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治定下的錦囊妙計,確有匠心獨到之處,他聽説林公館附近發現警車監視,立刻就想到是金色響尾蛇搗的鬼,於是當機立斷,採取了以牙還牙的對策。
他的判斷一點不錯,對方果然料定林廣泰收到那兩隻皮箱後,絕不可能把兩具經過解體的女人屍體留在家裏,必然要設法移出林公館。
那麼,只要這兩隻皮箱一出林公館大門,接獲密報的警探立刻就可以截車檢查,搜出兩具女人屍體,如此一來,林廣泰就難免背上一個殺人移屍的罪嫌了!
這一着確實夠狠、夠辣、安排得周密機巧。如果不是俞振飛最後趕來,發覺林公館附近的警車形跡可疑,而宋公治又識破對方的陰謀,可能林廣泰在這上面,就得栽個大大的跟頭呢。
第一步“調虎離山”,果然把監視的警車引開了。
第二步,由羅俊傑和俞振飛實施“借花獻佛”的行動,他們把金氏姊妹的屍體,連同那封恐嚇信,用兩隻大麻布袋裝起,載在車上。等附近的警車去追截莊德成他們了,立即駛出林公館,朝着相反的堅尼地道駛去。
等到警探發覺上了當,趕緊飛車駛回林公館,羅俊傑他們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遠了。
依照宋公治的計劃,羅俊傑他們的車子,必需遠離市區,盡力避免被人發現。直到午夜十二時以後,始能駛進市內展開行動,將兩具屍體“借花獻佛”送給警方。
羅俊傑能得林廣泰特別看重,委他主持“林記航運公司”,便是他有冷靜的頭腦,遇事都能保持鎮定。而且肚子裏也有點貨,不是單憑耍狠玩命的草包。
俞振飛乾的私家偵探,雖然是掛羊頭賣狗肉,但他畢竟吃的是這行飯,稱不上精明幹練,倒底一些鬼聰明還是有的。尤其遇到警方人員找麻煩,憑他那塊招牌還可以打打交道。
宋公治所以選派他們兩個搭檔,負責這個“借花獻佛”的行動,就是認為他們的合作,必可萬無一失。
然而,金色響尾蛇方面,也同樣在運用着高度的智力在跟林廣泰勾心鬥角,他們並不是對警方人員的辦案能力估計太低,而是認為林廣泰不是個簡單人物,所以不敢奢望警方一定可以截獲那兩具屍體。
林公館的一切動靜,瞞過了警方,卻不能瞞過對面一幢高樓露台上的人。那具高倍的望遠鏡,把林公館內看得清清楚楚,從林廣泰吩咐兩個保鏢的將兩隻皮箱提到花園查看……一直到宋公治的妙計展開行動,均未能逃出他的監視。
他的身旁,就置着一台“大哥大”行動電話,隨時在報告林公館內的一切。
二輛轎車先後駛出林公館,他立即撥出了電話,目標是後開出的那輛車。他把羅俊傑他們的車型、顏色、以及車牌號碼,一一都報告了對方。
羅俊傑與俞振飛駕着車子,一路上並未發現有人跟蹤,心裏感到很是輕鬆。
他們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儘量減低車速,由堅尼地道轉入寶雲道後,就折往回駛,往山頂道繞行,車速才逐漸加快。
“老三,我們去哪裏?”俞振飛想到現在時間尚早,行動前的這段時候實在難消磨,問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希望羅俊傑出個主意。
羅俊傑明知他的用意,卻故意地説:“當然遵照老二的指示,最好是找個人煙絕跡的深山曠野躲起來,等着天黑。”
“那……”俞振飛當真着急起來:“那怎麼成,還有七八個小時,不把人都煩悶死了!”
“那你的意思怎麼樣呢?”羅俊傑説:“是不是找個地方消遣消遣?”
“我不是這個意思,”俞振飛連忙否認,然後苦笑着説:“我是覺得距離行動的時間實在太早,我們只要不被人發現,並不一定非到深山曠野躲起來,找個比較僻靜些的地方還不是一樣。”
“這樣適當的地方,我一時倒真想不出,”羅俊傑把車速又減低了:“你不妨出個主意看看?”
俞振飛想了想,興奮地叫起來:“對對,我們去淺水灣!”
“到老大的別墅去?”其實羅俊傑也考慮到這地方。
“那裏又清靜,又安全,”俞振飛頭頭是道地説:“並且我們又可以休息,總強過到深山曠野躲着捱時間吧?”
“可是我得事先警告你,”羅俊傑深知他的老毛病,所以鄭重説:“去老大的別墅我不反對,但有一樣,就是那小酒吧裏陳列的酒,你不能動它!”
