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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高齡跳槽者

    從野鴨湖回來之後,左忠堂雖然不知道阮大頭被槍頂住腦袋的那一幕,但是卻感受到了龔梅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大喜過望的恩惠。當美女行長的白色本田轎車在五一支行的玻璃門前停穩後,譚白虎最先跑下來,準備把裝在大塑料口袋裏的鮮活螃蟹卸下車。

    龔梅攔住了譚白虎,對最後下車的左忠堂説:“我跟小譚,都不自己開火。你卻拖兒帶女,上有老下又小的,這些,都歸你得了!”

    譚白虎自然曉得美女行長依然在辦公室獨居的事實,也明白左忠堂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現狀,更懂得美女行長不放過任何一點兒挽留左忠堂機會的良苦用心,便把已經卸下的三袋螃蟹重新裝進一個大塑料袋裏,隨聲附和着,説:“對對對!左經理一大家子人,這點螃蟹好打發!”

    左忠堂望望美女行長,再瞧瞧譚白虎,詫異了:“龔行?怎麼都成單身了?”

    龔梅玩笑地撒謊道:“我們家老康長期出國。我當然也就是單身了!”

    望着五一支行這身居一頭一尾的兩個人,感受着她們對自己的熱情,左忠堂在獨自拿走全部螃蟹之前,心裏也真的產生了一點兒不好意思的情感,他半真半假地推辭道:“阮董給我們一人一份,我怎麼能都拿走呢!”

    龔梅索性讓譚白虎把三份螃蟹都裝進了左忠堂的黑色捷達車。望着左忠堂的車在京城的夜幕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才和譚白虎一起,轉身走進五一支行營業大廳的玻璃門。到了譚白虎二樓宿舍的門口,龔梅見四周無人,才站住腳對他輕聲説:“阮大頭的協議雖然簽了,你可得防着他毀約呀!”

    譚白虎摸一下懷裏冷冰冰的手槍,冷不丁兒地有了一副特男人的派頭,豪情萬丈地悄聲説:“他敢!我跟狗日的硬磕了!”

    龔梅笑了:“你一把玩具手槍管什麼用!他這種人,整個一個土財主加高級流氓,什麼缺德事情做不出來!”

    龔梅的一句話,倒讓譚白虎張口結舌了。他沒想到自己大義凜然的英雄救美義舉,在美女行長眼裏卻是自己拿着一把玩具手槍,與阮大頭做了一次小孩兒過家家一般的遊戲!

    “真沒想到,你這麼大個人,身上還帶這種玩意兒!”龔梅一對杏眼像老師愛護學生一樣地望着譚白虎。

    見美女行長這樣説,譚白虎只得帶着幾分尷尬地點點頭,暗啞着嗓子説:“行呀,您甭以為我像黑社會一樣黑吃黑就行了!”

    “不過,你這槍可要收好了!萬一阮大頭心血來潮告你的狀,警察一來,玩具槍一沒,人家就要把假槍認作真槍啦!”

    美女行長的話倒讓譚白虎心裏一驚,看來還真得防着姓阮的這一手!否則,自己稀里馬虎地就進了局子啦!

    龔梅見譚白虎陰鬱着臉不做聲了,便讓自己的臉變成了中午的太陽,表情温暖,話更熱情,她説:“不管怎麼説,今天我都要感謝你!”

    從來沒享受過美女行長熱情禮遇的譚白虎立刻紅了臉,他的話語也開始結結巴巴的了:“應該的!應該的!”

    龔梅見譚白虎羞紅了瘦臉,便收住自己臉上燦爛的笑容,小聲叮囑道:“這事可千萬甭跟別人説,否則,我們銀行,還有阮大頭,都該讓人説成黑社會了!”

    龔梅説罷,又以領導的姿態關照了譚白虎幾句,之後,便小風一樣輕盈地上樓了。

    孤零零的譚白虎冷不丁兒地感覺身心疲憊了,他把自己的手槍重新藏到地磚下面,便倒頭睡下。但是,腦袋一挨枕頭,他就彷彿聽到了樓上美女行長的腳步響,繼而又聽到她的洗漱之聲。於是,他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美女行長秀麗的笑盈盈的臉,還有那對秀氣的充滿熱情的杏眼。可是不久,順着樓板,從美女行長的辦公室裏竟又傳來了那如泣如訴的嗚咽之聲!

