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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四野追殺

    三把紙劍呈品字形直射雷小龍面門。歐陽七右手一指,“阿修羅指”逕射三把紙劍。那三把劍卻似有靈性一般,一兜圈又繞回來,仍射向雷小龍。歐陽七先是一楞,隨即憶起在凌霄宮時,金洋和雷小龍也曾遙御紙劍。歐陽七剛醒悟這道理,風沙中,又有三人挺劍刺來。歐陽七不及再想,迅捷無比連出三拳,擊退三人,一轉身,手上多運兩成功力,“阿修羅指”又指向三把紙劍。狂風怒吼中,但聞有人低聲驚呼,三把紙劍跟著落地。

    歐陽七也看出雷小龍內力不濟,雙掌抵住雷小龍背部,為雷小龍注入真氣。敵人見狀,知是大好機會,六個人自六個不同方位襲來,刺向歐陽七。好一個歐陽七,雙掌貼著雷小龍,一個挺身倒立在半空中,使一個“鴛鴦腿”,雙腳一踢,又有兩人落地而亡。但歐陽七人在半空,防守不易,左腿也被刺中一劍。金洋功力高深,歐陽七的功力比起金洋又高出甚多,雷小龍得歐陽七輸送真氣,精神大振,體力漸漸恢復,眼見敵人又襲來,忙道:“七哥,我挺得住!”歐陽七聞言,忙撤掌應敵。

    雙方越鬥越激烈,天色益加昏暗,漫天風沙,五步之外便什麼也看不清楚。雷小龍但覺身子被風吹得幾乎要飄起來,運功、發掌倍覺吃力。歐陽七因視線不清,敵暗我明,屏氣凝神,全力戒備。敵方見歐陽七武功之高超乎尋常,亦頗為忌憚,出擊便不似先前凌厲。隨著金洋和雷小龍不斷髮掌,風沙越來越狂,到後來連兩步外也不易看得清。雷小龍和歐陽七被風沙打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心中對九星大法的威力更是駭然驚懼。

    雙方鏖戰了半個多時辰,忽然聽得一聲慘叫,金洋隨即緩緩收掌。

    風沙漸漸平息下來,雷小龍這才發現適才在凌霄宮與他們對陣的道人竟然就坐在前方三十步之處,口吐鮮血,臉色慘白,道:“沒想到你竟然能破得了九星大法!這掌門的位子我終究是保不住。”

    金洋嘆口氣,道:“師兄,你怎麼到現在還想不開?我要是想做掌門,當年就不會離開茅山派;我要是想做掌門,武林中就不會有個醉仙了!”

    兩人沉默半晌,那道人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極了!這二十年來,我無極道人竟是枉做小人了!哈哈哈!”説罷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住腳步,道:“茅山派不能一日無主,掌門之職我暫且代你接管,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把掌門的位子還給你。”話説得淒涼,語氣卻十分平靜。無極道人的徒弟聞言,紛紛圍上前,道:“師父!使不得!”

    無極道人道:“當年我處心積慮當上掌門,從此以後,日夜擔心你會重返茅山派。這些年來我潛心修練九星大法,目的就是要對付你,可是現在又如何?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沒有勾結魔教,這一切都是誤會,只是我戀棧掌門的職位,所以不肯承認。”説著,轉頭看看雷小龍,道:“你這個徒弟很不錯啊!年紀輕輕就能識得地煞陣,比我這些徒弟強多了。你要是真的不想當掌門,那就傳給他吧!茅山派後繼有人,我也算對得起祖師爺了。”説罷,不等金洋回話便即離去。

    雷小龍待無極道人走遠,道:“什麼年紀輕輕?他看不出我已經十八歲了嗎?老兔崽子!”言畢,身子一晃,竟暈了過去。

    歐陽七大驚,忙將他扶起,道:“小龍!你怎麼樣?”金洋道:“別急!別急!死不了的!他不過是內力消耗過度,剛才全憑一口氣硬撐。你讓他服一顆你們天外天的老君丹,運功替他療傷就是了。”金洋自己也是內力損耗甚多,故無法替雷小龍治傷,只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認,便輕描淡寫推給歐陽七。歐陽七擔心雷小龍,也不去想那麼多,當下掏出一顆老君丹給雷小龍服下,雙手抵住雷小龍背部,將真氣輸入雷小龍體內。不多久,雷小龍果然醒過來。金洋罵道:“小兔崽子!我的本事沒學全,硬脾氣倒學了個十成十。”

    雷小龍心中猶有餘悸,問道:“這到底什麼陣?這麼厲害!”

