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碼頭工坊。
陰暗的七號碼頭邊有座停放貨物的小倉庫,數道人影在倉庫中晃動,氣氛詭異而陰沈,輕搖的煤油燈散發難聞的氣味。
汽笛聲由遠處傳來,驚擾不了對立的兩方,堅持和懷疑成強烈對比,沒人願意先開口終止這場凝窒的對望,彷佛是無聲的角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其中一方的老大額頭佈滿冷汗,不知為何悶熱的空間越來越冷,好像手持巨鐮的死神正朝他一步步逼近。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的揮汗,口氣多了一份遲疑。
「小姐,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這麼大筆的買賣怎會由你出面?」真怕有問題。
撫撫心愛寵物的羽毛,沙琳娜語氣很輕的説:「老格林生病了,我只好代他跑一趟咯!」
「他生什麼病?」問仔細一點比較保險。
「誰曉得,上吐下瀉下不了牀,我看是剩下一口氣硬撐着。」她沒好話的詛咒着。
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問病了,該頭疼的人是她,平白多了件事上身她比任何人都心煩,有些後悔不該搶了這批茶葉。
可是事到臨頭不管不成,她手底下的人個個是老粗,空有蠻力無謀略,要他們來談生意,恐怕是松鼠叼栗,讓人一口吃幹了。
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好親自出馬,帶了三名親信便上了岸,依照老格林的方法找上地下東家。
可她的年輕是一大阻礙,再加上她的性別,想要獲得別人的信任是難了一些,畢竟這是男人的世界,真要一口氣成交,她也會懷疑對方居心不良。
但是難字對她而言形同廢字,「説服」人的本事她稱第一大概沒人敢來搶,她會和他好好的談談。
「你有什麼憑證證明你是老格林的人?」口説無憑,眼見為實。
「我,就是證明。」老格林的人?哼哼!説反了吧!
這……「在商言商,幹我們這行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如果你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們這筆交易很難成交。」
「是嗎?」沙琳娜眨眨天真的大眼,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我兄弟好像不同意你的多心。」
「什麼兄弟……」他原本是擔心她身後三個男人發狠,沒想到真正狠絕的是始終掛着笑的年輕女子。
「你説能不能商量呢?」她左手一送,陰暗地面滴落幾滴紅色水珠。
唔!他吃痛的一哼,冷汗流得更快。「可……可以,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命在人家手上他敢説個不嗎?只要進個三寸他的小命就沒了。
「對嘛!有商有量才能做好生意,千萬別欺我年紀小不懂事哦!」她笑咪咪地拍拍他胸膛像是壓驚。
「不……不敢,小姐是做大事業的人,我哪敢欺你半分。」好可怕的女孩,怕是一方人物。
不敢輕舉妄動的中間人笑得很辛苦,明明痛得要命還得虛與委蛇,言不由衷地應付。
「小本生意嘛!混口飯吃。」沙琳娜眼神一使,卡謬丟下一包茶葉方便驗證好壞。「讓你的人去瞧瞧貨的品質,免得價碼談不攏大家都傷心。」
