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
萬家燈火,元宵花樹,千百支焰火舞起夜空璀璨的光影,如雨的星光紛紛揚揚地灑落。第一枝春風就這樣搖曳,吹醒湖水靜愜的夢,梳洗淡煙中那枝斜飛的柳條。依稀記起幼時的往事,山村雪夜,爭放煙火的稚趣,點點滴滴,彷彿還在昨天。醒來,已是城市高樓,背影遠去。詩人的酒杯滴成過往的靈感,再次與尋雅的心靈,做一次悠長而情深的對話。
寶馬香車,是誰也在獨自踏尋元夕的風景,綺麗的燈花火影中,千百次失落的尋覓,僅是一次無意的回眸,便尋到了春的蹤跡。樓頭隱現的明月,成了人間千古解讀不出的燈謎。月是雲頭的盈虧,迷濛着望月人的眼睛。柳下輕系的小舟,劃過長長的雨季,將陳年的往事,反覆地回憶。隔着徹夜的燈火,隔着水中的明月,暗自許下春天的消息。
燈籠遙掛,在風中輕柔地飄舞,來自深遠的街巷,迴盪着人間佳節的喜氣洋洋。知春未來,故而有悄梅修竹的探問,有飛雪敲窗的雅意。知春將來,故而有梨花代瓊的美麗,有丁香替雪的夢幻。驀然,任先人飄逸的青衫在燈火闌珊處,再次凝眸回首。盈盈笑語,在詩雨詞風中,傾心詠唱,春之歌韻。
春雪
冰潔的靈緒,乘着春天的飛羽,飄過雲煙蔚薈的岫影,穿過寒林棲鴉的畫卷,融入在逸韻悠揚的詩情中。我是那個臨檻觀雪的女子,懷着丁香的心事,淺皺眉結,因了鶯歌燕語的嬉鬧,才化嗔為喜。
雪花以夢做一把靈逸的梯子,我拽住她的衣襟在雲端輕盈地漂游,我看到楊柳抽芽,看到綠梅開花,我看到溪水潺潺地流淌,看到燕子忙碌地歸家。是誰徘徊在夢與醒的邊緣,久久不肯回轉?是誰了斷紅塵俗念,卻向青山見證白頭?雪花以靈動的姿態,憑藉一管羊毫揮灑半闋古風雅韻。
那雪白的一精一靈在宛轉的迴廊追尋往返的背影,在雕花的窗邊輕啓虛掩的故事,她可以喚醒山風的記憶,她無法停止心靈的呼吸,她記得每一段澄淨的相遇和別離。雪花如拂塵,撣去世間的塵埃,也預知生命的輪迴。
明月在枝頭低語,春風在柳下棲息,那條被白色荒蕪的小徑,有幾隻啁啾的鳥兒踩過,留下淺淡的印記。究竟還有多少的繁花疏落,還有多少的煙霧輕揚,誰被雪花砸傷,誰有百結的柔腸,這月光,這梅香,在雲水的往事裏,輕盈地洗滌歲月那一頁蒼黃。
大地將寒冷抱緊,我開始懷念一瓣雪花的瘦脊,獨自調一杯情緒,在潔淨的角落反覆地追憶。也曾忘記,也曾迷離,當春天漸次地清晰,我還是消溶在她柔波似的心裏。
春雨
誰註定今生穿行在青石的雨巷,撐一柄紅色的油紙傘?誰的春天,註定潮濕短暫?一縷不算太長的雨線將遠古的歌謠牽引,在杏花煙雨的江南,平平仄仄地淺吟低唱。隔着朱樓水榭,隔着曲徑迴廊,隔着碧雲煙渚,將綠色深情地呼喚。誰的寂寞在閨閣裏呢喃,誰的情懷在翰墨裏飄香,第一場春雨又浸潤過誰的人生,江南,我夢裏的水鄉,我年輕的惆悵。
誰的温暖,被彎成一枚月亮?誰的心事,註定失落彷徨?那青天下的雨露,在時光的檐角,滴落成古老的諾言,恍如我隔世的心跳。伴隨着桃葉渡的歌、秦淮河的水、烏衣巷的燕,伴隨着未央宮的柳、幽州台的曲、汨羅江的魂,舉行一場春天的盛宴,將水中的思情一針針刺繡在雪色的絲綢上。在鶯歌燕舞的人間,綠柳紅櫻的江南,借五彩之筆,書錦繡文章。
是誰多情地拾揀,丟失的日子?誰與誰的故事,註定成為回憶?在雨落之前,一定有人將高樓望斷。請允許我在春天的手心裏,靜靜地等待一朵花開,當春雨來臨的時候,讓我與她對望。允許掠過我身旁的清風,悄悄地踱進你的紗窗,當春雨來臨的時候,讓我温柔地品嚐。