    金洋道:“這叫九星大法。九星指的是天蓬、天芮、天衝、天輔、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這九顆星分別代表東、西、南、北、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和中央九個方位,九顆星的方位年年不同,逆向輪轉,週而復始,佈陣的方位也就隨著改變,年年不同。所以佈陣難,破陣更難。”

    雷小龍笑道:“不過碰上金洋和他徒弟,那也是微不足道!”

    金洋知他説的是反話,罵道:“兔崽子!又來尋你師父開心!”

    雷小龍問道:“怎麼那個老道士是你師兄?”

    金洋道:“我本是茅山派門下,他是我的大師兄無極道人。當年因為我學藝勝過他,他一直擔心我會奪走掌門之位。後來我被龍王陷害,師父以為我與天外天有所勾結。”説著,看了歐陽七一眼,又道:“我不得已只好離開茅山派。”

    歐陽七道:“前輩所説的龍王,可是我六師兄?”

    金洋道:“廢話!簡直多此一問。要是現在的龍王我倒未必放在眼裏。”這話説得極自負,雷小龍卻聽出弦外之音,道:“原來你很怕以前的龍王。”金洋沒料到雷小龍反應這麼快,楞了一下,道:“兔崽子!回去問問你爹,看他怕不怕!”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後來想想,當初陷害我的人,只怕不是龍王。本來事過境遷,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天外天既然重現江湖──”金洋看看歐陽七和雷小龍,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何苦結拜?”説著回頭向山上走去。歐陽七和雷小龍聽金洋這麼一説,便知天外天與雷霆山莊必有極大的瓜葛。

    三人上了凌霄宮,卻遍尋不著荷花仙子及薛湘盈。歐陽七道:“難道被茅山派的人抓走了?”

    金洋道:“茅山道術宜男不宜女,那兩個女娃兒學不了,抓她們做什麼?你還怕搶了你老婆嗎?”

    雷小龍道:“剛才北面山腳下,無極道人佈下九星大法,那樣的陣勢應該沒有人能夠硬闖。不管荷花姊姊和薛姑娘被誰抓走,他們只能從東、西、南三個方向下山。”當下三人議定,金洋朝東,雷小龍朝南,歐陽七朝西,三日後在北山下的客棧會面。

    歐陽七原本腳程極快,因為一路上小心翼翼沿途尋人,待得太陽下山才到達山下。只見一女子昏倒在路旁,身形十分眼熟,上前一看,便是薛湘盈。歐陽七扶起薛湘盈,見她面容慘白,毫無血色,嘴角血漬未乾,顯然受傷不輕,不禁大為心疼。歐陽七將薛湘盈抱在懷中,展開輕功飛奔,來到一個市鎮,立即去找大夫。大夫診斷後道:“這幾日須得讓她好好休息,千萬不要隨便走動。”歐陽七謝過大夫,抓了藥,找間客棧住下。歐陽七親手煎藥,喂薛湘盈服下,寸步不離守在薛湘盈身邊。整整一天一夜之後,薛湘盈終於醒過來。歐陽七喜道:“你終於醒了。覺得怎麼樣?”

    薛湘盈道:“我很好。”聲音卻顯得虛弱無力。

    歐陽七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荷花呢?”

    薛湘盈道:“荷花──”欲言又止,低下頭,又道:“我不知道。”

    歐陽七道:“誰把你打傷的?”