「呃!是。」他動也不動地一努下巴,要手下代他檢視。
因為他一向親力而為不太相信別人,因此那手下遲疑了一下才走上前,以刀子割開袋子,拿了一撮到他鼻前,不明瞭他為何低聲下氣地任人擺佈。
「如何,還不錯吧?」嗜茶的祖母都説是極品,可見價錢不難商量。
説實在話,他緊張得聞不出味道。「茶香十足,是上等貨。」
「吃得下嗎?」她施壓地將刀子往下一寸,逼得他連連點頭。
「吃得下,吃得下,你有多少貨我都收,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吃不下也得硬撐,他可不想把命玩掉。
他的反常舉止讓一干手下納悶下已,猜不透老大今天為何特別爽快,沒有一絲為難地全盤接收,甚至沒問數量有多少。
隱身黑暗的男子同樣皺起眉,不解他突然變軟弱的原因出自何處,莫非是瞧上她的姿色?一臉不明的怒意發自胸口。
「那價錢方面……」沙琳娜的微笑很美,美得令人心驚膽戰。
中間人已經笑不出來了。「我得和買主……呃!研究研究。」
「多久可以回我消息?」她將刀子抽出來一些,讓他知道要一個人命喪當場有多麼容易。
「七……七天……」嗯!他聽得到刀子割肉的聲音。
她靠近地朝他呼氣,「女王」的尖喙近到他鼻頭。「我沒什麼耐心,就三天吧!」
「呃!好,三天,沒問題,我會盡快和買主連絡。」非常的快。
「記得喔!別佔我便宜,要是價錢令我不滿意,我可是會很生氣。」她嘟起小嘴像是愛玩的小公主。
「呃!我……我會盡量……」要命,他怎會碰上這個女煞星。
「不是儘量而是絕對,不然我一發起火來,你的生意就不用做了。」她看似純真的眼忽然閃過狠厲,嚇得他話都説不出口。
魔……惡魔,她是……魔之女。
沙琳娜恢復甜美的笑容輕逗肩上的貓頭鷹。「看來你十分了解我的原意咯!三天後再來找你聊天。」
「是……我會把錢準備好……」反正錢是金主的,他只負責傳話。
「那麼我先走了,很高興認識你。」她將唇印印在指尖送上他微顫的唇,順手收回刀子。
中間人鬆了一口氣地按住傷口,往後退兩步地發問:「這次銀鷹搶了不少貨吧?」
她綠眸一眯的故作天真。「什麼鷹不鷹的,這世上有銀色的鷹嗎?我倒想捉只來玩玩。」
「老格林不就是銀鷹的手下,你怎麼會不認識銀鷹?」命要顧,錢也要顧。
「誰説老格林是什麼鷹的手下,他不過是個投機客,和你我一樣貪心。」咯咯笑聲輕得悦耳,她像一陣微風走得悄然,帶走了窒人的寒意,氣温驟然回到原來的悶熱,潮濕的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玫瑰花香。
體力不支的中間人虛軟地往木椅一癱,心驚才剛壓下,另一道嚴厲的男音讓他背脊一挺。
「為什麼?」
為什麼,真是好問題。他苦笑的回答,「爵爺,你得付我雙倍的價碼。」
因為事成之後他得找個地方躲藏,否則他怕沒命花這筆錢。
「你什麼也沒有探聽到還敢開口訛我。」他膽子倒是不小。
「你沒瞧見她的狡猾,我出其不意的一問她竟能處之泰然。」他並不能確定老格林是否是銀鷹的手下,那傢伙的口風很緊。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老格林和銀鷹必有所牽連,每回他出賣的貨物皆是剛遭銀鷹掠劫的貨,因此八九不離十是同夥。
但是那女孩太精明瞭,連想都不想的一口否決,讓他無法從中套出話來,實非他之過。
他低笑地像是寵溺的道:「有聽説不狡猾的貓兒嗎?她讓人驚奇連連。」
由黑暗中走出,受海軍所託設陷阱捕鷹的桑德利亞閃着詭譎眸光,他非常驚訝會在這種地方遇見她。
而且和銀鷹有關。
「爵爺認識她?」
「嗯!一隻爪子很利的野貓,真希望她不是銀鷹的黨羽。」吊死她太可惜。