“人格擔保!”俞振飛欣然把右手一舉。
羅俊傑置之一笑,便向淺水灣駛去。
住在香港的人,絕大多數都在為一個棲身之處愁煩,但有錢的人非但擁有高樓大廈,花園洋房。更要在風景優美的地帶弄個別墅,甚而置艘遊艇,否則不足以顯示出自己的身份和財富。
但林廣泰當初購置這幢別墅,則純是出於他續絃金玲玲的意思,自從她出逃以後,林廣泰大概是為了怕觸景生情,引起他的感傷,就一直沒有再來過淺水灣。
羅俊傑和俞振飛來到別墅,似乎有着同樣的感想,像這樣豪華精緻的別墅,卻任它空着不用來享樂,真是暴殄天物呢!
別墅只有個又聾又駝背的老王看管,他帶着個才十六歲的孫女,等於是在這裏養老。不過老小兩個人住在別墅裏,除了太清閒之外,倒也生活得逍遙自在。幾年來,這地方彷彿已經成了屬於他們祖孫兩個的小天地,從來沒有受到任何人侵擾。
羅、俞二人的不速而至,頗使老王感到意外,不過他會見過羅俊傑,知道這位羅經理是主人的拜把兄弟,所以絲毫不敢怠慢。
他們載着兩具屍體的車子,駛入車房,又在車房門外加了把大鎖,才一同到客廳裏去休息。
老王雖覺這兩個人的突如其來,使他感到侷促不安,彷彿他們不僅是滋擾了祖孫二人的寧靜,更像是替他們帶來了不可預期的災禍。
但他不敢把這種情緒流露出來,只是它這個缺殘的老實人,表面上的誠惶誠恐,唯恐招待不周,是無法掩飾他內心的不安的。尤其他那孫女,一直躲着不敢見人。
羅俊傑和俞振飛則如同到了自己家裏一樣,他們往高貴的沙發上一躺,兩腳朝扶手上一蹺,打開了電視機,吸着香煙,真是自得其樂!
如果真是到了深山曠野,眼巴巴地等着午夜的到來,時間確實不易打發。現在卻不然,他們來到別墅裏不知不覺地就消磨了整個下午,説説聊聊,天已經黑了。
淺水灣有的是高級飯店,羅俊傑吩咐老王去叫了兩客西餐,俞振飛對那小酒吧裏琳琅滿目的各式洋酒垂涎欲滴,無奈有言在先,只好委曲了肚裏亂爬的酒蟲!
飯後,兩個人一支香煙在手,打開了電視機,靜靜地欣賞着。
現在,時間是夜晚九點五十分——距離預定的行動時間,尚有兩個多小時。
“老三,”俞振飛忽然心血來潮,想起一個問題:“不是説老王有個孫女,怎麼沒見?”
正當聚精會神欣賞電視上兩部打鬥影片的羅俊傑,聽了這話不由一笑,打趣地説:“你問這個幹嘛?是不是你想到那裏去了!”
俞振飛連忘否認:“我只是奇怪,我們來了幾個小時,怎麼一直沒看到那女孩子的人。”
“你想看看她還不簡單,不過你可不能動歪腦筋,聽説她才只有十六歲呢。”
羅俊傑強調了她的年齡之後,就當真叫起老王來。
“老王!”
連叫了幾聲,老王都未見答應。
羅俊傑不由詫異地説:“這老傢伙上哪裏去了?”
“你忘了,他是個聾子!”
俞振飛笑了笑,徑自走向門口,大聲叫着:“老王!老……”
就當他一面大聲叫着老王,一腳才跨出客廳門口的一剎,那第二句還沒叫完,猛見門旁黑暗處撲來一個人影。
他立時機警地向旁一閃,尚未及向客廳裏的羅俊傑發出警告,頭上已被一條木棍重重一擊。
“啊……”他倒了下去。
羅俊傑全神在欣賞着電視節目,俞振飛遭了突襲,他還渾然不知不覺呢!
但那一聲“啊……”,使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就在他猛一回頭的時候,兩個穿唐裝的大漢已衝進來,手裏的短槍直指着羅俊傑。
“不許動!”
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使羅俊傑毫無反抗的機會,他只好力持鎮定地説:“朋友,這算那門子買賣?”
“少廢話,把手舉起來!”
這命令發自羅俊傑身後,他回頭一看,通花園的落地窗已推開,走進個西裝筆挺,戴着付寬邊太陽眼鏡的紳士,他手裏拿着“司的克”,身後還跟着個西服大漢。
“你們想幹什麼?”羅俊傑只好舉起雙手,色厲內荏地喝問。
“不幹什麼?”紳士皮笑肉不笑地向他走近:“聽説三老闆手頭有點熱門貨,兄弟是饞貓聞見煮魚香——讓腥味引上了灶,哈哈……”
羅俊傑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的來意了,心裏不由暗吃一驚。在眼前眾寡懸殊的情勢下,他如果想硬拼只有自討苦吃,於是勉強一笑説:“閣下的鼻子倒真尖!”
