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亮了,“大鴻運賭場”也已經打烊,結束了通宵達旦的豪賭。
賭客早已經走光了,但職員並不忙着收拾,而是連同那些保鏢和打手,除了女郎們之外,全部聚集在大廳裏,如臨大敵在嚴陣以待着,同時各進出口均派有人把守。
這情形看起來,真像是設下了公堂準備審案,但氣氛卻不是嚴肅,而是陰森森地,寒氣逼人,簡直如同陰曹地府的羅森殿!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們知道一場暴風雨立刻就要來臨了。
沉靜中,朱茂才陪同陳久發從樓上走了下來,他們是由直接通大廳的樓梯走下來的。廳裏的幾十人,就像文武百官在恭候皇帝臨朝似的,看着陳老闆大剌剌地坐在了預留在中央的沙發上,朱茂才便恭立一旁。
只見陳久發鐵青着臉,而且顯得蒼白,大概通宵未睡,又被那兩個女郎纏了一夜。他坐定了下來,眼光向廳內一掃,才沉聲下令:“把他們帶出來!”
他這一聲令下,真有聖旨的權威,立即從左右兩道門裏,由幾名打手分別推出了鄭傑和彭羽。
他們雖未被綁上,但在幾支槍的嚴監之下,絕不敢輕舉妄動。否則那些奉有命令的打手,就會格殺勿論!
彭羽已知道鄭傑被帶回賭場的情形,而鄭傑尚不知道彭羽究竟找到白莎麗沒有。認為他一定是趕回小公寓時,由小林告訴他一切。為了林家玉被執,他只好硬着頭皮回到賭場來的。
他們兩個人尚未照過面,不過彭羽己先見過了朱茂才。但朱茂才什麼也沒問他,就直接到樓上去向陳久發報告,同時吩咐洪老九擺下了這個場面。
朱茂才這一手遮天的作法相當厲害,他根本不讓彭羽和鄭傑碰面,以免他們事先“串供”。等他向陳老闆憑自己的意思報告之後,一起來到樓下大廳,才由陳久發親自下令把他們帶了出來。
在幾名持槍的打手監視下,鄭傑和彭羽被推到陳久發麪前,他們只彼此無言地互望一眼,根本沒有機會開口,陳老闆已聲色俱厲地喝問:“彭羽,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説的?”
彭羽振聲回答:“我問心無愧,否則就不會回來了!”
“是自己回來的嗎?”陳久發怒聲説:“要不是洪老九趕去,哼!你大概就跑掉了,再也不敢回來啦!”
朱茂才一旁幸災樂禍地説:“那倒不見得,為了小林的妹妹,我相信他可不至於置她不顧,狠心一走了之的吧!”
彭羽把心一橫,忿聲説:“她是無辜的,跟這件事根本風牛馬不相干,你們為什麼把她弄來?”
陳久發怒哼一聲説:“你不是去找證人為你作證的嗎?那麼現在我問你,你找的證人呢?”
彭羽向鄭傑一指説:“現在他人在這裏,請他憑天良説句真話,那些籌碼是不是他交給我的?”
陳久發斷然説:“我現在不問籌碼的事,只問你跟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私下勾結的?”
彭羽矢口否認説:“絕對沒這回事,在昨夜以前,我從來沒見過他,也根本不認識,更談不上私下勾結了!”
陳久發怒問:“你敢再説一句,在昨夜以前根本不認識他,也沒見過嗎?”
“當然!”彭羽毫不猶豫地回答。
陳久發轉向鄭傑問:“你承認他説的嗎?”
鄭傑冷靜地回答:“我不必承認或否認,但他説的是事實!”
陳久發嘿然冷笑説:“好!不怕你們一鼻孔出氣,我找個人出來跟你們當面對證,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説?”
一聲令下,兩名大漢立即到後面去,帶出了所謂證人,想不到竟然就是林家玉!
鄭傑和彭羽不由的一怔,似乎大出意料之外,只見她沮然低垂着頭,侷促不安地走到了陳久發麪前。
彭羽忍不住忿聲説:“老闆,她跟這件事毫不相干,你要她作什麼證?”
