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棄文從商的老康,是江莉莉介紹到保險公司來的,她拿着老康保險收入百分之十六的提成和百分之六的介紹費,因此,她就有義務,更有積極性指導老康做好、做大保險業務。老康原來的人脈關係,自然也就成為了江莉莉幫助老康開發的保險市場。
“一定要先找那些有老公作大官的女同事!”江莉莉為老康策劃保險推銷計劃時,也是有板有眼的。
“為啥?”老康疑惑不解。
江莉莉輕輕推了老康一把,親暱地一針見血:“買保險是家庭瑣事,家庭瑣事就分明是女人一言九鼎!如果找了男同事,他再怎麼腰纏萬貫,再怎麼想買保險,沒老婆一錘定音,他憑啥子買嘛?!”
老康對大眼睛美女信服地點點頭,左思右想了半天:“不如找我在中央銀行時的王司長?據説,他早就要升銀行副行長了!”
“不行!這樣的公務員雖然表面上兩袖清風,可實際上卻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啥子有啥子,人家的工資是一塊當十塊花,含金量極高!我們找他,肯定是徒勞無益!”江莉莉一口否決了。
老康望着大學畢業沒一年,在他的眼裏純潔得有如一張白紙的大美女江莉莉,簡直不知所措了:“你咋明白這麼多!”
江莉莉笑了:“都是齊總諄諄教導的!她每次講課,都會對社會進行有板有眼的階級分析!”
“你沒逗我吧?”老康將信將疑。
“她按照職業,對社會人羣進行了分類排隊,對啥子人買保險容易一拍即合,啥子人買保險容易頑固不化,都進行了定性、定量分析!”
金融學博士老康對數字最感興趣,急忙問:“齊美麗咋樣進行定量分析的?”
江莉莉不耐煩了:“多啦!等我給你説得不差秋毫了,我們倆也就孔雀東南飛,都下崗啦!只有一個數字是她總提醒我們的,就是:如果你打算在保險公司堅持不懈地幹下去,那麼,你每天至少要一絲不苟地走訪六户人家!同時,一定要向至少六個人滴水不漏地説一遍:中國最時尚的三大件,人壽保險排最先!”
老康智慧的大腦終於與賣保險的機智融為了一體,他一拍腦門子,説:“我原來有一個同事,姓許,叫俊男,當了一輩子處長,也就懷才不遇了一輩子,結果臨老臨老,總行派他到一個公司當老總去了。這回錢是多了,可他又開始擔心自個兒以後的失業問題了。他老婆我也熟悉,先找這個許俊男咋樣?”
“行!按圖所驥,在齊總的階級分析裏,這個人就是一流的買保險客户!”江莉莉立刻贊同了。
老康進入保險推銷員的角色也很快:“對!也別跟他説我現在是賣保險的,這樣功利性太強!容易招人不待見!我就説我是職業詩人,給他來專程送詩集的!保險的好處,由你在陪他跳舞時,慢慢聊!”
聽老康這樣説,江莉莉又陰沉了美麗的臉,垂頭喪氣地坐下來,一言不發了。
老康以為農民出身的江莉莉不願意跟男人跳舞,就詭笑着慫恿道:“你又不是單獨和他跳,不是還有我燈泡一樣地照着呢嘛!”
“我還沒你想得那麼像出土文物!你以為現在的大學生還像八十年代那樣故作矜持嗎?那反倒會被認作頑固不化的活化石啦!”
“那……”老康倒實在對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不摸門兒了。
“錢!我們還沒掙到,哪裏有錢請他花天酒地嘛!”
江莉莉的小聰明,在老康的眼裏卻越發顯得純樸了。他不禁大笑起來,自打辭官回家之後,他還從來沒這樣開心地笑過呢!
這次是江莉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你笑啥子嘛?”
老康望一眼大美女江莉莉,一拍胸脯,説:“一個淪落為詩人的前處長,主動來瞧一個老色鬼,俗人大款許俊男不請客,還能讓我這潦倒詩人請客嗎?沒這個道理!”
讓江莉莉沒想到的是,平日裏老實巴交的老康,賣起保險來卻也裝了一肚子壞水。原來,這個平日裏自己敬愛着的老東西,競把自己當成一個美麗的糖衣炮彈投向了那個懷才不遇的國營大款許俊男!
在國營大款許俊男的辦公室,老康送出一本《老康詩集》之後,就立刻又隆重地送出了江莉莉!
國營大款許俊男瞥見老康身後的江莉莉,一對老眼立刻賊亮賊亮的,放出了藍幽幽的光。當江莉莉一對大大的酒窩凹在白嫩嫩的大臉蛋兒上時,許俊男立刻招呼自己的司機,把原來在辦公室閒聊的計劃,改為大家一起到順風海鮮城撮鮑魚了。一隻鮑魚入口,幾瓶洋酒下肚之後,國營大款許俊男的荷爾蒙排山倒海似的高漲起來,望見江莉莉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上,那一對大大的漂亮的柳葉眉,他不由分説,立刻又招呼司機,把本來吃完晚飯就結束的聚會又轉移到天上人間歌舞廳去了。
老康一改故轍,競自始至終吆三喝五地主動張羅。剛一進KTV包廂,他立刻吆喝起來:“咋着?許總,也不陪我們江莉莉小姐跳一曲!這也太不尊重女士了吧!”