    那持續了很久的嗚咽之聲如音繞樑,悲悲切切得彷彿是一滴滴鹽酸,侵浸着譚白虎的心。

    譚白虎嘆口氣,低聲自語:“真是一家一本難唸的經!白日裏風光無限、女強人一般的美女行長,晚上才露出了悽悽慘慘、弱女子的真情!看來,這美女當行長,看着挺好,可有老康這樣不盡情理的窩囊廢和阮大頭之流仗勢欺人的土大款在,其實也難呀!!!”

    於是,譚白虎一天的疲憊又隨着不久之後樓上美女行長哭音的消失而消失了。

    譚白虎正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的時候,他的手機卻冷不丁兒地響起了《桑塔露琪亞》。他立刻翻身下牀,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他希望,也以為,這是樓上美女行長打來的,心中不禁一陣竊喜。但是,對面傳來的,卻是任博雅的聲音:“老弟,您還沒睡吧?”

    譚白虎失落了,便沒好氣地問:“大半夜的,你有啥子事情嘛?”

    任博雅聽出譚白虎一副不耐煩的口氣,不但不介意,反而笑起來了:“後半夜才是夜生活的高xdx潮呀!”

    譚白虎雖然已經成了銀行白領,但依然囊腫羞澀,自然對夜生活沒有感覺:“哎呀!啥子事情嘛?我可是夢才做半截哩!”

    任博雅不笑了:“左忠堂和我在一塊堆兒呢!”

    譚白虎詫異了:“他拿了螃蟹,沒回家?”

    “我現在吃的,就是你們從野鴨湖帶來的大河蟹!”任博雅一派得意洋洋的語氣。

    譚白虎有所頓悟:“這個傢伙,挺孫子呀!咋?他還想到你們至大支行去?”心裏對左忠堂這個人開始鄙夷起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這兒一個副經理的位置就等着你了!”

    “至大投資公司早就把二億美元存我們五一支行哩?我還到你們那裏幹啥子嘛!”譚白虎想起自己白天的勇武,志得意滿地對任博雅透露出了商業機密。

    任博雅已經驚得從餐桌上跳起來,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怎麼?你再説一遍!阮大頭已經把兩億美元存你們五一支行了?”

    譚白虎更得意了,以按捺不住的欣喜繼續透露道:“我和龔行與阮大頭一塊兒籤的協議,那還能有錯!龔行説把這二億美元全都算我的業績,老兄你琢磨琢磨,將近十七個億人民幣的存款業績,幾十萬的業務提成,我還能跳槽嘛?”

    “左忠堂咋一丁點兒也不知道?!”

    譚白虎得意地笑出了聲:“我們籤協議的節骨眼兒上,他正在湖裏抓螃蟹哩!”

    任博雅聽了譚白虎得意洋洋地笑聲,嗓子眼裏像梗住了一塊乾土豆,連嚥了幾口唾沫,依然感覺不舒服,於是,他不懷好意地問:“老哥兒我問你一句:你丫挺的是不是已經讓龔梅的俏模樣兒搞亂心智啦?!”

    “任博雅,你為啥子説出這種話來?”譚白虎也不高興了。

    任博雅心裏一沉,暗自無聲地叫苦:“別人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可這個譚白虎卻他媽的是見了美女忘老鄉!”他的嘴上,卻言不由衷地敷衍道:“成成成!咱哥兒倆改日再聊!改日再聊!”説罷,任博雅不分青紅皂白,一句“再見”也沒説,就掛斷了電話。

    為了讓老父希望自己出人頭地的願望得以實現,左忠堂力排龔梅的好意挽留,依然義無反顧地到速發銀行正在組建的至大支行報到、上任去了。其實,對龔梅為留住自己而施加的各色小恩小惠以及種種小手腕,左忠堂不但沒有一點兒動心,甚至還有了幾許復仇的快感和心中壓抑的陰影被揭開的舒暢。他左忠堂學位從什麼“士”也不是的大專開始,到如今已經是博士在讀,可在她龔梅手下,卻一直當着一個管不了兩個半人的部門破經理,他感覺自己真是被壓制得太久、太慘了!每一想到自己彷彿西藏農奴擺脱奴隸主一般,掙脱了壓迫,就要翻身求解放,老父望子成龍的願望也有可能實現,他的心裏就格外的陽光燦爛。但是,左忠堂燦爛的好心情,沒維持幾十個小時,就又被烏雲籠罩起來。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以四張多的跳槽高齡縱身跳到至大支行副行長位子上的第一天,行長任博雅便確認了阮大頭兩億美元的存款的的確確已經籤給了五一支行這一噩耗!而且那份存款協議的複印件就擺在任博雅的辦公桌上,是任博雅千方百計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從譚白虎那裏搞回來的。兩億美元的存款額度白紙黑字的寫着,龔梅、阮大頭的簽字以及銀行和企業的公章也赫然在目地蓋着,千真萬確的沒有一點兒錯!

