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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兔龍脈

    劉備的形格,早在數年前,龐德公就已向孔明談論過了,他知龐德公早年已替劉氏堪點了一座龍脈,以葬其父祖,又知他的生辰八字,心中已有定見。此時再向劉備仔細一看,但見他身長七尺五寸,兩耳垂肩,雙手過膝,可目顧雙耳,面如冠玉,唇若抹脂,相格果然俊逸不凡。

    孔明暗道:據師父所判,劉備乃白兔龍脈之子,其形格貴於雙耳,今觀其雙耳過肩,果然如此;又獨具白兔之性,膽色雖稍微偏弱,但善聽人言,心性謙和,極得人緣,亦即可穩佔人和之勢也。

    孔明又目注關公,見他身長九尺,須長二尺,面如深紅之棗,唇如丹珠之色眼如丹風,眉如卧蠶,儀表威嚴不凡,果然不愧為美髯公之相格。

    孔明暗道:此乃忠義之相,必可助所忠之人成大業,可惜他重武而輕文,恃勇而生驕,日後必難得善終,此亦因其眉如卧蟲形格所致,乃至斷頭之厄也。

    孔明再細觀張飛,但見他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如獅如虎,勢如奔馬,勇猛露於形外,令人望而生畏。

    孔明心中不由微嘆口氣,暗道:“張飛果然是性極剛烈之人,如獅似虎其人固然敬重賢能,但必傲慢下人,此乃令他遭劫之禍根也。

    孔明仔細審察劉、關、張三人,他心中已有判斷,知三人均是成大業之人,可惜並無福壽之相。

    他心中惋惜,不由又向他的義弟趙子龍目注一眼,但見趙子龍目如朗星,閃灼有光,口如重關,不寡言笑,動如脱兔,靜如處子。

    孔明心中不由欣然而笑,暗道:子龍他本命福壽雙全,更已得到五鳳朝陽龍脈之陰佑,凡事無往而不利。劉備軍中,智勇義福四全之將,唯子龍一人而已。但有此一將,便足可抵百萬雄兵也!孔明與趙子龍的關係非比尋常,此點劉備軍中無人不悉;但孔明對趙子龍卻一視同仁,有時甚至特別嚴厲,這一點卻使軍中人人敬佩。

    接着,孔明便轉入正題,論述目下的軍機大勢,以及調兵遣將之法。

    張飛對孔明,心中一直老大不服氣,雖然孔明抵新野後,練兵有法,但未經實戰,心中依然輕視傲慢,此時他不由衝口而出道:“先生一介書生,為何卻悉練兵佈陣、征戰之法?”

    孔明一聽,便知張飛心中所思,他微微一笑,道:“此乃時勢使然,不得不學也,翼德有話不妨直言,我決不怪將軍。”

    張飛也不客氣,立刻大聲道:“飛聞先生十年未出隆中,如何可知目下的什麼天機大勢、調兵遣將、征戰之法呢?”

    孔明心道:此時何不趁機向關、張、趙等大將啓導,令他們日後更善於審時度勢,以克敵制勝?於是便欣然論析道:“調兵遣將、征戰之法,須審之三,一日天,二日地,三日人。

    天者,即天機天運大勢,如日月清明,五星合度,慧熒之星不現,則風調雨順,利於用兵;地者,即地勢之險易形殊也,或石門幽洞,羊腸險要,或峻嶺重嚴,洪流千里;人者,即審辨用人立法也,須求主明將賢,三軍有法,士卒用命,調度得體,則可克敵制勝,辨察三勢,更善將者,必所向無敵,所擊必克也。”

