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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像平日一樣,古羅夫和克里亞奇科在辦公室裏集會。主人們坐在自己的桌旁,偵察員們在一張空桌旁邊坐下來。華連廷·聶斯捷倫科、鮑里斯、加弗裏洛夫、伊里亞·卡爾採夫和格里戈利·柯托夫低聲地彼此交談幾句,聽候古羅夫寫完證明宣佈開會。維特金還待在軍醫院裏。

    最後古羅夫簽了字,填上日期,把證件放進公文夾,輕鬆地嘆了口氣。

    “不喜歡書寫,真是不得了,”他説道,打量在場的人們,“幹嘛都有些喪氣,同事們,不喜歡這種工作嗎?”

    “列夫·伊凡諾維奇,甚至連馬也不喜歡幹活。而我們都是普通人,”出席者之中的長者,退伍上校聶斯捷倫科回答。

    “小姑娘怎樣?”柯托夫側着腦袋問道。

    “她受折磨,正由他人保衞,躺在單人病房裏,”古羅夫回答,“據説,這是嗜毒引起的病症——可怕得很。醫生們正在救護,但他們不是神仙,小女孩痛苦萬分。”

    “誰幹嘛這樣使壞?有什麼用?”加弗裏洛夫的一隻金牙齒閃現出一道微光。

    “鮑里斯,我不能準確地回答,我只有推測。”古羅夫看看坐在對面的克里亞奇科,彷彿請他給予忠告。

    “幹嘛望着我,領頭的?”斯坦尼斯拉夫聳聳肩,“假設——他們就是‘假設’,但是我代表同事們冒險説句話,主要是命令能夠使我們覺得滿意。你把什麼都記在腦子裏,看得開闊些,你就是首腦,我們就是執行者。”

    “你的立場,斯坦尼斯拉夫,並不是新的,”古羅夫冷冷一笑,“別害怕,誰也不打算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即是説,在俄國人的心目中,這是個新鮮問題:怎麼辦。我以如下方式評價形勢。雖然不是刑法權威們,而是特工機關和我們作戰,我們只是在很大範圍內和相當普通的刑事案件——恫嚇企圖——打交道。眾所周知,戈爾斯特科夫是一個億萬富翁。那種搶去戈爾斯特科夫大量錢財的慾望和選舉運動毫無關係。這是時間上的巧合:選舉運動和企圖恫嚇事件發生的時間的巧合,罪犯們未曾想到即將舉行的選舉。所以,我們不應該迫使自己去胡搞什麼崇高的政治,這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已。”

    古羅夫簡短地敍述了尤里雅出生時的情況以及她在少年時代嗜毒的情況。

    “特工機關的某個卑鄙齷齪的人打聽到了億萬富翁的女兒的出生經歷便斷定可以藉此機會敲詐戈爾斯特科夫,奪取一大筆款子。為了使她父親不至於全身特別劇烈地去抖,不至於六神無主,他們便打定主意使他女兒恢復吸毒的嗜癖。這就是事件發生以前的經過史。很可能有個什麼人很想在選舉前的忙亂中利用戈爾斯特科夫,然而這是伴隨而來的事實,主要的是——金錢。即是説,我們必須使尤里雅不被捲入這種無謂的遊戲。”

    “如果特工機關採取這個行動的話,那麼我無法想象,可以怎樣來處理這件事。”柯托夫説,一面從那蓬亂的眉毛底下望着,他顯得愈加駝背拱肩了。“邊境檢查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小姑娘一跨過邊界,就有人派出陪客監視她,所以我們決不能把她隱藏在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

    “這是事實,”斯坦尼斯拉夫表示贊同,“我們沒法子把她隱藏在任何國度,但若把她關在祖國西伯利亞附近的松林中,任何特工機關一輩子也找不到這個小姑娘。在那個地方會喪失一個坦克軍,任何人造衞星的跟蹤也無濟於事。”

    “特別的想法,”聶斯捷倫科點點頭,“只不過在西伯利亞附近的松林中很快就會餓得蹬腿兒。應該讓你有吃,有喝,不説多餘的廢話,而像尤里雅這種姑娘還需要高級手紙哩。”

    “你把人搞糊塗了,”斯坦尼斯拉夫冷冷一笑,“古羅夫是啥意思?俄國找不到這樣偏僻的地方,在那兒列夫·伊凡諾維奇會沒有朋友,沒有債務人,至少會沒有代理人。”