    “沒了這兩億美元,我們還叫什麼至大支行!?我瞧,還沒正式開業就已經可以關門了!”任博雅拍一下辦公桌上的存款協議,氣急敗壞地叫囂,“這讓你、我的臉往哪兒擱!?”從農村進軍營,再從軍營進銀行的任博雅,除了沒考上大學受了一丁點兒挫折之外,由於家裏事事都有一個強人老婆齊美麗罩着,自己還從來沒作過這種癟呢!

    左忠堂面對年紀比自己小七八歲,學歷比自己低一檔的任博雅,只得做慚愧狀,低了頭沒支聲。當然,他還不知道任博雅的所謂碩士,是假的,否則他保準兒更感覺自己愧對老父之厚望了。

    “左行長,您也得想點轍呀!您這個副行長位子,就是我打着競爭至大投資公司這個客户的旗號從分行爭取來的!這阮大頭一跑,您……”任博雅沒好氣兒地對左忠堂嘮叨着,見左忠堂的老臉上露出了幾許愠色,他才勉強住了嘴。

    左忠堂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主兒,他當然明白阮大頭這兩億美元被龔梅拉走對至大支行以及對自己意味着什麼。這種打擊大得就彷彿張張揚揚地娶媳婦一樣,人家分行的馬行長滿心歡喜大辦婚事迎來了給速發銀行生兒育女的新娘子,結果入洞房一瞧,不但發現新娘不是處女,而且根本就不能生育!其後,這婚姻的結果會是什麼?左忠堂自然心知肚明:不是被馬行長拉下臉來轟走,就是比在龔梅手下更窩囊地活着!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喲!

    “你倒是説話呀?”任博雅已經把原來對左忠堂稱謂中的“您”字索性改成了“你”字。

    在任博雅的逼迫下,也是老天有眼,左忠堂突然眼前一亮,開功開智了。他起身,拿起自己從五一支行帶過來的口杯,先到飲水機旁給自己打了一杯白開水,“吱嘍”一口下肚之後,才神秘兮兮地坐到任博雅對面,望着任博雅一張白淨淨的大臉,做出胸有成竹的樣子,笑嘻嘻地説:“有了!”

    任博雅被左忠堂忽左忽右、神經病一般的模樣搞懵了,詫異着一對雙眼皮的大眼睛,問:“有啥了?”

    “有轍了!”

    “啥轍?你快説!”

    任博雅的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卻被輕輕地敲響了。

    在任博雅不耐煩的應了一聲之後,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張尖瘦的小臉從門縫中擠進來,這張臉上長着一張難看的嘴,像兔子一樣呈蒜辯狀。

    “你是誰?想幹什麼?”任博雅詫異萬分。

    “我是京城大學的學生,叫馬苦苦,是來辦理助學貸款的!”馬苦苦一對小小的眼睛看一眼任博雅,再瞟一眼左忠堂,趕緊羞澀地收了目光,低了頭,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再不敢把頭抬起來。

    任博雅眉頭立刻皺成了一個肉疙瘩,毫不客氣地脱口而出:“還有叫這種鬼名的?”

    左忠堂見馬苦苦老實巴交的樣子,略略動了惻隱之心,和氣着口氣,問:“帶證件和材料了嗎?”

    馬苦苦趕緊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材料遞過去,紅着一張瘦瘦的小臉,低頭支吾道:“我媽是個殘疾人,沒工作。我姥姥一直卧牀不起。我爸爸在北京是個看門的,都沒錢。可我……不按時交學費,學校就不讓考試,沒法子,我只好……”

    任博雅不等馬苦苦把話説完,突然從左忠堂手裏奪過材料,一把塞給馬苦苦,一邊推馬苦苦出門,一邊不耐煩地説:“你到國有銀行去貸吧!我們這種股份制銀行不辦理這種賠本賺吆喝的業務!”