紳士得意地獰笑着,咧嘴向那唐裝大漢一示意,大漢立即走向羅俊傑,搜索他身上的武器。
羅俊傑毫不反抗,任由這大漢伸手到他脅下,搜出那根皮帶綁在胸側的短槍。
而當這枝槍剛一掏出槍套的剎那,羅俊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閃身猛一個反手擒拿,擒住了大漢持槍的那條手臂,奪過短槍,抬起一腳踢去,把那大漢踹了個狗吃屎!
也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冷不防那紳士的一根“司的克”,已擊中了羅俊傑的手腕,頓覺痛徹心肺,手一鬆,短槍掉落在地毯上。
此時羅俊傑已豁了出去,根本不顧一切,忍痛就去搶拾那技短槍,因為他心裏有數,如果不捨命一拚,落在對方的手裏,必然將完全受人擺佈。
可是他的手才觸及槍柄,後頸上又捱了那“司的克”狠狠地一擊,他倒下了。
紳士用腳把那枝短槍一踢,踢了老遠,陰森森地獰笑起來:“三老闆,咱們都是玩命的,這一手留者點,別想存僥倖,那是哄孩子玩的!”
羅俊傑後頸挨的這一下真不輕,幾乎閉過氣去,他強自忍着劇痛,恨聲説:“我姓羅的已經栽在你們手裏,要殺要宰,你們就看着辦吧!”
“三老闆言重了,”紳士嘿然冷笑説:“我看事情並沒有這樣嚴重吧?”
“那麼……”羅俊傑不禁對他們的意圖茫然起來。
紳士冷冷地説:“你放心,我們不會要你的命。不過要三老闆轉個話給林廣泰,請他自己識相些,大家都是場面上人,如果他還想在三尺地面上混,就兜着點兒,別把咱們惹火,那時候就管叫他雞飛蛋打——全完!”
羅俊傑不由發出一陣狂笑:“哈哈……”
紳士頓時臉色一沉,手起杖落,狠狠地一“司的克”搶頭抽下。
“嗯!”地一聲悶哼,羅俊傑昏了過去。
羅俊傑和俞振飛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警署裏。
他們是被裝在兩隻大麻袋裏,嘴裏塞了布團,手腳被縛着置於西營盤區警署門口的。
當時的時間,是午夜十一點三十五分。
警署的值日人員發現了這兩個被麻布袋裝着的人,頗為感到驚詫,雖然有人認得俞振飛是幹私家偵探的,羅俊傑身上也有名片,説明了他的身份,在社會上也是有地位的。
但因為這事件很突然,警方不得不詳加盤問。
偏偏這兩個人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因而在接受詢問時,不免含糊其詞。
警方不得要領,只好以電話通知赴銀星夜總會辦案的蔡幫辦,因為蔡約翰對黑社會比較熟悉,所以召他趕回警署處理。
蔡約翰匆匆趕回西營盤警署,一見是羅俊傑和俞振飛,不禁大為詫異地問:“喲,羅經理,俞大偵探,這是怎麼回事?”
羅俊傑氣得悶聲不響,俞振飛跟蔡約翰比較熟,不禁忿聲説:“蔡幫辦,咱們哥們今晚叫人給算計了!”
“豈有此理!”蔡約翰表示關切地説:“二位能否把經過告訴兄弟?”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只好自認倒黴,不想麻煩蔡幫辦了……”俞振飛只想早點離開警署,故表示不願追究。
羅俊傑忽然氣呼呼地説:“蔡幫辦!我們是被害人,又沒有犯法,為什麼不讓我們結案,難道……”
“哪裏話,哪裏話……”蔡約翰陪着笑臉,他也覺得沒有理由對他們留難。
正在這時候,值日警探走進詢問室來。
“蔡幫辦,你的電話。”
蔡約翰點點頭,笑向俞振飛説:“二位請稍候,我去接個電話。”
蔡約翰出了詢問室後,羅俊傑不禁焦灼地説:“老麼,我們得趕快設法通知老大!”
俞振飛自以為在警界還吃得開,就憑他這私家偵探的身份,警署也得買他三分帳,何況蔡幫辦跟他平常尚有些交情。在各方面看,警署似乎都不可能對他們留難。
誰知蔡約翰一個電話接了回來,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他一句話也不説,徑自燃起支香煙猛吸,心裏似乎在想着什麼難以決定的問題。
“蔡幫辦,”俞振飛過去拍拍他肩膀説:“如果這裏沒事了,我們也該走啦,跟我們一起上銀星去吧。”
“嗯——”蔡約翰面有難色地説:“我們可以説都是自己人,憑俞兄跟兄弟的交情,不要説沒什麼事,就是有再大的事,兄弟也應該替二位擔代……”
俞振飛聽出他的口氣,會心地笑笑説:“蔡幫辦的關照之情,兄弟心裏有數……”
但蔡約翰卻把他的話打斷了,神色凝重地説:“不是這個意思,兄弟如果能擔代的話,還能要二位承情?那我蔡某人就太不夠交情了!”
