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裏·梅森正在等待德拉·斯特里特,這時她回來了,聽得見鑰匙插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前門的彈簧鎖的聲音。
他問:“情況怎麼樣?”她搖頭説道:“我真不想離開她。她應該有人陪伴。”
梅森説:“她不至於精神崩潰吧。”德拉·斯特里特説:“恐怕有更多的事情,比我們掌握的情況還多。她心煩意亂得厲害。頭兒,你認為她確實謀殺丈夫了?”梅森説:“德拉,現在説這個還為時過早,不過她無論做了什麼,都有權請人辯護。法律規定,被告人在調查及陪審團審訊的所有階段都有權請辯護律師。”
德拉·斯特里特説:“有件事——也許是保險公司人員揭發的她長期使用砷製劑這件事,把她打昏了。”
梅森説:“那容易理解。她丈夫顯然是個賺大錢也花大錢的人。他死的時候,什麼也沒給她留下。這張5萬美元的雙倍賠償保險單代表着她惟一的機會——由那一團糟的混亂局面中撈到點什麼的機會。她領取那筆錢去投資,顯然她現在已有整整50萬。”
德拉·斯特里特點頭,説道:“我依然不願意處在她那種境遇。頭兒,告訴我,你和保羅·德雷克安排人去密切注視她那個地方了嗎?”
梅森點頭:“我們安排人明天或者明、後兩天到她那兒去,白天黑夜每時每刻地密切注視。”
“我們已經在她那裏安置警衞人員保護她,這件事你不想讓她知道?”
梅森搖頭:“現在不。德拉,告訴你實話,我想確切地瞭解她要幹什麼。
如果她去見某個人,我要知道這是誰……德拉,同時咱們要清理她的一些通訊關係。”
梅森開始口授,一直持續到將近下午3點鐘。
梅森那架未在電話簿上登記的電話鈴聲響起。
德拉·斯特里特好奇地揚起眉頭看着這位律師。
梅森點點頭。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電話。
“你好……是,保羅……什麼時間……?明白了。我最好讓佩裏聽電話。”
梅森接過電話:“保羅,有什麼新情況?”
德雷克説:“你的當事人離開她住的公寓式旅館,乘出租汽車去‘商業及專業人士銀行’第7街支行,在那裏逗留了將近半小時,然後讓出租汽車司機把她送到蒙特羅斯高地1035號。”
梅森説:“蒙特羅斯高地這個地名挺耳熟,是不是……”
德雷克説:“那是喬治·芬德利的住處。”
“你給芬德利安置跟蹤偵探了嗎?”
“還沒有。你記住,我正要給他安排一個‘套兒’,我已經有一個人選了,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能進行令人心悦誠服的接觸。我派了一個武偵探去跟蹤拉爾夫·貝爾德。”
“保羅,塞爾瑪·安森是坐出租汽車去的嗎?”
“對。”
“她把那輛出租汽車放走了嗎?”
“沒有,她讓那輛車等着。”
“你的人是在能夠密切注視局勢的地方嗎?”
“對。她走進去在那裏停留了23分鐘,然後走出來乘上那輛出租車,此刻我的人正在拉布雷亞公路上尾隨她出城,他確信她正朝着飛機場的方向前進。”
梅森問:“你可以和你的人通話嗎?”
“能,他的車裏有電話。”
梅森説:“告訴你的人決不要丟失目標。吩咐你的人把車就停在機場,即使因違法停車得到一張傳票,或者遭到拖走汽車的處罰,不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讓對象溜出他的視線。”
“我這就告訴他。”德雷克説道。
梅森説了句“保羅,隨時向我通報消息”,就掛上電話,開始用指尖在桌子一角“鼕鼕”地敲起來。
德拉·斯特里特問:“不好了?”
梅森答:“不好了。”
她問:“怎麼個不好法?”
梅森説:“她去過銀行,出了銀行就去訪問喬治·芬德利,而現在的路線是通往機場。”
“天啊!頭兒,難道你不認為她是設法收買他,或者——或者要採取逃跑的手段?”
梅森説:“如果她採取逃跑的手段,我們就要遭到慘敗。逃跑是犯罪的證據。博爾頓可以表示他實質上已經控告她謀殺,如果她採取逃跑的手段是在起訴之後,……喂,你可以看到這意味着什麼。”
德拉·斯特里特説:“她不可能。她是一個十分沉着又有自信、精明而講實際的商業女性。”
梅森説:“她十分沉着,那是在砷製劑的證據出現之前,可是此後她的精神完全崩潰了。德拉,當你驅車送她回家時,她是個什麼樣子?”
德拉·斯特里特説:“幾乎是處在歇斯底里發作的邊緣,她顫抖得像一片樹葉。當她進公寓時,拿鑰匙的那隻手抖得厲害,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把它穩住才把鑰匙插入鎖孔。”
“你注意到這一點了?”
