覆性的人物,一個把自己看得比當時的凱撒大帝還要強的反叛者。你認為這些能被接受嗎?”
“世界上許多《聖經》學者都相信是真的,”萊布朗回答,“我只需從一部有異議、反偶像崇拜的著作中引述一句話——書名叫《格雷夫斯和波多羅校訂的福音書》,其中寫道:毫無疑問,耶穌被塗油並加冕為以色列的王,但是福音書編者由於政治原因卻儘可能地掩蓋這個事實。”
“還有你的贗品詹姆斯福音書,”蘭德爾説,“在裏面你讓耶穌説出了許多言論,它們是真的還是你的編造呢?”
萊布朗的眼睛在他鐵架的眼鏡後面閃着光亮。“讓我這樣説吧——是編造,但是以事實為依據。聖言——主的言論——一點問題也沒有。我查閲了偽經——那本細節值得商榷的古書。讓我們舉個例子,以前出土過一本古書,叫《詹姆斯偽經》,是一本關於耶穌言論的集子。我借用了其中的言論,只是加以修改和完善。在這本偽經中,當耶穌離開詹姆斯時,書上説,‘他説過這些離開了。但是我們雙膝跪倒,還有我和彼得,我們感謝並向上天獻出我們的心’。在我修改過的本子上,我這樣説,‘他讓我們留下,祝福我們,帶着門徒走着,消失在迷霧和黑暗之中。於是我們雙膝跪倒,感謝並向上天捧出我們的心。’”
萊布朗自鳴得意地瞟了一眼蘭德爾,等着蘭德爾的反應。
蘭德爾再次對萊布朗話語的大膽搖了搖頭,頗不情願地表示同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説,“事實服務下的虛構。我還想知道更多,詹姆斯怎麼那樣描述耶穌呢?這個耶穌——小眼睛,長鼻子,臉上遍佈瘡痂和瑕疵——難道沒有人表示反對嗎?”
“沒有。同樣的,曾經有古書暗示基督的面容不是很吸引人。亞歷山大的克萊門,當他斥責追隨者們一心一意追求美貌時,曾提醒他們説耶穌‘面容醜陋’。克里特的安德魯也寫道,耶穌有‘非常醜陋的面容’,但是又補充説‘和神的榮耀相比,肉體不值一文’。這些對我來説正足夠做參考的。”
“很久以來傳統上都認為當耶穌受刑後並沒有死。伊哥那提斯——他在公元69年成了敍利亞安提奧克的主教——説耶穌復活後依然‘活生生的’。據伊來諾斯説,尊敬的海拉波離斯主教帕皮亞斯認識信徒約翰,帕皮亞斯稱耶穌50歲後還活着。羅絲克魯西人一貫聲稱他們有古代文本可以證明耶穌在耶路撒冷的十字架上沒有喪命。一個羅絲克魯西人的歷史學家寫道,‘當他們進入墳墓,他們發現耶穌安詳地歇息着,並馬上恢復了力量和活力。’這些資料還説一個艾辛教派把耶穌藏了起來。艾辛這個名字不僅有聖人之意,還有‘治療者’的含義。一個艾辛教派可能把耶穌的傷治好了,這些是曾在十七世紀晚期寫過耶穌生平的卡爾-夫-巴特和卡爾-赫-凡突里尼的話。他們宣稱艾辛人使耶穌出現了奇蹟,復活了,耶穌被抬下十字架時只是昏迷並沒有死亡,後來被艾辛教派的人或醫生治好了。”
“那麼耶穌到羅馬的事呢?”蘭德爾問。
“羅馬,”萊布朗説,他心愛地重複着這個詞。“這是我最偉大的冒險,但為什麼不這樣做呢?公元二世紀的猶太法利賽人深信救世主將出現在羅馬。彼得在往羅馬的路上見到過耶穌。羅馬歷史學家修託斯曾指責耶穌給羅馬製造了混亂。實際上,有這樣一種傳統的説法:詹姆斯告訴他的追隨者,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人想知道他們的救世主在哪裏,他就可以讓他們相信,你們的救世主就在偉大的羅馬城裏。”萊布朗停了一下,想了想他剛剛説過的話。看來他很滿意。“我認為他到過羅馬很符合邏輯。”
“很明顯是的。”
“你看,蘭德爾先生,我偽造的作品中幾乎每個概念都有古書上的線索可作依據。現在的神學家們和新約學者們也在思索着這些線索以重新編寫基督生平,填補空白,他們靠的是推理、邏輯、解釋時代背景,並形成理論。現代的《聖經》專家知道目前的四部福音書並不是實際的歷史。這四部福音書很大部分是編在一塊兒的神話,儘管這些神話可能有事實依據,這就使很多現代學者開始考慮在第一世紀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想着如果發現一部散失的福音書來證明一下是最好不過了——這本福音書,他們全都相信是目前四部福音書的原本,因此,我明白,無論詹姆斯和彼得羅納斯的故事遇到什麼相反意見,依然會有上千的神學家和學者高興地説,‘我們這麼長時間以來尋求的事實證據終於出現了。’”
“你的設想是正確的,萊布朗先生。最受人尊敬的專家研究了你的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報告,並認可了它們。”
“我對我的作品從不懷疑,”萊布朗先生得意地説。“不過,找個地方藏起未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你感到最困難的是哪一方面?”