陳久發置之不理,徑直向林家玉沉聲問:“你就是那個叫小林的妹妹嗎?”顯然他還沒見過這少女。
林家玉連頭都不敢抬,只點了點頭説:“是!是的……”
陳久發“嗯!”了一聲,遂説:“那麼你老老實實地説吧,這兩個人在昨夜以前,是不是常在你家裏見面的?”
林家玉仍然不敢抬頭,但她居然點點頭説:“是的!……”
彭羽頓時驚怒交加,不由地怒斥説:“家玉,你怎麼可以信口胡説,含血噴人!”
朱茂才一使眼色,兩名大漢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執住了彭羽的兩臂,防他情急拼命。
陳久發又向林家玉沉聲説:“你別怕,在這裏誰也不敢碰你一根汗毛,你儘管放心大膽地把一切説出來!”
林家玉似已接受了朱茂才的威逼利誘,只好言不由衷地説:“他們經常約了在我家見面的,因為我哥哥欠了這裏一筆賭債,彭大哥答應替我們設法還清。所以不得不一切聽他的,把家裏借給他用,作為他們談事情的地方。昨夜……”説到這裏,她欲言又止起來。
“昨夜怎麼樣?”陳久發卻毫不放鬆地追問。
林家玉突然把心一橫説:“昨夜在我那裏,我親眼看見那位先生,把一大批賭場的籌碼交給了彭大哥!”
彭羽頓時又驚又怒,想不到她居然會出面作這個偽證,一時衝動,猛可爭開了執住他的兩名大漢,怒罵一聲:“你這忘恩負義的賤女人!……”
剛要不顧一切向她撲去,卻不料身後的洪老九已衝上來,以槍把當頭就是狠狠一擊。
彭羽只踉蹌衝出兩步,便沉哼一聲,昏倒在地上了。
林家玉見狀,情不自禁叫了聲:“彭大哥……”
但朱茂才一使眼色,兩名大漢已把她攔住,阻止她向倒在地上的彭羽撲過去。
她畢竟於心有愧,突然掩面痛泣起來。
鄭傑看在眼裏,心裏已然有數,知道這少女是被迫出來作這個偽證的。但他自己尚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就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了。
朱茂才一看彭羽被洪老九擊昏,即向陳久發請示:“老闆,彭羽和這小子的事已弄清楚了,你看怎麼處置他們?”
陳久發咬牙切齒地恨聲説:“彭羽這王八蛋,我一向待他不薄,居然敢吃裏扒外,勾結外人來吃我開的賭場。為了給旁人立個榜樣,我絕不能再對他姑息。老朱,不必對他們手下留情,就照我剛才在樓上交代你的去做!”
朱茂才暗喜,輕聲急問:“老闆的意思是……”
陳久發怒形於色説:“先替我狠狠地扁他們一頓,揍個半死,然後用麻布袋裝上拋下海去,就照我這辦法去做!”
“是!”朱茂才應了一聲。
就在他要下令採取行動之際,忽見一名大漢匆匆奔來報告:“老闆,辦公室裏有您的電話!”
陳久發急問:“什麼人打來的?”
那大漢回答説:“一個女人……”
陳久發不由地一怔,起身吩咐説:“老朱,大概是那女人打來的,這裏等一下,等我聽了電話再説!”説完便徑直向辦公室走去。
朱茂才怕那女人突然來了個電話,會使陳久發決定的事臨時變化,急向洪老九交代幾句,便也跟進了辦公室。
這時陳久發已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抓起電話在跟對方説話:“我是陳久發……很抱歉,賭場裏有點事沒解決,我還沒有回去!”
朱茂才走到辦公桌前,想聽對方説什麼,但卻無法聽清,只見陳久發麪露詫色地説:“你怎麼知道的?……哦?你的消息倒真靈通呀!……怎麼樣?……呃……嗯!我已經考慮過了,原則上我可以同意,但我必須知道,你要借我的賭場三天干嘛?否則你把這裏當殺人的場所,出了事豈不要由我負責?……你不願説就難辦了……好吧,你不妨説説看另一條條件……呃……呃……這個條件倒不算強人所難,但我也同樣要知道是為什麼……”
朱茂才真恨不得奪過話筒來,聽對方究竟又開出了什麼條件,但他卻不敢貿然造次。
接着又聽陳久發哈哈一笑説:“你該不是開玩笑吧?……這是真的?……我當然相信……呃……呃……好!我同意接受你這個條件,但有言在先,我是不見兔子不撤鷹的!……可以,我説的自然算數……一言為定!”