“當然我注意到了。”
“那就忘掉它。”
德拉·斯特里特微笑:“我只向你一個人彙報——你這個獨一無二的人。”
梅森説聲“好姑娘”,就站起來在地板上踱步。
德拉·斯特里特跟隨着他,露出擔憂的眼神。
梅森終於説道:“我想,在我們等待的時候,應該能夠準備出幾頁辯護狀。喲,真該死!我沒心思口授,也無法集中精神。這個案件中還有些事我們不瞭解,我有個感覺:我們正在駕車全速駛向路障。”
德拉·斯特里特説:“我們至少可以繼續努力準備辯護狀。可能再過5分鐘或者10分鐘,我們就能聽到更多的消息。”
梅森嘆氣,走回他的辦公椅,坐在桌前,説道:“好了,德拉,咱們等着瞧吧,剛才到什麼地方了?”
德拉·斯特里特念出剛才梅森口述的最後一段。
梅森兩度試圖集中注意力於口授,都失敗了,他索性把椅子從桌邊向後推了推。
他説:“這兒有件事,我們把它忽略了,就是……”
那部未登記的電話響了。梅森猛向前衝,俯身在桌上抓起電話,問道:
“什麼事?保羅。”
電話中傳來保羅·德雷克的聲音,那是乾淨利落的事務式的話音。“許多事情。你那位塞爾瑪·安森付清了出租車費,跑進機場,沒有停下來買票什麼的,而是直接走向登機處大門。我的人尾隨。
“凡是人們在等待的門,她都不去,而是來到一個人們正在登機的門口,她察看人羣,挑出一個穿着樸素的女青年,走向前對她説,‘你把票賣給我,150美元值得吧?我給你這張票錢再加150美元的額外津貼。’”
“那個女青年當即抓住這一機會。塞爾瑪·安森拿去這張票,撕下行車單遞給那個女青年,然後跑過去登上飛機。”
“我的人試圖登機,但是人家説這架飛機已經客滿,因為他沒票不許登機。於是他自己走上前去結識了那個賣票給塞爾瑪·安森的女青年。這個女青年是海倫·埃布,北倉鼠路34號。她的票是經由亞利桑那州圖森市飛往得克薩斯州埃爾帕索市的班機票。”
梅森説:“打電話給你在德克薩斯州埃爾帕索的代理人,向他描述塞爾瑪·安森、航空公司、班機號瑪,以及……那架班機的座位分配了嗎?”
“對,座位分配了。海倫·埃布的座位號是7A。”
“飛機在圖森停留?”
“對。”
梅森説:“派一個人在圖森上飛機一直監視她。利用你們必需的行賄或者任何花招,懂嗎?”
德雷克説:“懂了。”
梅森掛上電話,轉向德拉·斯特里特。“德拉,趕快到外間辦公室去,你用一個電話機,讓格蒂用另一個電話機,給所有的航空公司打電話,查出飛往埃爾帕索的最早一班飛機。要分秒必爭。我要到保羅·德雷克的辦公室去大約5分鐘。”
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抓起一個筆記本跑到外間辦公室。
梅森的長腿敏捷地移動,他衝出門通過走廊到了電梯附近的保羅·德雷克辦公室。
梅森猛地拉開外間辦公室的門,對接待員説:“有人在裏面和保羅一起嗎?”
她搖頭。
梅森説着“告訴他,我要來見他。”拉開門上的插栓,這個門通向養兔場似的一間間辦公室。
在走廊的盡頭,德雷克有一間小巧玲瓏的辦公室。
梅森猛地推開門。
有塊保羅·德雷克活動的地方,一張桌子,4部電話機擺在桌上,一架無線電接收機,兩把椅子及一個卷宗櫃。
梅森開門見山:“保羅,讓你的密探跟隨塞爾瑪下飛機。她大概要繼續使用她那張機票上的名字——海倫·埃布。”
德雷克説:“她也可能在圖森下飛機。”
梅森問:“機票是到埃爾帕索?”
“對。”
“我要買埃爾帕索的機票。我認為她的目標是她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點。她有可能離開埃爾帕索去墨西哥城。派個偵探跟蹤她。德拉和我要去埃爾帕索。我們一到那裏就給你打電話。命令芬德利身邊的‘套兒’及貝爾德那邊的武偵探都停止工作。事情發生了這種意想不到的轉折,我們宜於暫時採用守勢。我不願意這樣做,但是也就只有這樣了。我們從埃爾帕索給你打電話。你坐在電話邊等我們的消息。電話要保持線路暢通,隨時能接。”
德雷克伸手去拿住一部電話,説道:“懂了。這又是不得美餐、只靠乾糧苦熬的一夜——晚餐要吃沒烤透的牛肉餅三明治,夜宵喝汽水。啊,佩裏,祝你們過得愉快。”
梅森揮手錶示同情,開門匆匆向走廊奔走。
律師一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德拉·斯特里特就從外間辦公室走進來。
她説:“我們最好的辦法是到菲尼克斯市去。如果我們趕快走而且還幸運的話,可以趕上從拉斯維加斯飛往埃爾帕索的班機,這架飛機在菲尼克斯暫停。我已經讓格蒂打電話安排好訂票事宜。”
梅森説:“和女飛行員平基聯繫。”
德拉·斯特里特説:“我已經和平基聯繫過了。她將駕駛雙發動機飛機在伯班克機場着陸,她的到達時間要在我們之前,或者和我們同時。”
“還有什麼妨礙我們動身?”梅森一邊説着,一邊去拿帽子。
德拉·斯特里特甜甜地微笑着,伸手穿外衣,説道:“就是你啊。”
梅森猛推開門:“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