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夫命令開車到彼得羅夫卡去。原來少校所在的區裏,一個攝影組已經工作三天了。他們和乘務組的人一起聞警出動。莫斯科市刑事偵查局的值班員得到通知:普羅託奇衚衕將要發生槍戰。市刑偵局值班員收到的這類白痴打來的電話,夠多的了,他把得到的消息,轉告區裏,糟糕的是,電視攝影員恰好也在,不知是誰説戴上鋼盔會有效一些……於是,事情就發生了。
區刑偵局局長來到了彼得羅夫卡,他是個聰明人,而且具有幽默感。用自動槍只打一梭子,也是犯罪的。古羅夫答應在報告裏不提開槍的事。大家都明白,這樁令人不快的事,最好隱瞞起來,從吸毒的男孩手中奪來的TT式手槍,是嶄新的,還冒着工廠裏的機油味,裏面裝的是空殼子彈。
代表領導值班的莫斯科市刑事偵查局副局長,既認識古羅夫,也瞭解克里亞奇科,把他們兩人請進辦公室之後,很疲倦地問道:
“我們怎麼辦呢?”
“我們抓住小夥子,是為了檢查他的身份。”古羅夫回答。“所有的教科書上都寫着,用空殼彈射擊,是用不合適的手段鬥爭的嘗試,也就是説它不包含犯罪的成分。我昨天同他談過,相信那小夥子是個麻醉品的吸食者,什麼也不知道。”
“那手槍呢?”市刑偵局的上校問道。“好像是我們的刑事犯罪分子前不久從里加收到的那一批手槍中的一支。”
“我能教您什麼呢?你們幹吧,我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請個醫生來看小夥子,讓他扶着那小夥子,要不然那小子還可能會死在牢房裏。”
“一件最最愚蠢的事,”市刑偵局的上校以審視的目光望了古羅夫和克里亞奇科兩人一眼。“你們將給奧爾洛夫將軍寫信,敷衍了事嗎?”
“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民警,不準備倒污水。事情是非常愚蠢的,但也非常可怕。您派出一批帶自動槍的小夥子,讓他們空着肚子站在城市中央,您自己也站着,活像舞台上的星星。你們要是碰到土匪,一定會留下屍體的。”
“列夫·伊凡諾維奇,”上校皺着眉頭,“你自己明白,這事會傳到記者耳朵裏的。……”
“你不要説服我,那裏有電視台的一名攝影師在工作。我儘量去做他的工作,但能否成功,我不負責。”
“謝謝。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呢?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吸毒者,而且帶一支沒上子彈的手槍,是您親自給值班員打電話的嗎?”
“這一切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麼愚蠢。上校,我明天來,現在沒心思糾纏了。”
他們坐上克里亞奇科的“梅爾謝傑斯”。車走了。從彼得羅夫卡回來時,他把車子停在一個售貨亭旁,買了一瓶伏特加酒。
“我不想喝用你的錢買的酒,聽你的説教。”克里亞奇科走進廚房時説道。
“首先説我去年酗酒的,是你,而不是我。”古羅夫一邊答話,一邊從冷櫃裏拿傳統風味的餃子。“應該給彼得打個電話,他可能還在他的辦公室裏。”
“你是頭,你打,”克里亞奇科一邊喝酒一邊答話。“我留在你這裏過夜。這些頭戴鋼盔的小夥子把我嚇了個半死。”
古羅夫給奧爾洛夫打了電話,他真的還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馬上拿起話筒,説:
“已經有人告訴我了,您明天報告吧。你要剋制自己,給我寫份詳細報告。”
“好,彼得。”古羅夫嘆了一口氣。“但我只能按事實寫,不作整體上的分析。”
“同意。你自己的想法你親自報告就是了。祝你晚安!”
“晚安,向夫人鞠躬。”古羅夫放下話筒,從客廳轉到廚房。克里亞奇科正在那裏鋪桌布,輕輕地罵娘。一見到朋友,就説:
“這事總覺得有點不對頭。”
“對,斯坦尼斯拉夫,”古羅夫沉思着回答。“我匆忙了一點,對少校是應該稍稍敲一敲的,他口裏可能會説出點東西來的。明天他一恢復過來,談話就沒意思了。”
“這與少校有什麼相干?”克里亞奇科大為驚訝。他不僅給自己倒酒,也給朋友斟上一杯。“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傻瓜民警罷了。”
他們默默地喝酒、咬黃瓜,等着水開好煮餃子。
“為什麼派一個吸毒的男孩子帶着沒裝彈的手槍來?”克里亞奇科走到爐旁,打開一包餃子,從架子上拿了一點鹽。“小夥子們全都穿着陸戰隊員的服裝,手裏端着自動槍,頭上戴着鋼盔。一個瘋子對着窗户,打了一梭子。他完全可能對着隔壁的窗口,對着住人的屋子又是一梭子。我們生活在什麼地方呢?”