他的話筒尚未擱下,朱茂才已迫不及待地問:“那女人又提出了什麼條件?”
陳久發擱下話筒,才沉聲説:“她仍然堅持不肯説明借用賭場三天是幹什麼,如果我答應,她寧可換個條件,就是把彭羽和那小子交由她處置!”
“為什麼?”朱茂才不由在着急起來。
陳久發卻不動聲色地説:“據她説,昨夜的事確實是她一手安排的,因為她跟他們過去有段仇恨,想借此機會報復。本來是想借刀殺人的,但她現在改變了主意,如果我同意把他們交由她處置,她就決定告訴我關於‘午夜情人’的一切!”
朱茂才不禁緊張地問:“老闆答應了沒有?”
陳久發笑笑説:“答是答應了,不過,我跟她説的很清楚,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必須她先告訴我關於‘午夜情人’的來龍去脈,同時得證實不是虛構的,我才把他們交給她!”
朱茂才頗不以為然地説:“老闆,我看那女人的話有點靠不住,風是她放的固然不錯,也許她真跟他們過不去,想用這個借刀殺人之計。可是事實俱在,連小林的妹妹都挺身作證,證明小彭跟那小子是在私下勾結的,這還能假得了?等我們抓回了他們,那女人卻又突然來個電話,承認昨夜一切是她安排的,這豈不是自相矛盾?我看呀,那女人準是別有居心,另有企圖的!”
“哦?”陳久發詫然問:“你認為她是什麼居心,又有什麼企圖呢?”
朱茂才一臉老謀深算的神氣説:“事實擺在眼前,彭羽和那小子勾結的事已不用置疑,而她卻忽然想推翻這鐵一般的事實。很明顯的是想用這個緩兵之計,使我們不致立刻處置他們!”
“不見得吧!”陳久發説:“你可別忘了,就算小彭跟那小子是真的勾結,也是那女人放的風,否則我們根本還矇在鼓裏!現在除非是她想親手處置他們,又何必用這個緩兵之計?總不見得是為了拖延時間,打算救他們出去吧!”
“這……”朱茂才怔怔地回答不出了。
陳久發冷笑一聲説:“不管她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反正人已被我們抓到,除非我放了他們,誰也別想使他們活着離開賭場!我現在決定暫緩一步處置他們,先把他們關起來,多派幾個人好好守住。等那女人來了之後,表明了態度再説!”
“她要親自來這裏?”朱茂才詫然問。
陳久發哈哈一笑説:“她要不親自來,誰替她來打這個交道?”
朱茂才急於想處置彭羽和鄭傑,就是怕夜長夢多,再節外生枝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偏偏怕鬼鬼上門,那女人在節骨眼上突然打來電話,使陳久發的決定臨時變了卦!
大老闆決定的事,他又無法改變,只好奉命照辦。
此刻朱茂才不擔心別的,就怕林家玉泄漏出真相,説出她是被威逼利誘,不得不挺身出來作這個偽證的。那樣一來,他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因此他現在必須堵住林家玉的嘴,使她守口如瓶,在任何情況之下,仍然一口咬定彭羽和鄭傑是早就勾結在一起的,這樣他才能站得住腳。
只要林家玉沒有問題,那麼即使那女人親自來賭場,當真説出“午夜情人”的來龍去脈。他也有辦法説服陳久發,阻止把人交給她,最後還是由他們自行處置。
但林家玉的嘴有把握堵住嗎?這可很難説,因為看她剛才見到彭羽被擊昏的情形,似乎有些於心不忍,又像對那小子動了真情,萬一……
朱茂才突然惡向膽邊生,起了個毒念,決定必要時只有殺她滅口,以絕後患!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陪同陳久發走出辦公室,來到大廳裏。由他代為發號施令,吩咐那些大漢把昏倒在地上的彭羽及鄭傑,帶到後面去分別關起來,並且嚴加看守。
最後只剩下林家玉,木然地站在那裏發呆。
朱茂才望了她一眼,使向陳久發提議:“老闆,現在沒她的事了,讓我派人送她回去吧!”
