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復行行,一月多後來到玉門關外。
只見關門附近,不少欲待出關的旅客,每個旅客送行的親友,就着酒壺倒滿一杯酒遞給那位旅客。
那旅客仰頸飲盡杯中酒,上馬頭不再回,疾馳出關。
這情景正似王維那首渭城曲所描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王門關雖不是陽關,但也是出西域再沒有老朋友了呀!
沈泰祥賣了馬車,買來三匹高大的駿馬。
三人緩馳出關,停在關門外,沈泰祥指着前面:到了那邊,將是一片絕無人煙的大沙漠!
孫敬之舉目望去,只見無垠的荒漠橫在眼前,寂寞淒涼的心情,驟然襲上心頭。
沈芸拍手道:沙漠後面是我故鄉!
這將近兩月來,她臉頰漸漸豐起,臉色亦由肌黃變成潔白,陽光照耀中,白裏透紅,一股説不出的少女鳳韻。
她雖不算美,但使人看來十分親切,與她説話更是可親,彷彿教你與她説上一天一夜的話兒,也不覺厭煩。
孫敬之也是善於談笑可親近的人,他兩人性情相投,一路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無所不聊,除了第一次車中想見外,彼此再無一點尷尬的感覺。
沈泰祥道:你高興,你大哥可不高興哩
沈芸側頭道:大哥,你不要皺着眉頭嘛!
孫敬之舒開眉頭,有意説道:這幾天敦煌附近的小沙漠可讓我走怕了,眼前將是大沙漠,我有點未行先寒,還是回頭,沒得葬身風起不見日光,風息猶昏晦不能見物的盲風中!
沈芸急道:爹,他要回頭!
沈泰祥笑了笑,道:我所説的盲風雖然可怕,卻還難不倒我這老走沙漠的旅客!
沈芸加一句道:是啊,有我爹爹在,風還沒有起哩!他老人家就聞到味道了!
沈泰祥笑罵道:你當我老駱駝嘛,老駱駝才能聞到味道不對,我可不是駱駝呀!
沈芸撤嬌道:爹若是老駱駝,女兒還不是就成了女駱駝!
沈泰祥笑着搖頭道:你罵自己可以,這樣可不是帶上了你大哥沈芸指着孫敬之,嬌笑道:他呀!就是男駱駝!
孫敬之被她逗得笑起來,才起的寂寞淒涼感覺,完全掃出心頭,問道:前輩怎不怕盲風?
沈泰祥道:別説不怕,大自然的氣候變化,日夜温差極大,氣候也有極大的不同,你有沒有聽説過沙漠中的諺語朝穿皮襖午穿紗,圍着火爐吃西瓜!
孫敬之自幼生長荒山,見聞不廣,非但沒有聽説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只聽沈泰祥又説道:一日數變的氣候,行在沙漠中的旅客,沒有敢説不怕的,有時候暴風毫無警兆,突如其來,就像西域考古所載:古僵闌城,一天不到全被沙漠埋沒啦!
孫敬之從未讀過關於記載沙漠事情的書,聽到大漠風暴這等厲害,臉色變的微微蒼白。
沈芸嚷道:不來了,爹,你再嚇大哥,他真的要回頭了!
沈泰樣哈哈笑道:芸兒,不是爹危言聳聽,事實上有這麼個傳説,你也不是不知!
沈芸急的騎在馬上直跳道:那不知幾百年前的傳説,咱們一輩子也下會碰上,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掛在心裏,其實盲風沒有什麼可怕的!
孫敬之勉強笑了笑,臉色仍在蒼白着,教他從未走過沙漠的人,不將沙漠風暴的可怕記在心裏,是不可能的。
沈泰祥正色道:你問我為什麼不怕育鳳,雖然盲鳳起處,天地昏暗,日月無光,行人車馬遭之者,往往失蹤,但若能夠事先趨避。時常兔禍無恙,而這就靠經驗來預測!
孫敬之緊張的問道:怎麼預測?
沈泰祥笑道:這個麼,只能憊會不能言傳
沈芸有意壯孫敬之膽子道:我和爹就曾遭遇過一次,那一次我覺得一點也不可怕,倒蠻好玩的!
沈泰祥臉色微變遣:芸兒,遇到盲風還有好玩的麼?
沈芸伸了伸舌頭道:不好玩,不好玩,爹,您老人家曾遇了多少次盲風!
沈泰祥道:少説也在十次以上了!
沈芸道:大哥,爹遇到這多次盲風都無驚險,你還怕什麼!
孫敬之點頭道:我只是初次聽到,覺得既新奇又寒慄,到真遇上時,我以為能夠沉得住氣,便有驚無險
沈泰祥讚道:你這話説的完全正確,芸兒就是會口上逞能,到時卻慌慌張張,那最危險!