    這幾個偵探向一聲不響的古羅夫瞥了一眼,他沒有表情地聳聳肩,並且説:

    “斯坦尼斯拉夫真愛誇大其詞,但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對的。”

    “誇大其詞了嗎?”克里亞奇科像孩童一樣憤怒極了。“我不離開原地一步,馬上可以叫出三四個城市,你只要向那裏搖個電話,就有人會把由你庇護的人接到設施完備的公寓,保證必需的各種供應,包括可以想象的、難以想象的供應,比莫斯科和巴黎的條件更好。開始叫嗎?”他伸開雙手,準備彎屈手指。

    “請停止你的馬戲表演吧。”古羅夫向朋友揮了揮手。

    “這正是馬戲表演。請你給布尼奇打電話,他現在也許是省長,也許是行政機關的首腦,在任何場合他都是當局的主人。”

    “布尼奇,布尼奇……我認識這樣的人。”古羅夫翻閲筆記本時喃喃地説。

    “他認識,”克里亞奇科冷笑一下,向朋友們遞眼色,“兩年前列夫·伊凡諾維奇在弄清州行政中心的一件謀殺案時遇見了這個布尼奇。那個人和這件謀殺案沾不上邊,但是這個城市賄賂成風,這個布尼奇覺得不習慣的是,外來人竟在他的土地上發號施令。他們差一點兒犯了錯誤,兩個聰明人心中都明白,他們的利益不相沖突,於是和睦地分手了。布尼奇幫助古羅夫懲罰出賣靈魂的將軍,列夫·伊凡諾維奇及時地掉轉頭來,沒有發現主人的那些和我們辦事處沒有直接關係的罪孽。”

    古羅夫撥電話號盤,接通了電話,翹起了一個指頭,叫斯坦尼斯拉夫不要做聲。

    “日安,可以請請列夫·伊萬諾維奇嗎,告訴他,有個莫斯科的同名的人真使人不安。”

    “您好,列夫·伊瓦諾維奇,”信心十足的男人的聲音回答,“我們馬上就找到上級了,順便問一句,您不打算到我們這裏來做客嗎?”

    “我希望到你們那裏去,行啦,”古羅夫回答,“他是誰呢?是左保鏢還是右保鏢?”

    布尼奇有兩個一流保鏢,是一對誰也分辨不清的雙生子,他們叫做“左保鏢”和“右保鏢”,因為他們經常在一起來來去去,一個在左邊走,另一個在右邊走。

    “上校先生,您記得嗎?”保鏢者大笑一聲,“怎麼您在那時候剋制住了,沒有向我們撲來,您的嗅覺像野獸一樣敏鋭。我就是當時站在小路上的那個人,我的小弟弟站在台階上。”

    “有嗅覺,”古羅夫面露微笑地表示同意,“但這多半是經驗,你軟弱無力地站着,心不在焉地微笑。我不喜歡一個人在關鍵時刻漫不經心,微露笑容。”

    保鏢大笑起來,説道:

    “我要考慮到未來,上司走到了跟前,聯合起來。”

    “列夫·伊凡諾維奇嗎?”可以聽見知識分子的温和的話音,“我希望您身體健康,諸事順利。”

    “您好,同名的人。我不抱怨身體不好,至於莫斯科的秩序,您是知道的。”

    “是的,不妒嫉您,上帝保佑我,我在莫斯科買了一座房子,還沒有搬走,住在偏僻地方,睡得倒安穩。你結婚了嗎?”

    “你甭説吧,在這樣的事情上我有點膽怯。”

    “而我已經結婚了,生下一個繼承人。你準備到我們這裏來做客,還是有別的事情?”

    “我想把一個女客送到你這兒來。全世界的強人對這個姑娘都很感興趣,我應該保護她。她病得非常厲害,酷嗜麻醉劑,不過這還是開始。她父親委託我辦理這件事。戈爾斯特科夫……”

    “是尤里·卡爾洛維奇嗎?”布尼奇覺得驚奇,“你們甚至會使那等人不得安寧嗎?這簡直是暴虐無度的行為。”

    “同名的人,是莫斯科從海角打過來了,我們這裏什麼都行得通。”

    “列夫·伊凡諾維奇,我能夠替你辦各種事情,既然這件事與尤里·卡爾洛維奇有關,那麼我就得加倍努力。我的大夫們都是高級醫師,加上泰加森林和空氣,我們能夠立刻治好她的病。你是把姑娘運送到我這裏來,還是給我派一些人來呢?”