“在俄羅斯,我的朋友。我們生活在俄羅斯,所以這是我們的祖國。我不應該對着腳下開槍,而應該對着他的肩膀上打。應該多寫三個報告才好!一切都該詛咒!”古羅夫喝完了。“人們感到驚奇,為什麼我們喝許多酒?你想想看現在那個衚衕裏斟了多少酒?肯定會有哪個男人喝醉了在打妻子和孩子的。”
“他們在車燈光照耀下是怎麼站的呢?”克里亞奇科又開始謾罵起來了。“一羣活死人!怎麼,沒人教過他們嗎?”
“你早就不上市場了,全由你夫人去。你知道他們多麼靈巧地把沒有武器的人弄得東倒西歪啊?他們多麼靈巧,多麼有信心啊!所以對於人們來説,他們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別,大家都一樣,都有五臟六腑,一應俱全。好啦!全説完啦!他們全都泄了氣、哭鼻子去了。斯坦尼斯拉夫,你覺得這又有點不對頭嗎?”
“行啦。電話鈴聲證明這次事件的組織者認識你。瑪麗亞、意大利等等……第一部分一切都是正常的,可後來的就全搞顛倒了。一個有病的孩子帶一些空殼子彈。對不起,我是個軟弱的人。”克里亞奇科給自己斟上,然後也給古羅夫斟上。
“問題就在於他認識我。古羅夫會迅速辨別方向,而且槍法也好。我本來是有時間看清小夥子的面目的,但也可能沒有時問。如果我對他的開火,報以準確的還擊,我很可能會把他打死。這就會是一件刑事案了。電視攝影一公佈,於是輿論一片譁然。一位上校,一個老刑警居然殺死一個沒帶武器而且有病的男孩子!社會輿論極其憤慨!選舉運動!想把我撕成碎片的人數之多,你能想象得到嗎?一個民警上校是個小人物,應該用大口徑炮對着領導轟,然後對着我並不尊敬的政府和我根本不想談論的總統開炮。”
“這麼説來,那孩子是他們有意送來的?”克里亞奇科的一隻手開始抖動,他把酒杯放了下來。“很可能,那些帶自動槍的武裝人員,也是他們有意安排的呢!我們原來是可能造成一場大屠殺的!”
“現在你感覺得對頭了吧?這個少校絕不是低能兒。當他發現那小夥子還活着的時候,他驚慌不安起來了,從他嘴裏本來是可以抖出一些情況的,可我太匆忙了,儘管我一開始就覺得不對頭。少校對我的證件只是溜了一眼,其實他是應該死死抓住不放的,我不是開過一槍嘛。”
“也許,這一切都會變好呢?你趁熱打鐵,是可以在途中從少校的嘴裏套出一兩句話來的,但也僅此而已。現在我們把他緊緊地包圍起來。如果你的判斷正確的話,而根據各方面的情況來判斷,事實也的確如此,那麼少校就是被收買了的。他那裏應該有聯繫,有通向更大人物的線索。”克里亞奇科開始沉默,搔了搔後腦勺。“需要人,可他們不給我們派人。”
“在這裏‘户外跟蹤’和偷聽都不起作用,斯坦尼斯拉夫。”古羅夫站起身來,把酒潑到盥洗盆裏。“需要採取派坐探的辦法。”
“需要你的哈里託諾夫,”克里亞奇科提醒他説,“那個供出烏索夫的人叫什麼來着?”
“塔雷津。他提供了證詞,肯定沒有事了,也許離開了莫斯科。我去查一查,不過,他未必能幫上忙。哈里託諾夫可靠一些,但反亞姆希科夫——利亞列克的戰鬥還沒有進行,這就是説哈里託諾夫沒欠我什麼,我可以同他見面,但是如果他覺得我是去求他的話……”古羅夫搖了搖頭。“不,同這樣的人見面不能不帶武器。他不會出來工作,而且我已經把他趕到巴爾瑙爾去了。作為一名坐探,幾乎已經失去了,要把他召回來只有用很強有力的交換材料才行。杜羅夫·阿爾焦姆嗎?”
“一個倒黴的民警,一個很強的刑事偵查員。他對什麼都感到厭煩了,所以他一直在‘犯規’的邊緣上搞平衡。這是一件相當普通的事。”克里亞奇科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古羅夫面前。“你不想喝就別喝,不過請你別把酒潑了。杜羅夫是一個非常強有力的人物。”
“所以他不可能停在不屬於任何人的地方踏步不前。他不過是在玩反對我們的遊戲。請原諒我使用‘玩’這個詞。我們曾經侮辱過他,對他吐過口水,可現在又去討好他。”古羅夫站起身來,望了一眼開水鍋。“我們煮餃子吃嗎?”
“你煮鱘魚吃吧。”
“你已經帶來了伏特加。”古羅夫把餃子撒到鍋裏。“下一次把鱘魚也帶來吧。”
“有人在去尼科林山的路上,兩次見到過杜羅夫。”
“你為什麼沒作聲呢?”
“我們沒有決定跟蹤他,他到了誰的別墅,也不清楚。”克里亞奇科很憤怒地説道,這在他來説,是很罕見的。“假定我們已經確定,杜羅夫與巴維爾·烏索夫保持着接觸,還有什麼好説呢?你比我理解得更好,這事一兩個民警是應付不了的,得有一大批反間諜人員才行。”
“庫拉根中校,他已當上了處長。”
“什麼?”克里亞奇科重説了一遍。“反間諜局的處長更應該配合我們,分一些人給我們吧?難道他是個封邑的公爵?”