    薛湘盈遲疑片刻道:“是──是兩個山賊。”

    歐陽七沉吟道:“兩個山賊?以荷花的武功,區區山賊按説應該奈何不了她。難道你們走散了?”

    薛湘盈抬頭看看歐陽七,道:“荷花姑娘是個好女孩,以後我們──我們還是──你不要怪荷花,不是她的錯。”

    歐陽七聽得一頭霧水,心知薛湘盈必然有事瞞著他。只是薛湘盈傷勢初愈,也不便追問。三日後,薛湘盈元氣漸漸恢復,兩人趕往約定的客棧與金洋、雷小龍會合。到了客棧,卻聽店家説金洋、雷小龍二人兩個時辰前方始離去,言語間提及要上黃山,而且只見一老一少,並無女子隨行。歐陽七面露失望之色,道:“也就是説他們沒有找到荷花。”

    薛湘盈聽見歐陽七提起荷花,臉上閃過一絲驚懼的表情。歐陽七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薛湘盈搖搖頭,道:“沒什麼!你不要──不要想太多了。荷花她──她很好啊!”

    歐陽七笑道:“我沒説荷花不好啊!她是我師侄,好不好難道我不明白?”卻見薛湘盈彷彿有話要説,只是不開口。歐陽七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説?有什麼事你別瞞著我。你這樣,我心裏更著急。”

    薛湘盈緊蹙雙眉,吞吞吐吐道:“那天在凌霄宮,我──我也不知道她──我想她不是有意的,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你不要為了我──我是説,我──你不要再問了!”

    歐陽七見薛湘盈語無倫次,卻似話中有話,想了半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心頭一震,道:“你的傷是被荷花──”又覺得荷花不可能下此毒手,話説到一半就再也説不出口,只盼薛湘盈回答他不是荷花所為。不料薛湘盈沉默不語,轉身背對著歐陽七。歐陽七知道荷花對薛湘盈心生妒意,卻從未想到荷花會趁他不在場時下手殺薛湘盈。歐陽七猶如心頭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半天説不出話來。

    薛湘盈知道歐陽七心裏難受,安慰他道:“我也是女人,我能體會荷花姑娘的感受。我不怪她,你也別放在心上。以後你見到荷花姑娘,千萬別再提起這件事,免得她尷尬。”

    歐陽七皺皺眉,道:“我自有分寸。”

    薛湘盈又道:“歐陽公子如果討厭湘盈,湘盈這就回紹興,以後再也不糾纏歐陽公子。如果公子不嫌棄,湘盈願意服侍公子身邊,你到天涯,我就跟到天涯,你到海角,我也追隨到海角。”

    歐陽七雖然舍不下薛湘盈,但他的處境特殊,只得歉然道:“歐陽七承蒙姑娘錯愛,怎敢嫌棄?不過我行走江湖,步步兇險,只怕連累姑娘。”

    薛湘盈道:“我老遠從紹興趕來報信,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只要能跟著你,什麼危險我都不怕!我只怕自己不會武功,拖累了你。”

    歐陽七心中也捨不得薛湘盈,躊躇再三。薛湘盈見歐陽七始終不肯點頭,急得眼淚又要掉下來。歐陽七明白薛湘盈以一介女子做如此表白,已是完全置自尊於不顧,終究不忍拒絕,便道:“小龍突然上了黃山,説不定有什麼新發現,我們到黃山跟他會合好嗎?”

    薛湘盈聞言,知道歐陽七答應了,轉憂為喜,道:“但憑公子作主。”

    歐陽七有心趕上雷小龍,偏偏薛湘盈是個弱女子,腳程極慢。歐陽七隻得買了一匹馬,兩人共騎。薛湘盈初次騎馬,心中害怕,不由得緊抱著歐陽七。兩人快馬加鞭跑了一天,卻始終沒趕上雷小龍和金洋。眼見夕陽西斜,歐陽七不忍讓薛湘盈露宿荒野,正巧附近有個人家,二人便上前敲門借宿。

    出來應門的是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聞聽二人借宿,忙將二人讓進屋裏,道:“你們吃過飯了嗎?”