    張飛直聽得半明半暗,他正再欲發話,趙子龍卻忽然接口道:“先生以為,如何方為善將之法呢?”因在軍中,趙子龍以軍師之禮呼諸葛亮為先生,而不以私下的義兄稱謂。

    孔明見趙子龍發問,心中欣喜,但神色不變,依然肅然説道:“善將者,必示之兵伍以進退,陳之以德義而自重,導之以是非而知動靜,令之以賞罰而守信。因天之時,就地之勢,依人之利,乃善將之道,故能戰必勝、攻必克,守必保,敵必取也,若退而不能止,進而不能禁,善惡不分,賞罰不明,言不守信,則賢良退伏,謅諛進用,則戰必敗也。子龍鬚慎而處之。”

    趙子龍深知孔明之能,他微一思忖,便亦肅然道:“是,子龍明白。”他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關公此時亦忍不住插口道:“聞先生有“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之論,關某欲聞其詳。”

    孔明一聽,微笑道:“此乃目下進取之依託大勢,亦即天地人三者關係,能澈悟者,即可成大業,因此不可不察也。例如:軍兵之道,貴在知人,人和則軍心堅穩,則每戰必克;若人和不濟,則將士猜疑,忠謀不納,逍小暗議,軍心渙散,則雖有天時、地利,亦戰必潰敗,更何奢談成大業平天下?是故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也。”

    關公一聽,微一點頭,不再發話。

    張飛見狀,卻暗道:這孔明口若懸河,雖然説得頭頭是道,卻未知他的實戰本領又如何?不知是否紙上談兵的白面書生!

    就在此時,北上偵察的探子匆匆奔進,向孔明報道:“曹操親統大軍六十萬,正在鄴城玄武湖訓練水軍,未知其用意。”

    孔明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了,可再前去查探。”探子領令,疾奔而去。

    孔明正沉吟間,又有新野前沿陣地的探子回報道:“屬下探悉,曹操親將夏侯享,統軍十萬,正日夜兼程,殺奔新野,目下已逼近樊城了!請軍師定奪。”

    孔明又微一點頭,着探子再嚴密監視曹操的動態。

    探子離開後,劉備見曹軍大軍壓境,孔明尚如此從容不迫,不由忙道:“先生快定良策,以破曹軍來犯埃”孔明卻吟道:“此乃大戰之前奏而已,不必焦躁。”

    劉備忙道:“為什麼先生如此判斷?”

    孔明道:“曹軍此舉,不但志在新野,亦不限於荊州,而是矛頭直指江東孫權,欲一舉而平定天下也。”

    劉備驚疑道:“但曹操統大軍,尚留在鄴城玄武湖操練,先生為甚判斷他有進圖荊州、江東之意,若單憑夏侯惇所率兵力,欲圖荊州亦力不逮,更遑論克取江東孫權啊?”

    孔明微笑道:“夏侯惇所統之軍,的確未足克取荊州,曹操用意,乃以夏侯惇為前鋒,試探荊州之虛實。若進展順利,則曹軍便乘虛而入,先據荊州,再圖江東,曹操鄴城之主力大軍,目標便是渡長江以取江東孫吳也。”

    劉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孔明的見解,但又忙道:“若如此,我將如何應策?”

    孔明微一思忖,即斷然説道:“荊州劉表、劉琮之輩,乃懦弱之人,必不敢與曹軍相抗,若夏侯惇輕易取得荊州,則曹操主力大軍必隨後而至,江東孫權必危矣。荊州、江東盡失,主公便頓失依託,處境十分兇危。因此勢須向夏侯惇的軍以迎頭痛擊,雖或未能殘其全部,但可挫其鋭氣,令曹操有所顧忘,而暫時按兵不動,則我便有一段迴旋時間。”

    劉備憂心忡忡,道:“但夏候惇乃曹操心腹大將,出戰以來,所向無敵;而我軍連同民兵,亦僅萬餘人,如何抗擊夏候惇的十萬曹軍呢?”