“就是地點。因為一旦我被迫將奧斯蒂亞-安蒂卡成為埋藏的地點來支持蒙蒂教授的觀點並且以後將他牽扯進去,我就面臨着很困難的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將我的作品秘密藏在以色列或約旦的某個洞窟裏或藏在埃及一個修道院的貯藏室裏,問題就很簡單,就更符合邏輯了。許多重要的文稿都是在那些乾燥地區發現的。但是奧斯蒂亞-安蒂卡一這個地方太差了。它幾乎是最不適合紙草紙存放19到20個世紀的地方了。奧斯蒂亞-安蒂卡在古代海拔很低,台伯河水每年都季節性地淹沒這個地區,沒有什麼紙草紙或羊皮紙能夠經受住這不斷髮生的洪水。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歷史上凱撒大帝曾毀滅了奧斯蒂亞並墊高了一米來抵禦洪水。我解決了這個問題——我決定用石盒來盛放這些手稿。”
“沒有人立即表示懷疑嗎?”
“一點兒不會。”萊布朗説,“我知道許多富裕的商人曾居住在靠近奧斯蒂亞-安蒂卡海岸的別墅裏。如果有一位這樣的商人是猶太人,秘密變成了基督徒,就會想保留一些從巴勒斯坦帶來的有價值的手稿,他就會像我這樣做的。”
“那麼,為保存它們,你用了一個古代的石盒嗎?”
“這不容易,”萊布朗説,“意大利所有的石頭都不防水,我試驗過許多。火山石到處都是,但太鬆軟了。陶土,在死海式氣候中還湊合,但在像奧斯蒂亞這樣一個海港地區就顯得太脆弱了。即使是大理石遇水也要坍塌。我最後選中了一種有25種不同類別的灰色花崗岩,經久不壞,裏面沒有夾雜遇地下水即膨脹分解的長石。我搞到一塊這樣的花崗岩,把它做成方的基座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古代支持過一個雕像。我把它鋸成兩半,用(上般+下金)子把它鑿空。然後我用沒過油的絲綢把我的詹姆斯福音書紙草紙本和彼得羅納斯羊皮書包起來,塞進一個陶罐,封好,放在空的花崗岩石塊裏。做完後,我把石頭的兩半合在一起,用瀝青封上,使它顯得年代更久,然後把它埋在一個未發掘過的地帶,那裏地下被認為埋有公元二世紀或一世紀的廢墟。我等了幾年,等着那塊石頭與土壤結合在一起並長滿了滋生物,就跑到蒙蒂教授那裏,給他一塊殘片,我假裝説這塊殘片是在那個地帶裏埋着的另外一個陶罐裏發現的。一旦我把蒙蒂爭取到我這一邊,我就再也不擔心了。”
真殘忍,這一切,蘭德爾下結論道。為了實施這一切,這老頭變成了瘋狂或墮落的天才。他不僅僅只是想想,而是全部這樣幹了。“那麼現在你準備好了把你的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羊皮書的陰謀公之於眾嗎?”
