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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媽,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個禮拜天我沒空跟爸的朋友吃飯,不管爸的朋友有多優秀都一樣。”反正她對爸爸那些事業有成的朋友皆敬謝不敏。真搞不懂,她不過才二十出頭,爸跟媽幹麼那麼急着要把她嫁出去?而且對象還是她爸的朋友!

    她真不明白自己年紀輕輕的,幹麼跟個老頭吃飯?

    而那男的也真夠變態的,朋友的女兒他也敢覬覦,真是老不修!這樣的人品説有多優秀,她才不相信。

    梁靜媛用肩夾着手機邊跟母親講電話,一邊忙着翻找她的包包,找出好友稍早交給她的卡片,往門上一刷,“喀”一聲,門鎖上的小燈亮了,門隨即自動彈開。她二話不説的進入屋內,執行她小女傭的工作,但腳才剛踩進屋裏,她的臉色倏然發白。

    她怯怯地抬起腳,低頭看到潔白的長毛地毯上已經印上她一行黑的鞋印。

    這屋主有夠奇怪,台灣是什麼氣候,他竟然在家裏鋪長毛地毯,而且還是要命的白色!現在可好了吧,她都還沒開始整理,就先把地毯給弄髒,這下該怎麼辦?

    靜媛垮着臉,跪在地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母親的談話,伸手拍去長毛地毯上的髒污。

    她好像愈弄愈髒耶。

    “媽,打斷你一下,如果弄髒了長毛地毯要怎麼辦?”

    “你問這個我怎麼知道?家裏頭的事都是傭人在做,更何況你鼻子過敏,打從你三歲起,我們家就不用地毯了,你問這做什麼?”

    “沒啦,只是下小心弄髒了朋友的地毯,沒什麼大事。”她脱掉鞋,光着腳丫子進到主屋裏東逛逛、西晃晃,四處看了看,發覺這屋子窗明几淨,簡直乾淨得不像話,除了剛剛被她弄髒的那塊地方,這裏可説是一塵不染的,不像是需要人打掃的樣子。

    該不會是她弄錯門户了吧?

    靜媛連忙退回屋外去看。

    二弄八號……是這家沒錯啊。莫非這屋子的主人有潔癖,要不就是錢多得沒處花,所以三不五時就撒下白花花的銀兩找人來打掃。

    “媽,你等一下,我去拿水桶、抹布。”她現在要去跟她剛剛踩黑的那一塊髒污奮戰,沒空跟母親講話。

    “等等,你拿水桶、抹布做什麼?”

    “打掃啊!”

    “打掃……我從小把你捧在手掌心裏疼着,而你放着大小姐的生活不過,跑去幫別人打掃屋子!你……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電話彼端的辛美蘿手捧在心臟的位置,一副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靜媛早習慣母親誇張的口吻,只是一手拿着清潔劑往髒掉的地方噴,再拿着抹布死命用力的擦。

    清潔劑的味道太強烈了,嗆得她連打三個噴嚏,而她媽還在叨唸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輩子待在家裏當大小姐。”

    她哪有老大不小了!

    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老媽一定有老年痴呆症,否則怎麼老是記不住她的年紀。

    “靜媛,媽在説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説來説去還不是那一套,什麼女人的學歷、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挑個好老公,一輩子生活有保障諸如此類的,她聽都聽煩了,實在不能認同母親的想法,也不覺得女生不能成大事、一輩子只能靠男人。

    母親是舊世代的人,又遇上像爸這樣的好男人,所以就想把自己原有的那一套套用在她身上,努力替她找個如意郎君,可問題是她根本不想要這麼早嫁人。

    她還年輕,還想去冒險,想多出去走走、開拓自己的視野,見見世面,問題是母親只想把她綁在身邊,哪兒都不許她去。

    她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外頭危險。

    外頭哪危險了……

    她許多同學,大學還沒畢業就在外頭闖蕩了,她也沒見過他們哪個人遇到什麼危險了。

    總之,她就是不想當温室裏的花朵。只是當乖小孩當慣了,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理由來反駁母親,所以當母親説話時,她就保持沉默,努力的把那一塊髒污解決了,之後才開始動手打掃屋子。

    她拿出吸塵器吸着長毛地毯,想藉着吸塵器的轟隆聲,把她媽惱人的碎念蓋過,問題是,她媽好大的能耐,這麼吵,她還能繼續講!