“你説得很對,”古羅夫把鍋裏的水倒出來,把餃子擺在盤子裏,一邊吹一邊吃。“大家都批評我,不,是為了讓我提建設性的意見。我們知道烏索夫在哪位部長的公館裏工作,也知道阿爾焦姆·杜羅夫工作所在的‘弗拉明戈’賭場。賭場的老闆是新來的,他不是給亞姆希科夫一夥人付錢,就是通過別的渠道同他們有聯繫。”
“加依·波里斯·彼得羅維奇是個商人,對他檢查過,當然,很膚淺,但沒有對他作出任何結論。”
“要是去找我們的朋友和你過去的老闆呢?”古羅夫問道。他聲音裏透露着無奈。“尤金在商業界工作多年,他很可能認識加依,也許能給我們談點有趣的東西?”
“幹嘛要他來參與呢?自己的事還不夠多嗎?”
“真見鬼,你什麼都否認,提點什麼好建議看,行嗎?”
“你見過網球運動員在牆邊練習嗎?我只會把球打回去,提建議我不行。”克里亞奇科大發了一通議論。
“很好的一個陣地,讓我們換個位子吧。”
“那結果會更糟。”
古羅夫差點沒發起火來,但他出人意外地大笑起來。
“請原諒,”他把手一揮,“我想起了一則老笑話。既然我們不知道怎麼辦,那我們就繼續談下去。他們的企圖是即便不消滅我,至少也要使我孤立,強迫我到高級人士的辦公室裏去辯解。這就是説,他們害怕。只有攔住‘伏爾加’小車,由你去進行檢查,才能使他們感到害怕。”
“我已經多次對你説過,已經造成了阿爾焦姆·杜羅夫認識我的印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馬上就會把我和你聯繫起來。”
“他們突然把幾個高加索人送出了莫斯科,過去當過民警的小夥子被他們幹掉了。阿爾焦姆·杜羅夫在賭場工作,沒有露面。他們既然這麼慌亂,這就是説,他們的事被人盯上了。而他們也不可能有很多人。”
“少校。”克里亞奇科提示他説。
“只能在關鍵時候用,而且是暗中利用,”古羅夫表示反駁。“否則,他們就不能在今天的戰鬥中使用他。如果我把那孩子打傷,少校就會成為主要見證人,他就會召開新聞發佈會,發表談話。”
“那你到那裏還能吵什麼呢?説利用情勢不夠嗎?如果少校只是受騙,主要只是盲目地受人利用的話,那我們從他那裏就得不到任何好處,如同從公山羊那裏得不到羊奶一樣。”
“我又不是電腦,不能一下子把一切都算出來,我只是剛才考慮到,”古羅夫粗魯地回答,“很可能我估計錯誤,少校的作用更大一些。我們手裏的牌不好,不過他們不知道。應該虛張聲勢,表現積極,他們可能開始神經緊張,做出大量蠢事來。”
“又因為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亞奇科即將開始行動,所以對方自然而然地就會做出傻事來,作為回答。他們會把不明智的斯達西克消滅掉。”
古羅夫嘆了一口氣,從一數到了十,然後説道:
“你應該換輛車子,你的‘梅爾謝傑斯’不要用去進行觀察,而要去護送日裏諾夫斯基。局裏誰有新‘日古力’車?”
“華連廷·聶斯捷倫科有。”
“快打電話,”古羅夫指着電話機。“同他商量一下,換幾天的車。”
“華連廷兇得狠,他不能駕駛新車。”
“你要我打電話嗎?”古羅夫取下話筒。
“你不知道電話號碼。”
“那你就給值班員打電話,問他的電話號碼,然後同他商量好。”古羅夫把話筒交給了克里亞奇科。
第二天,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亞奇科駕駛一輛“日古力”在莫斯科市裏開着。開了“梅爾謝傑斯”之後來開“日古力”,的確不容易。這位密探決定集中注意杜羅夫,把那名過去的刑事偵查員看成是最有前途的目標。克里亞奇科發現杜羅夫不怕別人跟蹤,“引導”他很容易,因為杜羅夫·阿爾焦姆的車子開得很規矩,總在車流中,沒有必要,從不搶車。他的路線很簡單:從家裏到賭場,中午進咖啡館,在那裏吃中飯,他一個人坐一張桌子,不會見任何人。