“我做好了準備。”
“我記得你剛才説你以前已經一、二次試圖將它公佈於眾。”
“不錯。去年我與蒙蒂會了面,因為我需要錢。我威脅説如果他不另給我錢的話,我就把這個贗品的情況捅出去。當然,我承認,如果他給了我,我只能保密一小段時間——那就是説,暫時保持緘默。無論有沒有錢,我試圖報復的目的是絕不會改變的。後來,我與另一個有興趣的人開始了談判,但是當我發現這個人代表教會時我就中止了聯繫,因為他們只是想得到我的證據以保全他們的信仰和假《聖經》。”
“如果我能將這整個故事報道出去,你就將它賣給我?”
“是的,如果你出個適當的價錢的話。”萊布朗柔和地説。
“你説的適當的錢是多少?”蘭德爾問道,但又馬上説,“我是説,我不是銀行,只是一個人,沒多少錢,你認為行嗎?”
萊布朗將杯中所剩之物一飲而盡。“我不會説不講理的話,如果用美元支付的話……”
“我是付美元。”
“兩萬美元。”
“太多了。”
“你可以分兩次付清,”萊布朗説,“別忘了,我所給予你的可以使你名利雙收。”
“我給你錢,你拿什麼回報我?”
“證據,”萊布朗説,“關於我的偽造物的證據,不容置疑且無可指責。”
“什麼證據?”
“首先是一個紙草紙殘片,恰好可以補上你在多尼説過的第三號紙草紙書上的缺句或小洞。這個殘片上有蒙蒂給你背誦過的句子所缺漏的部分,在這片殘紙上詹姆斯列舉了耶穌的兄弟和他自己。這片紙形狀不規則,大約有9.2釐米長,6.5釐米寬——3.3英寸長,2.5英寸寬——能夠一點不差地補上那個所謂的原本上的漏洞。”
“但是,如果專家們説文稿是可靠的,像在阿姆斯特丹的紙草書一樣真實,一樣可靠,怎麼辦?”
萊布朗輕蔑地一笑,“我早就想到過這種可能性,蘭德爾先生。我保留的這個殘片在最重要的部分上,我用看不見的墨水在看得見的字句上畫了半條用矛刺着的魚。另半條魚在你們那本第三號紙草書上。第三號紙草紙上還有我最近的簽名和我手寫的一句説這是贗品的話。不,你不可能用任何小孩把戲將這些顯現出來——不是用牛奶寫的,那樣的話你一加熱就能看到了。完全不是那樣。這種墨水的配方是由洛卡斯塔使用過的——”
“誰?”蘭德爾打斷他的話問。
“你沒聽説過洛卡斯塔?她是尼祿王的宮方毒劑師。就在我所安排的耶穌被逐出羅馬那個時候,洛卡斯塔教她的學徒毒藥配方並拿奴隸試驗。在尼祿母親的命令下,洛卡斯塔在一份蘑菇湯中給克勞蒂斯王下了毒。據説她害死了上萬人。自然,她經常不得不與尼祿秘密聯繫,所以她精通設計看不見的墨水。我恰巧搞到了她的一種複雜、鮮為人知的配方。”
“你能告訴我配方是什麼嗎?”
萊布朗很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就露出他那褪色的假牙説,“我會告訴你十分之九她的配方,當我們談成生意後我再提供另外的十分之一。實際上,洛卡斯塔是從拜占庭一名叫費隆的希臘科學家的著作裏學到的。在大約公元前146年時,他發明了一種用從樹瘤中提出來的特殊酸製成的隱形墨水。要想使寫出來的字出現,你就必須用一種我們現在叫硫酸銅的東西與另外一種成分混合。配方是秘傳的,你會知道配方,並能夠將我用隱形墨水寫在紙草紙書上的名字、話語和圖畫顯現出來,並以此來否定整個詹姆斯福音書的真實性。由於我説出了這個配方並描述了缺乏的殘片,我要求得到兩萬美元付款的前一半。如果你滿意的話,我會告訴你餘下的情況,並給你最具概括性的説明我的東西是贗品的證據來換取你的另外一半付款。”
“那會是什麼呢?”