    又從“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開始説起……靜媛開始覺得頭痛了。

    她從口袋裏摸出口香糖,丟進嘴裏嚼了起來,接着拖着吸塵器進主卧室。幸好,可怕的長毛地毯只有客廳有,房間的地板鋪的是大理石地磚。

    靜媛將吸塵器添上熱水,拜科技之賜,她一邊吸地還能一邊幫地板消毒、殺菌。

    “你那裏好吵。”辛美蘿終於忍不住抗議了。

    “我在吸地。”

    “你這孩子,幹麼把自己弄得那麼辛苦,你要是嫁給陸先生,以後你就可以像媽這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都有人把你伺候得好好的。”

    “媽,我一點都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我向往平凡的生活、尋常的婚姻,我不需要有錢的老公,只要一個疼我的男人,為了他,我吃什麼苦都無所謂,這樣不是很浪漫嗎?”

    “浪什麼漫……等你被柴米油鹽醬醋茶壓得直不起腰來的時候,我看你還會不會説好浪漫?我就不懂有錢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就那麼排斥有錢人家的生活,你沒聽過貧賤夫妻百事哀嗎?”辛美蘿一直念,念得她口乾舌燥,就不知女兒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苦口婆心給聽進去——“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打掃完?我都快被吸塵器的聲音給搞瘋了。”她難得打電話給女兒想聊聊天,那吸塵器轟轟作響是來湊什麼熱鬧?害她沒辦法好好説話。

    “就快好了,等一下洗浴室就用不着吸塵器了。”

    “等一會兒你還要洗浴室?”天吶,辛美蘿快暈倒。自己一向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兒,平時連雙筷子都捨不得讓她洗,現在她倒好,大學畢業卻去給人家洗廁所!

    “靜媛,你有出息點好不好,那工作是下人做的事。”

    “很多一般家庭的妻子也做這些事。”靜媛結束吸地工作,關上吸塵器,改進攻浴室。

    “那是一般家庭,而媽幫你找的人家,不需要你做這些。”

    “可是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覺得很幸福、很有居家的感覺.”為心愛的人做事,幫他把家裏打掃得乾乾淨淨,這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當然,她是指以後她結婚,所有的家事絕不假他人之手,而不是説現在。

    “你幫人家刷馬桶的時候,你會覺得幸福?”她這個女兒頭殼壞了是不是?突然,她聽到由靜媛那裏傳來的怪聲響。“那是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就是嗚嗚嗚的,像貓在叫一樣,聲音細細的,聽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那聲音還……好曖昧。辛美蘿眯細了眼睛,用力把話筒壓在耳朵上,想聽得更仔細些。

    經母親一提,靜媛也聽到那怪異的聲音。聲音嗚嗚嗚的直響,的確不尋常,這屋子有養貓嗎?

    她進來時沒看到呀,那到底是什麼聲音?

    靜媛丟下抹布,輕輕的將浴室門拉開一條縫,偷偷的往外探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了!

    只見主卧室裏,不知何時多了兩個半裸着身體的男女交纏着。

    靜媛一嚇,還沒來得及看仔細,連忙把頭一縮,飛快躲回浴室裏,手捂在陶口,心臟怦怦亂跳。

    天吶!他們脱光了衣服在做什麼?

    她試着回想剛剛看到的畫面,只覺得他們好像在做……做愛耶!