許俊男一聽,當然正中下懷,立刻不失時機地伸出乾瘦的手臂,抱住了江莉莉婀娜的小腰。雖然許俊男的個頭與江莉莉差不多,雖然許俊男的小身板帶着江莉莉豐滿而高挑的身體跳舞,累得呼哧帶喘的,但他卻依然要將革命進行到底。一曲快四步舞下來,許俊男把自己脱得上身只剩下個白汗衫了。而且,此時此刻瞧他那對自己下身拉來拽去的樣子,似乎還要脱掉裏面的襯褲才涼快呢!
老康笑了,一半恭維一半嘲弄道:“許總!您這老總沒當幾年,身體可見虛呀!”
許俊男先把江莉莉拉到自己的身邊,端起茶几上的啤酒杯,與江莉莉的杯子一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讓一杯啤酒下肚了。他這才顧得上老康的提問,嘆口氣,説:“為了公司,我是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呀!”
江莉莉擠咕一下漂亮的大眼睛,競一板一眼地説出了一句黃話:“父母給了一杆槍,槍槍打在好地方!改革開放政策好,可惜子彈打光了!”
老康沒聽明白咋回事,許俊男卻“哈哈”壞笑起來,一張老臉上容光煥發,又倒了一杯酒,和江莉莉還沒喝完的的酒杯再碰,眯着飽含色情的老眼,説:“這麼瞅着,我與江小姐是有緣的!”隨後和江莉莉作了一個對子:“爹孃給了一塊田,恐怕慌了二十年?改革開放政策行,儘可用它把錢生!”
聽着這一對老男少女打啞謎一般鬥悶子的話,老康依然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老康知道許俊男的公司自打他接手以來,一直是虧損的,便明知故問地打岔:“我説許總,您傷胃傷身的辛苦了半天,可您那公司的結果如何?”
許俊男把一隻瘦胳臂搭在江莉莉背後的沙發背兒上,出了一口粗氣:“結果還是虧得一塌胡塗!”
江莉莉睜大了秀美的大眼睛,嘴裏一停下順口溜,天真無邪的神情便寫滿了她那美麗的大臉蛋兒,她問:“那為啥子?”
“為什麼?”許俊男再嘆一口氣,“國營企業,幹部子弟一大堆!七姑八大姨的一百多號人,全都是拿錢不幹活兒的主兒!我還不能説、不能開的!能好得了嘛!”
老康趕緊把話題往防範人生風險上引,以期為江莉莉的賣保險計劃開山鋪路:“這樣下去,以後咋辦?總是國家出錢養着?”
許俊男又端起一杯啤酒,舉到老康面前:“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幹一天算一天吧!反正我是‘夜夜作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孃!’來!康博士,咱們喝!”
老康還沒把杯端到嘴邊,許俊男已經又把一大杯啤酒“咕嚨咕嚨”地灌進肚子裏去了。
老康不喜歡酒,當然是少喝一口是一口。他偷偷放下酒杯,立刻又為許俊男點了一首對唱歌曲:《想説愛你不容易》。
許俊男卻借酒撒瘋一般地大叫起來:“不唱!不唱!不唱這首歌!什麼他媽的《想説愛你不容易》,只要你想愛、敢愛,那就容易。給我點《糊塗的愛》,我要和江小姐一起唱,我就待見糊塗的愛!”許俊男説着,競拉了江莉莉豐腴而柔軟的手,一同站起來,高聲吼唱起來:“愛有幾分能説清楚?愛有幾分,是糊裏又糊塗?”
江莉莉此時此刻也進入了角色,被許俊男握着的手沒一點兒要找機會抽回來的意思,聲情並茂地附和着:“情有幾分能説清楚,情有幾分是澀澀的酸楚!”
老康見這對孤男怨女各自都進入了角色,估摸着這賣保險的事兒有門了!如果這國營大款許俊男一時興起,給他公司的小姐、少爺、姑奶奶、大爺們,一人上一份人身意外險,一百多號人,他老康的業務額一下子就能達到十幾萬!他老康的提成也一下子就能達到四五萬啦!這是他賣多少本詩集也賣不出來的收入呀!
老康嘆口氣,雖然沒罵一句“人心不古”,但是卻在心裏感嘆道:“這麼瞧着,如今這世道,是俗人好當,秀才難作呀!”於是,老康也起身,為許俊男與江莉莉天衣無縫的對唱,學着一個弱智者的模樣,鼓手叫好起來:“好!好!好!”
當三個人都為自己的心事兒喝得幾乎酩酊大醉的時候,老康用他依然保持着的清醒,把話題引向深入:“許老哥兒,您能不能幫幫小妹呀!”
許俊男把酒杯又端起來,先跟江莉莉而後再跟老康又碰了杯,睜着被酒精侵蝕得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説:“我就知道,大美女上門,不可能沒事兒!”