沈芸見父親揭自己底,不依道:爹,您説我好久怕過?
沈泰樣知道女兒好勝心強,真要説穿那次所遇盲風時,女兒害怕之態,就許氣上幾天,笑道:好,好,你不怕,你不怕已經好多人走過了,咱們也開路吧!
他們同迪化前進,行了兩天,到達第一個目的地,倒是無驚無險。
***在哈密憩了一天,馬匹體力恢復,裝滿淡水,換足乾糧。
孫敬之也趁機裝好幾皮囊烈酒,再度朝西前進
行了兩天也無驚險,第三天中午還風和日麗,但突然間微風完全止歇,情形就不正常了。
一會兒遠處傳來隱隱雷聲。
孫敬之大覺奇怪,問道:這好的天氣,要下雨了麼!
沈泰祥臉色大變,沈芸蒼白了臉。孫敬之還不知危險,笑道:下場雨正好,太陽曬的真辣,雨淋在身上,一定舒服!
等發覺兩人神情不對,正要發問,沈泰祥叫道: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看看!
只見他快馬加鞭頃刻隱失沙漠裏頭。
孫敬之問道:令尊去哪裏?
沈芸強自振作道:爹去探看風情,只怕,只怕
孫敬之警覺道:可是要來盲風了?
這一刻雷聲漸響
沈芸叫道:這是沙吼聲,爹爹
孫敬這驚道:不是雷聲?、
忽見沈泰祥急馳回,大叫道:快向北邊跑,快向北邊跑!
聲速何等之快?這時轟雷不絕,震的耳膜發痛,沈泰樣只有百尺的呼聲被雷聲掩蓋,僅如蚊鳴。
沈芸慌亂下就想馳到爹身旁庇護,然而相距百尺,奔馳過去要費一段時間,孫敬之十分沉着的抓住沈芸的纏繩,雙騎直向北邊飛馳。
沈芸嚇的直叫:我要爹,我要爹
孫敬之不理,謹記着沈泰祥所囑向北邊跑的原則……奔馳不久,轟沙漫天,孫敬之一路上曾得沈泰祥指點,知道這時再不能跑了,急忙下馬。
這一刻,天昏地暗,日月不見。
孫敬之一把扯下沈芸,命兩匹馬伏在地上,抱着沈芸滾人在一匹馬後。
這兩匹馬慣跑沙漠,卻也知伏在地上不動。
沈芸不停的叫道:爹爹呢?爹爹呢?
孫敬之脱下長袍,蓋頭矇住自己和沈芸,將沈芸抱在自己的懷裏,反而安慰戰慄不已的沈芸:不要怕,你爹爹比我們還安全!
沈芸哭喊着擁在孫敬之懷裏,可憐她的哭聲在沙吼如雷中,就連孫敬之近在一團遠聽不到,只聞那沙響聲。
一個時辰後,風患聲靜,大地慢慢恢復原來風和日麗的天氣。
孫敬之抱着沈芸用力站起,他倆身上蓋滿數尺厚的細沙,等於從沙堆中爬出。
放下沈芸,回頭四顧,沙漠好像沒有一點變化,依稀記得一些沙丘變了位置,或一處多了一大堆沙丘。
向風來之前的位置看去,不由暗暗昨舌,只見那處沙堆高數十丈,倘若不向北急奔馳,只怕此時被那高堆的沙丘活埋了。
沈芸突然放聲哭叫:爹爹,爹爹
哪裏有沈泰祥的影子?他倆向前奔,忽見一高數丈的沙丘上伸出一頭道:芸兒,爹在這裏!
沈芸大喜奔上,拖出沈泰祥,抱着歡呼:爹爹沒死,爹爹沒死!
沈泰祥眼眶中微有淚光道:我託天僥倖,那馬兒卻活活悶死了!
走下沙丘道:老弟,虧你沉着應變,不然,唉
沈芸跟下沙丘,恢復天真爛漫道:那盲風颳得既可羶又好沈泰祥指着孫敬之胸前一灘濕水道:好玩?好玩也不會流你大哥一身淚了!
沈芸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女兒耽心爹爹哭的嘛!
沈泰祥笑道:好孝順的女兒,可也嚇哭了吧?
説着一把握住孫敬之手掌道:老弟,不是你,我那寶見女兒向我奔來,我一分心不及逃離,咱們爹女倆都葬身大沙漠丘下!
孫敬之道:晚輩遵照前輩吩咐,若不是前輩的關照,只怕孫敬之早已埋在大沙丘裏!
沈泰祥呵呵笑道:我本以為芸兒會幫你逃難呢?誰知她跟前次一個樣兒,遇到盲風怕得要死,芸兒還不過來向大哥謝救命之恩?
