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還是那家西餐館,還是那棵高大的桶栽橡皮樹,還是那一張小巧的餐桌,那帶挑花邊紋的藍白間色桌布。
“今天……你怎麼了?你那種看我的眼神,特別怪……好像……好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似的……”周密低聲地問道。
方雨林找過丁潔以後,經過幾天的心理調整,丁潔雖然仍然不能説服自己確認周密是一個“有問題”的人,但她暗自還是做了個決定,不再跟周密來往了——最起碼也得是暫時不來往。她確信方雨林不會跟她玩兒“空穴來風”那樣的把戲。
不管怎麼樣,總得等有了一個結果再説。長期生活在那樣一個家庭裏,這幾年又處在那樣一個工作崗位上,她比起同齡的女性來,頭腦裏要多許多政治意識。但今天下午5點左右,當接到周密約她出來一塊兒吃晚飯的電話時,她居然沒加任何猶豫,就一口答應了。電話傳聲器傳出周密聲音的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想見到他。就是為了證實他到底有沒有問題,她也要見他一下。這一瞬間,她天賦的冒險性和任性頓時佔了絕對的上風。她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多小時。她不安地向餐館門口張望,不斷地“演練”那些旁敲側擊的“台詞”,心跳加速了又加速,甚至覺得小肚子都有些發脹,總想去衞生間。雖然地努力讓自己鎮靜,但還是讓周密覺察出了她的異常。
“我……我很正常啊。你是不是‘做賊心虛’了?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瞞着我?”她勉強地笑笑。由於內心緊張,鼻尖上免不了滲透出一小片熱熱的油汗。
周密坦然地笑了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丁潔往椅背上一靠,説道:“沒有就算了。”她必須用一些較為誇張的舉止來掩飾自己此刻極度的不自在。“幹嗎不説話了?”她又問。
周密又坦然地笑了笑:“沒什麼事啊。”
“……以後,我們換個地方坐坐,行嗎?你不覺得老在一家餐館吃飯,挺讓人心煩的?”丁潔皺起後頭説道。
“行,上哪兒、吃什麼,一切都聽你的。”周密拿起雪白的餐巾紙文雅地擦了擦嘴角,温存地笑道。爾後端起那杯乾紅葡萄酒,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裏依然閃爍着平時常見的那種自信和沉穩,還有那種只給於丁潔的特有的體貼、順從。而且你還可以明顯地覺察出,這會兒,他在心靈的深處,是在充分地“享受”着這種由於自己的體貼和順從在兩個人之間所釀造成的“温馨”和“平和”……如果説得酸一些,那就還有一種“甜蜜”……丁潔的心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不,絕對不可能,周密絕對不可能是個涉案人。方雨林關注他,一定是另有事因。她鬆弛了,眼瞳裏再度閃爍出周密所熟知的那種活潑和機靈,並端起乾紅葡萄酒杯,着着實實地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