    禁不住好奇,她鼓足了勇氣,再次把頭探出去。主卧室裏的男女正激情着,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剝光對方的衣服,熱情的雙手在彼此身上探索着,她的頭才伸出去,一件東西凌空飛來,直接掉落在她頭上。

    她拿下來一瞧,差點沒暈倒。

    迎頭而來的竟是一件女人的內衣,而且至少比她大了兩個Cup,這個女的是乳牛啊!靜媛拿着那件胸罩又躲回浴室。

    這會連內衣都脱了,接下來要脱哪裏不用想也知道,但是她可以不看,卻關不住耳朵。

    主卧室裏不斷傳來女人的呻吟。

    “哦,再來、再來——”

    她可以想像得到那女的是如何的激動,雖然剛剛僅是匆匆一瞥,卻夠她瞧清楚那男的虎背熊腰,有一副健身教練的好身材,只不過那女的好嬌小,她不怕會被他壓死嗎?

    天吶,她在想什麼?

    她竟然在想人家是怎麼做愛的!靜媛捂着燒紅的臉,這才發現驚慌之餘,她競把那件至少有ECup的胸罩給拿進來了!

    她慌亂的拉開門把它丟出去。

    “靜媛,你是怎麼了?呼吸怎麼突然間變得那麼急促?你又發病啦!有沒有帶藥?”辛美蘿雖然在電話那一端,但還是敏感的發現女兒不對勁。

    “媽,我沒事。”

    “那你為什麼喘得那麼厲害?”

    “因為……”咬着唇,靜媛實在不知如何解釋。她蹲在浴室門口,不曉得撞見了這種事,該躲哪裏好。“媽,我好像撞見了很不得了的事耶,怎麼辨?”

    “什麼事?”

    “我……我的老闆帶女朋友回來,他們現在……正在牀上滾來滾去。”

    “在牀上滾來滾去?那不就是……在做愛!”辛美蘿豎起耳朵,努力聽得更仔細,果然傳來女人的呻吟聲。

    “哦,再來……不要停……就是那裏,對,就是那裏……”未了,還加了一聲快承受不了的尖叫聲。

    好正點!好刺激!梁媽媽指示着要靜媛覆耳貼到門板上去。

    “為什麼要貼到門板上?”

    “因為這樣才聽得清楚啊!”她從來沒聽過別的女人浪叫的聲音,這是頭一回,她當然得聽清楚點。

    “媽!”靜媛受不了地低吼着。她媽還真是為老不尊。“我不跟你講話了,我現在要找個機會溜出去。”要不然一直待在這裏,被迫聽別人做愛、浪叫的聲音,讓她覺得自己好變態。

    “那你這個禮拜天回不回來?不回來,你就算掛了電話,我還是會繼續再打,而你曉得我現在打電話,你會有什麼下場吧!唔……你説屋主會不會聽到你的手機響,然後發現屋裏有個偷窺狂。”

    “我才不是偷窺狂!”撞見這種事又不是她願意的。

    “你覺得他會相信你的話嗎?”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呀!”

    “你要不是我生的,我今天也用不着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傷腦筋了。你到底回不回來?一句話。”

    “好啦、好啦。”被煩得受不了,靜媛只好委屈地點頭答應。“禮拜天幾點?”

    “早上九點。”

    “那男的是睡不着是不是?幹麼約得那麼早!”

    “不是人家約得早,是我不信任你,所以特地替你約了造型師、美髮師到家裏幫你改頭換面,你要是照平常那種裝扮出現,人家陸先生説什麼都不會看上你。”

    “那樣最好。”靜媛小聲地嘀咕着。

    “你説什麼?”

    “説我禮拜天一大早就回去,請您不用替我操心了,現在,母親大人,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能不能把電話貼到門板上,讓我再聽一次——”

    靜媛心一橫,把通話給切了。她也不想再聽母親説那些有的沒的。現在她得想個法子溜出去。

    不知道從窗户爬出去,會不會太危險?

    不過窗子離地面雖然只有兩、三公尺的高度,但還是很嚇人耶,往下跳,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摔斷腿?

    “你在幹什麼?”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靜媛嚇了一跳,倏地回頭,不期然地撞見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他光裸着上身,只在腰間繫了一條浴巾,大方地袒露結實的胸肌,男子胸前沒有可怕的胸毛,倒是肚臍以下有細細的毛髮一路蜿蜒而下,消失在浴巾裏,他的小腹平坦而結實,一看就是有練過身子的樣子,而她——

    天吶,她在幹什麼?她竟然在打量陌生男子的身材!