不料陳久發向她打量了一陣,始説:“先別忙着送她走,我還有話要問她,把她帶到樓上來!”説完,他便徑自走上了樓去。
朱茂才不由地暗自一驚,但他又不敢違命,只好遵命照辦。
不過他在陪送林家玉走上樓時,卻輕輕警告她説:“林小姐,你自己得放聰明些,賭場的帳目全在我手裏經管。如果你真為令兄着想,就不要在陳老闆面前漏出一點口風,只要讓他知道我們在小房間裏談的事,那就別怪我立刻向令兄逼債!”
林家玉點點頭説:“我知道!不過那筆債……”
朱茂才笑笑説:“你放心,回頭我就去把那筆帳註銷,並且把令兄的親筆借據還給你,總不必再擔心了吧!”
林家玉這才展顏一笑説:“那我真太感激了……”
朱茂才一本正經説:“我這個人是最願意幫人忙的,等這回事情過了之後,如果林小姐真想在歌舞方面發展。不是我吹牛,只要找出面打個招呼,保證你立刻躍登主角。而且我還可以多找些人去捧場,那林小姐就一舉成名啦!”
林家玉嘆了口氣説:“謝謝朱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只要把哥哥的賭債能了清,我不想再幹那種拋頭露面,出賣色相的工作了……”
“這也對!”朱茂才附和了一句,忽説:“哦!對了,我還忘了提醒你,陳老闆是個老色迷,回頭他萬一要單獨問你話,我不在場你可得自己當心,提防着他一點呀!”
林家玉暗吃一驚,可是這時他們已走到了房門口,臨陣退卻也不可能了。
朱茂才趁機討好她説:“你放心好了,必要的時候,我會設法替你解圍的!”説時已伸手在門上輕叩了兩下。
“進來!”房裏的陳久發吩咐。
朱茂才推開房門,偕同林家玉走進去一看,那兩個女郎早已離去,只有陳久發一個人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
果然不出所料,陳久發把手一揮説:“把她留在這裏好了,老朱,你下去招呼着,等那女人一來,立刻上樓來通知我!”
“是!”朱茂才唯唯應命,暗向急促不安的林家玉使了個眼色,立即走出房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陳久發又打量了她兩眼,始故作一本正經地吩咐:“走過來!”
林家玉已得到了朱茂才的警告,知道眼前這個大老闆是個老色迷,不免對他暗存了戒心。怯生生地慢慢走了過去,把頭低垂,連正眼也不敢看對方。
陳久發坐的是張大型長沙發,而且是坐在正當中,他把手朝身旁一拍説:“坐下來,我有話問你!”
林家玉忙説:“不!老闆有什麼話請問吧,我就站着回答好了……”
陳久發忽然哈哈一笑説:“你怕什麼,我又不會把你吃了的!”
“不!不!我還是站着好啦!……”林家玉仍然不敢接近這個老色迷。
陳久發不由地把臉一沉説:“我教你坐過來,你就坐過來!”
林家玉嚇了一跳,這才無可奈何地,硬着頭皮走過去坐了下來。但卻緊靠着扶手,想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陳久發笑了笑,遂説:“你不必怕成這樣,我陳老闆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絕不會把你吃掉的。只不過叫你來,有幾句話要單獨問問你罷了!”
林家玉簡直如坐針氈,惶惑不安地説:“老闆,您有什麼話儘管問吧!”
陳久發開始問話了,但他問的不是關於彭羽和鄭傑勾結的事,而是問她的年紀!
“你今年多大啦?”他問。
林家玉只好回答:“滿十九了……”
“是在唸書還是工作?”陳老闆居然跟她話起了家常。
林家玉吶吶地説:“書是早就沒念了,也,也沒工作……”
“哦?”陳久發詫然問:“那你在家待着幹什麼?”