在莫斯科用一輛車子去跟蹤是徒勞無益之舉。克里亞奇科很清楚這一點,如同他很清楚知道他之所以接受任務,是因為古羅夫想不出什麼別的好主意,出於無奈而為之一樣。第二天,克里亞奇科就把杜羅夫的灰色“五人面包車丟失了”,不過他不懷疑這是事出偶然。在季米里亞澤夫區,杜羅夫向右拐去了,克里亞奇科當時在他後面五十公尺的地方,前面只有一輛“伏爾加”把他和灰色小車隔開來。到了十字路口,杜羅夫向右拐,“伏爾加”向左開去了。克里亞奇科跟在杜羅夫的後面,看到他在前面,當時從院子裏爬出一輛拖車,把狹窄的衚衕堵得死死的。這不可能是事先準備好的行動,如果杜羅夫發現有人跟蹤的話,他完全有可能擺脱掉(至少有數以十計的方法),而不必採用如此複雜而代價昂貴的方法。他可以在任何一條公路上第一個停在交通信號燈前,對着黃燈衝過去,便可安然開走,因為這時克里亞奇科在後面隔着一輛、兩輛、有時甚至有三輛車。
拖車不可能打轉身退回院子裏去了。為了防備萬一,他記下了拖車的車號,他沿着衚衕衝過去,但前面沒有發現杜羅夫的車。克里亞奇科飛快地開過三個街區,他明白了:繼續尋找如同猴子掰包穀,白費氣力。杜羅夫可能在任何一個十字路口拐走。克里亞奇科把車子停了下來,多次感到遺憾的是沒有吸煙。真想掏出煙來,把打火機咔嚓一打,抽了起來,不過,終歸還是在工作,而且是這麼傻待著,應該思考,可又完全沒什麼可思考的。
昨天杜羅夫沒開車去那個區,今天去時信心不足,幾次在十字路口剎車,顯然是在尋找需要的拐彎點。這又是一個證據,説明拖車的出現純屬偶然。但是,既然杜羅夫一會兒仔細看門牌號碼,一會兒問街名,這就意味着,他是走的新路,尋找他不知道的新地址。他在離他所要找的地方的不遠處,最後一次滿有把握地從季米里亞澤夫街拐走了。“情況很糟,但並不很複雜,我們繼續找下去。”克里亞奇科拐彎時決定。“從拖車那裏開始,每個衚衕都拐進去看看,衚衕才三個,每個院子也得看看。即便這種找法就像提着燈籠找鎳市,我在這裏找,是因為這兒亮一些,而且今後我也好向首長彙報。要是他嘲笑我,我就回答:有什麼樣的任務,就有什麼樣的執行方法。”
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於昨天早晨離開部長的官邸,他找到一支完好的自動槍,給薩莫依諾夫“工程師”的債主打了個電話。烏索夫幾乎不懷疑他們不會把他的電話和需要找的人接通,不得不與他的女秘書或者某個助手進行解釋,但是他錯了。拿下話筒的是一位姑娘,聽説是找老闆的,她就問他是什麼人,而且馬上就把電話接通了。回話的是一個男中音:
“我在聽您説話。”
“是謝爾蓋·裏沃維奇嗎?”烏索夫問道。
“正是,請問您尊姓大名?”聲音裏充滿着信心,是屬於一個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的人的。
“我的名字不會告訴您任何東西,謝爾蓋·裏沃維奇!您就簡單地叫我伊凡·伊凡諾維奇吧。”
“請便。”那聲音不可捉摸地改變了。“我該做什麼呢,伊凡·伊凡諾維奇?”
“我手頭有您的收據,數額兩百萬多一點。我想同您見面,討論我何時可以收回這筆錢的問題。”
“我不認識您,沒有給您寫過任何收據。再見……”
“您別太輕率了,謝爾蓋·裏沃維奇!”烏索夫迅速説道。“我沒説您給了我收據。我只是説我手頭有收據。如果您願意,我是花錢買下來的。”
“那您就犯了錯誤了。誰來給這筆交易付錢呢?我明白,既然您付了錢,您不放心,那就請您到我的事務所來談判吧。”
“我派自己的代表來。”
“很明智。明天十二點到一點。”
“好,謝爾蓋·裏沃維奇。”
烏索夫回到部長莊院,給杜羅夫打電話,邀他晚上去他家作客。
“我們不是決定暫緩見面嗎?”杜羅夫很不滿意地回答,但是還是同意了。
他的情緒很糟糕,兩天前,一次考慮不周的反古羅夫行動,遭到失敗。區民警局的少校曝了光,儘管他是什麼也不知道的一張小牌,不過,終究還是這副牌裏的一張呀。今天杜羅夫出現了一種感覺,似乎有人在“牽着”他走。他注意觀察周圍的車輛,什麼也沒發現,所以他沒有采取激烈的動作。過去的這位刑警認定,如果這是事務所的人,那麼就會有幾輛車子,我一干掉它們,馬上就會暴露自己。有經驗的人一定會發現我在渾身抖動,可我並不需要任何東西,只要同克里亞奇科上校談一次話就夠了。