    她困難地咽咽口水,試着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是你請的鐘點女傭,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得這麼早,所以……在不該出現的時間點出現了……現在我正在找個方法,讓自己消失。”她頭垂得低低的,聲若蚊蚋地回答他的問題。

    “而你想出來的好方法,就是從窗子往下跳。”這個垂着頭,不敢看他的女孩子令陸舜堂覺得可愛。

    女人在他面前,向來只有表現出她們妖治野豔的一面,如此怯生生的女孩子,他還是頭一回遇到,而且她的頸線修長而美麗,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麼會是鐘點女傭?

    她的氣質看起來不像。

    “你可以留下來,因為我一會兒就出去。”看到她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覺得很有趣。

    他的存在讓她緊張跟不自在嗎?

    “不過,我們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靜媛終於抬起瞼來,兩人四目相望,她這才看清男人的長相。他有一雙好看的眉眼,但鼻子太挺、嘴唇太薄,聽説這樣的男人很有異性緣,會招桃花。

    想想也是,他長得如此好看,這種男人不招桃花,誰招桃花?

    “我之所以進來,是為了要衝澡。”

    沖澡!

    靜媛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飄去,他一副汗暢淋漓的樣子,身上還有種甜膩的味道……她倏地瞪眼,這才想起他剛剛在牆的另一頭做了什麼事。天吶,她還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杵在這跟他講話!

    靜媛羞得想一頭撞死,頭垂得都快點到地了。

    她的反應生澀得讓陸舜堂興起惡作劇的念頭,笑着調戲道:“現在怎麼辦?你是要在這裏等着我衝好澡,還是要到外頭等?”

    “我、我到外頭等。”她寧可面對他的女伴,也不願跟他在浴室裏獨處,更何況……更何況他還要衝澡。

    靜媛紅着臉,低着頭,急忙忙的跑出去。

    而她突然出現,把他的女伴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為什麼在舜堂的屋子裏?”女子突然想到自己剛剛跟男友在牀上打得火熱的畫面,難不成……“天吶,難道你一直都在?”

    “我沒有看。”靜媛明白她臉色丕變意味着什麼,急忙解釋。“我一直躲在浴室裏沒出來,我……什麼都沒瞧見。”只除了她那副巨乳之外。

    如果她真的怕別人瞧見,那麼辦完了事,就該趕快穿衣服,要不然拿個牀單遮着也好,袒胸露背的,害她不曉得該看哪裏好。“我想……我還是早點離開得好。”這裏她一刻也待不下去。靜媛拿着包包馬上就閃人。

    陸舜堂衝好澡出來,一出來只見女伴,不見剛剛那顆青澀的小果子,遂問向女伴,“她呢?”

    “誰啊?”

    “那個鐘點女傭。”

    “原來她是你請的鐘點女傭啊。”難怪那小女孩會出現在他的屋子裏。她還以為他的口味變了,改愛那種青澀的小女孩,原來只是個鐘點女傭。“她走了呀,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似的,拿着包包就走人。瞧她那羞澀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不懂人事的小處女,怎麼,看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你看上人家啦?”

    “才一眼,哪有什麼看不看上的。”他只是覺得那女孩的反應很有趣,直覺得想留下她,他壓根沒想過其他。

    “既然如此,那就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她的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媚眼生波,紅唇輕噘的又在勾引他。

    “你又想要啦?”

    “誰教你這個禮拜空不出時間來陪我,我當然得趁這時候把你榨乾,免得你明着説是要跟長輩吃飯,背地裏卻是偷跑去跟別的女人幽會。”女人蹭着陸舜堂的身體。

    “我剛衝好澡耶。”他抗議,但她才不管那麼多呢,她佔有慾十足地吻住他的唇,雖然當初他們倆説好了,彼此只是玩玩,不能認真,但就算是玩玩,她也不想把他讓給別的女人,就算是一秒鐘也不行。

    陸舜堂——只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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