    “你的話讓人感到委屈,我們就把她送過去。”

    “可以説,我們已決定,她怎樣踏上我們的土地,我的小女孩。在這裏任何特工組織都找不到她,我們把它媽的餵狗熊。”

    “我不懷疑這一點,同名的人,由我交人過來。”

    “不值一談,我多少還欠你的債。”

    “讓我們把它忘記。我把起飛日期和航班班次預先告訴你。祝你成功。”古羅夫放下話筒。

    偵察員們互使眼色。退伍的上校聶斯捷倫科以長者身分説道:

    “列夫·伊瓦諾維奇,我們把女孩送到目的地,這個小組就得解散了嗎?”

    “我不明白,”古羅夫惶惑不安地打量,“當他們想到尤里雅溜走時,他們會使她父親感到不安嗎。其次是,他們並沒有意外地殺死根納季,而是使他負了重傷。從什麼時候起刑事偵查局的密探們容許自己不受懲罰地槍擊自己人呢?”

    “而我們對槍擊者又能做些什麼呢?巴圖林在法律面前是清白的,手槍在我們這裏,但我們不能使槍從屬於從前的主人,我們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給檢察機關,而我們不是無法無天的土匪,又不能施用私刑。”

    “不錯,巴圖林是一回事,手槍是另一回事,但是可以把這二者聯繫起來。”古羅夫回答。

    當天,反間諜局就已經出面帶走那些在戈爾斯特科夫之家附近被古羅夫捕獲的衞生員們,民警機關對此無能為力。事實上,“衞生員們”根本沒有罪行,甚至沒有違法行為。特工機關説,它正在充分研究這個問題。“衞生員們”在執行領導的任務,如果密探們有什麼問題,就讓他們去找具有無限權力的科爾夏諾夫將軍。甚至古羅夫也不敢多嘴,儘管他本人認識科爾夏諾夫,他不怕什麼,但是他明白,他沒有充分理由去問這種級別的將領提出請求。

    中校福金和少校巴圖林坐在福金那簡陋的辦公室裏。

    “選舉運動需要用錢的各種議論是講給笨蛋聽的,”巴圖林很不客氣地説,“他們正利用時機,想填滿自己的腰包。”

    尤里雅要動手術,於是福金就給了巴圖林一些好處,福金真的是想填滿自己的腰包。自然他不去述評這件事的。

    “前執政黨是否贏得勝利,問題就在這裏。謝苗,你比我聰明,經驗更豐富,你説説,應該為誰效力呢?”巴圖林問道。

    “只有為自己,可以為自己,再也不為誰。葉利欽既不認識我們,也不想認識我們,如果鮑里斯當上總統,那麼在他的寶座附近將要發生霍登場擠死人事件。如果久加諾夫獲勝,對我們來説,這無異於五十步笑百步。請你最好告訴我,原來這個小姑娘又失蹤了嗎?我承認,以尤里雅為對象的活動起初就是錯誤的,不能取得具體的結果,而當某個人橫向馬路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真忍耐不住了。”

    “謝苗,你知道,戈爾斯特科夫向密探們求援,他們委派古羅夫替他服務,而他是個道地的以偵探為職業的人,不過我們經常遇見他,”巴圖林回答。“他已經拐走一個小姑娘,但是不像我們所指望的那樣,把她送出國境線,而是把她送到俄國境內的某個地方去。總之,即令有可能,現在一下子很難找到尤里雅。”

    “是的,古羅夫這個人我很不喜歡他,”福金若有所思地説,“我試圖尋找他的資料,豈知其中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從前我不相信,竟然存在這種職業癖者。讓我們忘記這個小女孩,就叫古羅夫去捕獲自己的土匪吧,這種事情真夠他忙碌一輩子。讓我們,我和你想到以後。如果這二人當中有一人當上總統,那麼我們就得在這個小倉庫中閒置到老。”

    “除了他們誰也沒有機會,”巴圖林説,“你停止飛行,像大家一樣在地上走吧。必須拿到一大筆錢,幾百萬綠鈔,從此大肆揮霍吧。”