林家玉回答説:“本來什麼也沒幹,最近幾個月才……”
“才怎麼樣?”陳久發毫不放鬆地追問。
林家玉不禁慾言又止起來,因為她乾的工作,並不很體面,説出來確實很難為情。不過她忽然想到,既然朱茂才早已知道她是幹什麼的了,這位陳老闆還會不清楚?
既然人家早已知道她的一切,她又何必隱瞞呢?於是她臉上一紅,説:“陳老闆不是已經知道了,何必還要故意問我……”
其實陳久發只聽説她是小林的妹妹,連小林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清楚她是幹什麼的?
但他卻不動聲色地笑笑説:“我是叫你來問話的,所以要你親口告訴我!”
林家玉只好坦然説:“我是在一個小歌舞團裏工作……”
“哦?你會唱歌跳舞?”陳久發問。
林家玉搖搖頭説:“我都不會……”
陳久發不禁詫異地問:“既然你都不會,怎麼能在歌舞團裏工作?”
林家玉臉上一紅,低着頭説:“我不是台柱,也不是主角,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舞伴。所以根本不需要能歌善舞,只要像我這樣差不多的年紀,是個女人就行了……”
陳久發終於恍然説:“我明白了,你是跳脱衣舞的!”
林家玉頓時面紅耳赤説:“不!我們並不表演脱……像我們這種龍套角色,只要穿得很少,很多人一起出來亮亮相罷了……”
陳久發哈哈大笑説:“這又有什麼分別,那種歌舞團的表演我也看過,脱與不脱也沒多大差別,反正還不就是那麼回事。不過這也沒什麼難為情的,現在高級夜總會里,還不是興那一套,他們管那叫什麼來着?……叫什麼……什麼……哦,對了,大家都管那玩意叫‘藝術!’,不錯,那玩意非常的‘藝術’!”
林家玉聽到最後,實在忍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她趕緊以手掩嘴,咬了咬舌頭,才算勉強忍住。
陳久發卻怔了怔説:“你笑什麼?難道我説錯了,那玩意不叫‘藝術’?”
林家玉無從回答,陳久發忽然把身子移了過去,伸手放在她的肩上説:“你既然在歌舞團裏工作,我相信你一定很‘藝術’吧?”
林家玉嚇得急欲避開,但她已坐在沙發的旁邊上,被扶手阻住了,避也無處可避。可是她又不敢把他放在肩上的手推開,惟恐這位大老闆惱羞成怒,得罪了他可不是鬧着玩的!
然而這老色迷已開始不老實了,接下去的情形可想而知,頓使林家玉情急萬分,真巴不得朱茂才能及時來解圍,否則她就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了。
“陳老闆,”她緊張地説:“我根本不懂什麼藝術不藝術的,我幹那種工作,完全迫不得已,希望賺點錢存起來,為我哥哥還清賭債。並不是自甘墮落,願意去拋頭露面,出賣色相呀!”
陳久發見她沒有抗拒的表示,索性得寸進尺地把她向懷裏一摟説:“哦?你哥哥欠了多少賭債?”
林家玉微微掙扎了一下,卻無法從他懷裏掙脱出來,只好逆來順受地讓他摟着,窘然低着頭説:“大概有十幾萬吧……”
陳久發輕描淡寫地説:“十幾萬賭債算得了什麼,又不是幾十萬幾百萬,如果你願意現在單獨向我表演一場‘藝術’,你哥哥的賭債由我負責替他還好了!”
“真的?”林家玉似乎是病急亂投醫了,只要聽説有人願意替她哥哥還債,她就馬上霍然心動起來。
陳久發這老色迷哈哈一笑,趁機將另一隻手伸去,毫無顧忌地探向了她胸前,按上了隆起的部分説:“我陳老闆的話你還不相信?”説着,他已在那部分輕撫起來。
林家玉下意識地向後一避讓,但被他摟在懷裏,背部正貼在他胸前,使她毫無退路。
“陳老闆,請你不要這樣……”她已近乎哀求,但卻不敢抗拒。
陳久發可手下毫不留情,一面貪婪地在她胸前活動,一面放浪形骸地大笑説:“看不出你倒是‘貨真價實’的,憑你這樣的‘本錢’,何必在那種小歌舞團裏去混,那真是大材小用啦,哈哈……”
林家玉忍無可忍,突然把他按住胸前的手執住了,忿聲説:“陳老闆,難道你叫我到樓上來問話,就是問些不相干的事,和把我當成不三不四的女人玩弄?”