一幕環頸的景像忽地晃過眼前,他竟覺得心痛,不願她是其中之一。
「我見識過她的爪子了,她差點要了我的命。」中間人放開壓住傷口的手,鮮紅的顏色令人怵目驚心。
一陣驚呼隨即響起,手忙腳亂的手下趕緊找來乾淨的布為他止血。
「原來……」他低吟了一下,發出不可置信的笑聲。「她真是野呀!」
難怪呈現一面倒的奇景,他還以為居中牽線的人迷上她的美貌,結果是簡單不過的答案,她牽制了中間人,完全控制全局。
他的確低估了她的能力,她不僅僅是隻野貓,而且是有智慧的野生豹,懂得先發制人以達到目的,她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對手。
而他體內的熱血正在沸騰,使他更想得到她,不計一切代價。
即使傷痕累累,勝利的果實仍然甜美,叫人不甘心放手。
追獵,他的小母豹。
永不放棄。
☆☆☆
此時,走出七號碼頭的沙琳娜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
阿賽亞眉頭一蹙的望向倉庫方向。「裏面還有其它人在。」
「你去跟蹤看看,看誰想為難銀鷹。」她不遲頓,豈會感覺不到那波暗潮的流動。
多少次她以第一直覺帶領手下遠離危險,這次亦不例外,她早有所察。
「是。」
阿賽亞倏地消失,追蹤和跟蹤是印地安人的專長,來無聲、去無息,全然的安靜。
「密爾頓,你回船上告訴其它人分三班警戒,一班休息,一班看守貨物,一班可上岸找些樂子,不過三天後都得給我待在船上寸步不離。
「還有,不許鬧事,不許喝太多酒,也不許多話,貨卸了之後就準備回航。」
「那食物和民生用品呢?」島上的存糧並不多,全依賴這次添購。
「繞到普利茅斯再買,倫敦不宜久留。」她有預感會有事發生。
「你是擔心有人會追捕銀鷹?」她更危險,應該先回月光島。
沙琳娜眼神斂了斂,發出智慧之光。「三天後的交易由你和阿賽亞負責,取到錢立即回到船上,若天亮前我沒與你們會合,不要遲疑馬上出港。」
「頭兒你……」密爾頓因一時關心而失言,忘了該叫她小姐。
幸好沒人發現他的異狀。
「相信我,我不會有事,你們這羣沒心沒肺的惡徒沒我還活得下去嗎?」她打趣地笑睨着。
「好吧!我會把你的話傳給大家。」至於做不做則看大家的意思。
他們不會拋下她的。她是他們的頭兒,一船之主,海盜們信服的全能領袖。
「記住,不要回頭。」很強烈的感覺令她不安,讓她必須一再強調。
風,是帶着海洋的味道。
泰晤士河的水漾着藍天的顏色,似乎有一股騷動正準備竄破雲霄。
天意是不可預測的。
一朵烏雲逐漸靠近中。
☆☆☆
像是一場荒謬的鬧劇,被迫穿上一襲宮廷禮服的沙琳娜不敢大口喘氣,她怕一個呼吸繃裂緊身衣,始終維持平順的氣息。
她根本不想出席這個舞會,眼前爭奇鬥豔的畫面着實可笑,人人戴着假面具應酬敷衍,她看不見一絲真心。
都是姨婆聲淚俱下的求她,説什麼要為她爭一口氣一定要來,否則她無法立足倫敦社交界,早晚被人一腳踢出倫敦。
雖然姨婆的話有點誇張,但是念在今晚是她停留倫敦的最後一夜,也看在姨婆疼愛她的份上,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當起東方公主。
反正處在虛偽的世界處處是謊言,不差她一個,能讓姨婆高興一回也好,免得她的不告而別傷了老人家的心。
瞧這一室的歡樂,她卻只想時間快快流逝,她想念月光島的月色,難忘月牙灣的白色沙灘,以及數以萬計的可愛海蛇。
大自然的海濤聲才是她喜愛的樂章,徐徐海風是無聲的舞曲,她在海里翻躍泳舞着,魚羣們是她最佳的舞伴……
「我的小公主呀!好歹你笑一笑嘛!別繃着臉好像來參加追悼會似的。」要笑呀!