老康感覺臉上有一點兒熱,剛想解釋,卻被許俊男一揮手攔住了。許俊男把頭轉向江莉莉,結結巴巴地問:“小妹,你自個兒的事兒,你自個兒説!”
江莉莉偷偷地瞪了老康一眼,那意思分明是罵道:“你真壞!”而後對國營大款做出慘兮兮的樣子,一臉的舊社會,嗲着小嗓,如泣如訴地説:“我在保險公司工作,離初出茅廬還相差懸殊,就行將被辭退了!”
老康趁江莉莉瞧自己的一瞬間,也瞪了江莉莉一眼,那意思是説:“你可真夠損的!”
醉眼惺忪的許俊男並沒發現老康與江莉莉的眉來眼去,豪俠地應承:“行!看在莉莉小妹這文雅的遣詞造句上,我也要幫幫你!可話説回來,給公司職工買保險,也是天大的好事兒呀!”
江莉莉和老康剛要在各自的心裏山呼萬歲的節骨眼兒上,許俊男突然陰沉了老臉,一字一頓地問江莉莉:“不過小妹,你可要老實告訴我,你和康博士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江莉莉也感覺出了自己的臉一熱,連她自己現在都沒法子確定,她和老康的現在或者未來到底是一個啥子關係。片刻遲疑之後,她毫不含糊地支吾道:“情同手足!”
“你是老康的妹妹?”許俊男大驚小怪起來。
江莉莉瞥了一眼老康,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許俊男笑了,結巴道:“這是怎麼扯的!他姓康,你姓江!怎麼能夠套得上?”
江莉莉的臉更熱了,急忙解釋:“妻妹總是毫無疑義的吧!?”
“狗屁!”許俊男笑得難聽起來,“康博士的老婆姓龔,是個標準的江南美女,我原來還打過主意呢!”
江莉莉詫異起來,為了派遣自己剛才的尷尬,趕緊跟許俊男開起了玩笑:“老康的老婆,本是明花有主,你為啥子枉費心機?”
“我一心想當司長,就是為了把康博士調外地去!那樣,龔美女不就獨守空房啦!?”
許俊男的玩笑倒把老康搞得尷尬起來,他趁機幫江莉莉自圓其説:“江莉莉是我小姨子老公的親妹妹,她們一水兒都是美女!”
江莉莉故作姿態地問許俊男:“我和老康的關係與我的保險工作,不是風馬牛不相及嗎?”
許俊男終於説了實話:“當然有關係!我和康博士的交情,就是今晚的吃吃喝喝!我跟你的關係,才是幫你賣保險呢!”
江莉莉一聽,酒勁兒全無,撒着歡地蹦起來,大聲叫着:“謝謝許哥!許哥救苦救難,就是比老康強!他還和我沾親帶故呢,卻連一點憐香惜玉的勁兒都沒有!”
“真的嗎?”許俊男將信將疑。
“千真萬確!老康從來不實實在在,更不會盡心竭力地為我做半點事情!”
許俊男也興奮起來,重新端起酒,一手握杯,一手索性把胳臂搭在江莉莉的肩上,高聲大嗓地張羅:“一杯酒可不成,咱們要學着銀行拉存款的樣子,咱們每喝一杯酒,我就買你一萬塊的保險!怎麼樣?”
老康擔心着江莉莉的安全,企圖見好就收,走上來打岔説:“可杯子裏的酒,不能太多!”
許俊男毫不客氣地把老康轟到一邊,急赤白臉地説:“你只管給我倆收屍就行了!”於是,許俊男大叫服務員,又上來十幾瓶啤酒,拉着江莉莉的手,一杯是“好哥哥”,一杯是“親妹妹”地喝起來。等一連十幾杯酒下肚之後,許俊男快樂地躺倒了,從茶几下,從橫七豎八的啤酒瓶叢中,傳來了他如雷貫耳的鼾聲。
江莉莉依然嘻嘻哈哈地笑着,東倒西歪地靠在了老康的肩上。
無奈的老康只得招呼許俊男的司機送國營大款回家,而自己則架着依然東倒西歪的江莉莉,打上個出租車,不得不先回了自己的家。
他把江莉莉放進自家的客卧,稀裏糊塗地為她蓋上一牀被子就準備走人。突然,江莉莉卻像詐屍一樣地坐了起來,一把抱住了老康的脖子,把嘴貼在老康的耳朵上,遣詞造句時,也沒有了半點文雅派頭,賴嘰嘰地對老康説:“康哥,我想!你要我,好嗎?!”
老康被嚇蒙了,自打他和龔梅相愛之後,從骨子裏都沒再打過任何女人的主意。面對大美女公然提出的做愛要求,他戰戰兢兢地拒絕道:“別胡説沒影兒的事兒!你把我當成啥人了!”
“你是好人!”江莉莉睜大了醉熏熏的大眼睛,柔情萬種、粘糊萬分,“自打在書攤上,我一瞧見你,就一見鍾情了!你有才華,你啥子事情都早就功成名就啦!我想要!你要我!你要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