“那麼?……”俞振飛預感到事情可能並不簡單了。
“剛才淺水灣警署打來電話,”蔡約翰向他們看了一眼,忽然正色説:“兄弟希望二位把我當自己人,不必隱瞞,今晚二位可是去過淺水灣了?”
羅俊傑和俞振飛均是心裏一突,彼此不由地互望一下,覺得蔡約翰問的有些蹊蹺。
“蔡幫辦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俞振飛不敢貿然回答,先反問了一句。
蔡約翰毫無表情地冷聲説:“林廣泰的別墅出了命案!”
“哦?”
俞振飛和羅俊傑齊齊一驚,更覺出事情不妙了。
“二位是否要我説得詳細些?”蔡約翰窺視一下羅、俞二人的神色説:“看管別墅的老王身中兩刀,但致命傷是後腦殼被鐵器擊碎,而他的孫女則是被人輪姦後勒斃!”
“這……”俞振飛驚憤交加地問:“這是真的?”
“兄弟還沒有去過現場,”蔡約翰説:“不過剛才淺水灣警署來的電話是這麼説的。”
“蔡幫辦,”羅俊傑恢復了冷靜,鄭重説:“你是否認為我們有嫌疑?”
“兄弟不敢這麼武斷,”蔡約翰笑笑説:“不過二位似乎可以對兄弟坦白説,今晚是否去過淺水灣?”
“你認為我們去過?”俞振飛仍然採取迴避地來一句反問。
蔡約翰倒也不是個簡單角色,他翻翻眼皮,一臉自認為精明幹練的神氣説:“俞兄也是吃偵探飯的,相信對‘線索’,和現場的‘物證’,這兩個名詞不會陌生吧?”
“哦?現場發現什麼線索?”俞振飛急問。
“客廳裏那女孩子的屍旁,有一隻名貴的金煙盒,和一隻‘朗生’打火機,”蔡約翰説:“那兩樣東西上面,都刻有羅經理的大名!”
羅俊傑頓時一怔,旋即記了起來,當他們在別墅休息的時候,確曾將那兩樣東西擱在客廳的茶几上,後來遭人侵入突襲,自然把它遺留在現場了。
俞振飛看看羅俊傑從他的神情上,知道蔡約翰的話並不假,心裏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接着聽蔡約翰説:“除了現場發現這兩樣東西,更在車房裏找到羅經理的私人轎車,老王的屍體就在車上!”
羅俊傑和俞振飛又是齊齊一怔,相顧愕然。
“俞兄,”蔡約翰忽然表示友善地搖搖頭説:“本來以兄弟的身份是不該説這話的,不過兄弟實在奇怪,以俞兄的偵探頭腦,就是做案子也該懂得不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怎麼二位……”
俞振飛愈聽愈不是滋味,不由怒形於色地説:“蔡幫辦!你認為我們會做出這種好殺的案子?”
“兄弟絕對相信二位的人格,”蔡約翰笑笑説:“麻煩的是現場在淺水灣,這件案子歸那區的警署辦……”
“蔡幫辦!”俞振飛終於理直氣壯地抗辯説:“兄弟吃這行飯可説是接生婆摸屁股——外行,不過根據常理判斷,再愚蠢的飯桶,也不會做了案子還把交通工具留在現場,而自己卻被捆了手腳,裝在麻布袋裏,自己到警署來投案吧?”
“兄弟也是這麼想法……”蔡約翰對這點倒是同意的。
“很顯然的,這是別人蓄意嫁禍於我們的!”
“嗯……”蔡約翰未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
“那麼蔡幫辦準備對我們如何處理?”羅俊傑一旁憂急地問。
“這件事確實很玄,”蔡約翰説:“剛才淺水灣方面來電話,是先接獲密報,説那幢別墅裏發生了命案接着又有電話去通知,説兇手已自動向西營盤警署投案。以兄弟看來,二位極可能在外面結了什麼怨仇吧?”
“哼!”羅俊傑大怒説:“竟把我們當兇手!”
“二位都是自己人,”蔡約翰故意套交情説:“如果案子發生在這邊,兄弟説什麼也得替二位承擔一些,可是淺水灣那邊要兄弟立刻把二位送過去,這就很麻煩了。”
“蔡幫辦,這是公事,兄弟不敢強人所難,”俞振飛要求説:“但希望蔡幫辦能允許兄弟,先打個電話通知林老大。”
“這個……”蔡約翰猶豫起來,因為疑犯是禁止與外面聯繫的,他如果貿然答應,勢必遭受同事的非議。
可是他又不便斷然拒絕,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他怎捨得錯過這票油水?
