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是個死巷,巷底有一間三房兩廳的獨主家屋,房子高,圍牆也很高大,很夠氣派。
院子的門“呀!”的一聲,被毛銘川推開。
院子中落葉滿地,兩株木蘭樹開滿了花,香氣撲鼻。
“姑娘,這地方挺高級的。”毛銘川東指指西點點。
“不賴。”烏金蘭也在東張西望,不知她是望人,還是在望房子。
“姑娘請進去坐。”
“你所説的那位大人物呢?”
“今天不湊巧,他不在,由區區毛老大代理一切。”
“你在騙我?”
“絕對沒有,姑娘不相信,進堂屋就知道。”
“用不着,對面涼快些。”
“堂屋裏有茶水,姑娘走累了,該歇息一下。”
毛銘川一副猴急相,不斷地吞着口水,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天鵝肉,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順利。
“這裏的風水也不壞。”
“別説笑話,姑娘,我等不及了。”
“又不是趕着去投胎,慢一步有什麼要緊。”
烏金蘭存心在逗逗他,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接着説道:“姑娘有話要先問一問你。”
“洗耳恭聽。”
“你八十多歲的老孃和九十多歲的老爹,都還健在?”
“區區光棍一個,無牽無掛。”
“也沒老婆兒女?”
“沒有,我好想成家。”
毛銘川色迷迷地盯着烏金蘭動人的曲線,一雙小眼死死地盯在那最高峯的部位,涎着臉兒在看她。
他笑嘻嘻地又道:“我就在等着你來,小心肝。”
説着,魔爪突伸,抓向那最高處的地方。
烏金蘭玉面一寒,手腕疾翻,扣住了毛銘川的脈搏,反手一拉,他人已凌空摔出一丈開外的石階上。
“你……”毛銘川色迷心竅,大意失荊州,趴在地上,面紅耳赤,一躍站直了身子,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他想不到自己會擋不住對方第一招的攻勢。
“怎麼樣?毛老大學小狗起來了。”
毛銘川一招失利,立即提高了警覺,指着烏金蘭罵道:“賤人,好大的膽子。”
“要不要再試試?”
“你是誰?毛老大今晚饒不了你。”
“姑奶奶的姓名,你不配問。”
“你最好説出來,免得做無名鬼。”
“無此必要!”
“賤人,看老子怎麼消遣你。”毛銘川轉身進入堂屋,拿着他的那把墨劍,又奔了出來。
這把墨劍,嶽奇已經領教過,此人無德無行,充其量是地痞流氓之輩,但是一手的劍法,出自名師,的確不凡。
烏金蘭頗能識貨,她端詳着那柄墨劍,微微吃了一驚,搖搖頭嘆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情多得很,騷貨,趕緊叫饒吧!”毛銘川一劍在手,傲態復萌。
“你以為姑奶奶怕你?”烏金蘭眼高於頂,那會把對方放在心上,同時她知道嶽奇就在附近,用不着絲毫耽心。
“不怕!難道你有靠山?”
毛銘川向四周看了看,四周靜悄悄地,他惡念陡生,劍光一繞,帶起一幕黑色的光華,整整包圍住烏金蘭的前後進退之路。
“姑奶奶不用靠山!”
“自大婆娘,再接兩招看看。”
毛銘川恨透了心,把心一橫,手中的墨劍斗然舞起,只見劍光有如一層魚網,勁向烏金蘭的頭罩下。
“哎喲!”烏金蘭一聲驚呼,人向後仰倒,劍點在她右臂上劃開一道血口,涔涔鮮血,立時染紅了整個衣袖。
嶽奇大驚失色,正待……
想不到就在此時,兩點銀白色暗器,突自烏金蘭的手衣袖中急射而出。
事情發生得太急太快,快得目不暇接。
接下來是一聲悶哼,毛銘川的雙眼,恰好射中了黑眼球。
“你……”毛銘川兩手捂着兩眼,墨劍丟棄在地,指縫中滲出了鮮紅的血,人已不支向後摔倒了。
“一報還一報,姓毛的,這又是你想不到的吧!”烏金蘭哈哈大笑。
“臭婆娘,老子恨不得生啃你的……肉!”毛銘川已是悲號如獸啼。
“可以,只要你站得起來。”烏金蘭説到做到,腳尖一挑,又挑斷了毛銘川的腳筋,眼瞎腳殘,毛銘川痛極大叫。
就在此時,從毛家墟東邊遠遠馳來了兩條黑影,有如星落丸瀉。
嶽奇愣了一愣,知道對方增加了幫手。
一晃眼,那兩個黑影,已趕到了圍牆下,二人一般的高矮,一樣的身材,山區中穿着的卻是漁夫的裝束,青色大褂,配上灰色大褲襠長褲。
來人是誰?