萊布朗繼續微笑着,“更多的填補的殘片,能填充詹姆斯福音書的每個缺漏,蘭德爾先生,你玩過拼圖遊戲嗎?你知道一個邊緣曲折複雜的拼片如何恰巧能完成整個圖畫,是嗎?阿姆斯特丹的出版商仍有24部分紙草紙書,一些部分中有一兩個地方缺漏了,總共缺漏了9個地方。我拿着那缺漏的9個地方的碎片。每個不規則的紙片都是從那些紙草紙書中取下的,都能完美地與原本對在一起,就像拼圖遊戲中的拼板一樣。當這些缺漏部分被天衣無縫地與紙草紙書中的缺洞對在一塊兒時,贗品和陰謀的證據就明明白白、無可辯駁了。我現在有後8片,第一片我給蒙蒂看了,但後8片被我放在一個18英寸長的鐵盒裏安全地藏起來了。這些情況能説明所謂的《國際新約》是偽造的嗎?”
“是的,”蘭德爾説,他能感覺到他的胳膊上起了許多雞皮疙瘩。“是的,那些足夠了。你什麼時候給我這個證據?”
“你想在什麼時候?”
“今晚,”蘭德爾説,“就現在。”
“不,不可能。”
“明天,好嗎?”
萊布朗看起來仍然還不能肯定。“明天也不行。我把這兩件東西都秘藏起來了。去年我最後一次見了蒙蒂之後就把它們藏了起來。最近,我差點把它們從藏物之地拿出來給了一個有興趣的買主——可是,我對這個買主起了疑心,就決定暫緩取出等到第二次與他見面後弄清他的目的再做主張。我的疑心得到了證實。所以你看,我的偽裝證據還留在一年多前我隱藏的地方。因此嘛——我不能多作解釋了——把它們取出來要花點時問。它們在羅馬城外——不遠,但我仍然不能在明天拿出來。”
想着到底哪裏是藏物之地而使得證據如此不順,蘭德爾決定不能強求原因,就説:“很好,如果明天不行的話,後天也可以。説定了,後天,星期一。”
“好吧,”萊布朗説,“後天我會把你想要的東西帶來的。”
“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我會去的。”
“不,”萊布朗説着,慢慢地站起身子,“不,那樣做不妥當。下午5點鐘我們在多尼咖啡廳見面,那時我們再作交換。如果你想的話,我們還可以到你的房間來看那些你滿意的東西。”
蘭德爾站起來,“好,多尼咖啡廳,星期一下午5點。”
當他們走向門口時,萊布朗瞟了一眼蘭德爾,説,“你不會失望的,我保證。再見,我的朋友。真是個愉快的日子。”
看着萊布朗瘸着腿走向電梯,蘭德爾思索着為什麼在這個愉快的日子裏他自己一點也不愉快。
目送着那個偽造者進了電梯,他明白了。
信仰受到了傷害。
在蘭德爾開始他的48小時焦灼守候之前,還有一件任務,一個令人不自在的,不得不做的任務等着他。
要打一個長途電話。
這次他打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克拉斯納波斯基大酒店,打給了喬治-L-惠勒。
惠勒依然在“第二次復活”的辦公室裏,他的秘書很快把電話接給了他。
“史蒂夫嗎?”惠勒嚷道。
“你好,喬治。我想我最好……”
“現在你在哪裏,我的天?”惠勒打斷他,“我的秘書説着什麼來着?”
“我在羅馬,讓我解釋一下。”
“羅馬?”惠勒暴怒了。“真該死。在羅馬?你為什麼不呆在你的辦公桌邊呢?難道我沒給你説明白每個人都必須每天安安穩穩地工作24小時,準備下星期五在皇宮開記者招待會嗎?當洛麗告訴我你明天溜出鎮子搞什麼調查時,我頭都要炸了。昨晚上我一直等你回來。”
“我原打算昨天晚上回去,”蘭德爾插話説,“可又出現了一件重要的事。”
“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就是撥轉你的驢頭回到這兒工作,再也不要離開。我們必須準備好發佈……”
“喬治,聽我説,”蘭德爾請求道,“可能不會有宣佈會了。我肯定你不想聽這話,但你最終會感激我的。我認為你最好推遲發佈會的日子。”
電話那一端出現了震驚的沉默,最後惠勒的聲音降低下來,“天哪,你在説些什麼?”