經過考慮,他終於想出個折衷的辦法。
“二位自己通知林老大,實在有些不便,”他説:“不過兄弟可以代為通知。”
“那太好了,”羅俊傑投其所好地説:“蔡幫辦的這份情,兄弟一定會好好酬謝的。”
“羅經理這麼説就見外了,哈哈……”
蔡約翰滿意地笑起來,隨即出了詢問室。
等他出去之後,羅俊傑不禁抱怨起俞振飛來。
“今晚都是你招來的麻煩,要不是你提議去淺水灣,怎麼會栽這麼大的筋斗,我們還有什麼臉見老大!”
“這也不能怪我,”俞振飛反駁説:“我看人家是早有安排的,就是不到淺水灣,當真依你去深山曠野,人家也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那總不致背個好殺的罪吧!”羅俊傑愈想愈氣。
不料俞振飛忽然一拍大腿,興奮不已地大笑起來。
“你居然還笑得出!”羅俊傑沉下了臉。
“我怎麼不笑?”俞振飛得意洋洋地説:“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洗脱罪嫌,你説該不該笑?”
“怎麼回事?”羅俊傑被他説糊塗了。
“讓我告訴你吧,”俞振飛擺出一付大偵探的神氣説:“剛才你説‘姦殺’兩個字,使我忽然想起來,被奸的那女孩xx道里,一定留有兇手的精液,這是可以用科學方法檢驗出來的。每個人的精液型別都不同,警方只要檢驗出那女孩xx道里精液的型別,再檢驗我們兩個人的,不就證明我們不是奸那女孩的兇手了?”
“這個我倒沒有想到,”羅俊傑不由大悦説:“你這私家偵探還真沒白乾!”
“哈哈……”俞振飛很受用這句稱讚,頓時眉飛色舞地又笑起來。
“老麼!”羅俊傑並不太樂觀地提醒他:“人家是掉了瘡疤忘記痛,我看你連瘡疤還沒掉,已經不知道痛了。我問你,就算這裏的罪嫌能洗脱,老大那裏可如何交待?”
俞振飛被這盆冷水一澆,立時又愁眉苦臉起來。
這時蔡約翰已打過電話,進來就連連搖頭説:“林老大,宋律師都不在,我又打電話到銀星夜總會,莊經理也沒回去,廖逸之接的電話,他可能馬上趕來。”
俞振飛聽了大急,他竟連謝也沒謝蔡約翰一聲,就情不自禁地嚷着:“他來有個屁用!”
這種地方還是羅俊傑世故些,他先謝過蔡約翰的幫忙,然後把俞振飛剛才想到的檢驗精液説出,表示可以證實他們與姦殺案無關。
蔡約翰也覺得這是個辦法,警方根據偵案的經驗,也會採用這種科學檢驗的,不過他説:“如果按照偵案的程序,檢驗起碼也得一兩天才能完成,那勢必要委曲二位一兩天了。我看最好是能找到宋律師,設法交個保,免得在警署裏受洋罪,二位認為如何?”
他們自下午離開林公館,就一直未再取得聯絡,自然不知道林廣泰的行蹤不明,宋公治他們正在分頭找尋。只有要求蔡約翰暫緩把他們送住淺水灣去,等廖逸之來了再説。
可是廖逸之來了也無可奈何,他只有再向銀星夜總會的莊德成求援,幸好莊德成回去了,接到電話立即偕同費雲匆匆趕到警署。
等到莊德成把事情弄清楚,不禁又驚又怒,他是個老粗,當時就在詢問室裏咆哮起來。
“蔡幫辦,咱哥兒們都是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你要夠意思,就由兄弟作保,不然惹火了姓莊的,老子就跟你硬幹!”
説着,他用手朝腰間一拍,表示他身上帶着槍。
蔡約翰倒真嚇了一跳,他深知這個老粗的個性,説得出還真做得到。礙於平時得過莊德成的小惠不少,只好陪着笑臉説:“莊兄,咱們自己哥兒們有什麼可説的,實在是案子歸淺水灣那邊辦,不在兄弟權力範圍之內……”
“老子不聽這一套!”莊德成橫眉瞪眼地説:“兄弟不是無廟的和尚,現在人跟我走了,放不放交情在你,天大的事可以到夜總會來找我,姓莊的隨時候駕!”
蔡約翰遇到這個不可理喻的粗人,可真哭笑不得,還沒等他來得及勸阻,莊德成已把手一揮:“走!看誰敢阻攔,有我!”
羅俊傑本想循正當途徑交保,不欲把事態鬧大,但此時已由不得他,看情形也只有出了警署再説。
俞振飛更是巴不得早離警署,心想:出去以後你蔡約翰就奈何我不得了。
既然都有這種想法,他們自己不再遲疑,跟着莊德成就往外走。
蔡約翰一看他們當真要走,不禁大急,要説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來去自如,他身為幫辦,在職務上實在不好交待。但要當真阻止,説不定那莊德成會真動起傢伙來,因此,他感到左右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莊兄……”他追出了詢問室。
廖逸之拍拍他肩膀,輕聲説:“大幫辦,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莊老四是玩命的,能放交情就放,別那麼認真,頂了石臼做戲,那是吃力不討好的!”