    孔明從容微笑道:“夏侯惇匹夫之勇而已,並不足慮,其所率兵力,雖號稱十萬,但展開困難,行動遲緩,因此抵荊州新野的前鋒部隊,必僅得其半,亦即不到五萬兵力,敗之不難也。”

    孔明一頓,目注下面的關公、張飛一眼,忽地肅然道:“我用兵必要有令必行,恐有將士違逆,請借主公劍印一用。”

    劉備一聽,毫不猶豫,將劍印雙手呈奉孔明。

    孔明此時也再不遲疑,神色肅然,伸手拔令旗:“關將軍聽令。”

    關公不便違抗,站起來,卻默然而立。

    孔明也不理會,即肅然道:“令你率兵三千,埋伏於新野城西二十里之仙人渡,但曹軍經過,只管放其進入新野大道,不可輕舉妄動;直待曹軍退走,才掩殺而出,可獲全勝。”

    關羽一聽,心中猶豫,暗道:用兵之道,必拒敵於門外,哪有任其長驅直進的道理?但孔明有劉備劍印在手,礙於劉備的顏面,不便抗辯,只好接令,肅立一旁。

    關公神色猶豫,孔明只作不見。又撥令旗,道:“趙將軍聽令。”

    趙子龍一聽,便霍然而起,肅然道:“趙子龍聽令。”

    孔明道:“令你統兵五千,於曹軍路經之處,不時突擊,但不可戀戰,遊擊即退便是。”

    趙子龍亦上前接了令旗,與關公站到一處。孔明又令劉封、周倉等將,負責統率新野三千民兵,於新野城內嚴密戒備,隨時向前方接應。

    此時張飛見孔明眼也不瞧一下,將他視為無物似的,不由大怒,忍不住厲聲道:“軍師!為何將我擱在一旁,不委以重任?難道我張翼德是怕死之人麼?”

    孔明微笑道:“翼德須依我計令,方可擔當重任。”

    張飛此時但能有仗打,便什麼也應允了,立刻道:“張飛但遵軍師之令便是。”

    孔明微笑,即肅然説道:“曹軍經仙人渡於新野,有大道、小路各一,大道較遠,小路較近。翼德可於小路埋伏,並燃起煙火,務必令五里之外可見烽煙,待曹軍出現,即以三千主力殺出,務求將曹軍擊潰。”

    張飛一聽,不由大驚,忙道:“於小路埋伏,卻燃起烽煙,豈非明白告知曹軍麼?夏侯惇非三歲孩童,知有埋伏,如何肯進?軍師此計只怕大錯矣。”

    關公此時,亦忍不住插口道:“張飛所慮甚是,曹軍領兵之將夏侯惇,出戰以來,所向無敵,極受曹操重用,乃智勇雙全之將。他若見小路起烽煙,必知有兵埋伏,豈會犯險?兵法有道,避實就虛也,夏侯惇豈會不知?而若曹軍不走小路,於大道長驅直進,新野僅三千民兵遊勇,如何抵禦,必危急之至,務請軍師三思。”

    此時連劉備在旁,亦現猶豫神色。

    孔明卻只作不見,從容説道:“關將軍不必猶豫,依我之計行事可也!翼德若心有疑慮,我與你立下軍令狀,若曹軍不入小路,我願受罰;若你不依我命令而行,則軍法從事,決無寬貸。”

    張飛被激得哇哇大叫,當下果然與孔明在劉備作證下,立了軍令狀,張飛這才接了令旗,與關公、趙子龍、劉封、周倉諸將一道,疾奔而出。

    走出帥帳外,張飛仍氣沖沖的説:“若孔明所料有差,我必追究其罪。“關公沉吟道:“三弟不可魯莽,你已立下軍令狀,若不依令而行,於兄長顏面有損也。”

    趙子龍此時亦是第一次目睹孔明用兵,他雖然對孔明這位義兄十分敬佩,但大軍作戰,稍有差池,便全軍覆沒,他心中不由替孔明擔心,但此時軍令已出,無可迴旋,一切只能依令行事。趙子龍便對張飛道:“我看軍師既有此安排,必有其道理,我等依計而行便是。”