    馬苦苦瘦小的身體被高大魁梧的任博雅壓迫出門。此時的馬苦苦一臉羞紅,可小小的眼睛裏卻流露着狼一樣兇狠的光,他依然不甘心地叫着:“國家有政策的,你們……”

    等任博雅轟走了馬苦苦,左忠堂喝了一口水,腦子重新從對馬苦苦的那一點同情之中回到拉存款的問題上。他一臉勝算在握的神情,説:“在調到至大支行之前,我對我未來在至大支行的工作做了一回摸底調查。”

    “這跟拉存款有關係嗎?”任博雅有點沉不住氣了。

    “當然有關係!”左忠堂再喝了一口水,“我小姨子的丈夫的舅舅的妹妹……”

    任博雅僅存的一點涵養已經消耗殆盡,他終於不耐煩了:“打住吧您哪!這都是啥亂七八糟的親戚,你快説咋樣拉存款得了!”

    左忠堂見任博雅一副心煩意亂、心智不全的勁頭兒,心裏不覺一沉,暗暗叫苦不迭,心説:“這麼瞧着,這個任博雅不但是一個大草包,而且比那個龔梅還他媽的操蛋哪!龔梅多少還有一點領導的樣子,沒那麼多的私心,可這個任博雅卻整個一點市井之徒,完全是他媽的見利忘義之人!”但是,既然自己已經上了任博雅的賊船,也只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了,於是,他的嘴上依然頗具耐心地説:“總之,我有一個挺遠的親戚,在阮大頭的公司上班。”

    任博雅似乎聽出了一點兒意思,趕忙打斷左忠堂的話,問:“她在至大公司任啥職務?”

    “就是一個小會計!”

    任博雅大出了一口氣,又不耐煩了:“一個小會計,屁大點兒的事兒都做不了主,你還提她幹嗎?!”

    左忠堂這次沒閒心喝水了,趕緊解釋:“我是沒指望她能幫着我做什麼!但是,她告訴了我一個信息,忒重要了!她説:阮大頭有一個老母,年紀已經快八張了,是個神經病。為了治好將自己含辛茹苦帶大的老孃,阮大頭跑遍了全國各大城市,什麼大學附屬醫院、什麼醫療中心,卻連一個科學的解釋都沒踅摸到。因此,老孃身上的病也就成了一片陰影,成了阮大頭埋在心底的一個心病!”左忠堂見任博雅又要打岔,便不等任博雅開口,趕緊繼續説:“她還説,阮大頭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是一個十足的色鬼加流氓!”

    任博雅沒聽出啥感覺,還是打岔了:“我説左行長,一個人是好是壞,十個人有十個説法!你説這些,跟拉存款一丁點兒也挨不上邊兒呀!”

    “您説得對!阮大頭是有色鬼加流氓的一面,可從我這親戚嘴裏,我知道了,阮大頭還有大孝子的一面哪!而且,至大投資公司的寫字樓,其中兩層的產權,是劃在他神經病老母名下的!”左忠堂不管任博雅怎麼不待見,只管加快了自己説話的速度,“現在,我們支行還沒確定辦公地點,如果我們把辦公室租在至大投資公司的寫字樓裏,一來可以讓阮大頭的神經病老母掙些錢,二來也能體現出咱們和至大投資公司共存亡的意思。你琢磨琢磨,咱們讓阮大頭當了一回孝子,再讓他享受了我們的近距離服務,還用愁他不把存款再放在我們這兒!”

    “好!好!好!”任博雅終於聽明白了,白淨淨的大臉上立刻神采飛揚的,他一邊連聲叫着好,一邊蹦了起來,“這個主意沒治了!”

    “我們甚至可以就此在北京市的金融界樹立一個就近服務於企業,銀企一家親的樣板行來!”

    任博雅站起來,只跳了兩次腳,就又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坐了下來:“只可惜,五一支行把協議都跟阮大頭簽了!現在咱們再這麼折騰,豈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啦?!”

    左忠堂見任博雅這一副弱智兒童一般的表現,搞不清自己是該氣還是該喜,忍不住笑了起來。

    任博雅瞥一眼左忠堂,頗為不滿:“你笑啥?”