這幾句話竟把個蔡約翰説得怔住了,他一時不知所措地發起呆來,等他猛一清醒,莊德成他們早已匆匆出了警署大門。
蔡約翰正要追出去,走過值日室門口,正巧電話鈴聲大作,值日警員拿起話筒接聽,立刻就大聲向走過門口的蔡約翰叫道:“蔡幫辦,孫探長找你講話!”
孫奇跟蔡約翰是連襟,這位香港警界唯一的華籍探長,所以能獲得英國人的賞識,不僅是因為他在牛津大學對心理學的研究頗有心得,也不僅是這些年來在警界的優越表現,實實在在地説來,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他的賢內助——楊妮芬女士。
楊妮芬風姿綽約,尤其交際手腕靈活,上自港督夫人,下至同事們的太太,幾乎沒有一個人不對她稱讚,認為她是個豪爽而易於接近的人。
在孫探長的公館裏,經常是高朋滿座,賓至如歸的。今晚花園道的孫公館前,又是車水馬龍,盛況空前。
原來今天是探長夫人楊妮芬的生日,正在家裏舉行雞尾酒會,大宴賓客呢!
蔡約翰夫婦下午就在這裏,直到晚餐後,他才留下太太玉芬,獨自告辭離去了。
孫太太的這個生日酒會,確實夠熱鬧的,香港社會上的知名之士,幾乎全到了。連港督夫人自己家裏有應酬,也特地趕來致賀,送了一件名貴禮物才趕回去。
今晚因為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士,為防意外,孫探長特從警署調來一批警探負責招待和警戒,唯恐被不肖之徒乘機混水摸魚。
酒會進行中,充滿歡樂與喜悦的氣氛,沒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故發生。到十點多鐘的時候,忽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本來今晚的來賓,均由主人發柬邀請的,門口有警探負責憑柬進內,以防小人混入。
但這位帶着幾分醉意的客人卻沒有出示請柬,因此門口的警探不得不擋駕。
“請問你有請柬嗎?”警探很禮貌地問着。
“請柬?”客人笑笑説:“孫探長並沒有請我,那來的請柬?”
“對不起得很,”警探歉然説:“今晚是要憑請柬才能進去的……”
“我來找孫探長有事,也要憑請柬?”客人露出了怒意。
“這個……”
警探正感到為難的時候,另一個警探剛好走來,他似認識這位客人,連忙上前招呼起來:“哦,林董事長也光臨啦。”
這位帶着幾分醉意的不速之客,正是宋公治、方天仇、莊德成他們動員好幾十個人,幾乎找遍了整個香港都沒找到的林廣泰,誰會想到他居然醉醺醺地闖到孫探長公館來呢!
其實林廣泰也不認識這個跟他招呼的便衣警探是誰,他只微微點了下頭,忿然説:“我要有請柬才能見孫探長?”
“哪裏話,”這警探急向同伴一使眼色,把手一擺説:“林董事長請,請!”
林廣泰仗着幾份酒意,朝那擋駕的警探白了一眼,冷冷地哼出一聲,就徑自昂然進了孫公館。
孫公館是幢佔地頗廣的雙層花園洋房,酒會在樓下的大客廳舉行,孫奇特地請了班五人樂隊。以供賓客們婆娑起舞。
林廣泰走過花園,就聽見廳內傳出的優美旋律,並且發現園內散佈着不少便衣警探。
客廳門口也有負責招待的警探,不過他們是不會對客人擋駕的,見林廣泰到來,也弄不清孫探長是否邀請過他,就上前恭恭敬敬地招待。
林廣泰微微點了下頭,目光朝廳內一掃,幾乎有一大半都是跟他在社交場合有過接觸的人士,因此心裏不免奇怪,自己怎會未被孫探長邀請?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於是向那招待他的警探問:“孫探長在那裏?”
警探朝最裏面一指,説:“孫探長在那邊跳舞呢,”
林廣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孫探長正擁着個身穿金色夜禮服的妖冶女人在婆娑起舞。
那女人是背對着林廣泰的,看不見面貌,但她那一身露背的服裝確實誘人,設計也真夠大膽。“V”字型的開叉,幾乎把整個裸背露出,而且叉口一直開到腰以下兩寸許的臀部上!
這種服裝只有電影明星珍曼絲菲,會在影片上穿着出現過,它表示裏面的完全“真空”,給人一種想入非非之感。
僅從這件令人側目的大膽服裝上,林廣泰就猜到這個女人是準,於是一面跟相識的人打着招呼,一面便向孫探長那邊走過去。
孫探長正跟那妖冶女人談笑風生地跳着舞,忽然發現林廣泰的不速而至,頓時一怔,不由自主地停止下來。
那女人也因為孫探長的突然停止跳舞,詫異地把頭回過來,正好與林廣泰四目相對。
“林董事長光臨,歡迎歡迎!”孫探長尷尬地招呼着。
林廣泰只跟他點點頭,就肅然地説:“我想跟玲玲談幾句話!”