那天晚上,杜羅夫離開賭場很早,克里亞奇科把他送到家,然後去找古羅夫發氣。他向朋友作出瞭解釋,他的朋友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駕駛一輛汽車在夜晚的莫斯科進行監視,只有在決定暴露跟蹤時,才有意義。
克里亞奇科和古羅夫一邊喝茶,一邊彼此挖苦、抬槓,結果讓杜羅夫溜進部長的別墅裏去了。
烏索夫同杜羅夫的談話,是在激烈的氣氛中進行的。
“謝爾蓋·裏沃維奇·薩比林有正式的商業活動,他的生意做得很大。”烏索夫説服自己的搭檔。“他是毛皮批發商。我相信這只是一塊招牌,做掩護用的。薩比林手中掌握着幾個億,嚇壞了這個糊塗蟲薩莫依洛夫。兩年前他向薩莫依洛夫借了兩個‘檸檬’,想還回去,但一見薩莫依洛夫很軟弱,於是決定賴賬。你去同薩比林好好談談,你會談得好的,讓他明白:供款人變了,情況完全不同了,不必拿他貴重幾十倍的生意去冒險。”
“您總是説服我,説去他的辦公室很安全,像進電影院一樣。那您就自己去吧,您搞談判比我強。”顯然不喜歡這一想法的杜羅夫説道:“您把所有的事都考慮得很周到。那個吸毒的男孩子手裏拿着沒裝子彈的手槍,也是你們巧妙地安排的。但他性子急躁、膽子小,可古羅夫上校卻是一名密探。”
烏索夫大為光火,且不説杜羅夫所説的是的的確確的事實,就是巴維爾·彼得羅維奇自己也已經明白。
“既然你這麼聰明,為什麼以前不吭氣呢?既然你拒絕在大白天裏去他的辦公室,那你就別拿錢。你看着辦吧,我可以派另一個人去的。”
“你沒有合適的人,你的那些射手,一點用也沒有,搞財經的倒是有幾個,雖然不怎麼樣,可以説得出話來的男人,你卻一個也沒有。”這些話過去的刑警,本是可以説得出口的,但他説出聲來的,卻是在問:
“就算我同意去找這個做生意的人,我代表誰呢?誰是我的後台呢?”
“讓我們來解決吧。”烏索夫明白阿爾焦姆具體地在想什麼,所以沒有作聲。“薩比林是與刑事犯罪分子有聯繫的,我已經説過,毛皮生意,只是一塊招牌罷了,這種人是不需要做這種小生意的。他有一隊正式的保鏢和戰鬥人員,不過,不是常備的,而是僱用的。”
“明天十二點以前,他也會把他們都請來的。”杜羅夫明白他説的是違反邏輯的話。誰也不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設埋伏。但使他激怒的是烏索夫那種自信的口吻,呆在一旁指揮人、指派人的習慣。
“也許他還會請來一兩個身強力壯的碼頭工人,想嚇唬你。”烏索夫突然同意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就可以很不情願地退讓,同意作一點小的讓步。但你後面有老闆,你的話不是決定性的。讓他明白,你老闆雖然是刑事犯罪分子的頭目,但他也能去找當局,對金錢他是無所謂的,但賬卻要算清楚。”
“不行,”杜羅夫絕對否定地回答。“刑事犯罪分子的頭頭們是不這樣做的,你坐慣了大辦公室,上校先生。如果一個人有人又有槍桿子,他就會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不會去找民警和安全局。”
烏索夫明白這位過去的刑警説得對,所以他同意了。
“好,你看得更清楚,但在任何情況下,如果要討價還價的話,你不要特別堅持,你就説你是傳達別人的話,沒有權力決定。”
那天晚上,杜羅夫沒喝一滴酒。烏索夫出於禮貌,喝了點茶,談話並不投機。
“當時我不該讓自己坐‘伏爾加’,我是希望你用你經驗豐富的目光,判斷情勢。誰又能設想到古羅夫已經尾隨我們,而且要我們停車檢查呢。很糟糕的是你在他面前暴露了。”烏索夫説完,打算改變話題:“你以後別到我這裏來,只打自動電話,誰也不敢偷聽部長的電話的。可對你卻可以監控。你檢查一下,看看你有沒有尾巴?”