正是兇名遠播的漢水雙惡的戚家兄弟。
老大戚漢東與老二戚漢西。
戚家兄弟飛縱過了圍牆。
戚漢東一眼瞧見躺在地上的毛銘川,臉上神情倏地連變,“嘿!”了一聲,懶懶地走了過去。
他也不問原委,只不屑地道:“毛老大,‘萬年堡’傳你去商議大事。”
毛銘川此時放聲大哭,哀哀地道:“戚大哥,你不能見死不救,快快來扶我一把,快來。”
“對不起,姓戚的不是‘萬年堡’的紅人,不夠資格!”
戚漢西幸災樂禍在一旁,趁機羞辱道:“毛老大,平日你在‘萬年堡’搬弄是非,瞧不起咱哥倆來自漢水的水寇身份,現在呢……”
“現在,毛老大真是名符其實的地頭蛇!”
毛銘川人急生智,心中突生一計,苦着臉兒,説道:“大人不計小人過,二位想不想發財?”
“你小子想要交換?”
“怎樣發財,你倒先説説看?”戚漢西最是貪財。
“黃金千兩,明珠十顆。”
“真的,東西在那裏?”戚漢西的眼珠子瞪得好大。
“在我家一間秘密的廂房裏。”
“是你老子的家財?”
“不,是我私人的收藏。”
“好小子,幹得出色,走!我揹你去。”戚漢西大為興奮,彎腰把毛銘川背上了肩,樂了起來。
就在戚漢西彎腰的同時,烏金蘭拉着嶽奇的手又回到了場中。
戚家兄弟渾然不覺。
戚漢西還喜悦地道:“毛老大,你我交換完成,區區立刻拍拍屁股走路,絕不再多呆一分鐘。”
“你不要見見我爹?”
“見你爹,沒興趣。”
“孃的!你爹的黑錢嫌夠了!”戚漢西同意他哥哥的意見。
“我爹得罪了兩位?”毛銘川心有不甘,但此時毫無辦法。
“你爹又是什麼好料?靠‘萬年堡’起家,壞事做盡,終有一天會遭受到報應的,等着吧!”
“你老子不仁不義,賣命的事,連門兒都沒有!”戚漢西的狠心,比他哥哥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戚家兄弟無意中吐露出毛家的真相。
這些話,統統傳進了嶽奇和烏金蘭的耳中。
“一丘之貉,“萬年堡”確是藏污納垢之地。”
猛一抬頭,戚家兄弟實發覺屋檐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如玉樹臨風,女的冰肌玉骨,正微笑着看着他倆。
這一驚非同小可,扔下毛銘川,轉身就跑。
嶽奇一聲沉喝,道:“往哪裏溜走?”
果然,戚家兄弟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烏金蘭的銀白燕尾鏢,結果由烏金蘭一人逮個正着,打中麻穴,倒提了回來。
“嶽奇,該如何打算?”
“如法泡製,前例可援。”
“還有呢?”
“毛家父子作惡多端,罪不可赦。”
“是你説的?”
“在下説的算數。”
“包括毛家老二代。”
“當然,除惡務盡。”
“好!咱倆這就出發。”
毛家老房子建在毛家墟最後面,倚山而築,房屋不多,但間間是又高又大的。
夜,仍是月朦朧,星朦朧。
夜可以偽裝自己,也可以掩飾行動,嶽奇和烏金蘭利用當晚的夜色,再一次來到毛銘川的老家。
毛銘川的爹爹毛帝,雖然千手華陀,但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在本鄉本土卻有響噹噹的名聲。
千手華陀不但會治病,更會建造房屋,他處心積慮把毛家老家隱藏在一片鬱郁的叢林之中。
但這難不倒嶽奇與烏金蘭的決心。
掌燈時分早已過去,毛家卻仍是黑漆漆地到處無燈無火,一片黑暗,只有天上的星星,伴隨着月亮在眨眼睛。
“嶽奇,拿出意見來。”烏金蘭有點猶豫。
“直闖!”
“可是敵情不明……”
“堂堂正正殺賊,管敵情幹什麼?”
