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眼鏡蛇已經飛到了塞浦路斯,住在裏馬索爾的“艾爾米塔什·比契”旅館裏。這家旅店遠不像廣告上宣傳的那麼好,不過海水確實在附近拍打着海岸,也有桉樹,飯菜卻只算平平。總的説來,整潔、舒適,特別是自然風景均不能與加那利羣島相比。所有這一切,眼鏡蛇是邊走邊看到的。他休息一天便去會見賣不動產的代理人,此人曾幫助他賣掉了一幢很平常的公館給一個年輕的俄羅斯人。他的長腿情婦決定在這裏定居。她是被廉價的廣告迷住的。廣告告訴有錢的傻瓜説仙人曾經在塞浦路斯休息過。
眼鏡蛇見到了代理人,向他解釋在與俄羅斯人打交道時應當如何表現自己。他警告説:在交易中騙術越多,這樁買賣對俄羅斯人來説越具有吸引力。眼鏡蛇解釋説他要過三四天之後才能同俄羅斯人見面,因為到那時買賣才能成熟起來。
他在忙他的主要事情。俄羅斯聯絡員也住在同一家旅館裏,同他年輕的情婦在一起。據眼鏡蛇的判斷,這個模樣兒招人喜愛、有點傻里傻氣的姑娘是第一次出國,每一家小商店她都要進去看看,很想買一件毛皮大衣。加拿大毛皮大衣的廣告不知為什麼裏馬索爾整條中央大街上都有,而且是用相當粗大的俄語字母書寫的。
聯絡員個子高,身子虛胖,體重過人。這個男子大約四十歲,他馬上就贏得了眼鏡蛇的青睞。軍人的儀表和鬆鬆垮垮的步態在這個俄羅斯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地結合在一起;他的面龐初看起來是英武的,甚至很漂亮。但仔細一看卻很容易發現他的性格軟弱,優柔寡斷。當他出現在游泳池旁時,他就顯示出肥胖的胸脯和鬆軟的肚皮來了。的確很可笑。但一穿上衣服,他的肚子就繃了起來。可一脱下衣服,肚子又凸出來了。總而言之,簡直是一堆臭狗屎!眼鏡蛇得出了這麼個結論。他觀察聯絡員時,一方面檢查是否有人對他進行監視,另一方面跟在他後面大談廉價的小吃和商店。第二天眼鏡蛇就結識了那一對俄羅斯男女,使用的辦法極其簡單:佔住相鄰的睡椅,開始閲讀一本俄文書,而去游泳池時,故意把書留在凳子上,封面往上。
“您好,您是俄羅斯人?”姑娘迎着他高聲叫道,同時把手伸了出來。“我叫娜塔莎,而這是我丈夫,他叫葉戈爾。”
“您好,我叫扎哈爾。”眼鏡蛇鞠了一躬。
葉戈爾四肢攤開,躺在鄰近的一張躺椅上,只是輕輕地睜着眼睛。眼鏡蛇已經收到聯絡員的外貌描寫,所以昨天在酒吧間一見到他就認出來了。那俄羅斯人卻不論昨天、今天早晨、甚至在剛才聽到他大聲説出的名字之後也沒有認出眼鏡蛇來。不是傻瓜就是一位出色的秘密工作者,眼鏡蛇一邊這麼認定,一邊無拘無束地同姑娘聊天。見面約定下午三點在皮毛店裏。所以這位“偵察員”他媽的顯然不認為有必要提前看看四周。
他裝扮自己是一位新俄羅斯人,一個走遍全世界所有美麗的療養院的大亨,一個受盡女人的寵愛而且忙得不亦樂乎的大富翁。
將近兩點的時候,眼鏡蛇“偶然”在旅店的出口處,與那一對相遇,然後同他們一起沿着昨天研究好的路線走去,也就是沿着主要的大街逐店走去。葉戈爾展示了許多引起娜塔莎讚歎或蔑視的東西,卻沒有給姑娘買一件禮品。隨着約定會面的“加拿大”皮貨店越來越近,他開始激怒地看他的同伴,顯然開始煩躁起來了。
眼鏡蛇心想:有趣的是看你如何擺脱困境,隨即就將姑娘帶進一家很好的商店,在那裏開始為她選香水,使姑娘感到尷尬和掩飾拙劣的狂喜。眼鏡蛇知道,香水是法國的,像毛皮大衣是加拿大的一樣,但仍然積極參與挑選,一會兒提出買這個,一會又提出買另一個來引誘小姑娘,同時注意觀察葉戈爾,因為他一分鐘比一分鐘越來越煩躁。他終於忍不住説道:
“親愛的,接受陌生人的禮物是很不體面的。”
“老頭子,你生氣啦!”眼鏡蛇遞給娜塔莎一瓶香水。
他們走到大街上時,葉戈爾憂心忡忡地看了一下手錶。
“對不起,同胞,我們有事,急着要走。”
眼鏡蛇對感謝他的姑娘使了一個眼色,鞠了一躬,説了一句:“再會”,就走到街對面,那裏就是他要去的那家商店。
眼鏡蛇比“新婚夫婦”早進商店,售貨的是一個嫁給希臘人的格魯吉亞女人,所以能流利地説俄語。當葉戈爾和娜塔莎出現在店裏的時候,他們正在討論卡拉庫爾毛皮大衣的優點。
“你看這才是巧遇啦!”姑娘馬上高興得叫了起來,而她的男伴則很生氣地説:
“老鄉馬上會送你一件毛皮大衣的。”
“為什麼不送呢?”眼鏡蛇作了回應,隨即説出了第一句暗語:“我酷愛送禮。”
葉戈爾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結結巴巴回答:
“我不喜歡卡拉庫爾毛皮,因為它過時了。”
“好的東西永遠也不會過時。”眼鏡蛇望了一下“偵察員”的眼睛。
他馬上垂下眼皮,説出了最後一句:
“富人都有自己的怪癖。”
眼鏡蛇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嘆息一聲對賣主説:
“奧蓮卡,如果我們姑娘在您這裏什麼東西都不買,那完全是你的錯。”
當兩個女人正在專心致志地幹自己的事時,眼鏡蛇説道:
“九點以後到我房間裏來找我,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説。”
“哪個房間?”
