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星期五,下午1點40分。
不一會兒,哈羅德進來了。
凡斯拿起另一把椅子,並排放在他曾站上去檢查櫃子的那把椅子旁邊,做了個手勢要哈羅德過來。
“我們希望你能與我們合作,哈羅德。”他輕聲説,“你能站在這把椅子上,告訴我你昨天放雕像的確切位置嗎?”
哈羅德微微一皺眉頭,毫不猶豫地站到椅子上。
“不要把手放在櫃子邊上,”凡斯提醒他説,“也不要碰那個布簾!”
凡斯説着跳上另一把椅子。
哈羅德往櫃子頂上看了看,指着靠近櫃子邊緣的位置,那兒正好在這個二點五英尺寬的櫃子正中央。
“就是這兒,大人,”他説,“您仔細看,可以看到薩黛拉曾經放過的地方沒有灰塵……”
“是的。”凡斯全神貫注地看着,同時他還留意着哈羅德的表情,“可是如果再仔細看,還能看出這個痕跡被別的東西弄模糊了。”
“可能是被風吹的。”
凡斯笑道:“哈羅德,你真有想象力。”他指着靠近櫃子邊緣的痕跡説,“那得是什麼樣的狂風,才能把雕像底座的痕跡吹出這種齒紋呢?你好好想想,會不會是你放雕像的時候用力太大所致?”
“有可能,不過不太像。”
“當然,就憑你對復仇女神崇拜的程度來看,你也不敢這樣做。”凡斯從椅子上下來,“無論如何,現在可以確定薩黛拉雕像原來是放在櫃子的正中間。今天早上蓋爾德先生來觀看這些展品時,它就在那裏。”
每個人都看着他,凱奇和馬克更為出神。史蒂夫緊鎖着眉,注視着凡斯的一舉一動。就連悲哀的布什,也關注着凡斯。
就在這時,海納希將前門打開,指紋專家杜伯斯隊長和貝拉米探員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
“沒有太多的活兒可幹,隊長,”凱奇説,“只需要你檢查一下這座雕像。”
杜伯斯立刻抖擻起精神。
“馬上就好。”他説道,同時向那薩黛拉雕像伸過頭去,“這是什麼?是未來派藝術品嗎?”
“那對我來説沒任何意義。”凱奇説道,“但是希望你能在上面找到指紋!”
杜伯斯和助手拿出各種工具,緊張地工作起來。
哈羅德看着他們工作,顯得十分關心。“你們不會在薩黛拉身上找到我的指紋的,先生們。”他低聲説道,聲音裏透着緊張。
凱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凡斯卻和氣地問道:“哈羅德,你怎麼知道你的指紋不在雕像上?昨天是你把它放到櫃子上的。”
“沒錯,先生。”他答話時眼睛仍緊盯着杜伯斯,“的確是我放的,而且我還是懷着無比的虔誠放上去的。我們拆箱取出它之後,我就把它擦了一遍,還為它上了蠟,又把它磨光,然後放在布什博士指定的位置上。這時我卻發現我的手印居然留在發亮的雕像上,所以我又用鹿皮把它擦了一遍。這樣薩黛拉就可以俯瞅着這一屋子奪來的文物了。總之,是我把它放在那裏,但那上邊沒有我的手印。”
“真的嗎?但它身上可有印兒了。”杜伯斯取出一個放大鏡,對着雕像的腳踩仔細觀察着,“而且還非常清晰!看來是用雙手捧住雕像的腳踝部位。把相機給我,貝拉米。”
當杜伯斯走進來時,布什並不十分注意。但當杜伯斯説發現指紋時,他卻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哭道:“天哪!救救我吧!”他的聲音叫人不寒而慄,“那雕像上的指紋是我的!”頓時屋裏鴉雀無聲,甚至連一貫冷靜的凡斯都顯得很震驚。
凱奇首先打破沉默,説:“當然是你的指紋!不然還會是誰的呢?”
“等一等,警官。”凡斯已恢復鎮靜,説道,“光憑兇器上的指紋還不能斷定他就是兇手。我們得先弄明白,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這些指紋才會留在雕像上。”
他走到布什身邊。
“我説,博士,”他儘可能輕鬆地説:“你怎麼知道這指紋是你留下的?”
“怎麼知道?”布什一下顯得蒼老了許多,他回答説,“因為……因為我拿過它!昨天晚上,不,應該説是今天凌晨,我拿過它。當時我舉起雕像,手捧的部位,正是那位先生髮現有手紋的地方,就是那個位置!”
“你為什麼要拿起它呢?”凡斯問道。
“我沒有多想就拿起了它——我甚至都忘了曾經這麼做過,直到你們説發現了指紋……”布什開始解釋,他似乎已經察覺到,能否取得別人的信任關係到他的生死,“今天凌晨大約3點鐘,我做完報表之後下樓來到展室,想起我請蓋爾德來參觀新文物的事兒,我希望他來的時候,看到的每件東西都是有條不紊的。因為他對這些文物的第一印象對我們而言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我仔細察看着每件文物,拉好布簾,正當我要離開時,忽然注意到櫃子頂上的薩黛拉雕像沒有放在居中位置,所以我伸手把它挪回去,拿的部位正是雕像的腳腕……”
史蒂夫走上前説:“凡斯,我可以作證布什博士是做這種事的人,對於他的過於認真,我們在背地裏開玩笑説‘他簡直是一把量尺!’沒有人敢把東西放在他要求的範圍之外。”
“哦,照你的話説,假如某雕像放的位置不對,他一定會動手去挪動,是嗎?”
“是的,他經常這麼做。”
“謝謝你。”凡斯説,“布什博士,你剛才説,你拿着薩黛拉雕像把它挪正,然後就上樓去睡覺了,對嗎?”