梅樂蒂不滿的抱怨讓她好笑的一露齒。「我是來追悼貴族榮譽的死亡。」
「一張嘴盡在胡説,瞧你多受歡迎,姨婆要年輕三十歲肯定嫉妒你。」她開懷地和老朋友打招呼。
剛説完這話時,又有三名貴族打扮的年輕人爭着來邀舞,沙琳娜的回應一律是腳痛無法盡興而予以婉拒,冷冷淡淡不給任何人機會。
「今晚第三十二位年輕人,你幹麼拒絕別人的邀約?」真是可惜,林姆子爵的為人挺不錯的,而且品格高尚。
「我腳痛。」沙琳娜用扇子遮住半張臉,俏皮的眨眨眼表示她沒興趣。
「你這丫頭再給我睜眼説瞎話試試,你哪隻腳痛了?」根本是一派胡言。
「兩腳都痛呀!如果再不把高跟鞋脱了,我的腳遲早廢了。」她開玩笑的説。
其實還好,平常穿的馬靴、長統鞋都是高跟的,她照樣跑跳自如毫無不便,因此腳上這雙玻璃鞋並不會影響行動。
只是她不願成為花蝴蝶滿場飛,跟着一個個愛慕的陌生人有肢體上的碰觸,她一向不喜歡錶裏不一的英國人,太做作了。
答應出席舞會不代表她必須跳舞,腳痛是最好的藉口,她相信若不是母雞天性的梅樂蒂姨婆老是跟前跟後,那些虎視眈眈的餓狼早一舉撲上來了。
「你呀!就愛跟我唱反調,今晚就數你最風光了還不肯把握,滿場的男人都為你傾倒。」她與有榮焉。
沙琳娜神秘的一笑,讓披肩滑落一半。「你想我要不要準備嗅鹽讓他們好過些。」
「少作孽了,你沒一次聽話。」她保護性的替她拉好披肩,-怪中仍帶着一絲寵溺。
她真怕有人一口氣上不來,當場鬧出悲事。
明明準備好一套端莊合宜的白色禮服,上頭還縫了十來顆水鑽,腰間是白玫瑰造型的綵帶,襯上專程打造的黃金花冠,她應該是全場最純真的小公主。
偏偏這丫頭臨出門才搞花樣,不知哪弄來的寶藍色希臘式長袍禮服,下身開衩到幾近大腿根部僅以薄紗裝飾,若隱若現的風情簡直叫人瘋狂。
而這還算好的,只要她不亂走動不致引起一陣抽氣聲,就擔心她把披肩取下露出全裸的背,頸後那條小繩帶恐怕支撐不了衣服的重量往下滑。
到時場面不大亂才怪,她這老太婆不被擠到一旁,也會讓這羣年輕人煩死,説不定他們會為了爭歡而大打出手呢!
「人家為你做足了面子,你不是説不來會丟臉。」她扭曲實情地假意非常體貼。
梅樂蒂怪責的一笑。「我是帶你來獻寶,你卻給我要起把戲來,不能讓我安一下心嗎?」
「你的心還在,你不覺得我已經讓你討足了面子?」她的出現便是全場的焦點。
她知道自己很美,而且懂得利用自身的美麗造成混亂,使其它人黯然失色。
「説得也是……呃!我是説你太招搖了,人都還沒來用不着玩得太認真。」真是的,害她差點説溜口。
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沙琳娜注意着時間的流逝。「姨婆,需要因賭氣而犧牲我嗎?」
「你説那是什麼話,人家當面丟請柬説我生不出漂亮女兒,你不來幫我出口氣怎麼成!」她就是咽不下那份羞辱。
「然後要我勾引別人的未婚夫好氣死主人?」沙琳娜好笑的一睨梅樂蒂漲紅的臉。
「呃!那是……那是……呃,他也沒那麼好勾引……」她怎麼有被小輩取笑的感覺,好像她做了一件傻事。
「我記得你還一再警告我別靠他太近,怕我被浪子傷了心。」羽睫低垂,她似笑非笑地噙着一抹邪魅。
就因為人家的未婚妻是當初拋棄姨婆,另娶貴婦的第一任丈夫最疼寵的女兒,所以她便要爭一口氣讓前夫灰頭上臉,最好也讓貴夫人氣得下下了台。
這手法有點幼稚,活像小孩子爭糖吃,拿人來當遊戲籌碼一報當年之仇。
人上了年紀難免孩子氣重,凡事愛爭長論短,縱使看似樂觀開朗,也難以釋懷年輕時的舊怨,人家隨便一激就忍受不了要和人一別苗頭。
比較倒黴的人是她,淪為報復的工具還得親近她最討厭的傢伙,簡直是一場惡夢。
「此一時彼一時,我曉得你不會愛上他才敢開口,反正該有人教教他尊重女性。」她可是有十足把握,小琳娜對桑德利亞的厭惡有目共睹。
原本她還擔心那小子會誘拐她的小公主,沒想到他是長年吃魚卻被魚刺梗了喉,連連被拒於門外討不到半點便宜,她才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畢竟是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寶貝,哪捨得她受人欺負傷了心,能看清那小子的企圖是最好,真正的好男人還排隊等她挑呢!