    歐陽七道:“不敢勞動婆婆。”

    那婆婆道:“出門在外,難免不便,你們不用客氣,反正我們也正巧要開飯了。”説著,向屋後喊了聲:“老頭子!柴劈好了嗎?準備吃飯了!”

    卻聽得屋後有人叫了一聲:“唉喲!”那老婆婆臉色一變,道:“老頭子!你怎麼了?”屋後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道:“我手扭傷了。”

    那老婆婆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替你上點藥酒。”説著,從門邊一個矮櫃裏拿出一瓶藥酒往屋後走。歐陽七心想那扭傷手的人必是老婆婆的丈夫,人家好心讓他們借宿,現下扭傷手,自己豈可不聞不問?便跟著向屋後走去。來到後院,只見老婆婆正幫一老丈左手擦上藥酒。老婆婆見歐陽七跟來,便對老丈道:“這位公子是過路的,和一位姑娘來這兒借住一晚。”又對歐陽七道:“這是我老伴,姓許,人家都叫他許老爹,管我叫許大娘。”

    歐陽七拱手行禮,道:“晚輩歐陽七。”

    許大娘道:“那位姑娘是你妻子嗎?”

    歐陽七聞言,頗為尷尬,只是搖頭,不敢答話。許大娘卻道:“年輕人難免風流,不必不好意思。不過你們既然還不是夫妻,總不能讓你們同房。我看今晚你就跟老頭子睡,姑娘就跟我睡,免得壞了姑娘名節。”

    歐陽七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見許老爹皺眉道:“你怎麼這麼囉嗦?手上卻又沒勁!我看你還是到張老頭家找大傻幫我擦吧!”

    歐陽七忙道:“讓我來吧。”

    許大娘道:“那怎麼好意思?”

    歐陽七道:“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從許大娘手上接過藥酒,倒了點在右手手掌上,便往許老爹左手上擦。不料許老爹左手突然一翻,扣住歐陽七右手脈門,拇指使勁一壓,歐陽七便覺整條右手一麻,不得動彈。許老爹一招得手,右掌一揮,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刺歐陽七胸口。歐陽七舉左手相格,又覺背後一股凌厲掌風襲至。歐陽七雙手與許老爹相扣,身子騰空而起,半空一個觔斗翻過許老爹頭頂,落至許老爹身後。原來那掌風卻是許大娘所發出。歐陽七剛讓過許大娘這一掌,便覺身後一股劍氣衝來。歐陽七左手猛力一帶,將許老爹往後一拋、一扯,許老爹便落到歐陽七身後。許老爹剛落地便慘叫一聲,與歐陽七相扣之手亦隨之鬆開。歐陽七知道必是那背後一劍收不住,刺中許老爹,歐陽七雖然是生死關頭本能自救,心中仍隱隱覺得不忍。

    許老爹一死,歐陽七右手雖然仍然感到麻木,身子卻可活動自如,眼見許大娘一掌拍來,躍開讓過,轉身一看,心中一凜,原來使劍刺他的人便是那蒙面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身手不弱,一招比一招凌厲,歐陽七隻覺劍法説不出的熟悉,卻又無法肯定。

    許大娘連發數掌均被歐陽七輕易閃過,“哼!”了一聲,右手拇、食二指一圈,“拈花神掌”拍向歐陽七胸口。歐陽七大驚,不由低低“啊”了一聲。拈花神掌本是兜率宮一套極為奇特的掌法,以掌背出擊,武學中絕無僅有。歐陽七在天外天長大,對這掌法十分熟悉,眼見許大娘使出兜率宮的招式,許大娘的長相卻又陌生得緊,心中越發疑惑。