誰的命運,被刻下孤獨的紋絡?誰的眼睛,註定晶瑩閃爍?一定還有什麼是我沒有記起,一定有過一段生死相依,被我忘記。就這樣忘記吧,忘記在江南,我多風多雨的江南。
你打撈過唐朝的月亮,你啜飲過宋代的流水,你又驚擾過誰的一生?讓我温一壺杏花酒,温一壺白月光,將浮名拋散,醉了好還鄉,還鄉不斷腸。
春風
有鳥兒銜來一粒輕靈的種子,藉着柔軟的山風,長成一個春天。蟲的唱、花的香、月的光,還有如水的年華,在風中婉轉輕揚。蝴蝶眨巴着夢的眼睛,哼一首泛紅了的童謠,風箏舒展着飛翔的翅膀,牽引你抵達滋長春天的方向。一尾白狐走在向晚的悠悠古道,藉着月光,將童年的往事經久地懷想。
春風踱着曼妙的步子,掠過湖底粼粼的波光,花蕾調皮地吐露小舌尖,將春露點滴地品嚐。那輕羅小扇,掀開我薄薄的秘密,那繁弦幽管,吹響你喃喃的囈語。更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漂染了墨綠的江南。讓我把一枚蓮子,咀嚼成經久的甜蜜,讓我將春風編寫成一本美麗的詩集,讓所有的瑣碎都珍藏於心底。
春風用纖柔的手指,温情地拂開三月柳梢的帳幔,在花浪如錦的田野,彈撥一曲靈動的音弦。山間流淌的清泉如珠玉傾瀉,化為漫天的春之歌語。風悄悄竊走白雲的背影,在雕花的窗下,偷聽明月的私語。一條被煙霧封鎖的曲巷,究竟隱藏了誰的歸路,那若隱若現的故事,是一個無法開啓的謎。
春天的晨曉是生命的底色,一精一靈踩過的地方流淌着婉轉的童貞。隔着巴山夜雨,隔着流水畫屏,看一樹的杏花舞,聞滿池的菡萏香,聽小紅輕唱,綠吧,綠了江南,讓春風悠揚我單純的盼望,讓我在安定的日子裏緩慢地成長,讓我將白開水喝成一種美麗的芬芳。
如何來感激一場春天的相遇,如何來結束一段清澈的別離。你噠噠的馬蹄打我身旁經過,風起的時候,濺碎了一地的落花。你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春天
有一種雪,飄過北國斑駁的城牆。有一種水,流經江南青石的小巷。有一種風,在四月矜持地生長。一隻啄新泥築巢的燕子,停止了由南向北,由北向南的遷徙,它飛過畫橋,飛過雲畔,棲息在流水人家。
它帶來了桃紅柳綠,帶來了畫意詩情,帶來了人間春色的圖景。打江南走過,有故地重遊的徘徊,曾經的花語柳言,過往的蝶影蜂怨,在聚散的花叢中悄然地遺忘。
如果只是追尋,不一定要有月光,如果只是懷舊,不一定要去感傷。第一隻南飛的燕子究竟落在誰的家裏?第一個春天又有誰能回憶?鷓鴣點開春水的靜寂,穿梭在淡煙輕泛的湖心。牧童縹緲的笛聲,遊走在起伏的山嶺,有如翻唱一首綠色的歌謠。我在有流水的地方,垂釣春天裏那枚彎彎的月亮。
那春色迷嵐的小徑,你可曾踽踽地走過?那垂柳依依的橋頭,可曾有過你殷殷的等待?那含露泠泠的青草,又是否打濕過你尋幽的步履?我將長髮系在春天的樹上,將芳香藏進衣袖,掬水月在手,看一闕萬紫千紅的畫卷。春天已潛入懷裏,誰還會在遠方?
在春天的渡口,放飛心靈的線,在花紅柳綠的行板裏輾轉,收集着春天芳菲的諾言。山温水軟的江南,低紅的杏花雨,輕淺的菡萏風,捂暖了水鄉的愁腸。春天裏,所有清靈的故事在氤氲着綠綠的情節,所有婉轉的詩歌在吟唱着柔柔的喜悦。
春天,你給過我花開的温暖,給過我長髮飄揚,給過我亮麗的希望。在人間的四月天,還願那娉婷的夢想,與春天一樣的雋永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