    左忠堂心裏罵着任博雅弱智,嘴上卻換上了正面褒揚的詞彙:“我笑你太善良了!”

    任博雅還沒傻到聽不出好賴話兒的地步,便沒好氣兒地表白道:“我瞧出來了,在你眼睛裏,善良就是愚蠢的代名詞!”

    左忠堂怕任博雅不高興,趕緊説出了自己的想法:“現在可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初級階段,什麼協議簽了,不可以撕毀呀?!”

    “撕毀?”任博雅睜大了美女一樣的丹鳳眼,“那龔梅要是把阮大頭告到法庭上咋辦?”

    左忠堂認真嚴肅地解釋道:“他們那份協議還能大過《商業銀行法》去?法律明文規定儲户對自己的存款,有存、取的自由!那些協議説破天,也只是一份君子協定,完全是龔梅的一廂情願,根本就沒法律效力的!”

    任博雅大叫一聲“好”,又站起身來,這一高興不要緊,忍不住對左忠堂説了老婆不讓他説的實話,“這麼瞧着,我老婆的眼睛就是毒!她説我要是在支行當一把手,就一準兒得把你弄過來!出謀劃策,業務把關,非你莫屬!現在一瞧,你果真樣樣都沒問題!”

    左忠堂倒驚愕了,他現在也不知道任博雅的老婆是誰,更想不到任博雅挖自己過來,原來是他老婆的主意!自己在不經意之間,不幸淪落成石榴裙下的二把手行長!

    望着左忠堂一副掛滿了驚愕的臉,任博雅得意洋洋地笑了:“有一回保險公司招聘,你是不是投了一份簡歷?”

    “是呀!”左忠堂老老實實地交待。

    “是不是有一個女經理,拉你去賣保險,説給你月薪六千元?”

    “對呀!”

    “你不但複印了學位證,還把收入證明也複印給人家了?”

    “沒錯!”

    “可後來,你卻沒去!”

    左忠堂一臉愠色:“這家保險公司把我騙了!她們説有保底工資,可後來才知道那所謂的保底工資其實就是業務提成!賣不出保險去,一分錢也拿不着!尤其是那個惠總經理,一臉的小九九,我一看就挺煩!”

    “你知道最先騙你的主兒是誰嗎?”任博雅眯起了自己的丹鳳眼。

    左忠堂似有所悟:“原來她是你……”

    任博雅大笑起來:“就是我老婆齊美麗!後來,她把你的簡歷給了我,跟我説:誰讓保險公司都是代理制呢,沒死工資,自然招不來你這樣優秀的人才!”

    “我説呢!你在分行黨辦工作,怎麼就知道我要跳槽呢!”左忠堂沉吟着。此刻,任博雅夫妻的苦心在左忠堂眼裏,比龔梅耍盡花招的挽留更令他感動。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燒得好,既可以報答任博雅夫妻的知遇之恩,更可以使自己在至大支行立穩腳跟。左忠堂的心裏對這個道理是像鏡子一樣透亮的。於是,他説幹就幹,不等任博雅再吩咐什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刻就按照名片撥通了阮大頭的手機。

    “該用户已關機!”左忠堂無數次呼叫,無數次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只得又撥通了阮大頭辦公室的電話,“嘟嘟嘟”的長音響了無數次,卻始終是沒人接。他只好又撥通了文才子辦公室的電話。

    “文秘書嗎?”左忠堂現在的語氣可比在五一支行時熱情得多。

    “您是……”聽文才子的語氣,分明已經把左忠堂忘了。

    “我是左忠堂!五一支行那個老傢伙!咱們在野鴨湖,還一塊兒抓螃蟹來着!”

    “噢,是您呀!您……”

    “阮董是不是外出了?怎麼辦公室和手機都沒人接呀?”

    文才子沉吟了半晌,一直沒開口。

    左忠堂耗不住了,急不可待地問:“阮董出什麼事兒了嗎?”

    文才子遲疑地回答道:“阮董從野鴨湖回來之後就病了。一臉的陰鬱,像變了個人似的!”

    “哪兒不舒服?”

    “也説不好哪兒不舒服,有人説,是上次去野鴨湖中了邪啦!”

    左忠堂急了,想趕緊跟文才子説自己的事兒:“我琢磨着踅摸一下阮董……”

    文才子支吾着敷衍兩聲,不等左忠堂再問什麼,就毫不客氣地趕緊把電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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