    歐陽七以一敵二,仍然佔盡上風。他有意由招式中窺探對方來歷,是以出手只使三分,不似性命相搏,倒似比武會友。又拆得數招,漸漸明白那白衣女子所使劍法與兜率宮的“羅漢劍法”本是一路,只不過“羅漢劍法”劍路剛猛,那白衣女子卻化為陰柔,出劍的力道、位置高低稍有差異。許大娘使完一套拈花神掌,猶奈何不得歐陽七,歐陽七正待看她再出什麼招式,那白衣女子卻似看穿歐陽七意圖,一招“羅漢昇天”刺向歐陽七額頭,劍尖離歐陽七尚差兩寸,突然回劍改刺許大娘。許大娘沒料到白衣女子會向她下手,閃避不及,被白衣女子一劍刺中腹部要害,慘叫一聲,道:“你!你為什麼──”一語未畢,斷氣身亡。白衣女子一刺中許大娘,立即撤劍離去。

    這一下變故大出歐陽七意料之外,正想追趕那白衣女子,心中突然無來由起了一陣不安的感覺,腳步便緩了下來。歐陽七正想理清不安的情緒,卻聽見一陣喧鬧聲。原來有四個莊稼漢經過,見出了人命,大聲嚷道:“不得了囉!殺人了!”當先一名黑臉大漢指著歐陽七道:“殺人兇手在這裏,帶他去衙門,別讓他跑了!”歐陽七道:“各位千萬別誤會!人不是我殺的。”那黑臉大漢道:“不是你還有誰?快抓住他。”説著,四個人衝上來要抓歐陽七。

    歐陽七不願多傷無辜,抽身退開。進得屋裏,卻不見薛湘盈,心中正自著急,那四名莊稼漢已衝了進來。那黑臉大漢道:“你如果沒有殺人,為什麼要跑?你是做賊心虛。”歐陽七解釋不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想起雷小龍若在身邊,必定會有好主意。

    四個莊稼漢一擁而上,欲抓歐陽七。歐陽七見屋裏地方小,一不小心就會傷到人,虛應幾招便退到前院,卻見薛湘盈昏倒在地,不知是生是死。歐陽七見薛湘盈為己所累,心中説不出的歉意,眼見那四名莊稼漢又追來,歐陽七抱起薛湘盈,轉身就跑,直跑了半炷香的時刻,這才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歐陽七方才抱起薛湘盈,搭到她的手,已發現她脈象正常,並無大礙,可能只是嚇昏了。到了溪邊,歐陽七將薛湘盈放在一棵大樹下,雙手掬了些水給薛湘盈喝了。薛湘盈醒轉過來,一見歐陽七便撲進他懷裏。歐陽七知她驚嚇過度,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也不好將她推開。二人在樹下休息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又繼續上路。

    走不到一個時辰,卻有三個大漢攔住去路,其中一大漢道:“你是不是歐陽七?”

    歐陽七道:“正是在下。不知三位──”歐陽七話未説完,那三個大漢拔劍就刺。歐陽七一面接招,一面問道:“諸位是不是對在下有什麼誤會?”

    其中一大漢道:“沒什麼誤會!聽説你很狂妄,我們袁門三煞特地來教訓教訓你!”

    歐陽七不願生事,點住三人穴道,道:“半個時辰後穴道自解,在下告辭了。”拉著薛湘盈便走。不料一路上不斷有人攔路,一確定他是歐陽七,不由分説就要打。歐陽七總是點住對方穴道就走,不殺人亦不傷人。到得第五次被攔,歐陽七不勝其煩,道:“各位認錯人了。”不料對方卻道:“錯不了!我聽説歐陽七就長你這模樣,而且身邊還帶著一位漂亮的姑娘。錯不了!”説著,出手便打。歐陽七照例點住對方穴道便走,雖然好打發,終究不勝其煩,遂又想起雷小龍精於易容術,若是他在,倒可省去不少麻煩。

    如此邊走邊打,兩天後,來到一處曠野,又見四名道士擋在前方,一見歐陽七,宣了聲:“無量壽佛!”當中一人問道:“閣下可是歐陽七歐陽公子?”

    歐陽七回禮道:“晚輩正是歐陽七。”

    那道人又道:“歐陽公子可是要上黃山嗎?”