    “往哪裏去?到布賴頓—比奇去,在小偷和猶太人中消失,香甜地吃喝並等待棺材匠嗎?在加那利買下一幢別墅,拭去棕櫚的灰塵,曬太陽嗎?謝爾蓋,你要明白,我也還是年輕的男人,沒有事情做活不下去,會變成酒鬼。我不善於做買賣,我沒有這種天才。那裏沒有誰用得着我們,那裏的人們都想唾棄我們的幾百萬元。他們在我們背後得意地微笑,用指頭指着我們,竟説俄國人偷了許多錢,正在盡情歡樂。我不知道,你、我在俄國的地位是源出於何處,我是一個偉大的愛國主義者。但是魚兒可能也想飛翔,而它出生於水中,那裏有它的家,它也要在那裏了結一生。”

    “你有什麼建議呢?”巴圖林問道。

    “必須在上層佔有一個席位,但原先不是以窮親戚的姿態出現,而是要和君王平起平坐。當今的顯貴不讓我們接近於左右,那就意味着,必須竭盡全力,使那個歸功於我們的人坐在寶座上。”

    “對不起,謝苗·彼得羅維奇,我承認,你是一個聰明的,經驗豐富的人,但是你卻在這裏扯談。我們沒法子去影響選舉,”巴圖林揮揮手,噗嗤一聲笑了。

    “你甭説,謝爾蓋,你甭説吧。如果鮑里斯退出,磚頭勢必落到頭上了,那麼到最後階段就由另外一個人出來做反對派。現在看來,久加諾夫還有很大的威望,但當那一天來到的時候,人們的頭腦清醒過來了,大家都想到,他們擁戴的不是新人,而是反對非常熟悉的舊人。那時候我們就在他們身旁,而那些忠於任何統治者的電力工業職工們都是不可缺少的。”

    “我在理論上贊同你的意見,但是正如布爾加科夫所記載和沃蘭德所斷言的那樣,這塊磚頭根本不會落到誰的頭上去。”

    “我表示同意。咱們等待吧。還來得及,”福金從桌後站起來:“你替自己的將軍服務吧,不要管閒事,避免同古羅夫接觸,如有什麼事,請你打電話。”

    這個鬼東西斷言,這塊磚頭根本不會落到誰頭上。在推動石頭之前,他們仔細研究了巴圖林,正確無訛地向他瞄準了。

    每逢星期一早晨,巴圖林總要到靶場去,認為他既有武器,就應該善於利用它。

    巴圖林便用“馬卡羅夫”牌手槍對準那背部畫有一道道圓圈的人形靶子射擊。在他附近射擊的是某個民警機關的上校。除開他們而外,靶場上沒有任何人。巴圖林打掉了一夾子彈,他觀察到,這個上校毫無信心地打靶,想了又想,如果靠這種本領密探從五十米的距離也打不中一間屋子。後來上校開了最後一槍,輕鬆地嘆了一口氣,把手槍放在欄架上。

    “怎麼樣,上校先生,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巴圖林快活地問道。

    “可以去看看,不過我想恐怕這沒啥意思。”上校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已經有二十年沒拿過手槍了。”

    他們走到了靶子跟前。巴圖林的子彈密集地射在一個地方,差不多打中了十環,贏得了四十二分,但上校的情況很糟。

    “我打得不好,但不可能打成這個樣子,”上校斬釘截鐵地説,“這支手槍出了毛病,我相信你用它也打不中靶子。”

    巴圖林從欄架上拿起上校的手槍,瞄準靶標。

    “怎麼樣,上校先生,我同意調換手槍,比賽比賽,在低級酒館中贏一頓午餐。”

    上校看着手錶便回答:

    “我同意,明天在這個時候。現在請原諒,我不得不離開,”他把自己的“馬卡羅夫”手槍塞進槍套中,“即是説,明天,九點鐘行嗎?”