烏金蘭嬌笑一聲,信心陡增,揚掌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大門徐徐的打開。
門內空無一人。
千手華陀果是名不虛傳,在故弄玄虛。
“嶽奇來此拜山。”一聲高亢悠越的清嘯聲,出自嶽奇之口,字正腔圓,中氣充沛,立刻震撼整個毛家墟的夜空。
悠悠地——
冉冉從林深處的高樓上,升起兩盞大紅燈,紅燈中站着一位面相清癯,額下五綹長鬚的老者。
不問可知,那老者就是千手華陀。
嶽奇呵呵大笑道:“在下深感榮幸之至。”
“彼此!彼此!”千手華陀居然凌虛飄身而下,緩緩地向嶽奇二人立身之處走來,口中敞笑道:“老朽隱跡山林,寄情木石,沒想到臨暮之年,有幸見到二位後起之秀。”
雙方都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客套了兩句。
當客套過後,千手華陀走到了嶽奇的身前,雙方又是一揖。
這一揖,看似平淡,但暗勁洶湧,力逾千鈞,直向對方胸口撞去。
腳不移,身不晃,結果是平分秋色。
幹手華陀大是一怔,料不到嶽奇功力之深,超出他想像多多,急切中忙改口道:“二位夤夜光臨,請入內奉茶。”
“在下既不是客,也不喝茶了,只想打聽一件事?”
“少俠,有話請説。”
“毛家墟與‘萬年堡’有何特殊的關係?”
“關係不深,特殊之處倒有一點!”幹手華陀答得很是實在,面帶着微笑。
“請問特殊之點何在?”
“少俠此問,不覺得強人所難麼?”
“在下憑公理而來……”
“公理不屬於一方。”千手華陀舉手一攔,阻止嶽奇再説下去。
他老奸巨滑的轉身面對烏金蘭。
“怒老朽放肆,這位姑娘的來意也是與嶽少俠一樣?”
烏金蘭點點頭,沒有開口。
“也是來取老朽的老命?”
烏金蘭忍住笑,又點點頭,仍沒開口。
“姑娘的心也是跟嶽少俠一樣的狠,一樣的硬?”
烏金蘭看他言辭滑稽,正待要笑出聲音……
“老匹夫,你敢使毒?”嶽奇突然發覺千手華陀暗中在使毒,大怒之下,舉手一掌劈了過去。
千手華陀回敬了一掌,哈哈笑道:“兵不厭詐,嶽少俠這點都不懂?”
烏金蘭嚇出一身冷汗,薑還是老的辣,自己大意疏於防備,差一點着了人家的道兒還不知道。
“來,來,有種的跟我來好了。”千手華陀此時再也見不到笑臉了。
“你在這裏等我!”嶽奇匆匆向烏金蘭交代一聲。
悠地,兩條人影恍如銀河星墜,劃過長空,馳向毛家老屋的後園。
千手華陀展開最高輕功,專揀些樹巔屋檐上不易落腳之處,左拐右彎,閃騰飛躍着而過。
嶽奇氣納丹由,不愠不火,儘量地保持着平靜的心,跟在後面,不疾不徐地翻騰飛躍着。
二人只一步之差,眨眼間,已奔到毛家後園的山壁下。
千手華陀一式鶴上九霄,領先上了峭壁,三隻黑色的奪命鋼環,環外倒鈎鋭利,向後打來。
“好禮物!”嶽奇腳步毫未停滯,身形上騰,右腕五指一揚一收,已接在掌中。
峭壁上是一參天古木,高逾十丈,枝葉禿落。
千手華陀又領先上了古木,隱身在古木上,旋即左右手連揮,蜻蜒梭,蜈蚣鑽,蠍子釘,一件一件地破空連續打出。
“來得好,在下又收下了。”嶽奇一聲長笑,掌心有若洪爐。
幹手華陀怔了一怔。
“來而不住,非禮也。”嶽奇沉喝一聲,手中的禮物,一件一件的打回去。
幹手華陀倒掛在古木禿枝椏上,高高隨風飄蕩。
“姓岳的,你有沒有在高空上比掌的經驗?”
“在下樂意試。”嶽奇跟着也上了樹梢。
“咱們先以三掌為限如何?”
“三掌不夠,十掌差不多。”
這時,二人都倒鈎在樹椏上,上身凌空,面對面距離五尺。
“請!”二人同聲出了掌。
這一番真力硬拚,身處高空,掌發無聲,但每一掌勁氣瀰漫,後力無窮。
八掌過後,千手華陀已見汗流浹背,臉色如赭。
嶽奇越戰越勇,看準了對方的頹竭力衰,雙掌並出,喝道:“在下再奉送最後的兩掌,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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