    歐陽七驚道:“道長怎麼知道?”

    那道人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公子又何必多造殺孽呢?”

    歐陽七聞言,心中更是迷惑。自忖上黃山是為了找雷小龍,如何扯得上造殺孽?道:“道長的意思,晚輩不明白。”

    那道人道:“公子裝做不知,那是不肯回頭了?既然如此,玉虛得罪了。”説罷,右手一圈、一拍,一股掌風直逼歐陽七胸口。

    歐陽七聽到後來,才知那道人便是清心觀掌門玉虛道人。清心觀在武林中素來享有盛名,尤其傳到玉虛手中,益加發揚光大。玉虛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為人穩重厚達,極受武林中人尊崇。玉虛既然來到,其他三人自是玉虛的師弟天虛道人、靈虛道人、淨虛道人。歐陽七雖然曾經力挫凌霄宮六大高手,然而玉虛道人的武功猶在丘一平之上,這一仗只有更加難打。

    玉虛一出手,天虛、靈虛和淨虛也立即發掌,攻勢猶如排山倒海,十分驚人。歐陽七不敢輕敵,“龍王八式”四兩撥千斤,將來掌一一化解,口中道:“晚輩上黃山乃是尋找一位朋友,不是要殺人。”玉虛攻勢不停,道:“無量壽佛!公子找到人,豈不是就要殺人嗎?二十年前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

    歐陽七上黃山本是要去找雷小龍,玉虛卻以為歐陽七正是要找二十年前天外天的仇人,玉虛一心要阻止歐陽七上山殺人,出手更加凌厲,眼見歐陽七武功比傳言更加厲害,喝一聲:“出劍!”四人同時拔出長劍,從四個方位同時分刺歐陽七。歐陽七紮穩下盤,雙手帶動上身繞圈,便如漩渦一般,正是“龍王八式”第六招“海潮盤龍”。清心觀四人但覺手中之劍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所吸引,去勢方位走岔,連忙撤招、變招,剛變招,又一股力道捲來,逼得四人再度變招。虧得那股力道僅足以岔開劍勢,歐陽七的內力若再強上三分,四人可就要變成自相殘殺了。玉虛心中一凜,知道難以力敵,唯有智取,一招“明月在心”直取歐陽七眉心。天虛、靈虛、淨虛與玉虛經常聯手抗敵,默契甚好,見他出招便明其意,三人分刺歐陽七上、中、下盤。劍招只使七分,靈虛、淨虛中、下盤攻勢不變,玉虛、天虛突然棄劍,四掌同時拍出。歐陽七身形拔起,“阿修羅指”點向靈虛、淨虛,雖然只使五成功力,已令得靈虛、淨虛手臂發麻,不得不撤招。歐陽七人在半空,雙掌齊出,與玉虛、天虛對掌。玉虛先前只道以歐陽七的年紀,內力再高亦有限,只要逼得他比拚內力,便有機會取勝。不料這一交手,但覺一股強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而來,推得玉虛、天虛不住後退,玉虛這才明白歐陽七武功已臻化境,內力修為亦遠在己方四人之上。方才引得四人之劍勢岔開,卻不至自相殘殺,已是手下留情,並非歐陽七內力不足。

    靈虛、淨虛見玉虛、天虛不敵,手中長劍脱手飛射歐陽七。歐陽七人在半空,變招已屬不易,又和玉虛、天虛比拚內力,最忌分神。眼看這兩劍就要追上歐陽七,薛湘盈在一旁驚呼,道:“歐陽公子小心!”跑上前欲替他擋住這兩劍。薛湘盈不會武功,這一擋猶如送死。在場其餘五人見狀大驚,卻也不及搶救。長劍已至薛湘盈額前,歐陽七手上突然多催二分力,借這力道往後反彈,回身飛至薛湘盈跟前,就在劍尖點至薛湘盈額頭之際,及時踢落這兩劍。只是歐陽七這一撤掌、回身,卻因而岔了內息,玉虛更覺機不可失,趁歐陽七回頭之際,一掌打在他背上。歐陽七救了薛湘盈之後,但覺胸口血氣翻騰,一口氣順不過來,跌落地上,嘴角湧出一口鮮血。

    玉虛明知歐陽七為了救人而受傷,適才一掌未免勝之不武,然而為了阻止歐陽七上黃山,以弭平一場血腥紛爭,也顧不了那麼多。歐陽七一落地,玉虛便即搶上前,伸手點中歐陽七的穴道。薛湘盈驚道︰“你想怎麼樣?”