    “請您攜帶鈔票,上校先生,今日低級酒館的午餐也是很昂貴的,”巴圖林大笑起來。

    “我知道已經輸了,原則是非常重要的,我只有一顆子彈沒能打中靶標,”上校回答,“明天見。”他走出靶場,坐進豪華的“梅爾謝傑斯”牌小轎車,駛進內務部向古羅夫彙報情況。

    克里亞奇科脱下身上的制服,斯坦尼斯拉夫在靶場上打得很差勁,他彙報:

    “他一下子抓注了碴兒,卑微的蟲豸用不着,叫個專家來,檢查檢查他,‘把指頭割下’,我無論怎樣,約定在明天要和他相見,如遇必要時,就互相對射。”

    “指紋毫無損傷,”古羅夫回答,他把擺在他面前的手槍看來看去,“他的夥伴肯定會説,沒法把巴圖林的手槍拴在他身上,而且誰也不會對根卡·維特金的重傷負責任。”

    斯坦尼斯拉夫把那套制服掛在立櫃裏,穿上便服,好奇地望望朋友,厭惡地冷笑了一下。

    “列夫·伊凡諾維奇,很明顯,我到死也不瞭解你。你是個這麼潔身自好的人,以致使我不禁要用粗野話謾罵,你目前墮落到會做齷齪事的田地,還歡天喜地。我和你以前都不會去想象這種事情。”

    “是的,我們在退化,”古羅夫病態地蹙一下額角,“但是從前特工機關的軍官不在黑手黨中服務,更不會槍殺自己的同事。如果我們不適應於我們生活的時代,人家簡直會把我們殺害。”

    “那麼讓我們開始受賄吧,到處有人受賄,我們應該取得一致。”

    “理論上你是對的,但實際上,生活迫使我們去走極端,或者被撤職。我們都做過嘗試,沒有結果,某個人應當為之毆鬥,然而我們並不能制定法則。你自己曉得,上級對一切負責,所以這個罪孽不由我負責,也不由你負責。”

    “天良嘛,列夫·伊凡諾維奇,真糟透了,我有時候竟不會天良發現。請你原諒我,然而我今天瞧瞧這個蟊賊,我卻不明白,我有什麼地方比他優越。”

    “你想用目的來證明手段是正當的嗎?”古羅夫問。“人人都認為,它不能證明這一點,而生活則可證明,這個問題沒有雷同的答案。每一次機會都是個別的,我説今日我做了虧心事。你,斯坦尼斯拉夫,請你不要難受吧!”

    謝爾蓋·維達裏耶維奇·巴圖林坐在古羅夫上校的秘密住宅的桌旁。顯然毫無興趣地睬着擺在他面前的相片,相片上印出的是負傷的維特金、一支帶有消音器的“馬卡羅夫”牌手槍、子彈殼和從負傷者胸部取出的一枚壓扁的子彈。

    “您真僥倖,巴圖林,我的小夥子還活着,在漸漸康復,否則我們不是在這裏,而是在檢察院裏談話,從檢察院把你直接送往隔離偵訊室。”古羅夫鎮靜地説,他收起相片,把它們放進信封裏去。

    “很有趣,上校先生,”巴圖林不自然地打了個呵欠,“我不和您比什麼偵緝事業上的經驗,但是我在偵緝工作中耕耘了將近十載,我知道什麼是證據,而什麼不是證據。您向我敍述了一件令人感傷的事情,我只是弄不明白,這一切經過和我巴圖林少校有什麼關係。如果您將我逮捕起來,有人會稟告中將科爾夏諾夫,他是個專橫的人,不喜歡別人冤枉地欺壓他的手下人。”

    “一定會這樣,”古羅夫表示贊同地點點頭,“禁止冤枉地欺侮任何人。您在這兒無意地談到我的偵探經驗。那麼您認為,一個有經驗的偵探沒有真實的證據,只憑幾張無用的相片就能拘留警衞處的軍官嗎?”

    巴圖林戰慄一下,仔細看看古羅夫。

    “而您會有怎樣的證據呢?證實我槍擊您的小夥子的證人有嗎?您決不會去組織那些很有把握地揭發並且追究刑事責任的假證人。自然再也不存在任何證據了。”

    “您深信不疑?”古羅夫的聲音中消失了温和的語氣,他改用別的語調説起話來,“犯人有時候會在武器上留下自己的指印。”

    “那是上世紀的事,今日連孩子們都不會留下指印。”

    “而且奇怪的是,在那支用以使人負重傷的手槍上發現了您的指印。”

    “扯謊,既然您知道得很多,我不是為作記錄才説話,那時候我帶着一雙手套。”

    “我感到遺憾,少校,技術鑑定勝過我們所説的話,即使這些話不是為作記錄而説的,”古羅夫強迫自己微微一笑並把技術鑑定副本放在巴圖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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