陳久發果然惱羞成怒起來,突然用力一推,把她推跌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勃然大怒説:“媽的,你這不識抬舉的黃毛丫頭,我陳老闆什麼樣的女人沒玩過,還會希罕你這跳脱衣舞的龍套角色?逗你開開心,不過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竟是狗肉不上秤的玩意!”
林家玉不由地悲從中來,坐在地板上把頭一仰,聲淚俱下地説:“不錯,我是跳脱衣舞的龍套,儘管我在台上暴露肉體亮相,但我的人格是清白的,絕不會把身體任由人玩弄……”
原來朱茂才就在門外,竊聽着房裏的動靜,這時只好硬着頭皮闖了進來,故作驚詫地急問:“老闆,這是怎麼啦?”
陳久發怒不可遏地説:“老朱,你來得正好,把這女人的衣服替我扒光,讓她站在面前聽我問話!”
朱茂才忙陪着笑臉説:“老闆,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她到底年紀太輕沒見過世面,太不懂事,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陳久發怒聲説:“你他媽的少做好人,用不着你替她説情!這賤貨是跳脱衣舞的,老子也不懂什麼藝術,我要她脱光了站在我面前,這才合乎她的身份,她本來就是幹這一行的。”
這個局面可把朱茂才難住了,他事先怎麼也沒有料到,事情會弄成這麼糟。在進房之前,他已特地警告林家玉,陳老闆是個老色迷,很可能會對她不懷好意,使她心理上有個準備,以免事到臨頭弄得彼此難堪。
但結果還是發生了,使得陳久發惱羞成怒起來。
現在陳久發非要把林家玉全身脱光不可,而朱茂才真要這樣做,勢必使她懷恨。可是他又不敢違抗老闆的命令,這豈不是左右為難了?
不料林家玉突然站起身來,冷笑一聲説:“朱先生不必為難,這地方是陳老闆的賭場,誰敢不服從他的命令。我不過是跳脱光舞的龍套,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他説的不錯,我本來就是幹這一行的,在幾百個觀眾的面前,為了每月賺那三五千塊錢,我也得出賣色相,脱得幾乎精光地上台。對我來説,脱光了也不足為奇,只要我身體是清白的。不怕他大老闆有財有勢,現在可以逼我脱光衣服,但他就是把金山堆在面前,也別想碰我一下!”
説完,她情緒激動之下,突然伸手抓住睡衣的領口,不是脱,而是出於一種泄憤恨地,猛可用力一拉,睡衣便裂破開來。
她已形同瘋狂,一陣連抓帶撕地,把身上的睡衣褲,以及裏面穿着的乳罩,三角褲,一口氣全部撕了下來,頓使全身一絲不掛,赤裸裸地站在了他們面前。
“哈哈……”她突然發狂説:“大老闆,現在你該滿足了,看到了真正的‘藝術’吧!”
這一來倒把陳久發弄得尷尬萬分了,只見他鐵青着臉,咬牙切齒地恨聲説:“好!我馬上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隨即轉向朱茂才怒聲喝令:“老朱,到樓下去替我多叫幾個人上來!”
朱茂才驚詫地問:“老闆,您要幹嘛?”
陳久發奸笑説:“她別神氣,説什麼把金山堆在面前,我也別想碰她一下。其實這種賤貨,老子根本不屑一顧,但我倒要讓大家碰碰她看!”
林家玉一聽之下,頓時驚得魂飛天外,因為她自己指的“碰”,和陳久發説的“碰”完全是一個意思。而這老色迷在盛怒之下,居然要朱茂才下樓去多叫幾個人上來,大家“碰碰”她看,那豈不是出於泄恨,要把她輪……
念及於此,“輪”字下面的一個,她連想也不敢想了!
朱茂才何嘗不暗吃一驚,情急説:“老闆……”
但陳久發已不可理喻,斷喝一聲:“不許廢話!”
朱茂才嚇得唯唯應命,只好無可奈何地望了林家玉一眼,表示他實在愛莫能助,然後匆匆地走出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