    玉虛道:“貧道想請公子上清心觀做客,待本月十五一過,公子欲往何處,悉聽尊便。”玉虛原本有意要殺歐陽七,只是剛才過招之時,見歐陽七武功明明在己方之上,但出手多留情面,毫無霸氣,與傳言中的殺人魔王並不相符,況且己方勝得實在僥倖之至,趁人之危,殺人便説不過去。

    薛湘盈諷刺道:“你們邀請客人的方式可也太奇特了!”

    玉虛道:“情非得已,尚請見諒。我們要上路了,姑娘請自便。”

    薛湘盈道:“我跟歐陽公子走,他到那裏,我到那裏。”

    玉虛微微一笑,道:“歐陽公子好福氣!”只見歐陽七臉上一紅,也不知是因為受傷血氣上湧,還是為了玉虛這句話感到不好意思。

    玉虛手一揮,靈虛、淨虛挾著歐陽七便走,薛湘盈緊隨在後。靈虛、淨虛畢竟是練武之人,挾著歐陽七仍比薛湘盈走得快,薛湘盈跟得極為辛苦。玉虛看在眼裏,心中不忍。他原意只是要阻止歐陽七上黃山,至於到不到清心觀卻不要緊,便揮手示意眾人慢慢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薛湘盈道:“道長,我走不動了,能不能休息一會兒?”玉虛原也無意趕路,點點頭,示意靈虛和淨虛將歐陽七放在一棵大樹下。薛湘盈挨近歐陽七身旁,四位道人心想他二人必是情話綿綿,反正薛湘盈不會武功,歐陽七又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四人便離得遠些,不妨礙他二人説情話。

    歐陽七輕聲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薛湘盈道:“初四。”

    歐陽七道:“十五日黃山上不知道有什麼事?玉虛道長一味的要阻止我上山,這件事只怕不單純。”

    薛湘盈道:“你先別想這麼多。你的傷怎麼樣?”

    歐陽七道:“玉虛道長那一掌打得不輕,我現在覺得很難受。”

    薛湘盈聞言,大為擔憂,道:“那怎麼辦?我給你找個大夫。”

    歐陽七道:“不行!我懷裏有兩瓶藥,你替我拿出來,每樣一顆。小心點,用身子擋著,別讓他們看見了。”

    薛湘盈故意放軟身子,偎在歐陽七右側,恰好擋住清心觀眾道人視線。四名道人見他二人如此親熱,只覺好笑,卻也不便干涉。薛湘盈喂歐陽七吃了藥,將藥瓶往歐陽七懷裏藏,身子順勢躺在歐陽七懷中,四名道人雖覺薛湘盈一介女子未免放浪,心中卻更無疑慮。

    歐陽七道:“薛姑娘,難為你了。”

    薛湘盈道:“你一定要叫我薛姑娘嗎?”歐陽七不明所以,薛湘盈又道:“我能不能和雷少莊主一樣,喚你一聲七哥?”

    歐陽七這才會意,沉思片刻,終於露出笑容,喚道:“湘盈!”

    薛湘盈明白歐陽七已接受她的感情,心中歡喜,臉上羞得飛紅,低聲喚道:“七哥!”二人只覺滿心甜蜜,幾乎忘了身處險境,性命猶懸他人之手。

    玉虛擔心時間一久,歐陽七穴道自解,伸手又連點歐陽七三處穴道,道:“我們可以上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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