“我不是孩子。”杜羅夫沒有把握地回答,不打算談自己的懷疑。
“那你就同上帝一起去吧!”烏索夫把客人送到籬笆邊,心想古羅夫在任何情況下都已經把“伏爾加”。小車裏的偵查員與過去的上校烏索夫聯繫在一起了。
他果斷地決定暫時中斷與杜羅夫的聯繫。只要從皮貨商那裏把錢弄出來,藏到地下,增添人的事不必急着去做。已經有人,更不用説是過去的處長烏索夫了,都已清楚,奧爾洛夫將軍手下的人少。在這個沒有前途的案子中,局長只能讓古羅夫耽擱一個星期,最多兩個星期。如果他把材料交出來(其實莫斯科市刑偵局裏材料多得很),那麼有人就會把它毀掉。莫斯科天天有人殺人,誰也不會用戰略計劃去使人感到興趣的。
上午,杜羅夫開車去商店裏買日用品,就像平時買東西那樣,一走到大街上,就仔細看停在不遠處的汽車,開過去一點又馬上停下來,開始檢查車輪胎。這樣的停車,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因為這對每一個汽車司機來説,都是習以為常的。但他對此並不放心。他打開行李艙,拿出打氣筒,給輪胎打氣,輪胎真的氣不足了。後來他來到市場上,用職業的眼光,仔細打量顧客。杜羅夫自己是“跟過蹤”的,所以知道既要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顧客,又要在人羣之中不失去目標,那是非常困難的。
克里亞奇科沒去市場,而是留在車子裏。他沒有在這位過去的同事的舉動中,發現什麼可以證明杜羅夫心情不安、正在受到檢查的可疑之處。
他們就這樣非常安心地把車子開到了季米里亞澤夫街。杜羅夫認為不可能會受到燈光檢查,如果他“被跟蹤”的話,他們馬上就會明白必須檢查,那就只能加強他自己的懷疑。他拐到一個小衚衕裏,發現跟在他後面的一輛“伏爾加”已從對面開走了,而從院子裏正在開出一輛拖車。“你是上帝給我送來的,”杜羅夫想道。他沒有加速,把車子開過去,而當在鏡子裏看到拖車把小衚衕攔住時,他大聲笑了起來。人們説得對:上帝珍惜人們珍惜的東西。
因為他是幹保衞工作的,所以有持槍許可證,實際上武器卻是不使用的。一個有經驗的人知道,武器是個危險的東西。你事先猜不到你會遇到什麼情況什麼人會打你的腦袋、繳你的槍。最主要的是:如果武器暴露了,你就應該開槍,否則,你自己就得挨子彈。杜羅夫不是大力士,不是拳擊手,不是徒手格鬥的運動員,但他像任何一個工作多年的刑偵人員一樣,是多少能夠來幾下的,而且可以把個把壯漢打倒。
院子裏面是一幢兩層的黃色樓房,牆上歪歪扭扭畫着一個“2”字。那院子與其他數以百計的院子很相像。一棵要死不活的小樹,一堆髒沙上,一張傾斜的桌子,幾條誰也不想坐的凳子。大門口停着一輛ЪMB,證明老闆在這裏。門旁邊有一塊不起眼的金屬板。杜羅夫心想,靠這樣的招牌,是做不成大生意的。他站在門邊,企圖看看板子上面寫了些什麼。他剛一起身,門就開了,一個穿迷彩服的年輕小夥子,腰邊掛一支手槍,用舌頭把口香糖舔到腮邊,問道:
“你找什麼?”
“誰給你權利對大人以‘你’相稱的?”杜羅夫沒有動,突然有了往日的信心,好像他口袋裏有證明,背後有辦公室。
那個穿着斑斑點點的迷彩服的小子馬上感到有了信心,更加神氣起來了,但説話的口氣卻已經降低了一些:
“請進,公民!”
“好。”杜羅夫直接對着那個保鏢跨過去一步,那小子還沒來得及跳開,企圖抓住杜羅夫的衣袖,但杜羅夫用手背捅了一下那小子的手腕,問道:
“謝爾蓋·裏沃維奇的辦公室在哪裏?”
近處的房門稍稍打開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大腦袋的彪形大漢走到了走廊裏,他越過肩膀,拋出來一句:
“走吧。”接着就笨拙地走進樓房的深處。
“秘書”的牌子掛在那裏,但女秘書卻不在,杜羅夫對這一點很不喜歡。站在門口的一個男孩子,他也覺得討厭。笨拙的彪形大漢,房子裏的靜寂,都使他警覺起來。如果這裏是負責人的辦公室和事務所的話,那就應該有許多職員在這裏擠來擠去,等待吸煙。
“老闆,有個漢子要求見你。”彪形大漢走進一間不大的接待室,把掛着一塊“經理”牌子、蒙着皮革的房門輕輕地推開,説道。
“稍等一會兒。”辦公室裏傳出回答。
幾句説得很快的話,傳到了杜羅夫的耳朵裏,隨後就有入匆匆忙忙把電話筒放下了。
“帶進來!”還是原來那個聲音在説話。
“是把兩手放到後面,還是可以自由進去呢?”杜羅夫跨過門檻問道。
“兩手向上舉起!”彪形大漢説道。他一邊關門,一邊熟練地搜客人的身。
“我好像找錯了地址。”杜羅夫一邊躲開一邊説。“我要找的是一家體面的皮毛製品批發公司,而不是判決前的關押室。”他裝作想回到門邊的樣子,但卻迅速地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彪形大漢揮拳打了一個空。杜羅夫照着他的耳根就是一拳,馬上又對着他肚子踢上一腳。大漢就像豬一樣哼叫了一聲,跪了下去。辦公室的主人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心平氣和的,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小夥子,我經常對你説過,教育不好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出去,從那邊把門關上。”他説道,不過聲音不大。
當大漢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望了望杜羅夫,然後走開時,主人才從桌子後面走出來,把一把圍椅推給客人,然後像打商量似地問道:
“到哪裏要人呢?請坐。”他走到嵌在牆上的一個櫃子旁,把櫃門打開來。櫃裏各種不同大小的酒瓶在閃亮。
“給我水就是了,我還要開車的,謝爾蓋·裏沃維奇。”杜羅夫坐到了圍椅裏。
“布爾什維克挑選服務人員是採用自然淘汰法。我們沒那麼多時問。”主人攤開兩手説。
薩比林是個瘦瘦的黑髮男子,中等身材,三十歲左右。一副漂亮眼鏡。嵌在細小的金邊鏡框裏,使他具有了一種知識分子的模樣。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當然是事先準備好的,證明他的外貌是騙人的。杜羅夫好像一條受過特殊技能訓練的狗,準確地嗅出了這一地區熟悉的氣味,雖然主人也使用過昂貴的法國香水。
“在刑事犯監獄裏幹過?”主人在客人面前擺上一杯果子汁,給自己斟上威士忌。“抽煙吧。今天你是什麼身份,代表什麼人?”