沈芸被揭了老底,紅着臉一福道:大哥之恩,小妹永遠難忘!
難忘兩字用的很妙,當時之情,當時之景,身前之人,齊皆可以包括在內。
沈泰祥的馬匹悶死,與孫敬之同乘一騎,黃昏前趕到離迪化不遠的達板城。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到達迪化城郊的沈家牧場。
***沈泰祥的牧場在關外是最有名的一個,牛馬萬數以上。
沈家在關外算得大富翁,牧場內數百餘名工人,工頭皆是關外一流的武功好手。
就是普通的工人,武功也得沈泰祥親授數手。
孫敬之被招待成貴賓一般,他生活清苦慣了,驟然間樣樣享受,反而覺得不自在呢!
沈芸天天陪着孫敬之玩,一早起來就找他,一刻不見,心就像掉了似的。
這是沈泰樣同來後的第六天晚上。
沈泰祥在沈芸房中,話家常時間了旬:你覺得這個孫大哥怎麼樣?
沈芸以為父親要談那件事兒,心裏既是害羞又是高興的道:他,他很好,很好!
沈泰祥笑道:好在什麼地方?
沈芸道:樣樣都好,人品、武功、學問無一不是上乘之選!
沈泰樣噴噴道:依你看,他是天上唯一,地上無雙了?
沈芸點間道:真的可以這麼説!
沈泰祥道:你認為他配得上若瑤麼!
沈芸芳心驟然一沉,眼珠轉了轉,就差沒掉下淚來。
沈泰祥見女兒眼中藴着淚水,嘆道:這麼好的人才,一定配若瑤的!
沈芸幾乎要哭出的抖顫着道:為為什麼要介紹給若瑤認識
沈泰樣道:我曾向你孫大哥説過,介紹一位女朋友給他,替代他心目中的趙蜀雲與龍姑娘!
沈芸抖顫道:不不是
她差點間出不是女兒麼?卻又硬是咽回去。
沈泰祥知道女兒要説什麼,搖了搖頭,嘆道:明天,你帶我和孫大哥去阿爾泰山!
説完,轉身出房。
沈泰祥去遠了,沈芸仍站在那裏不動,藴着的淚水突然湧出來,就似一粒粒斷線珍珠
她一夜未閤眼,也流了一夜的淚
***翌晨,沈泰樣從千萬匹馬羣中,為孫敬之選了一匹烏黑髮亮的駿馬,配上一套純銀的馬鞍,親自牽着送給孫敬之。
孫敬之一見這等塞外特產的寶馬,着實喜歡,但見那等奢侈的馬鞍,反不好意思接受。
沈泰祥道:老弟,你還客氣什麼?再客氣就見外了!
孫敬之還在推辭時,沈泰祥很不高興道:老弟,你能慷慨賜丹;就不能讓我表示一點意思麼?莫非嫌我這點禮物不成敬意!
孫敬之聽他這樣一講,慌忙接下道:不是,不是,實是晚輩不需要一匹名貴的寶馬!
沈泰祥啥哈笑道:不需要?錯了,正需要着呢哦,我忘了告訴你,我突然今天送你一匹馬,想邀你一起遠行!
孫敬之這幾天來跟沈芸到處遊玩,深深愛上沙漠風光,聽説遠行,他少年心性,十分高興道:前輩要去何處?
沈泰祥道:阿爾泰山!
孫敬之啊的一聲道:阿爾泰山?我聽牧場工人説,咱們來時所經過的沙漠還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沙漠是到阿爾泰山間的戈壁!
沈泰祥點了點頭道:戈壁,準葛爾一帶行旅之人視為畏途,戈壁的風就可以殺人!
孫敬之聽得全身一陣寒慄道:什麼風?可是咱們來時所碰的盲風?
沈泰祥道:對老走沙漠的旅客來説,盲風不足以懼,盲風可以事先預防,戈壁的風不可預防,只因阿爾泰山又稱寒之母從呵爾泰山刮來的風,到戈壁一帶,雖六月盛暑,旅人汗出如漿,而風雪忽至時,數十步之間,人畜即僵凍
孫敬之直搖頭道:天氣變化如此之巨,我看阿爾泰山之行,咱們不要去了!
沈泰祥笑道:來時那陣盲風,説來夠可怕的了,而你能沉着應變,我知道你是個虛懷若谷的少年,貌似畏懼,但事到臨頭雖天崩地裂,你亦面不改色,正和一般浮誇少年相反他們呀!口説的狠,只知逞能,然事到臨頭,唯恨爹孃少生了他兩條腿,否則就比旁人逃快點!
孫敬之道:前輩如此誇獎,晚輩倒不好意思再説不去了!