    張飛這才十分無奈,恨恨的領兵而去。

    張飛領三千兵馬,在新野城西二十里的小路林中埋伏,又依令燃起煙火,直衝半空,遠遠便可見到。

    另一面,夏侯惇統領的十萬大軍,一路向荊州新野挺進,由於沿途險阻,行動遲緩,抵達新野前沿的僅得五萬兵力。

    其餘兵軍,則在後面緩緩挺進,後軍的將領是曹洪。曹操特派此兩員大將,進攻新野,顯然他確有先取荊州,再克江東之心了。

    夏侯惇為與後軍的曹洪爭功,一路長驅直進,沿途並無阻截,僅在距新野三十里處,被趙子龍所統領的小部兵馬衝殺一陣,但又很快退去。夏侯惇判定這是劉備兵力薄弱,僅能以此游擊戰術應付,他不由向他的副將大笑道:“劉備無能,那白面書生諸葛亮的伎倆亦僅此而已,何足懼哉。”

    夏侯惇傲意頓生,下令大軍,無須顧慮後防,全速向新野方向推進。他自己更一馬當先,親率三萬大軍作前鋒,風馳電掣向新野撲來,他的目的是首先攻取新野,生擒劉備,活捉諸葛亮,以搶個攻取荊州的頭功。

    夏侯惇的五萬前鋒,竟毫無阻礙,便越過新野外圍要塞仙人渡,新野便僅在二十里外了,夏侯惇心中傲意更熾熱,他向副將大笑道:“仙人渡乃新野城外唯一要塞,如此險惡之地,劉備竟不派一兵一卒防守,顯見其已無兵可用了。”

    就在此時,前面的探子飛奔而至,向夏侯享報道:“前面人新野有兩條路,一條是距新野較遠的大道,一條是較近的崎嶇傍山小路,大路風平浪靜,毫無埋伏的跡象,小路卻烽煙騰昇,似有兵馬埋伏。”

    夏侯惇一聽,縱馬上前,登高一望,但見新野方向,果有兩條路,一條可驅車馬,居然十分平靜;另一條是僅容人馬魚貫而進的崎嶇小路,卻遠遠便見烽煙騰冒。

    夏侯惇一見,微一沉吟,便傲然大笑道:“此乃兵弱之人疑兵之計也,大路風平浪靜,易於我軍推進,因而必有埋伏,我雖然不懼,但拖延時日,被曹洪的後軍搶佔頭功,我決不為也,小路雖然烽煙四起,但此乃迷惑我軍之計,裏面必無一兵一卒埋伏,嘿,我知兵法有云,避實就虛,但我卻偏反其道而行之,來個避虛就實,攻劉備一個出其不意也。”

    於是夏侯惇斷然下令,大軍向小路進發,直撲新野,不得延誤。很快,夏侯惇的三萬前鋒,便北進傍山小路,風馳電掣,直奔南面的新野方向。

    在傍的山小路的林中,張飛率三千兵馬埋伏,兵士正遵命添薪燃火,林中四周,烽煙四起,遠近可見。

    張飛的偏將見久無動靜,不由向張飛進言道:“將軍奉軍師之令,在此埋伏,卻燃起煙火,曹軍知內有埋伏,豈會走此兇險小路?若曹軍逕奔大道,我軍並無任何兵力防範,則新野危矣。”

    張飛咬牙道:“此皆孔明這白面書生之錯,我必與他算帳。”

    張飛話音未落,小路北面,已有探子飛身來報:“將軍,夏侯享親統三萬前鋒,已入小路,向此地疾馳而進,將軍快作準備。”

    張飛一聽,不由一怔,心中突突一跳,又驚又喜,他也不及表示什麼,即立刻傳令道:“全軍將士,張弓搭箭,準備殺敵。”

    夏侯惇統領三萬前鋒,向小路長驅直進,果然毫無阻滯。

    夏侯惇不由得意的狂笑道:“如何?諸葛亮如此拙劣疑兵之計,豈能阻我去路?”