“你是幹這一行的,會打聽出來的。”眼鏡蛇走到兩個女人身邊,參加對毛皮的評價,這時他想,他的祖國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變化。民主派取代了前執政黨人,可傻瓜們卻留下來當上了各種各樣的“長”。一個有頭腦的人是不會讓這些傻瓜去幹嚴肅的工作的。即使他什麼也不知道,甚至沒有猜想出即將到來的事,也不能讓這類人去幹特務工作。
晚上他們見面已經不是在眼鏡蛇的房間裏了,而是在賓館的酒吧裏。眼鏡蛇相當迅速地得出結論,他的同鄉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這麼説您是同意我們的建議囉?”葉戈爾坐在桌旁,手裏端着一個大酒杯。
“我認為建議很有意思,應該討論細節。首先要考慮付酬勞費的時間順序。”
“這個問題與我無關。另一個人會來找您,他負責解決財政問題。我的任務是同您見見面取得您原則上的同意。然後我將在莫斯科迎接您,給您提供一輛汽車和必需的材料。”
既然他知道“材料”,那就也知道恐怖活動。眼鏡蛇懂得這一點,所以他説:
“既然現在沒錢,我就不談。”
“傲慢。他們是不會給專業人員這樣的榮譽的。您喜歡娜塔莎嗎?她是一個沒有成見的姑娘,她在莫斯科有一套很安靜的兩居室的住房。娜塔莎總是高興來客人的,而且您已知道,她對真正的法國香水很有研究。”
“這一點我感覺到了。”眼鏡蛇的自負大大減少了。“姑娘很有魅力,很自然。”
“我高興您喜歡她。”葉戈爾喝了一小口,站起身來,連連彎腰鞠躬。
早晨五點,眼鏡蛇被電話鈴聲吵醒。
“是我。”他很不滿意地説。
“早上好!我們決定在塞浦路斯島上稍稍玩一玩,看看巴弗斯。我不想把什麼東西留在賓館裏,請您把門打開,我馬上來。”葉戈爾説完就放下話筒。
眼鏡蛇迅速穿上教練服,他剛去開門,門就自動開了,葉戈爾走了進來,把一個扁平的公文包扔到圍椅上,説道:
“瓦季姆,有人會給您在特內里費的住所打電話的。”葉戈爾説完就走了出去。
眼鏡蛇的第一個想法是:此人怎麼打聽到我的名字的?我自我介紹説的是扎哈爾呀。鑰匙套在公文包的小把手上。眼鏡蛇打開公文包,看到裏面擺着一紮扎包得緊緊的美元,整整五十萬。
斯捷潘·米特羅範諾維奇·尤爾琴科部長的郊外別墅裏,由於國家杜馬的選舉日益臨近,氣氛越來越緊張。主人是政府成員,但未來的選舉是不可預測的,可能把總理搞掉,相應地就會把整個內閣班子趕走。到那時,舒適的公館、僕人和保鏢、個人專車、周圍人的微笑和關心,就統統要再見了。男主人本人表現倒還非常平靜,他愛虛榮是適度的,生活上要求很低,但夫人瑪麗安娜就不同了。她展開暴風雨般的活動,幾乎沒有哪天不請客,請她認為需要的人,能夠幫忙的人。丈夫竭力向她解釋,所有這些都是空忙,對於事態的發展,毫無益處。總理如果留任,他就有機會繼續幹下去;如果總理走人,那就會樹倒猢猻散,整個班子會跑得比沉船上的耗子都要快的。
尤爾琴科經常感到驚訝,為什麼某些真正強有力的人物,都對他這個謙虛的人,表現出如此的關注。他是個學者,近年來成了經濟主管,負責一個部門的領導,但並未捲入政治。當然部長乾的純粹是自己的業務,無條件地聽命於領導。雖然副總理們的指示往往相互矛盾。他不得不加以平衡,尋求折中,結果給工作造成了重大的損害。
尤爾琴科的別墅之所以被選為集會的場所,在陰謀分子看來,是因為主人是個空位子,不解決任何問題,所以他不會引起別人不必要的注意。
但保衞局,即科爾夏諾夫和他手下的人,早已識破這並不高明的一着,他們注意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這座郊外別墅。
別墅本身的警衞隊長,以前當過刑警的阿爾焦姆·杜羅夫對政治一竅不通,再説也對它不感興趣。但蘇霍夫少校的天天來訪,大量護送自己的主人來的司機和保鏢們,卻使杜羅夫感到惱火,他們打亂了他規定的生活秩序。
出乎意外的事情,是從別墅的竊聽裝置失靈那一天開始的。阿爾焦姆沒去尋找失靈的原因:他不懂電工學,最主要的是他不願意顯示他知道竊聽的情況。竊聽裝置不是他安裝的,他以前也沒有使用過,所以不打算顯示他知情。他給維卡打了個電話,但她那裏沒人回話,而使用地方上的公用電話同反間諜機構或者民警局進行聯繫是很幼稚可笑的,甚至有生命危險。