沈泰樣道:我邀你去,當然不會説完全沒有準備,突變就決定的我這條老命倒也罷了,害你陪老朽去死,哎喲,那可不敢當了!
孫敬之笑道:前輩對於風雪忽至而數十步致人死地的危險,有何預防之策!
沈泰祥神秘的説道:這個到時靠我女兒,你別看她見到盲風怕得要死,對於到阿爾泰山之間的寒風雖然更可怕,她卻視同家常便飯,無動於衷!
孫敬之好奇心起,笑着問道:沈芸為什麼不怕人所畏懼的寒風!
沈泰祥道:在此,我先賣個關子,反正你可以絕對放心你想,她每年來往阿爾泰山數次,若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還能活到現在麼!
孫敬之更是問道:沈芸為什麼經常來往阿爾泰山?
沈泰祥得意的笑道:探望我這老頭呀!芸兒自幼孝順,雖還在阿爾泰山拜師學藝,逢年過節一定要回來一趟自老伴死後,就只剩咱們又女倆,相依為命!
孫敬之哦的一聲,便不再説話了,尋思:沈泰祥自承武功不如女兒,可有點難信,倒要見見沈芸的師父是怎樣的奇俠?能夠把沈芸一介弱女子的模樣,調教得比關外第一高手還強?
迄今,他未見沈芸展露過身手,也未去問過,只因在他心中沒當一回事,現在聽説要去阿爾泰山見她師父,一來好奇,二來證實沈芸是否真的身懷絕世武功?倘若她師父世外奇人,就有可能了。
沈泰樣道:你到底願不原去玩一趟呀?
孫敬之笑道:既無危險,我還怕什麼?能夠玩玩有什麼不願意的?
沈泰祥哈哈大笑,心想:可不是玩呢?老夫帶你認丈母孃去!
此老行事總喜令人到時來個突然驚喜,性之如此,所以先不説明去阿爾泰山的真正用意。
沈泰樣認為若瑤容貌天下無二,雖聽孫敬之述説中的趙蜀雲美的不可方物,絕不信能賽過若瑤,只要孫敬之見着一定愛上。
至於若瑤那方面,以自己父女倆的眼光,一定也差不到哪裏,若瑤母女倆見着這個孫敬之,必然歡喜。
孫敬之此去,丈母孃是認定了
***他只為若瑤打算,卻不考慮相依為命的獨生愛女也愛上了孫敬之,他深知芸兒已然愛上孫敬之,昨晚芸兒的表情還不明白麼,但他還是忍下心腸,寧可教女兒失望。
沈泰祥走後,孫敬之反正沒有什麼行裝須要打點,工頭阿莫為他送來好幾袋美酒,在馬背上綁妥。
一切妥當,牽着馬疆,精神奕奕的等着,不一會兒沈泰祥也牽着一匹黑馬趕了來。
孫敬之道:沈芸呢?
沈泰祥道:大概就來了
工頭阿莫與一名牧場工人,一人牽來一匹黃馬,背上馱滿了食水、於糧、皮帳等雜物。
沈泰祥吩咐工人道:去催小姐快點!
工人去了好一陣,還不見沈芸來:漸漸沈泰祥皺起了眉頭,三匹馬兒好像等得不耐煩,鐵蹄直踏,尤其孫敬之那匹新馬,時而昂首長嘶,像在告訴主人,咱們快走吧。
實在等的太久了,沈泰祥高呼:藝兒快點,我和孫大哥等了好一會啦!
又一刻,才見沈芸牽着一匹純白的駿馬,遠處柵柵行來。
沈泰祥轉身上馬,等沈芸走近,望也不望,卻抱怨道:怎讓孫大哥等你?
孫敬之慌道:沒沒關係!
沈芸楚楚可憐道:孫大哥,對不起啦!
孫敬之連忙搖手,直呼沒關係忍不住用眼睛去看她,她那樣子,臉色蒼白,眼泡紅腫,鼻尖兒翕動,叫誰看到都將不忍。
孫敬之不明白沈芸何以如此?他不好問,只有悶在心裏,跨上馬鞍,腰桿一挺,神情頗為昂揚,一起出發。
***沈泰祥領前策馬,孫敬之居中,沈芸殿後,其後又跟着馱物的黃馬。
那黃馬十分馴良,跟着走,完全不用主人操心。
當沈泰祥馳離孫敬之遠了,拉開一段距離時,沈芸策馬追上孫敬之,問道:大哥可知咱們現在要到哪裏去!
孫敬之道:不是去阿爾泰山麼?
沈芸輕嘆了口氣,道:此去阿爾泰山,路途遙遠而且危險重重,你真的願意去?
孫敬之笑道:有你在,擔什麼心?你爹也保證説一路絕沒問題!