蘭德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可能會很粗略,但他必須講清每個使人不快的細節,這別無選擇。“喬治,”他説,“你不能出版那本《聖經》。我已弄清了它的真相。蒙蒂教授的發現——彼得羅納斯羊皮紙和詹姆斯福音書——都是徹頭徹尾的偽造品。”
又一次死一般的寂靜。接着是惠勒單調的聲音,低得難以聽清。“你瘋了。”
“你在浪費你我的時問。”惠勒的語調變得生氣了。“如果它能使你感覺好受點,你就繼續吧!”
蘭德爾想説它並沒有使自己感到好受,他很不高興這件事。但此時不是用自己的感情來煩擾自己的時候。這是個關鍵時刻,他必須讓這位出版商面對現實。
“好吧,”蘭德爾低沉地説,“這是我在羅馬碰到的情況。”
他毫不留情地,不動聲色地講了一切,講他到羅馬迫使安傑拉帶他見她的父親;講他見到蒙蒂教授的地方;講他怎麼找到的蒙蒂,這位考古學家的精神狀況,後來他與文圖裏博士的談話。接着,蘭德爾説到弗魯米,這位荷蘭教士如何在精美大旅館社等着他,以及在弗魯米的房間裏的會面。他一字一句地重複着他從那兒聽到的話,當然沒有講細節,沒有提偽造者的名字或偽造者對普盧默的坦白,沒有提他們在巴黎的約見,在約見時普盧默與偽造者對偽造的證據進行了討價還價。
喬治-L-惠勒打斷了他的話。“這麼説是弗魯米——普盧默和弗魯米——帶來了一個偽造者,”惠勒暴怒了,“你陷進去了嗎?我本該知道他們在最後一刻什麼都幹得出來。所以他們僱了一個偽造者來毀壞我們的聲譽,是不是?”
“不,喬治,”蘭德爾反駁説,“一點不是,你可不可以聽我講完?”
蘭德爾快速講着,他解釋普盧默如何想在羅馬見那位偽造者,如何試圖搞到證據;偽造者怎樣被不期遇見的弗魯米嚇得掉頭就走。
“就在那時,我決定弄清是不是有一個真正的偽造者,”蘭德爾説,“如果真有,就留下他聽他講第一手資料。”
蘭德爾講述了他是怎樣猛然想到去查閲蒙蒂的文件,看到了一年零兩個月以前蒙蒂與偽造者會面的地點和日期。他講了自己怎麼到的多尼咖啡廳,又是怎樣與偽造者面對面的交鋒。
“喬治,那個偽造者半小時前剛剛走出我的房子,”蘭德爾説,“他是個法國移民,他在巴黎叫羅伯特-萊布朗,在羅馬卻取名叫恩里科-托蒂。他是個老人,80多歲,耗盡了將近一生來偽造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羊皮書。你想知道他是怎樣做的嗎?”
蘭德爾不容出版商有回答的時間,就講開了萊布朗的故事,但不是全部,現在沒時問。蘭德爾本能地決定不講萊布朗是如何長大,如何度過青年時代以及在巴黎的罪行、被捕,被押送到法屬圭亞那,對教會希望的破滅,甚至不講萊布朗如何下決心報復宗教對世人的罪過。這些材料只會讓惠勒拒絕接受下面的最重要的事實,蘭德爾想。
蘭德爾手中有最重要的事實。
在揭露了萊布朗——出於一種對教會的敵意——如何使自己成為一名新約專家後,蘭德爾説到萊布朗怎樣花費數十年來準備他的偽造品,以及萊布朗如何使蒙蒂教授發現它們。
“我很抱歉不得不將這些告訴你,喬治,”蘭德爾同情地説,他知道這位出版商肯定到了一種想要自殺時的精神狀態。“但我知道,你,戴克哈德博士及其他人都會想知道真相的。”
他等着惠勒的反應,可他聽不到聲音。這條從阿姆斯特丹到羅馬的電話線啞了。
“喬治。”蘭德爾説,“你打算怎麼辦?”