白天,除了僕役以外,公館裏沒有任何人。這時他往往開車進城,在馬路上兜兜風,然後把車子停在庫圖佐夫大街的商店旁。實在很想使用自動電話,但阿爾焦姆剋制住了。按照刑偵的邏輯如果關閉竊聽裝置以後,應該對他進行監視,而在大道上,由於車流不斷,發現監視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如果他開始使用自動電話,那就糟了,所以他走進一家商店,買刮臉刀油、刀片,然後回家。他經過自動電話機而不使用它這一事,應當成為間接證據,證明他這位警衞隊長並沒有腳踩兩隻船,沒玩任何花樣。
就在當天晚上,阿爾焦姆證實了自己的設想是絕對正確的。八點左右,部長夫婦回來了,同來的還有三車客人。阿爾焦姆並沒有隆重迎接他們,像他的前任所做的那樣,而是站立在一旁。來客之中,他認出了副總理巴爾丘克和夫人,總統助理日丹。第三位來客阿爾焦姆不認識,看來他也是偕夫人來的,他是個身體壯健,聲音響亮的漢子。
主人、客人走進公館以後,阿爾焦姆正在注意車子的停放時,看見了蘇霍夫少校。少校的到來,他原來沒有發現。
“你好,阿爾焦姆,”少校説道,“先生們已經到來,現在你不必管他們了。”
“你別壓我,我覺得很冷,到我那裏去暖暖身子吧。”
他們一起走進了警衞室。阿爾焦姆開始燒茶水,弄來了一瓶酒,兩隻杯子。他又給維卡打電話,只聽到裏面是長長的嘟嘟聲,於是把話筒放下了。
“你給誰打電話?”少校一邊往杯子裏面斟酒一邊問。
“來吧,”阿爾焦姆點了一下頭,把酒喝乾了。“我在賭場工作時,有過一個姑娘。當然她不是我的,是大家的,不過我很喜歡她,想請她到這裏來。”
“栗色頭髮的哪一個?藍眼睛?季娜。不,她叫別的名字。”少校也喝乾了。
“她叫維卡,”阿爾焦姆提示他説。“你是怎麼知道她的?三天來我給她都沒打通電話。現在恰好是她上班的時候。那女人跑到哪裏去了呢?”
“民警局的古羅夫把她弄走了。”少校在斟第二杯酒時説道。
“古羅夫?是刑偵總局的哪一位?”
“你認識他嗎?”少校用無所謂的口氣問道。
“怎麼不認識?前幾天還談過話呢?他要一個掙美元的姑娘幹什麼?”
“有意思的是你在哪裏同古羅夫見面的?他找你幹什麼?”少校已經毫不掩飾他的興趣了。
“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麼?”阿爾焦姆聳了聳肩膀。“十年前他還在莫斯科市刑偵局時我們就在一起幹同樣的工作。我們是在斯托列什尼科夫大街這裏見面的,回憶了青年時代。他對我被攆出民警,感到很氣憤……你説是他把維卡帶走的?帶到哪裏?為什麼?你從哪裏知道的?”
蘇霍夫並不知道維卡和瓦列京娜是古羅夫安排的,但他設想這是可能的。總統的保衞局沒有同反間諜局分享獲得的情報。少校企圖摸到失蹤妓女的蹤跡。他對阿爾焦姆提出的問題,作了圓滑的回答:
“準確的材料我沒有,但我懷疑。”他是在説謊,他準確地知道,三天前賭場的一位姑娘坐進了古羅夫的汽車,不過後來他們的蹤跡就消失了。
埋伏在瓦列京娜住所裏的那兩個戰鬥人員證實進攻的不是古羅夫,而且根本不是民警,而是一批流氓。只是在這以後兩名妓女就消失了。少校發表了自相矛盾的談話,企圖説明在阿爾焦姆和古羅夫之間有聯繫,新推舉出來的杜馬代表候選人烏索夫頑固堅持這一點。
阿爾焦姆心不在焉地回答問題,有時故意前言不搭後語,但主要的事情説清楚了。少校不知道前不久的一天深夜,阿爾焦姆專門為古羅夫把維卡從賭場叫了出來。現在阿爾焦姆正在絞盡腦汁考慮用什麼方式同古羅夫上校建立聯繫好。很明顯,今天的市中心之行,是受到了監視的。少校知道阿爾焦姆有可能打電話,但卻沒有使用電話,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維卡的命運使你這麼着急嗎?”少校對於談話不投機,沒向所需要的方向發展感到很惱火,他問道。
“命運?”阿爾焦姆吃驚地望了一眼。“使我着急的是她的胸脯。這姑娘很可能同一個花花公子飛到温暖的地方去了。我覺得,這姑娘並不使你、我感興趣,奧列格·阿爾捷米耶維奇,莫非你看上了她?”