沈芸道:我問你,你是真的願意去麼!
孫敬之道:當然願意,不是打心裏願意,我現在會興致勃勃麼?
沈芸對他這種態度,怎會高興?只當父親向他説明了去阿爾泰山的目的,是去相親;斜眼一瞄孫敬之,只見他好不高興的樣子,暗哼一聲,嘆着氣。
不錯,他那樣子像去相親似的,打開始出發就興致勃勃。
沈芸心中愈想愈是氣苦,於是愈拖愈後,那匹沒人駕馭的老黃馬都走在她前頭。
孫敬之趕上沈泰祥。
沈泰祥大聲笑道:我好久沒去阿爾泰山了,要不是芸兒隨着,我怕會迷路哩!
回頭望去,芸兒剩下一點黑影,連呼:該死,該死,怎麼走的那麼慢!
當下停下馬兒,孫敬之道:我去接她快點!
轉馬回奔,馳到沈芸身前,帶過馬,笑道:你精神太差了!
沈芸冷冷道:本來嘛,我沒你那般興致勃勃!
孫敬之一怔!心想:這是怎麼了?難道去見你師父你反而不高興了!
正要問,沈芸道:你先走吧,別跟我這醜丫頭吵晾
説着使勁一抽坐騎,她那白馬比孫敬之新選的黑馬更要神駿,四蹄飛揚起來,如似騰雲駕霧一般的快。
孫敬之停在原地,呆了一陣,搖了搖頭,策馬趕上沈泰祥。
這時沈芸的坐騎遠在他兩人前頭了。
孫敬之道:前輩,沈芸她
沈泰祥搶着道:我知道,這丫頭今天吃多了,在跟我老頭兒鬧彆扭別去理她,過了今天就會好的!
但是一連兩天,沈芸的神情都沒好回來
***兩天來,她獨自一個人憩息,不理她父親,也不理孫敬之,成天一句話不説,趕在前面帶路。
第三天深入戈壁,只見戈壁沙漠的沙質遏異一般金黃色的細沙,在此縱目遠望,洽浩乎一片蒼茫,沙石交錯,黑色灰色的碎石於和沙塵,軸上凝結的地面,空曠遼闊,茫無涯際。
這裏不似敦煌玉門關一帶,該處的沙沒有一點石塊或泥土雜質,純粹的一片金黃,真是美麗極了
這裏的沙漠任何人也不會對它產生興趣,好像進入了無邊的黑色地獄,唯有馬兒昂首長嘶。
因為在金黃色的細沙上只有駱駝是舒服的,馬匹是跑不快的。
馬匹只有在這裏才可一展雄威,飛馳的奔跑。
孫敬之放鬆疆繩,讓那野性未馴的新馬跑個夠,頃刻遠遠拋下沈泰祥,追上沈芸的坐騎。
孫敬之從沒騎過快馬,便不管它,馬匹跑的愈快,他愈高興,只覺勁風撲面,耳邊呼呼,有説不出的快意。
孫敬之一聲長笑,興頭大起,腳下一蹬,將黑馬催的其速如飛,立刻就追上了沈芸,反而超前了,心想:咱們比一下吧!
忽聞身後一蹄聲急驟,比起自己的坐騎更快,敢情越過沈芸時,那白馬不服,追了上來。
他以為沈芸要和自己比坐騎腳力,這幾天被沈芸的不言不語悶的心裏發慌,急馳一陣也好打開彼此間的沉悶。
所以他急馳不停,不知離沈泰祥多遠了?
沈芸白馬急追不停,但她腳力並不強過黑馬,總追不上,沈芸知道再跑下去不妙,嬌呼道:停下來,停下來!
孫敬之用力一勒馬繮,使勁夾停,那黑馬雖停下來,四蹄還踏個不休,表示跑的還不過癮呢!
沈芸跟着在後勒停白馬。
孫敬之回頭笑道:追不上麼?
沈芸撇嘴冷笑道:誰稀罕追你?
孫敬之笑道:是啦!那麼我來追你吧,只不知能不能追上?
語帶雙關,聽到沈芸心裏哼的一聲,説道:誰要你追?我這匹馬兒既醜,又跑得不快,有什麼好追的!
孫敬之搖頭笑道:姑娘忒謙了,你的馬兒要是醜的話,天下再沒有漂亮的了,腳程之高更是無可及的!
沈芸冷笑道:你是孤陋寡聞,阿爾泰山上有匹馬,其貌如天龍之降,其速天下無二!
孫敬之哈哈笑道:我可不信有誰賽得過姑娘!
沈芸又是呸的一聲道:你將我和馬比麼!
孫敬之正下臉色道:沈芸,説真的,你這幾天可是生我的氣!
