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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全是人。不停地走動。從這兒走到那兒Z從那兒又走到這兒。尋找着。琢磨着。
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另一部分刑警忙着對被擊斃的兇手進行拍照勘驗。修小眉則呆呆地坐在另一個房間裏,機械地回答着刑偵支隊領導的問話。等貢志英等人趕到,問話基本結束了。
“嫂子,你沒事吧?”貢志英不顧刑警的攔阻,撲過去拉住修小眉的手,急切地問。
修小眉似乎還處在那種無法自拔的驚駭之中,渾身一陣陣顫抖着。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貢志英的關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腦子裏依然還問起兇手破窗而人那一刻時的震驚和駭異。那一刻,腦子完全空白,全身的血彷彿剎那間都被抽空了,人完全僵硬,完全冰冷,完全木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呀……”她想叫來着,可完全叫不出聲。她想搞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可,緊跟着就響起了一聲槍聲……還有血……真的血……從那個被刑警們稱作“兇尹‘的男子頭部濺起。那是一股帶着熱氣的血。她彷彿看到了那霧似的熱氣。然後又是一聲槍響,幾乎震破了她的耳鼓膜。她不知道這第二槍又是誰打的。但她看到”兇手“的頭髮直立了一下,血立即糊住了他的一隻右眼,並順着右耳根右臉頰往嘴角淌去。他立即仰天倒去,帶倒了她最心愛的一盆君子蘭,又砸在那盆一人多高的鳳尾竹上。她突然感到喘不上氣,心針扎似的絞痛,胸極度憋悶;但她不敢挪動自己,她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個”兇手“。他只跟她説過一句話,問她:”你就是修小眉?夠漂亮的!“説着就衝她拔出了手槍。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槍口的青冷峻刻和”兇手“板着那張並不難看的臉朝她一步步走來。”兇手“年齡並不大,牙卻不太整齊……現在他躺那兒了,嘴微張着,同時還在微微地抽搐。胸口上也撕開了個血洞,從那兒咕嚕咕嚕地往外冒着帶血絲的氣泡,同時發出些微的嘶嘶聲。她開始頭暈。口乾。發冷。腰也直不起來了。但她仍無法讓自己把視線從那個”兇手“身上轉移開。很多年後,她仍記得’兇手”穿的是一身灰色的西服,褲腿上有一塊血斑……
“嫂子……嫂子……”貢志雄在輕輕呼喚。好大一會兒,修小眉仍沒反應。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站起,怔怔地問剛才訊問過她的那位支隊長:“我能走了嗎?我今天不想再住這兒了……我得離開……離開……”貢志英忙説:“我們就是來接你的。”修小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但又想不起來自己要找什麼。貢志雄忙去找到她的手包,遞給她。但是,一個刑警走過來很禮貌地説道:“在沒有斟驗完現場前,這兒的任何一件東西都不能帶走。”修小眉愣怔了一下,問:“這是我的東西,也不能帶走?”“對不起。暫時不能。”“那好……那好……謝謝……謝謝……”説着,丟下手包,就轉過身去向門口走去。
剛走了兩步,似乎又想起什麼,一下呆呆地站住了,呆了幾秒鐘,緩緩轉過身,睜大了眼,迷茫地躊躇地看看貢志英,又看看貢志和,問:“楓……楓林路十一號……楓林路十一號還會接納我嗎?爸爸還會認我這個兒媳嗎?你……你們還會要……要……要我嗎?”
貢志英心裏一酸,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衝過去緊緊抱住了修小眉。貢志和和貢志雄也難過地低下了頭。
這時,張大康也獲知修小眉家出事了,急忙趕來,看到樓前圍着那麼些人和警車,他沒敢下車,只是駕駛着他那輛高檔轎車慢慢地圍着修小眉家所在的小區轉了多半圈兒,遠遠地透過車窗和小區的林木空隙,觀察了一會兒此間的動靜,又悄悄地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