“使我感興趣的不是妓女,而是古羅夫上校。他同將軍會面談什麼問題呢?”少校似乎説得很坦白,實際上他是在等待阿爾焦姆對古羅夫同科爾夏諾夫會見的反應。
“同哪一位將軍?”阿爾焦姆明白少校在進行偵察性的審問,又警覺起來了。“將軍有許多,再説可能有事找一個重要刑警的情況難道會少嗎?”
這個以前的民警同古羅夫怎麼也聯繫不上,而且一無所知。少校是這麼認定的。也許,派他去取炸藥?不行,蘇霍夫打消了類似的念頭。人越多,冒的風險越大。應該派自己的人去,如果雅申去最好。他已經陷得很深,後退的路,他已經沒有了。把曾經埋伏在妓女家裏的那兩個小子派去給他當保鏢,反正那兩個中尉是要被消滅掉的。
“你在沉思什麼呢,奧列格?”阿爾焦姆問道。
“想千百年來擺在俄羅斯男人面前的老問題:喝還是不喝?”
阿爾焦姆斟滿酒杯,點了一下頭:
“我們喝。代表候選人生活過得怎樣?難道他真的想坐進杜馬?”
“很容易。”蘇霍夫少校把酒喝乾,看了看錶。“常來吧,我走了,我還要去別墅裏看看。”
“祝你好運,”阿爾焦姆舉起了酒杯,等少校一走,又把酒杯放到了桌上。
少校經過正門的樓梯,朝保衞員點了點頭,通過一扇側門走進僕役住的房內,再拐到一樓的洗手問。雅申已經來到這裏,站在鏡子前面梳頭髮。一見少校,便做了一個輕蔑的鬼臉,然後説道:
“我們在一個合適的地方會面。”
“今天這是我們合法的場所。”少校走到窗前,朝更衣室裏望了一眼,説:“他打過電話來了嗎?”
“沒有。”
“不好。很不好。他消失了。為什麼他一到不馬上來聯繫?”
“他來過電話,説不需要幫助。”
“我知道,他同一個姑娘搞在一起。為什麼他不利用你的那位姑娘?”少校稍稍打開一點房門,朝走廊裏望了一眼。“為什麼他同刑事犯罪分子攪在一起,而且開始自行安排?”
“提問題我也會。”雅申回答。
“你在塞浦路斯沒同他發生什麼誤會吧?”
“沒有,我們見了面,交換了暗語,我一大早把錢交給他就飛走了。您不是把全部款子都匯到他的帳户上了嗎?”
“那當然,否則他就不會來莫斯科了。應當弄材料了,可我們不知道,他具體需要什麼樣的材料,需要多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好等待了。你要考慮,搞材料得你去,葉戈爾·弗拉基米羅維奇。保衞人員我給你提供。”
“你忘乎所以了,奧列格,我不是小孩子。”
“你認為可以派個孩子去?”
“我會找到人的,我有一個阿塞拜疆人,很合適的。”
“對不起,上校,不過你……”少校氣得開始説話結巴起來了。“幹粗活的人,只可以派去買蔬菜或者水果。就是這樣,汽車檢查局也會把所有的東西拿去。可以去拿炸藥的人只能不是你、就是我。但我不能離開莫斯科,離開將軍。我給你派保衞人員。”
“保衞人員在這種事情上幫不上忙,要是檢查車子,那就完了。”
“你是安全局裏的上校,同你一起去的戰士,也將來自你們局。你説那些箱子裏裝的是秘密裝備就行了。我們就會停止談話,你知道是我在那裏指揮嘛。”
少校沒有告別就走了出去,回到阿爾焦姆的小屋子裏以後,茄克沒脱就坐到桌旁:
“我忘了問你,你有沒有可能見到古羅夫上校?”