頃刻,沈芸流下淚道:我是個醜丫頭,哪有什麼資格生你的與!
孫敬之誠懇道:誰説你醜?你已經夠漂亮了!
沈芸幽幽道:大哥可知,若瑤的美麗不下仙子麼!
孫敬之側頭問道:若瑤是誰!
沈芸道:父親沒跟你説去阿爾泰山做什麼?
孫敬之搖頭道:令尊只説去玩玩,邀我同行,而我想見識令師,所以樂於就答應了!
沈芸笑道:我還當你
本想説我當你聽父親述説若瑤的美麗,所以急着去看看!
卻換了口氣道:你要見識家師,想和她老人家比比麼?
孫敬之慌的搖頭道:我可不敢,你已如此,我還敢不知量力的向令師討教沈芸道:我怎樣孫敬之回道:令尊説不是你百招之敵,而我可憐啦!不是令尊三掌之敵!
沈芸笑道:其實你那三掌輸在家父手中,實在冤枉!
孫敬之道:輸則輸矣,應當自勉,沒有什麼冤枉的道理!
沈芸改變話題道:你來追我吧
話才説完,倏地臉上滿布紅雲。
她本意指追坐騎,忽然想起適才雙方語帶雙關,豈不是示意他來追求自己?
孫敬之一帶馬疆,道:只要姑娘不再板着面孔,拒人千里之外,人也追,馬也追!
沈芸更是羞答答道:咱們不比坐騎了!
孫敬之道:那另一追呢?
沈芸臉漲得如茄子一般紅,孫敬之怕她老羞成怒,忙轉話題道:令尊已趕上來了,咱們再跑一段!
沈芸點了點頭策馬飛馳。
兩人快馬跑了一陣,又將沈泰祥甩的看不見了。
沈芸勒馬道:不能跑了!
孫敬之笑道:終於讓我追上了!
沈芸暗暗高興,笑容滿面道:説真的,這幾天來我非常氣你!
孫敬之笑道:為什麼呀?
突然沈芸不好意思説出生氣的原因,也不願剖析明白讓他知道父親的意思,含糊道:不為什麼,我怪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孫敬之搖頭笑道:沒有那麼簡單吧?
心想:一定和那名叫若瑤的女子有關!
沈芸怕他追究,發急道:就是這個原因嘛!
孫敬之見她少女嬌嗔之態,不由心裏一樂,哈哈笑道:現在呢?可還怪我沒把你放在心上?
沈芸羞澀道:現在不啦!我既知你不嫌我貌醜,心裏有着我停了一下,抬頭道:你只要不變心,我永遠不主你氣!
孫敬之一怔!間道:變什麼心?
沈芸知他心裏迷糊了,笑道:你沒有變心就不要問啦!
跳下馬來,抬起坐騎前蹄,説道:你看,再跑下去馬就要瘸了!
只見馬掌磨損的好生厲害,原來這等黑石沙地,雖利馬匹奔馳,卻甚磨損鐵蹄,鐵蹄磨光,馬不但不能跑,走都無法走動,那時有馬反成了累贅。
孫敬之這才知她追趕自己的原因,不是有意和自己和好,而是阻止自己策馬長奔下去。
如此看來,她本來生自己的氣,誤會得根深,倒要問個明白,説道:沈芸,若瑤是你什麼人?
提到若瑤,沈芸心裏就不高興,搖頭道:我不知道!
孫敬之道:若瑤住在阿爾泰山,一定和你有關係!
沈芸嘆道:你非要問,我索性跟你説明白,她是我師父的女兒。長的
孫敬之笑道:長的像匹馬麼?
沈芸哼的一聲道:誰説她像馬?
孫敬之道:是你説的啊,你説阿爾泰山有匹馬,其貌如天龍之降,其速天下無二
沈芸笑道:我是那麼比方,你要認真,那我也像馬呷!
孫敬之故意左看看,右看看,打趣道:果然有點像!
沈芸生氣道:好啊,我像馬,你漂亮,請不要跟我走在一起吧!
孫敬之軒眉一笑,道:物以類聚,在此荒漠,叫我不同你一起,可不容易哩!
沈芸咯咯笑道:什麼物以類聚?我像馬,你難道也像馬麼!
孫敬之道:是啊,所以你趕我不走!
沈芸道:你自承像馬,我可不願意承認呢,像馬,那多難看!
孫敬之道:我本來就難看嘛,倒是姑娘像空谷的幽蘭一般,與你一起,只怕污褻了你的香氣!