“整個經過就是這樣!”布什説道,“我關掉了所有的燈,就上樓去了,沒有再進展室,直到你們敲我研究室的門。”他懇求地看着凡斯,希望凡斯能相信他的話。
但凱奇顯然對這個故事不滿意。
“但是,”他説道,“沒人能證明你所説的是真的。何況在這種節骨眼上,每個人都可能會撒謊。”
馬克調解般地説:“警官,不如先讓杜伯斯隊長再確認一下那些指紋。我們得先看看,那是不是就是布什博士留下的……你能立刻拿出結果嗎,杜伯斯?”
杜伯斯從提包中拿出一支油墨棒、一塊玻璃板和一個小紙片。
“我想只要大拇指印就夠了。”他將油墨棒壓過玻璃板,對布什説,“請你伸出手來,把大拇指蘸上油墨後在這張紙上按下手印。”
布什照着做,按上手印後,杜伯斯裝上指紋分析鏡,跪在雕像旁邊,把有布什指紋的紙貼近反覆比較。兩分鐘後,他宣佈説:“完全吻合。雕像上沒有發現別的指紋。這位先生是惟一拿過雕像的人。”
“不出我所料。”凱奇笑着説,“我想就這樣吧,隊長,謝謝您。”
杜伯斯收拾好工具,與貝拉米離開了。
凱奇抽着雪茄,看着凡斯,説:“雕像上只有一種指紋,這很説明問題了,你被這位博士矇騙了!”他轉身對馬克説,“這件案子到此為止,已經很清楚了。説得更明白一點,蓋爾德是被兇手用雕像打死的,雕像上面的指紋肯定是兇手的。難道兇手會抹去自己的指紋,再把布什博士的指紋弄上去嗎?他即使想這麼做,恐怕都很困難!”
馬克猶豫起來,凡斯接過話茬兒説:“警官,你怎麼就一口咬定殺害蓋爾德先生的兇手是用手拿起了這座雕像?”
凱奇説:“嘿!你難道真的認為是這個雕像自己殺了他?那位信徒不就是這麼説的?”他指着哈羅德説道。
“不,警官,”凡斯搖着頭説,“我從不迷信,但我也不認為是兇手自己抹去了指紋,再換上布什的。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為這些疑點都使案情指向一個結論。”
“即使如此,”凱奇辯解道,“我還是認為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指紋和確鑿的證據上。”
“這麼做是要冒風險的,警官。”凡斯説,“從表面看,我們已經掌握的證據裏,沒有一個能證明布什與此案無關。這反倒提醒了我們,一個神智健全的人,絕不會在作案後留下這麼多證據,這麼做實在太笨拙了!而你正好陷入這個圈套。我相信馬克先生也會同意我的看法。”
“我還不能確定。”馬克説,“你的説法有道理,但從另一方面來看……”
“請原諒我,先生們,”凱奇突然興奮起來,“我得找海納希辦點事兒,馬上就回來!”隨後便大步離去,消失在門外。
布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地板,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凱奇警官離開後,他慢慢抬起頭,對凡斯説:“他聽不進你的話。我明白他的看法,每個證據都對我不利。”他沮喪地説,“要不是我貪睡,就會知道發生的事了……”
“情況是很糟,博士,”凡斯安慰他説,“但我們會找到真正的答案的。”
他又走到那櫃子旁邊,站了好久,長時間地思索着。在一片靜寂中,哈羅德繼續默唸他的禱告。史蒂夫則皺着眉,悶悶不樂地來回踱步。馬克獨自站在角落裏,凝視着窗外。
這時,海納希俏俏地走進來,站在樓梯上,一隻手插在外套右邊的口袋裏,像是隨時準備着幹什麼。
接着螺旋梯頂的小金屬門悄然打開,凱奇出現在布什研究室門口。他一隻手背在背後,一走下樓梯就朝向布什走來,站在布什對面,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他把背後的手伸出來,只見他手裏拿着一隻白色帆布網球鞋。
“這是你的嗎,博士?”他問道。
布什驚愕地看着那隻鞋。
“是的,這是我的……怎麼了?”
凱奇把球鞋伸到馬克眼前,讓他看鞋底。我當時就站在馬克旁邊,一眼就看到鞋底的圖案,與血跡的鞋印…模一樣。令我膽寒的是,整個鞋底都沾滿已凝固了的血跡。
“我在布什的研究室裏找到了這雙鞋,馬克先生,”凱奇説,“它包在報紙裏,放在垃圾桶最下邊,上面堆着垃圾……可以説是被藏在那兒的。”
馬克沉默了一會兒,目光由球鞋轉向布什,最後停在凡斯臉
“我想這案子可以結束了,”他斬釘截鐵地説道,“我已經沒有選擇餘地……”
布什跳了起來,跑到凱奇身旁,難以置信地盯着鞋底看了又看。
“這是怎麼回事?”他叫道,“這雙鞋跟蓋爾德的死有什麼關係?”突然他看見了血跡,“哦,天啊2”他呻吟起來。
凡斯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説:“凱奇警官發現了血腳印,博士,和你平時穿的球鞋的鞋底是一樣的。”
“怎麼會呢?”布什驚訝地看着血跡斑斑的鞋底,“我昨晚是穿着這雙鞋去樓上卧室的,今天早上換了拖鞋下樓……難道是
幽靈?”
“是有人在搗鬼……我以我的名譽擔保,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很抱歉,凡斯,”馬克果斷地説,“我知道你不相信布什作案,但如果我掌握了證據卻遲遲不採取行動,就辜負了大眾的信任。況且有可能是你錯了。我得履行自己的職責,這你是知道的。”
他向凱奇點點頭説:“警官,我授權你以謀殺布萊恩·蓋爾德的罪名逮捕布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