阿爾焦姆真正感到驚訝,聳了聳肩膀:
“當然有可能。我們在斯托列什尼科夫大街上談話時,我覺得上校有什麼話要對我説,但顯然他改變主意了。你自己也明白,我們不是偶然相遇的。關於我的生活的那些流言蜚語全都只是一種煙幕。古羅夫是個具體的人,既然他來見我,那就表明,他有什麼事需要我。但我不想同古羅夫聯繫在一起,他太聰明。再説他的事情我也不感興趣。”
阿爾焦姆的坦率使蘇霍夫少校感到沮喪:要不這小子是假裝的——一個被拋棄的民警,這種人現在成百上千;要不就是烏索夫説得對,那事情就糟了。但沒有別的選擇,只好冒險了。雙重遊戲也是遊戲,他完全可以贏得這場遊戲的。
“我個人對古羅夫是有好感的,儘管我同他並不熟悉,但我知道他的工作。”少校站起身來,脱下茄克,把它和阿爾焦姆的茄克掛在一起,用一顆不大的別針別住。“讓我們各人再喝一杯,動動腦筋,好好想想。將軍對古羅夫很感興趣,所以你別裝小姑娘,你知道我説的是哪一位將軍。”
“我不想同上校聯繫在一起,他很危險。”阿爾焦姆果斷地説道。他明白蘇霍夫少校正在思考棋路,他,阿爾焦姆·杜羅夫是他們想下的第一着卒子。他堅持的時間越長,他們想走這一步棋的願望便越強烈。
“當然,我可以給古羅夫上校打電話,請求會面,但這需要有一個很有説服力的重要理由才行。”
“要想讓看門狗走過來,必須遞過去一塊新鮮的肉。”少校嘿嘿一笑。
“真正的獵犬是不從外人的手上拿東西吃的。”
“你可不是外人,你是民警,古羅夫也是民警,他會要的,因為他正在尋找這塊肉。你應該同古羅夫秘密相見,不要到他的辦公室裏去。你的這種預防措施,他會理解的。最好你們在汽車裏面交談。”
“他是決不會讓別人牽着他的鼻子走的。而且他會馬上切掉我後面的‘尾巴’。”
“我知道你們會是乾乾淨淨的,”接着少校便詳詳細細地給阿爾焦姆作了指示。
古羅夫和克里亞奇科三天沒在奧爾洛夫辦公室中集合,因為沒有新的消息,老是翻來覆去嚼同一個東西,挺膩人的。
“我們的情況很不妙,但從各方面情況來判斷,蘇霍夫少校的情況也很糟糕。”奧爾洛夫説道。“非常有意思的是,這個傻里傻氣的少校到底是什麼人,他在行動中的真正角色是什麼。”
“他們失去了與眼鏡蛇的聯繫。他是一個被遺忘了的俄羅斯男子,不相信自己的同胞。”古羅夫説道。
“你有不回答問題的好習慣。”奧爾洛夫像生病似地皺着眉頭,他牙齒痛,可去看醫生他又害怕。“斯坦尼斯拉夫,你怎麼默默不語呀?”
“人家沒問我。”克里亞奇科做出一副可笑的鬼臉。“少校不是王牌就是愛斯,他是科爾夏諾夫的代理人。”
“這麼説來,少校在玩雙重遊戲,”古羅夫打斷他的話。“將軍不可能製造反對總統的陰謀。這等於自殺:沒有總統,也就沒有他科爾夏諾夫。”
“所以我斷定少校是雙重代理人,如果不是三重的話,”克里亞奇科説道。“我同意他們失去了與眼鏡蛇的聯繫。”
“恐怖分子沒有別人的幫助是可以的,住的地方他可以自行找到,目標他也可以確定,接近目標的道路,他也能找到。但沒有炸藥他就怎麼也不行了。”古羅夫這麼議論。“當然,他的潛力有多大,我們可能不瞭解,但他要求阿基姆—廖恩奇克幫忙這一事實,證明他的潛力是相當有限的。他可能向請他來的人求助。我們這裏有兩個人值得注意。您馬上就會開始罵我。但我還是要重説一遍:一個是葉戈爾·雅申;一個巴維爾·烏索夫。”
“阿爾焦姆·杜羅夫呢?”克里亞奇科問道。
“我認為,他是曝了光的。”古羅夫回答。“而且對那次曝光,誰也沒有責任。斯坦尼斯拉夫,你救過他的命,二乘二等於幾,對於一個刑偵人員來説並不複雜。可巴什卡·烏索夫是一名真正的偵查人員。”
“那他們為什麼讓阿爾焦姆呆在郊外別墅裏?”
“少校可能不信任烏索夫。主要是,把剛剛任命的一個人撤換掉,意味着他承認自己犯了錯誤。”
“讓一個信不過的人呆在身邊,並不完全是件壞事,”奧爾洛夫嘟噥了一句。“我瞭解那個最愛這種情勢的密探,一個不是最壞的密探。”
“不可能!”克里亞奇科演戲似地大聲驚呼。“誰有他這麼狡猾,這麼聰明?”
朝辦公室裏探進頭來的是維羅奇卡。
“列夫·伊凡諾維奇,有個男子在找你。是您去,還是叫他給您辦公室打電話?”
奧爾洛夫指着一部電話。古羅夫走了過去,拿起話筒:
“我是古羅夫。”
“您好,列夫·伊凡諾維奇,我是以前的民警工作人員阿爾焦姆·杜羅夫,您還記得我嗎?”