女人沒有不喜人家讚自己美麗的,尤其對方是自己心愛的男人時,一句讚美勝過無數的情語。
沈芸心裏好生高興,從沒有人將她比做花一般的美麗,而幽蘭的譬喻恰如其分,幽蘭不是最美麗的花朵,但她獨待的氣質,卻是任何花朵所無法趕上的。
沈芸自知長的並不是最美麗,和若瑤相比差的很遠,她所以她耽心到阿爾泰山後,孫敬之會變心。
就因若瑤長的實在美麗,不要説是男人,女人見了也要產生我見猶憐的感覺。
現在孫敬之將她比做幽蘭一般,沈芸不再因容貌不如人而自卑,笑道:我要像幽蘭,若瑤就像花中之後,牡丹一般美麗了!
孫敬之道:牡丹、幽蘭各擅勝場,誰也賽不過誰!
這句話更增加沈芸的自信心,笑道:我哪能和若瑤比呀?男人見了她,不為她顛倒若狂才怪呢!
孫敬之笑道:所以你不願我去,怕我見了若瑤變心是麼?
沈芸呸聲道:誰不願你去啦?咱們不就是去阿爾泰山?
孫敬之道:可是有個人,她見我興致勃勃,當我專誠去見若瑤,氣得不跟我説話哩!
孫敬之完全猜中沈芸的心事,羞的沈芸拍馬飛馳。
孫敬之叫道:停下來,停下來,你再跑下去馬要瘸了!
正説間她的馬果然失蹄,向前栽倒。
沈芸淬不及防,驚叫聲中,競被猛地摔了出去!
眼看就要在這沙地上摔個狗吃屎,突聽一陣勁風疾卷而至!
沈芸不假思索,伸手一撈,被她握住的是一條馬鞭!
那馬鞭已在回抽,沈芸藉力翻騰,竟然乘勢騎上了孫敬之的馬匹。
原來正是後面疾追而至的孫敬之,及時揮出馬鞭,救起了沈芸沈芸身材嬌小,孫敬之將她放在自己身前坐好,將馬繮交給她,一把將她攔腰摟住道:你不謝我?
沈雲冷哼道:誰要謝你?我的馬已受傷,此後漫漫長路,看你步行上阿爾泰山!
孫敬之笑道:不去正好,我只要跟你這樣,慢慢的散步
沈芸又冷笑道:在沙漠上二人一騎,只怕也不遠!
孫敬之道:只要跟你在一起,走一輩子我也不在乎
他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從後面伸來,一把就握住了她豐滿而堅挺的雙峯
沈芸驚叫道:你在於什麼!
那裏真是又堅挺又豐滿,孫敬之人手一握,就再也捨不得放開沈芸羞得滿臉漲紅,怒道:放手!
孫敬之手一鬆,他卻又差一點被顛下馬背,沈芸又急忙抓住他的手道:抱緊抱緊,別掉下去!
孫敬之果然又將她抱緊,而且老實不客氣地緊緊壓在她的胸膛上
沈芸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怦怦亂跳。全身發軟,連坐都坐不穩了
孫敬之卻又全身都貼到她的背上來,熾熱的呼吸就在耳邊,更令她全身酥麻難耐
突然她發覺他的一雙手,不知何時竟悄悄地伸手人了她的胸衣,直接握住了她的一雙乳房!
沈芸忍不住的一陣顫抖,哀求道:不要
孫敬之不但沒有聽話,反而更恣意地玩弄着她那兩粒嬌嫩的櫻桃(缺兩頁)大量渲泄而出的陰精全部回收,甚至在腹下丹曰內,凝結成有形有質的內功,真是受益無窮。
沈芸渾身香汗淋漓,伏在孫敬之身上默默運功,不由嘆道:!原來你的凝玉功還有這種妙用
孫敬之道: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隨時與你一起練
沈芸一面穿回自己的衣衫,一面紅着臉道:你跟趙蜀雲也常常練這種凝玉功麼?
孫敬之但承道:是呀!可惜她已經
想到趙蜀雲因自己粗心大意,送到人面獸心的屠少華手上,白白犧牲了性命,不由得又傷心嘆氣。
沈芸道:除了她,還有別人麼?
孫敬之道:有
他正板着手指頭在計算,沈芸嘆道:好了,不用數了,我不想聽
沈芸掙扎坐起身來,道:不,我們跑了這麼久,爹一定急死了,我門回去了吧
孫敬之道:好,我們回去!
他們整理好衣衫,共乘一騎回頭
找到了沈芸那匹受傷的馬,沈芸一躍下馬,板着臉道:以前很多,以後還會有,對不對!
孫敬之一怔!道:還會有什麼?
沈芸道:跟你練凝玉功的女人!