惠勒的嗓音沙啞地從電話中傳來,他的話語密集而猛烈,“我知道我該怎麼辦,我應該炒你的魷魚,就現在,因為你是個蠢材。但我不會,時間太短了,我們需要你。至於餘下的關於那頭蠢牛的事,只要你認識到弗魯米是如何引你上鈎的,你就會很快恍然大悟。”
一個與沉沒的船隻一塊兒下沉的船長,蘭德爾想,這是他心存希望的最後一件事。“喬治,你聽着嗎?你現在正處於一個危險的境地,你應明白整個事情純屬捏造——是由一個畸形的天才乾的。我明白放棄整個計劃對你是個損失,但是想想吧,當這些東西出版以後,你會失去信譽和金錢的!”
“根本沒有什麼可暴露的,你這隻蠢豬!弗魯米導演這個事件來拉你下水,用你來嚇唬我們,在我們中間製造爭端。”
“你去問弗魯米他會證實的。”
“我不會去相信那個傢伙的欺騙行為的,你已被一個把戲拉下水了,把你的腦筋撥正,趁我們關係依然和睦時回來工作吧!”
蘭德爾控制住自己的語氣。“你真的不相信?”
“我一點也不信,一個精神錯亂的騙子,收了弗魯米的錢,你想讓我相信他嗎?”
“好吧,你可以不信,”蘭德爾強忍着使自己的語調自然理智,“你可以不信,但我會讓你看到證據的。”
“什麼證據?”
“萊布朗後天要把他的關於偽造的證據給我,星期一下午在多尼咖啡廳。”
惠勒好像沒有聽見這句話。突然,他説話了,他壓住了火氣,改變了戰略。他用一種近乎撫慰的口氣同蘭德爾講話,好像一個父親在輕輕地諄諄教誨一個心愛的兒子。
“我給你説點事,史蒂夫,我是個敬畏上帝的人,你明白。我把耶穌當成了我的救世主。我思考了許久主會給我們做些什麼。然而,找在心中經常想到,如果耶穌基督重返人間,就像他現在出現在他兄弟福音書的榮光之中,一定還會有人試圖再次出賣我主,為了另外30塊銀子。這個羅伯特-萊布朗,他是一個病態的仇恨基督的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如果基督與我們坐在一起,主會再次説,‘你們之中有一個人要出賣我,’當被問到這個人是誰時,主又會説‘我會給他一塊浸過湯汁的麪包片。’基督會把麪包片浸汁後遞給你的羅伯特-萊布朗——也許還會遞給弗魯米和你。”
聽到這個美國商人、聖經出版商在長途電話從阿姆斯特丹模仿基督在最後的晚餐中的言行,蘭德爾覺得不可思議。
“史蒂夫,聽我的話,”惠勒繼續説,“不要同他們一道從事這個廉價的出賣了。真正的基督就在我們中間。讓主存在吧!不要讓萊布朗成為二十世紀的猶大。還有你,史蒂夫,別做我主的彼得羅納斯。不要再問事情的真相,我們已擁有真相。”
“但是如果萊布朗擁有真相怎麼辦?如果他星期一來我這裏……”
“他不會去你那裏的,史蒂夫,”出版商平淡地説,“星期一不會,別的時間也不會。我們這邊有世上最受尊敬的《聖經》學者的權威論斷。可你,你有什麼?你只有一個精神錯亂的出獄犯的無稽之談,他妄圖謀害上帝和聖子。好好想想,史蒂夫。”
電話“砰”地掛上了,蘭德爾耳朵一震,他開始按他的僱主的意思做,他要好好想想。
他想的是惠勒的最後一句話。“可你,你有什麼?你只有一個精神錯亂的出獄犯的無稽之談……”
出獄犯。
惠勒怎麼知道萊布朗做過犯人呢?蘭德爾非常小心,從未提及,從未對萊布朗的往事説過一個字。
然而,惠勒知道萊布朗是個出獄犯。
一個奇怪的不祥的預兆,蘭德爾禁不住顫抖起來,他的心裏突然感到又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的預兆,那可能是一個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