“你好,阿爾焦姆,出什麼事啦,你到處打電話找我?”古羅夫望了一眼兩個朋友,給他們使了個眼色。他明白他同阿爾焦姆的談話可能有人竊聽,所以他説得相當冷淡:“你是要我給你辦通行證吧。”
“不想要了,列夫·伊凡諾維奇,周圍熟人很多。我們可以到城裏見面。”
“現在我很忙,等會兒你給我辦公室掛電話,我去看看我的日程是否安排得下。”
“非常感謝,列夫·伊凡諾維奇,打擾了,請原諒。”
“好啦,只是不要老給將軍的秘書打電話。”古羅夫放下話筒,説道:“將軍的話總是説得對的。”
古羅夫約定在普希金廣場上《消息報》社大樓附近的小汽車停車場上與阿爾焦姆見面。他選擇如此人多、莫斯科人如此熟悉的地方是為了再一次向監視者證明他對同杜羅夫的會見並不怎麼重視。人家要求見面,古羅夫不應當拒絕,但並不期望從會見中得到任何有趣的東西。對杜羅夫是會組織監視的,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在這麼稠密的車輛和行人之中,要掐斷職業特務人員的監視,是不可能的。那就讓他們去看,去聽,去報告領導吧,領導一定只會得出結論:方羅夫同一個以前的工作人員會面並不特別加以掩飾,所以他對會見並不重視。
儘管非常希望擺脱跟蹤,在沒有見證人的情況下見面,但這樣做卻無論如何不行,因為要進行檢查而且離開又是那麼艱難這一事實本身就無可辯駁地證明,在古羅夫上校和杜羅夫之間存在着秘密聯繫。即使他們不消滅阿爾焦姆,而是簡單地把他從遊戲中拉出來,剝奪接近任何有意思的情報的機會,那他也會失去一切價值的。不,會見應當似乎是秘密進行的。古羅夫是個有名的密探,他無論如何都會愛惜人的,並不希望從他那裏得到有意思的情報。
古羅夫故意遲到十分鐘,把自己的車同阿爾焦姆的“日古力”停在一起。他沒有從車裏走出來,只是打開右邊的車門,揮了一下手,意思是説,快坐到我身邊來。
“你好,阿爾焦姆,城裏的生活對你有利,你的氣色很好,看來,酒喝得少些了。”他把一張字條遞給杜羅夫。
阿爾焦姆拿住字條,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個信封交給古羅夫,古羅夫把它塞進了口袋裏。阿爾焦姆念道:“你只説神話。”密探古羅夫從口袋裏掏出掃描器,沿着阿爾焦姆的身子掃去,發現他“充了電”之後,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我的時間緊得要命,你説吧,你找我幹什麼?”他很實在地説道。
“列夫·伊凡諾維奇,住在部長的公館裏,是不壞的,付的錢多,我要不滿足那是罪過。但是,不管怎麼説,我是一名刑偵人員,不是拿退休金的。三十幾歲就把自己埋葬在這裏看大門,當僕人,實在覺得窩囊。”
“早就應該這麼想了,少喝點酒,少同領導鬧彆扭。”古羅夫抽起煙來。“我也不能到幹部部去説:有一個很好的小夥子,因為喝酒從區局裏被趕出來了,讓我們把他要到總局來吧。”
“我也沒喝酒,是有人誹謗我,算我的舊賬。”
“這事我聽説過。阿爾焦姆,讓我們做刑偵人員,做實事求是的人吧。如果你能給我提供重要的情報,那就可以同領導談了。要是對將軍説你在區裏作為一名老刑偵人員表現不好,可將來到總局來工作就會變好的,那會惹人發笑,表現自己的愚蠢。我的工作多得要命,我同你談,只是浪費時問。”
“您的工作,我不知道。您感興趣的問題,您也不會對我説。不過,我有些東西您會感興趣的。”
“全説出來吧。”古羅夫不認為有人會對他們進行目力觀察,但在今天的技術條件下,魔鬼本身都不能保險,於是他看了看錶,又抽起煙來了。
“部長以前很少來別墅裏,但最近幾天來得勤了。而且他那裏的客人,都是來自上層。”
“具體是哪些人?”
“有總統助理日丹、副總理巴爾丘克,而總統保衞局的少校卻不大來了,他成了我最好的密友。”
“那又有什麼呢?很正常嘛,領導需要保衞才行。”
“那個少校可不那麼簡單,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您特別感興趣。”
“對我?一個民警上校與他有什麼相干?也許,他感興趣的是我為什麼與科爾夏諾夫將軍見面吧?”
“不,這樣的問題他沒有提過,我也無法知道答案。你看,對‘弗拉明戈’賭場的兩名妓女,少校就非常感興趣。我覺得少校認為您把那兩個妓女當成了強有力的證人。而且您把她們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的那位少校是在對着水瞎吹氣。”古羅夫哈哈大笑。“我幹嘛要那些要美元的妓女呢?”
“我不知道。”
“為什麼少校詳細問你這件事呢?”
“我在‘弗拉明戈’工作過,而且我同她們中的一個似乎確定了某種關係。”
“少校要這些女孩子幹什麼?”
“我説不上,好像他的人在瓦列京娜住所裏等過您,可後來來了幾個大漢,於是就發生了毆打。”
“亂彈琴!我不認識什麼瓦列京娜,同你的維卡倒是認識,有一次還用車子把她接去過。我在賭場里約了一個人,結果人沒來,我坐進汽車一看,一個穿毛皮大衣的漂亮女人,好像是孤身一人,坐在車裏。我是個很古板的人,阿爾焦姆,我腦子裏根本就沒想過,這女人是要付錢的。”
“是要付錢的又怎麼樣呢?難道就根本不是人嗎?”阿爾焦姆惡狠狠地問道。“是當枕木好呢,還是捱餓好呢?”
“我看捱餓好些。”古羅夫滿意地看了一眼,點了一下頭。
“我們都是要付錢的,列夫·伊凡諾維奇,包括您,也包括我,包括所有的人!”