“我代表二十支槍。”杜羅夫回答説。“像站在您房門邊那樣的飯桶和今天兼任秘書的那種人,我們是不僱用的。多花點錢,結果反而好得多。”他從杯子裏喝了點果子汁,覺得這人是不打算付錢的,他有另一套計劃。
杜羅夫順便看了一下窗户,深信上面是有欄杆的,但他清楚記得走廊裏的那扇窗户沒有欄杆,而且窗框很脆弱,搖搖晃晃的。如果他們已經決定殺他,那他們肯定就會把他殺死的,不過,這不大可能,因為沒有任何意義。拷打他,他們也是不會的,但是他們可能把他抓起來,然後進行討價還價的交易。
“請出示您的證件。”主人説完,從桌旁走出來,給自己斟上第二杯酒。
杜羅夫把一個信封扔到桌上,那裏面裝有借據的複印件和關於支付利息的義務。主人回到原位,趁便仔細看了信封裏面裝的東西。他把它拿過來一把撕碎,扔進放在地板上的廢紙簍裏。
“我這一輩子什麼樣的蠢事沒幹過,”他説完就連連搖頭,表示譴責自己。這是人所共知的事,不過,我得為自己的錯誤付錢。您要多少呢?”
“悉數歸還,利息我們給您免了。”
“您不是彼得羅相吧①?只有他才能開出如此愚蠢的玩笑來。付百分之二十,沒有什麼好討價還價的了。”
①指當時亞美尼亞的總統。
“拿出您所欠債款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十萬美元來,我們就能找到把您的店子燒個精光的人。”
“可能的,”主人點了一下頭。“您可以給他們付報酬,也就是説你們要失去五十萬,卻不能從我這裏拿回去一分錢。”
“您在哪裏學的這一套,謝爾蓋·裏沃維奇?我想您在區內曾經實行過一段時期的嚴厲制度。”
“等等,民警,我知道你可能説出的一切。”主人的男中音變成了男高音。“你們有一手好牌,最強有力的王牌是你們知道我們,而我們不瞭解你們。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在這裏,所以你得告訴我們可以在哪裏找到你的老闆。”
“您別想把我從這裏趕出去。”杜羅夫覺得兩腿癱軟,襯衣緊貼到了背上。作為刑偵人員,他見過太多在這類案件審理之後挖出的屍體。
克里亞奇科罵疲倦了,他開着車子,走遍了所有的衚衕和院子,不慌不忙,很有節奏。不論是過去的刑偵人員,還是賣身投靠的巴什卡·烏索夫,還是整個的這一幫廢物,他早就不需要了。斯坦尼斯拉夫毫不懷疑,在這樣的情勢之下,古羅夫是決不後退的。所以他,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亞奇科希望看到朋友的臉龐、他天藍色的眼睛,聽到他不是為給了他愚蠢的任務而道歉,不是表揚他的工作,而是隻要聽到他一句話:“你是一位真正的密探,好朋友。”
他早已不相信杜羅夫的汽車還在這個地區,他是出於固執而開車出來的,希望晚上告訴這位天才,説,我有錯,我用兩隻手撥動了草垛,但裏面一根針也沒有。
“日古力”停在一幢黃色的兩層樓房旁邊,就在那個傾斜的大“2”字下面,那是一個並不出色的人畫的。克里亞奇科馬上啓動,他發現車子可以直接開過去。到了那裏道路向左拐去,很可能通一個平行的衚衕。他看見一輛滿是塵土,但仍然豪華的ЪMB車。他同時看見一堆砂土和一個傾斜的桌子,桌旁坐着兩個小夥子,面前擺着一瓶酒和兩隻酒杯。這樣的小夥子是從來不在院子裏喝酒的,因此他們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有兩隻杯子的。也許,克里奇亞科這位密探不只有一雙眼睛,不過他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看清楚,而且實際上把形勢都估計清楚了。
他們抓住了阿爾焦姆,並打算把他弄出去。斯坦尼斯拉夫是根據什麼這麼認定的,不清楚。也許是二十年的刑偵工作經驗在起作用?是土匪抓自己的一名小夥子?為什麼抓自己的人?這一些土匪抓住了另一匪幫的一個土匪。而且如果他,克里亞奇科上校去幹涉,那麼整個行動就會遭到破壞。
他什麼都明白,但他考慮後果時,似乎那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鎖上自己的“日古力”車,推開槍栓,打開保險,把手槍放進風衣的口袋裏,便朝沙堆和桌子走去。那桌旁坐着兩個武裝的酒鬼。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從他們那裏先下手。
“你們好,男子漢們,不讓我參加一份嗎?”他用無所謂的冷漠口氣問道,同時他在估計這兩個人中首先得幹掉哪一個好。他知道,應該不停地説話,談什麼倒不重要,只要談下去,就可以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我也有吃的東西。”他把手放進口袋裏,馬上掏出手槍,對着就近的一個的腦袋,狠狠地一擊。那小子塊頭大,正打算説點什麼,卻馬上面部朝地栽了下去,栽到了髒桌子上。
他的搭檔企圖跳起來,克里亞奇科用手槍抵住了他的胸脯。
“斟上酒,然後坐過去,”克里亞奇科的聲音很平穩,很心平氣和,儘管他內心是非常緊張的。“望着我!”他望着土匪的眼睛。“你看見了,你的朋友很糟糕。你只要動一動,你的處境會壞得多。你相信我説的嗎?”