孫探長無所適從地看看那女人,她卻冷冷地説:“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吧!”
“我找你找了一晚上,才在這裏找到!”林廣泰的臉上毫無表情,這表示他正極力在抑制自己的衝動。
“非今晚談不可?”她的神態仍然是那麼冷漠。
“就是現在!”林廣泰堅持着。
“好吧,等我跳完這支舞!”
她主動地把手搭在孫奇的肩上,根本不理林廣泰,繼續跳起舞來。
林廣泰強自忍住心裏的憤怒,他知道在這種場合裏,意氣用事是不智的,必須保持冷靜。
一曲既終,孫奇挽着他的舞伴過來,勉強笑着説:“二位如果要談話,可以用外面的露台……”
林廣泰謝了一聲,就讓那妖冶女人走在前面,先後走出那法國式的大落地窗,來到了外面的露台。
露台外就是花園,置有藤製的貝殼型沙發椅,那女人徑自朝沙發椅上一坐,冷若冰霜地説:“你跟宋律師見過面了?”
林廣泰面對這曾經出逃的金玲玲,真有説不出的憎惡和憤恨,他像木乃伊似地站在她面前,一時竟説不出話來,只把頭微微點了一下。
“那麼你今晚是準備跟我談判?”金玲玲冷冷地問。
林廣泰終於激動地怒斥説:“對你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我浪費口舌!”
“那你何必找我談?”金玲玲不屑地笑笑,站起來就要往客廳裏走。
林廣泰實在忍無可忍,猛一推,把她椎坐在沙發椅上,恨恨他説:“你説吧,你要多少錢?”
金玲玲被他這一推,不由一怔,但她旋即笑着問:“你的意思呢?”
“五百萬,一千萬,你説吧!”林廣泰此刻只想快刀斬亂麻,跟她一刀兩斷把事情解決,已不惜金錢的損失。
不料金玲玲卻吃吃地笑起來。
“五百萬,一千萬?你把我金玲玲看成什麼人?老實説,就是五千萬,一億萬也沒放在我眼裏!”
“你想要多少?”林廣泰大聲問:“三億,五億?”
“如果我開口,這也不算過份!”金玲玲冷笑着説:“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不是立據向我保證,你的一切都屬於我的?現在以你的財產估計,就説一半吧,恐怕也不止這個數字吧!”
“你想奪取我一生的心血?”林廣泰勃然大怒。
“我要修正你用的字眼,”金玲玲冷靜得像一座冰山,她説:“我根本無需奪取,所以你不能用奪取兩個字,我只是不放棄應得的權利,我要你一半的產權!”
“哈哈,”林廣泰在盛怒之下,反而大笑説:“玲玲,你難道忘了在我最窘困的時候,曾經席捲一切跟人私奔的事了?”
“你為什麼不報案?”金玲玲對他的寬大毫不承情。
“我為了自己的顏面,”林廣泰忿忿地説:“你可以不要臉,我林廣泰的臉可丟不起!”
金玲玲忽然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她有恃無恐地説:“法律是不問這些的,你只能怪自己當初沒有報案,申請註銷我們的婚姻,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一兩天內我會再去找宋律師的。”
説完,她己站起身來,正要回客廳去,不料林廣泰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藉着幾分醉意,恨聲警告説:“玲玲,你不要逼人太甚!”
金玲玲痛得眉頭一皺説:“林廣泰,你別忘了這是孫探長的公館!”
林廣泰果然氣餒地鬆了手。
金玲玲不屑地冷笑一聲,把手一甩,徑自走回到客廳裏去。
林廣泰如同鬥敗的公雞,他深深一嘆,也回到了客廳,只見金玲玲和女主人楊妮芬手臂相挽,親切地正朝樓上走,後面跟着孫探長。
他今晚身懷鉅款,原打算找到金玲玲當面談判,最多讓她敲去一筆鉅款,不想這女人竟心懷叵測,居然真想染指他的一半產權!
這些產業可説是他畢生的心血,也可以説是用生命換來的,他怎能輕易拱手讓人,尤其是讓給這個曾經背叛他的女人。
於是,他忽然閃起個可怕的意念——幹掉金玲玲!
此時此地,自然不易下手,他靈機一動,立刻匆匆離開了孫探長公館。
在灣仔春園街附近一帶,私娼館林立,在這裏活動的均是下層社會的人物,和黑社會中的九流三教角色,正經人大都裹足不前,避免招惹是非。
十一點鐘左右,春園街出現了一個衣衫不整的老者,他穿着一身舊長袍,戴了頂褪色的舊呢帽,帽沿一直壓蓋在眉梢上,急急地走着。
他終於穿進一條狹巷,找到那幢陳舊的樓屋,認清門牌上的號碼,點點頭表示沒有錯。
敲了一陣門,才有個臃腫的肥女人來開門,她打量了老者一眼,惡聲怪氣地問:“找誰?”