    夏候惇的副將連忙附和道:“夏侯將軍料敵如神,必可一舉取新野、克荊州,建下不世奇功也。”

    夏侯惇大笑,但他的笑聲剛落,前面烽煙最旺處,便突然響起一聲驚雷似的暴喝:“燕人張翼德在此守侯多時了。”

    這一轟雷似的暴響,令人心魄震裂,曹軍中有膽怯的,已滾鞍落馬,步兵有的伏在地上,如見天神降世,不降仰視。

    夏侯惇亦知張飛之勇,正驚駭間,一將已率三千兵馬,疾馳而出,箭如雨下,曹軍紛紛中箭倒下,當先一將,身如鐵塔,鬚鬍怒張,手執丈八蛇矛,衝殺而來,如狂風掃葉,曹軍擋者彼靡。

    夏侯惇的副將自恃有幾分勇力,不待夏侯惇下令,即拍馬飛出,手中大刀一舞,迎架丈八蛇矛,卻只聽噹的一聲,副將的大刀刀柄,竟立地斷為兩截,“黑鐵塔”手中丈八蛇矛餘勢未盡,向前一挑,便將夏侯惇的副將心胸洞穿,挑落馬下了。

    夏侯惇一見,不由大駭,暗道:此人神勇,不於當下當年的呂布!他已心生怯意,但此時尚仗自己兵多,張飛兵少,只要衝殺出去,便可將張飛拋在後面,於是無奈拍馬上前,迎戰張飛。

    夏侯惇是曹操帳下猛將之一,本來可與張飛戰個二、三十回合,但他此時己心生怯意,對方的用兵,大大的出乎全的意料,心中懊悔之極,因此與張飛交手不到五個回合,便手臂痠麻,不敢再戰,撥馬便向小路北面奔逃,主將先逃,後面的曹兵,便如潮水般倒退,向原路潰逃。

    張飛丈八蛇矛一挺,疾衝上去,率三千兵馬,如巨浪般向退潮般的曹軍撞去,直令曹軍鬼哭神號,丟盔棄甲,亡命潰逃。

    夏侯惇所率的三萬前鋒,向原路潰逃,待退到新野要塞仙人渡時,已剩下不到二萬兵力。

    就在此時。仙人渡要衝,又殺出一隊人馬,為首一員大將,手執青龍偃月刀,長鬚飄拂,如天神驟降。一輪衝殺擊之下,夏侯惇的二萬兵力,又被關公殘滅過半。

    夏侯惇心膽俱寒,率八千殘兵,拼命衝出仙人渡。不料當先又殺出一隊人馬,正是最初遊擊即退的大將趙子龍,趙子龍銀槍起處,夏侯惇的親兵親將紛紛落馬,夏侯惇就連迎戰的勇氣亦失去了,伏在馬上,狼狽而逃。趙子龍追了一段,即猛停下來,向前面的夏侯惇以內力傳音大笑道:“我奉軍師之令,放你回去向曹操傳話,他若敢來犯荊州、江東,必教他如你一般狼狽而逃。”

    夏侯享逃出生天時,他所率的前鋒三萬大軍,競僅剩千餘兵力而已,後軍的曹洪聞訊,亦十分驚駭,不敢再向前撲進,即退回許昌去了。

    此時在新野城內,孔明已於中軍大營,吩咐擺下慶功酒宴,準備慰勞得勝而回將士。

    劉備心中卻隱隱不安,他對諸葛亮的實戰才華,畢竟是第一次領略,因此其成敗得失尚不敢確定,他不由向孔明道:“三弟翼德,性如烈火,待會或有衝撞冒犯之處,但請先生見諒。”

    孔明從容一笑:“主公放心,我保翼德必會開懷暢飲便了。”

    孔明話音未落,關公和趙子龍已雙雙並肩而進,兩人先向劉備報喜,再立即向孔明欣然拜道:“先生用兵,鬼神莫測,重創曹軍,未將拜服。”

    兩人話音未落,外面又有一將大叫而進:“先生神機妙算,直教曹軍鬼哭神號,張翼德便把人頭奉上,亦心甘拜服。”

    大叫而進的將領,正是性如烈火的張飛,此時只見他裸了上身,自縛雙手,背插荊棘,大步而進。他見了孔明也不打話,便一下跪拜於地,大聲道:“請軍師先生重重處罰,要斬要殺,張飛皆心甘情願。”

    劉備一見,便已明白一切,他正忖念,如何代張飛向孔明求情。孔明已微笑道:“翼德犯何過錯?莫非曹軍不走小路麼?”