“你要幹什麼?”小夥子很艱難地説道。他像着了魔似地望着手槍。
“我不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呢?”克里亞奇科繞過那小夥子,出現在他身後,非常靈巧地用手銬把一個土匪的右手套到另一個土匪的左手上。“我説過要你坐過去,你是聾子不是?”克里亞奇科把他們皮茄克口袋裏的手槍掏了出來,摸了摸他們的口袋。
“我有許可證……”
“你給民警出示去吧……扶着你的朋友,別讓他倒下去。阿爾焦姆在哪裏?”
“在老闆那裏,他們正在談判。”小夥子的聲音裏出現了信心。“你要為米什卡負責……”
斯坦尼斯拉夫馬上把槍管頂住小夥子的肋骨,那小子立即就不説了。克里亞奇科坐在旁邊。
“我們大家都在上帝的下面,所以大家都得負責。”他抓起酒瓶,把酒倒到杯子裏,嗅了嗅。“你們打算用他的車子把阿爾焦姆帶走嗎?”
“我們是幹具體工作的。”
“我問你,”克里亞奇科又用槍管頂住另一個土匪。“你回答!”
“談不攏就用他的車子把他送走。”
“他們肯定會談不攏的。”克里亞奇科滿有信心地説道。
杜羅夫舔了一下被打破的嘴唇,望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主人。兩個彪形大漢站在這位過去的刑偵人員的背後。
“百分之二十,”主人説,“否則把您弄走,到那時就是另一番話了。”
杜羅夫明白,任何條件都必須接受,只要能放出去就行。如果他們開始燒殺,那他們就會切斷自己談判的道路,最好的情況就是馬上把他殺死。
“我在您的手裏,但這對您沒有多大價值;我可以答應你們的任何條件,但我的話算不得數的。老闆以為我完蛋了,他會來收拾您的。”
“你對我們説出他的名字來,看怎麼才能找到他。”薩比林又喝乾了一杯。“我們一定要把他抓住,然後把你算作我們隊伍的一員。”
杜羅夫本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烏索夫交出去的,但他知道,這對他自己毫無幫助。
“沒有我,您是抓他不到的。您需要我活着,而且身體健康。”
“你硬説你老闆是個嚴肅認真的人。你説出他的名字來,我去查一查,查到了,你就可以自由了。”薩比林微微笑着,他明白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在虛張聲勢。
任何一個大集團的頭目也不會派一個沒帶武器的人去談判的。一定是來兩三輛汽車的人,帶着自動槍,他一個人進屋裏去,其他的人留在外面。而且在談判中也不會隱瞞自己的姓名。客人肯定是個飽經世故的人,一個當過民警的人。至於站在他後面的是什麼人,那就不清楚了。
“説出他的名字和電話號碼,”薩比林拿起一支鋼筆。“我打電話去談判,你就可以自由了。”
“別把我當小孩子,謝爾蓋·裏沃維奇。”杜羅夫沒有看見站在背後的人,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朝一邊晃了一下。
一個彪形大漢一拳打在他的頭髮上,杜羅夫跳起來,抓住一把椅子。
“聽着,你是個混蛋商人!”阿爾焦姆叫了一聲,吐了一口血。“我不會為了錢去背十字架的!我開車走啦,我給您看籬笆,您會爬,就快爬過去吧!”
“拿手銬來,快上車,去別墅!”主人説完以後又從高腳玻璃杯裏喝了一口酒。
杜羅夫明白,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於是使勁用椅子猛擊就近的一個保鏢,然後朝門口急速跑去。背後啪的一聲槍響了。杜羅夫明白那是無聲手槍,打不到房門口的。於是他朝窗口奔去。記憶力沒有使他上當,那裏的窗户的確沒有欄杆。他兩手掩面,縱身一跳,縮起身子衝破窗框,倒到了外面。他滿身充滿仇恨和害怕,對於拉口子、捱打已經毫無感覺了。啪的一聲槍響,離“日古力”只有幾公尺了。“難道我走不到嗎?”他這麼想時,背後響起了連續的啪啪聲和一個人的説話聲!
“在那裏,在窗户上!傻瓜,既然你不會打炮,就快點把大炮扔掉吧!”
杜羅夫的車子已經開出了院子。
克里亞奇科第二槍就把一個拿手槍的人打傷了。那人跳到窗台上,用槍把打剛才同他討論進口酒的缺點的同伴,然後對着ЪMB汽車的輪子放了一槍,就朝着自己的汽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