“對不起,”老者陪着笑説:“我找個叫張忠的,請問……”
“沒這個人!”
肥女人斷然回答一句,順手就要關門,那知老者的一條腿已跨進來,一手把門拉住。
“你……”
肥女人的惡罵還沒出口,老者的另一隻手已伸到她面前,揚一揚手裏的一張千元大鈔,接着朝她手上一塞説:“幫幫忙,我找他有點急事。”
肥女人看在錢的份上,立刻笑逐顏開地説:“他在樓上打麻將,你跟我來吧。”
老者大喜,跟着肥女人上了樓。
肥女人把他帶到一間鴿子籠似的小房間裏,房裏的牀上正躺着個臉上塗滿劣質脂粉的半裸女人,她居然向老者拋來個令人動心的媚眼,誤以為他是嫖客呢!
“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肥女人叫老者在房裏等着,就徑自一扭一扭地走到隔壁的小房去。
這間房也沒多大,但人倒不少,除了三男一女在雀戰,旁邊還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觀戰,一面動手動腳地跟男人打情罵俏,肉麻當有趣地調笑着。
加上幾個人煙都不離手,小小的一間屋子裏,真是烏煙瘴氣!
賭錢的都有個迷信,凡是三男一女的牌局,不是她一枝獨秀地大獲全勝,就是她一敗塗地。
今晚這個三堂會審的牌局,當真讓她一吃三,殺得那三個大漢滿頭直冒汗,毫無還手餘地。
這時那女人剛摸進一張牌,一看正是心裏想的,頓時喜不自勝地大叫起來:“清一色!哈哈……這一牌你們可慘啦!”
她把牌朝前一推,果然是一付條子清一色。
三個男的一起怔住了,其中一個忿忿把自己的牌一推,氣呼呼地説:“今天的牌真他媽的出了邪,老子聽了半天的二五八條,竟讓下家自摸坎五條!”
肥女人正在這時候進來,向這發牢騷的大漢説:“老張,有人找你……”
張忠正在氣頭上,頭也不抬地説:“去他媽的,這時候鬼找我!”
“你見不見人家嘛?”肥女人嗲聲嗲氣地問。
“老子沒工夫!”張忠一面把錢付給胡清一色的女人,一面不耐煩地説:“你就説我不在好了!……”
他對面的大漢忽然説:“張忠,你還是去看看吧,説不定是老大找你,別誤了事。”
這句話真有力量,張忠只好悻然離開牌桌,叫旁邊的女人替他代打,一臉不高興地跟肥女人到隔壁房裏去。
一腳跨進房,發覺這老者根本不認識,不禁怒問:“是你找我?”
老者故作神秘地向牀上的女人和肥女人看看説:“我有點事想跟張爺單獨談談,她們……”
張忠看這老者的神情,似乎真有什麼秘密的事,於是向那肥女人説:“你們出去一下!”
兩個女人唯命是從,待她們走出房外後,張忠已不耐煩地喝問:“老傢伙,你有話就説,有屁就放,老子沒時間跟你窮磨菇!”
老者一點也不急,他故意慢騰騰地在身上摸出一個信封,朝小木桌上一放,才説:“這是五萬塊錢,請張爺先收下。”
張忠不由一怔,詫然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替人跑腿的,”老者説:“有人想煩張爺幹樁買賣,如果張爺答應接手,事成之後另付五萬。”
張忠又是一怔,他知道所謂的“買賣”找上他們,那準是殺人見血的勾當。可是平常接“生意”的都由飛刀幫老大胡豹作主,他們只是奉命執行而已。因此對老者的直接來找他,不得不感覺生疑。
“你怎麼不去跟胡老大接頭?”
“臨時不好找他,”老者笑笑説:“説實在的,咱們主人是體念你們,辛辛苦苦,擔着多大的風險幹一趟買賣,結果到手的沒幾個錢,反而讓胡老大不勞而獲,大錢都上了他的手,所以想直接找張爺,講個實在。”
“這個……”張忠覺得老者説的話不錯,胡豹對這方面確實很刻薄,接生意的價錢從來不讓手下知道,被派上執行任務的,每次最多也不過三五千港幣到手,哪見過上萬的數字,因此不免有些心動。
“張爺放心,這樁買賣只要我們雙方守密,絕不會讓胡老大知道的。”老者慫恿着他。
可巧張忠極需錢用,這十萬塊錢在他確是個不易得來的大數目,在金錢的強力誘惑之下,他終於咬了牙説:“好吧!”
於是,老者就在鴿子籠似的小房間裏,跟張忠密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