孫敬之根本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隨口回答道:當然
沈雲眼中凝起晶瑩淚珠,卻只能無言長嘆
她去檢查自己的馬匹,只見左前蹄鐵磨脱落,暫時不能乘騎***幸好不多久,沈泰祥就已牽着馱馬趕到。
幸好有經驗的旅人,都帶有備分的馬蹄鐵。
沈泰樣又恰好是個極有經驗的牧馬人,他熟練地為這匹馬換好蹄鐵,可以重新上路
沈泰樣道:芸兒,戈壁沙漠快走過了吧?
沈芸望望四周道:差不多遠有兩個時辰的路途!
沈泰祥舒了口氣,道:只要一過戈壁就好了!
忽地微風飄來,沈泰祥臉色頓變。
沈芸頗有經驗的説道:爹,看樣子快要起風了!
沈泰祥嗯了一聲,道:咱們快到前面山角,搭起皮帳!
沈芸憂慮道:臘月起風必不尋常,爹,咱們還是迴轉,明年開春再去阿爾泰山!
沈泰祥搖頭道:笑話,走了這麼遠還回去!
沈芸道:臘月甚少起風,風起必定帶來極為嚴寒的大雪,爹,我怕咱們抵受不住那種奇特的寒冷!
沈泰祥哈哈笑道:要來時,你孫大哥聽説凍人立僵的雪風不敢來,我誇口説有你在沒有問題,你要泄氣,豈不是拆你的台?
沈芸吶吶道:女兒女兒,忘了帶師父秘製的禦寒藥丸沈泰祥一驚!怒問道:真的忘了帶麼?
沈芸聶喘道:真真的
沈泰祥冷哼道:就是沒帶,凍死在這裏也不迴轉!
説完,牽起馱着雜物的黃馬,飛馳而去。
沈芸急着向孫敬之道:你快去勸勸爹!
孫敬之沉着道:到底怎麼回事?
沈芸道:此地鳳起,必帶大量寒雪,若不事先服下藥物抵抗,就是內功高手亦無法抵禦這種嚴寒,十有八九被凍僵!
孫敬之道:你真的忘了帶令師秘製的禦寒藥物?
沈芋道:我我存心沒有帶,只當爹會迴轉,哪知
孫敬之頓時瞭然,原來沈芸害怕自己到阿爾泰山去見着若瑤,竟不帶禦寒藥物,冀圖湊巧遇着寒風,説動沈泰祥迴轉。
豈知真的遇到寒風?而沈泰祥卻拗着性子,偏不回頭。
孫敬之嘆了口氣,一拍坐騎,飛趕沈泰祥。
***到山角下,孫敬之才趕上沈泰祥,正要開口相勸,沈泰祥卻道:老弟,幫我把皮帳打開!
孫敬之抬頭一望天色道:前輩,現在距刮鳳還有一段時間,咱們何不後退,躲過這風頭!
沈泰樣大笑道:老弟,你怕了麼?
孫敬之道:晚輩的確有點怕,此風正從阿爾泰山刮來,還是避得遠點的好!
沈泰祥道:你別被我女兒煽動了心,老實講,此時再避也來不及了,不如就地扎帳預防,再説,咱們學武的人怕什麼嚴寒?咬着牙關度過去吧!
孫敬之想想有理,便與沈泰祥打開皮帳。
沈芸趕來,也無可奈何,她也不勸爹爹迴轉了,心想:大不了受一番活罪,倒不致有性命之險!便也幫忙搭帳。
皮帳搭好,只見大好的天氣,此一刻變的烏雲滿布,風漸漸大了,耳旁呼呼風聲,躲在帳中亦清晰可聞。
三人分坐篷帳三面,中間生一堆旺火,他們身披重裘,熱火一燻烤,温暖異常,那有一絲傳言中所説的可怕?
風聲愈來愈大,開始轟轟之聲大響,沈泰祥臉色變的蒼白值:趕快運功!
摹見那堆火突然自動熄滅,孫敬之看得暗暗吃驚,盛火突滅,想來定是天氣驟然變的嚴寒無比了。
這一念頭才過,刺骨的寒氣透過重裘,如千萬支小針向體內各處直鑽。
體內功已運至十二重天的地步,刺冷的感覺只在皮膚上,還不至襲進身體內。
要是凡人無絕頂內功抵禦,這一刻就凍僵了。
孫敬之這時才體驗到沈泰祥所説:風雪忽至時,數十步之間,人畜即僵死!
哪要數十步的時間,適才大響必是大風捲來的萬古冰雪,冰雪聲才至,立即酷寒無比!他心中雜想一閃即過,絕不敢將內家真氣放鬆絲毫,運至十二分,充寒全身各大要害,以御嚴寒。
轟轟如雷的風雪聲,沒有一點止歇的徵象,夾雜風雪中大如拳頭的碎冰雹,打在皮帳上砰砰作響,就似千軍萬馬攻擊時的戰鼓聲。
戰鼓愈響愈密也就顯示風雪愈來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