“這事就別説啦,你不是代表,別宣傳了。”
“可巴維爾·烏索夫要當代表了。”
“小旗子往他手裏一交,我對他的怨恨就消失了。”古羅夫又看了看錶。“説遠了,你沒事不要來打擾我。你的那座莊園不屬於我管轄的範圍。常去那裏的那位少校,也不是我的僱客,讓安全局去關心他們吧。阿爾焦姆,你是刑警,你知道各人有各人的操心事。”
“那我就走啦?”阿爾焦姆頹喪地説道。
“去吧,有什麼與我有關的事,打電話給我。”
“再見。”
“再會。”古羅夫急急忙忙把車子開出停車場,開到街心公園環行街,朝沿河大街方向開去。他很想檢查一下,弄清楚是否有人在對他們進行監視。但他作為一名密探,沒有屈服於這一誘惑的影響,他駕着車子,隨着車流而去,不久就把車子停到了部裏。
奧爾洛夫聽完古羅夫的報告,讀了阿爾焦姆的字條,沉重地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克里亞奇科先是護送古羅夫,後來就轉到了杜羅夫·阿爾焦姆那裏,也有所收穫地回來了。
“我認為有人在跟蹤你們,但我沒把腦袋送上斷頭台。如果他們在工作,那肯定是專業特務人員,我呆在遠處。當然,這個少校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物,你知道他到底可能是什麼人呢?他是以前的情報總局的,這個單位現在叫什麼來着?”
“現在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但偵察已經無事可做了。”古羅夫説道。
“説蠢話,斯坦尼斯拉夫,你是一名優秀的密探,可對政治和陰謀卻一竅不通,”奧爾洛夫睜開了兩眼。“偵察人員是不會冒險讓一個人呆在科爾夏諾夫將軍的身邊的,這太冒險了,再説也不會有什麼前途。”
“阿爾焦姆寫道:雅申曾同日丹一起來過別墅兩次,”古羅夫開始議論:“他是維羅尼卡·尼古拉耶夫娜·日丹的情夫,但這還不是進行此類造訪的理由。在對兩個年輕中尉作指示時,他也在場……”
“而且在八月裏飛去塞浦路斯三天。”克里亞奇科插嘴。
“數以千萬計的俄羅斯人在塞浦路斯休假。”奧爾洛夫嘟噥了一句。
“三天都同一個姑娘在一起?”斯坦尼斯拉夫沒有把握地説。“雅申是從保衞局排擠出去的,顯然已被安排進了安全局。他們不是去塞浦路斯出差,不知是什麼人付的錢。”
“誰付錢有什麼區別?”奧爾洛夫很生氣地説。“別把毫無用處的問題往腦袋裏塞。國際刑警已經通知我們,恐怖分子已經到達俄羅斯。我們摸到了一個失蹤的人,他雖在阿富汗當爆破手。我們已經確定刑事犯頭頭廖恩奇克年輕時有個朋友去阿富汗後失了蹤。我們有他的照片,”將軍欲言又止,“是十五年前拍下的……”
“我們假定我們要找的人是丹尼·瓦季姆·列昂尼多維奇,五五年出生,綽號眼鏡蛇。”古羅夫説。“我們所掌握的照片一點用處也沒有,它只能用來欣賞,但怎麼也不能用於偵查,我們真正擁有的是他的指紋,被告人的指紋登記卡……”
“剩下來的就是在莫斯科尋找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了。他中等個子稍高,正常的身材,”斯坦尼斯拉夫説道。“到那時就是登記卡也會有用的,還有他在她家住過一晝夜的瓦列京娜。我們手頭沒有這個人的任何刑事犯罪材料,不過恐怖活動我們一定要事先制止。”
“而這也是最主要的,”奧爾洛夫回答。”我們可以控告他逃跑和非法越境。他會編造謊言,説他是受傷被俘,在我軍撤出阿富汗時回來了。”
“朋友們,你們知道你們同我的區別在哪裏嗎?”古羅夫偷偷地問道。“你們正在解決的問題是對狗熊怎麼辦?而我所想的則是:到哪裏去找狗熊?”
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國家杜馬代表候選人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桌旁讀報。作為候選人,理應在政治上是很強的,但他看報卻毫無興趣,他是出於無所事事才瀏覽報紙的。
有人按門鈴,烏索夫大叫:
“瓦蓮京娜,我不在家!”
前室裏傳來人們説話的聲音,妻子稍稍打開房門,抱歉地説:
“這個人堅持,他……”
“您好,巴維爾·彼得羅維奇,請原諒我的魯莽。”蘇霍夫少校走進辦公室,把一束花交給烏索夫的妻子。但她拒絕接受,於是他在她身後把房門關了。“請你相信,沒有極端的必要,我是不會把自己鎖起來的。”
“你好,”烏索夫微微一笑,他感到高興的是客人不是來自選舉委員會,他對那個組織已經煩透了。“我爬到哪裏去呢?我住在部長的別墅裏多安靜,多漂亮。”
“而且企圖搶劫一位老老實實的納税人。你是説着玩的,我也是在開玩笑。你我都是丑角。”少校坐到沙發牀邊。“你知道埋伏襲擊古羅夫沒有成功,而且兩名妓女失了蹤,是嗎?”
“我是動搖不了的。”
“你們是否當選並不取決於一個委託區,而要取決您所隸屬的黨的成績。”
“我對這幫人和比斯科維梯本人都是不屑一顧,要吐口水的。”
“對所有的人都吐口水,那口水就不夠用了。古羅夫暫時還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壞事,不過我覺得,我們的道路是交叉的!”
“那你就去收債款吧,如今安葬費可是很昂貴的呢。”
“你明白,一個墳夠你我兩個人下葬嗎?”