    張飛一聽,拜伏於地,由衷説道:“張飛未悉先生之能,驚天地、泣鬼神,竟可運籌帷帷,決勝於千里之外,令敵軍乖乖聽從調遣,先生之才,當世無人可及,張飛魯莽,過往對先生屢有衝撞,不敬無禮之罪,任憑先生處置責罰。”

    孔明此時欣然一笑,忽地伸手向張飛輕輕一託,張飛但感一股十分雄渾的力度,將他沉重的身軀託升而起,再也拜不下去。張飛心中不由駭然,暗道:“原來孔明真人不露相,他竟身負如此驚世神功,文武雙全,卻深藏不露,虛懷若谷,自己一介武夫,萬萬不及。

    孔明微笑道:“翼德與我有軍令狀立下,按律不得不罰,但你殺敵有功,以一擋百,功可抵過,因此不賞不罰,你可服氣?”

    張飛俯首嘆道:“先生處事,公正嚴明,飛怎會不服?但飛不敬之罪,先生若不加責罰,飛反而慚愧不安也。”

    孔明感慨説道:“翼德知錯勇改,效古人負荊請罪,不失大將之風,可喜可嘉,我感主公三顧之情,出山匡扶,濟世救民於水火,早已勞辱皆忘,但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些許個人恩怨,我又豈會耿耿於懷?”

    孔明説時,親手撥出張飛背插的荊棘,一折為二,拋在地上,又親自替張飛鬆綁,以手撫其背,慰道:“翼德以一擋百。

    憑三千兵逼退夏侯惇三萬大軍,此役有功,非你莫屬,真虎將也。”

    張飛此時不由感動萬分,虎目含淚,他緊握孔明的雙手,慨然道:“先生虛懷若谷,心寬如海,神功蓋世,智計驚人,飛從此拜服,但憑先生令下,赴湯蹈火,決萬死不辭。”

    孔明欣然一笑,與張飛、關公二將,心中再再無芥蒂,而關公、張飛二人,對孔明亦從此誠心拜服,孔明令出,莫敢不從。

    當下眾將入席飲宴,席間,孔明道:“今日夏侯惇雖然潰敗,我獲短暫迴旋時間,但我料曹操不久必親率大軍南下,須早作準備。”

    劉備道:“先生將以何計退敵?”

    孔明沉吟道:“曹操若親率大軍南下,新野小縣,力量有限,不能久守。如今荊州劉表病危,可乘此機會,取個荊州,作堅固據地,如此才可抵禦曹操來此。”

    劉備道:“先生難道不可再如此一役,用計大破曹軍嗎?”

    孔明道:“新野之地,無險可守,今勝夏侯惇,不過是利用他驕兵心理,以反疑兵之汁,僥倖取勝而已。而計不可二出,曹操亦非比夏侯惇,加之早有戒心,於此平川之地,以萬餘兵力抵禦,便神仙降世,亦難取勝也。因此唯今之計,只有先取荊州,再南聯江東孫權,才可與曹操周旋到底,尋機以破。”

    劉備道:“先生所言雖是,但劉表於我有恩,我又怎好謀取他的荊州呢?一切待他去世後再作打算為妥也。”

    孔明道:“時勢急迫,恐不容等待了。”

    劉備依然拒絕道:“劉表一旦尚健在,我便決計不能作此負義忘恩之事也,否則劉備有何顏面面對天下?”

    孔明無奈,只好微嘆口氣道:“如此……那就暫且容後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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