不以為有錯的梅樂蒂暗自高興着,一想到康莉氣得鐵青的臉,更認為她這趟走得值得。
「美麗的小姐,可否請你跳支舞?」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充滿傾慕之意的上前邀舞。
和前面三十二位追求者一樣的下場,沙琳娜眨起純真大眼一臉惋惜的説:「我腳痛。」
「那你要不要喝杯飲料,我樂於為你服務。」他輕握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深情的一吻。
噁心。「我不……呃!好吧,麻煩你。」
原本要「温柔」拒絕的語氣一轉,她放下遮臉的扇子對他展顏一笑,當場引來更多愛慕的眼光。
「丫頭,你在搞什麼鬼?」怎麼突然反性了?
沙琳娜使使眼神一瞟。「你的目標來了,我不該表現表現嗎?」
忽覺不妥的梅樂蒂有點想打退堂鼓,望着被眾人簇擁的那對儷人,她有很深的罪惡感,好像硬是拆散人家的美滿幸福。
可是一看到康莉驕傲的勝利神色,一口氣便由胸口提了上來,她就不信琳娜會輸給木訥無趣的小書呆雪倫。
「去把他搶過來,姨婆給你當靠山。」她非把那女人的臉皮扯下來不可。
沙琳娜微笑地拍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姨婆,遊戲的好玩處在於自投羅網,與其我們前去,還不如讓對方自動過來顏面無光。」
「嗯!説得有理,你要怎麼做?」還是她的小公主聰明,沒去自討沒趣。
「姨婆,你看着好了,『劫掠』可是我的專長。」還怕搶不過人家嗎?
在海上爭狠鬥勇她何時輸過,要起計謀她一向高人一等,出其不意地攻擊,方能一舉奪下滿船的戰利品,硬碰硬只會損兵折將。
領着一羣惡鬼似的手下是需要要要心機,不夠聰明早晚被他們撕吞入肚,她自有一套駕御方武。
而男人的劣根性她還算有點概念,在有着一堆粗漢子環境長大的她,不難了解何謂看得到吃不到,越是到不了手的挑戰越是叫人難以放手。
就像她面臨一船的財富無法不動心一樣,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非要弄上手不可,即使明知危險潛伏仍要放手一試。
是自我挑戰也是海盜的天性,掠奪的心人皆有之,就看膽子夠不夠大。
「琳娜小姐你的酒,我有榮幸成為你的朋友嗎?」端了酒回來的男子顯得十分興奮,不停的咧嘴笑着。
她接過酒再度天真地嫣然一笑。「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意思是他們早就是朋友了。
男子高興得快握不住酒杯。「敬你,我美麗的東方玫瑰。」
「謝謝,我高貴的紳士朋友。」舉起杯,沙琳娜故作有情地輕啜一口。
像是無意中舉高了,羊毛披肩不經意地飄落地面,她微呼的旋過身欲拾起,飛揚的烏絲如黑夜中最美麗的軟緞輕輕一甩,那份屬於東方人的神秘立即擄獲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一直注視着她,心口兜滿怒火的桑德利亞。
打一進門他就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恨不得伴在她身邊趕走不識相的上流人渣,一路護花到舞會結束為止。
可惜他身不由己的必須擔起別人未婚夫的角色,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個懷有企圖心的男人朝她靠近,迎接她燦爛如花的笑容。
一股暗自衍生的嫉妒在他尚未發覺時抽芽生根,緊緊攀附在心的四周逐漸茁壯,慢慢成為一處陰影。
驀地,銀灰色雙瞳往下一沉,不明的紅光流竄在微眯的眼眸中,他突然有殺人的衝動,第一個目標是膽敢裸露自己的小母豹。
他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事,看不見也聽不到未婚妻訝異的低喚,以及準岳母揚高的阻止聲,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向焦點聚集的位置。
然後他彎下腰拾起粉藍色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