“你我是不會葬到墳墓裏去的,我們會在焚屍爐裏燒掉。至於對付古羅夫,你不要來找我。你們現在正在進行的事,我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裏工作,你實際上的軍銜是什麼,奧列格。”
“我在為總統服務,至於我的軍銜嘛,那與誰也不相干,”少校回答説。“不過你叫我少校就是,我習慣了。”
“談到軍銜,我倒是可以猜到,至於説你是在為總統服務,那就是你胡説了。你是正式屬於科爾夏諾夫手下的人,但你也不為他服務。我認為,奧列格·阿爾捷米耶維奇,你是在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而你卻只為勝利者效勞。”
“你難道希望站在失敗者一邊嗎?”
“我想站在自己這一邊。胡扯夠啦,説吧,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你厚顏無恥,巴維爾。”
“叫化子是不怕失火的,我聽你説。”
“你常説古羅夫把阿爾焦姆收買過去了。證實這一點,對我很重要,我決定審查杜羅夫,建議他與古羅夫上校見一面。”
“你這是送醜鬼去找老練的狼。”
少校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輕便的錄音機,把它放在桌子上。
“你還是先聽聽他們的談話,再發表你的高見吧。”
烏索夫拿起錄音機,打開開關,説道:
“如果阿爾焦姆離開薩比林辦事處是克里亞奇科掩護的話,那就用不着任何審查了。阿爾焦姆是古羅夫的人。”
“你聽聽,你聽聽。”少校從桌上抓起一張報紙。
烏索夫把阿爾焦姆和古羅夫的談話錄音聽了兩次,個別地方翻來覆去倒了好幾次帶子,問道:
“他們在哪裏交談的?”
“在古羅夫的車子裏。”
“車子停在哪裏?
“普希金廣場,《消息報》社附近。”
“錄音機裝在哪裏?”
“杜羅夫的茄克裏。”
“什麼?”烏索夫啪的一下拍了自己的大腿,大笑起來。“我覺得我‘最好的朋友’説話反常,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錄音機放在阿爾焦姆的茄克裏?”
“這是最新的技術,你在生活中是找不到的。”少校很委屈地回答。
“找什麼呢?你以為古羅夫沒帶掃描器就不進廁所嗎?阿爾焦姆剛坐進汽車,古羅夫就知道小夥子‘已經充了電’。所以整個談話是為你們,特別是為你進行的,少校。只是我們‘好朋友’有一點小小的疏忽,他通常同他用得着的人談話,要客氣一些。而在這裏他是那麼想使你相信他並不那麼需要杜羅夫,從而跨過了界線做過了頭。這手法可以騙得了傻瓜,卻騙不了我。”
“就算他們是拴在一起的吧,他們也需要談談呀。談話的題目是我決定的,錄音的時間和阿爾焦姆在車子裏的時間是一致的,準確到一秒也不差,他們沒有時間相互寫點什麼。談話一結束,阿爾焦姆就從車裏走了出去。”
“他們以後又可以見面嘛。”烏索夫這麼説道。
“不!他們分散坐車走了,各自回家去了。阿爾焦姆沒再出別墅,電話是受到竊聽的。阿爾焦姆是有可能給古羅夫打自動電話的,但他沒有使用電話。”
“我不知道怎樣,反正古羅夫把你矇住了,”烏索夫説道,但聲音裏先前那種信心卻沒有了。“就是古羅夫原先也不知道談話的對方會是‘充了電’的。會見的地點……是供花花公子用的。有人在‘引導’他,他受到過檢查嗎?”
“他沒有受到檢查,每次出去都像是赴姑娘的約會一樣。”
“很狡猾,但我不相信他的話。”
“我理解你,”少校同情地説。“他正在妨礙着我,怎麼才能將他引開呢?”
“打死他。”
“你以為我口袋裏有一支殺人的隊伍?”
“他在追捕你嗎?”
“不是追捕我,但他在追捕。國際刑警要民警和反間諜局注意一個人。”
“恐怖分子?”烏索夫開門見山地問。
“為什麼你這麼認定?”少校大吃一驚。
烏索夫深切同情地望了客人一眼,甚至搖了搖頭。
“你在情報總局工作過?”
“可能吧,這有什麼意義?”
“可以學會乘法表呀。國際刑警主要是負責偵查麻醉品販賣者、造假幣者和恐怖分子的。前面兩種人與你們無關,你們用不着他們。選舉迫在眉睫。你們需要一次恐怖活動,不是要殺死具體的某個人,而是要掀起一場風波。”
“你知道得這麼多,真叫人吃驚。”少校抑住沸騰的憤怒,繼續心個平氣和地説下去:“古羅夫有什麼弱點?”
“有普通人的弱點:能喝酒,追女人,他不是傻瓜,何況女人喜歡他呢。但他即使在睡覺的時候,仍然是一名密探。這時他簡直是一個病人。”烏索夫沉思了一會兒。“他很愛虛榮,不過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虛榮。他對報刊雜誌、海報、掌聲不大感興趣,對領導的態度,更是不屑一顧。領導越高,他越看他不起。他很珍視他自己的私人朋友的意見,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亞奇科和奧爾洛夫將軍的意見。但主要的!根本性的!”他豎起一隻手指。“是古羅夫上校瘋狂地重視自己對自己的看法。為了向自己證明什麼,他準備去死。”
“有意思。這樣的人我還沒見到過。”少校含含糊糊地説着,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