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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葉兆楠想,真是好事連連了,昨晚不僅自己一連睡了兩個女人,豔福齊天,而且命運又發生了重大轉折,又要當副縣長了。不料,就在超市的另一角,孫丫丫瞥見了葉兆楠同李靜嫺勾肩搭背的一幕。一面對着縣電視台女記者小龐的鏡頭,在小龐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下,副縣長葉兆楠突然想起了他當年和現在的老婆李靜嫺好起來的那一幕。

    那時,葉兆楠在唐都市委辦公室當副書記齊青雲的隨行秘書,李靜嫺是市電視台的記者。按説,一個小秘書和一個女記者一般不會產生什麼風流韻事兒,二者之間既存在着某種聯繫,又有相當大的差距。在許多人眼裏,女記者鏡頭對準的是領導,眼睛盯的也是領導。領導在一大羣陪伴、隨員的簇擁下,往往不經意地掠過攝像機鏡頭,掃一眼不住地向後倒退的女記者,看到小女孩頭上冒出的細細的香汗,立刻就會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指點江山,異常亢奮。到了車上,領導放鬆神經時,或者輕鬆地撫摸一下女記者的頭部,或者拍拍女記者的肩膀,順口説一句“小×不錯,不錯”,這女記者便會羞怯和幸福交織,臉上泛出紅霞,靦腆地一笑,心理上或者身體上馬上傾向了領導一些。在車上這四個人,層次是分明的,領導居長,女記者居次,司機居三,秘書退到了極其次要的地位。司機不動聲色地駕駛車輛,秘書則像老和尚入定一般,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和司機一樣,盯着正前方的道路,甚至連路旁的景色都忽略掉了,哪敢扭身關注後邊的細節?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巧事兒,巧就巧在市電視台還有三個如同李靜嫺這樣的如花似玉的女記者,巧就巧在李靜嫺是最後一個進入市電視台工作的小女孩,資歷淺,不能與那三個資深一點的同行爭鋒。她們一個是常隨市委書記的,一個是緊跟市長的,一個是伴隨常務副書記的,只有李靜嫺巧就巧在分配陪同抓宣傳工作的市委副書記齊青雲,巧就巧在齊青雲是個女領導,齊書記又對此並不介意,從來沒有要求電視台領導調換一個男記者。這樣一來,李靜嫺獲得領導器重的幸福機會少了些,葉兆楠與李靜嫺接觸的空間就相對多了些。他們一行人在一起時,葉兆楠不僅要給齊書記端茶杯、夾公文包、開車門,有時還幫助李靜嫺提提攝像器材,讓跑得嬌喘微微的李靜嫺好生感激。感情就如同大冬天不時飄落的雪花,漸漸地累積起來,暗合了量變引起質變的哲學規律。

    其實,並不是電視台的領導是“花痴”,專門挑選幾個漂亮的女記者跟隨市委、市政府領導,而是領導善於用人,會來事兒。市電視台的一羣記者,不像更高級的電視台裏的工作人員,分工相對明細一些,他們是集攝像和採寫新聞於一體的,大家戲稱“跑單幫的”。他們除非排在當日值班,必須到台裏去以外,上班時間一般不固定,有的上班就像打仗一樣,風風火火背上攝像機就走了;有的在頭天晚上,提前就把工具帶上,直接參與第二天的行動。你要是偶爾到電視台去找某一位記者,他不在,你只要查一查當天的值班調度表,就可以大體知道這位記者所處的位置。比較有名氣的幾個大記者,並不會為不能跟隨市裏主要領導而心生怨氣,因為有許多重大新聞還得依靠他們。平時,顛顛地跟在領導屁股後跑,到縣到局、上山下鄉收錄領導的活動鏡頭,實在是又苦又累的差事,對於他們來説,跟不跟都無所謂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定的格局,市裏排在前邊的幾個主要領導,一有行動,這幾個女記者如同蝶戀花似的如影隨形,半個身子就是“兩辦”的。市電視台因此也得到了上級領導更多的眷顧,資金渠道相對寬泛。最讓各縣市區和局委領導們關注的是,有兩次新市委書記更換之前,市電視台的一個主要領導得到了提拔重用,另一個正好享受到了電視台升格的待遇,率先成為正處級的幹部,其他幾個副職也通過七研究八考核逐步升成了副處級。

    在這種情況下,市委、市政府幾個主要領導的隨行秘書和隨行記者,相互都很默契,溝通自然而然就隨便和頻繁。葉兆楠和李靜嫺常常跟着齊書記,慢慢地產生了心的交流和愛的互動。

    葉兆楠也是剛調進市委辦公室不久,因為長得帥氣,處事得體周到,秘書長們就派他跟了新上任的齊書記。雖然前程上不如跟隨市委書記和常務副書記那樣光輝燦爛,指日可待,但畢竟是不同凡響,人格上不僅比在市政府財經辦工作時高大了許多,而且讓已經在市委辦公室工作多年的其他一些弟兄相形見絀。但葉兆楠很謹慎,在辦公室謙卑穩重,對齊書記敬愛有加,很快就得到了齊書記的賞識,齊書記多次當着秘書長們的面,誇獎這是個好小夥子。葉兆楠心裏非常明白,他這個隨員,離齊書記隔着副主任、主任、副秘書長和秘書長好幾個等次,就好比水星,雖然離太陽最近,可體積與質量比外圍的行星差得遠,千萬不可忘了“王二哥貴姓”,從來沒有在各個領導面前得意忘形過。他從齊書記那裏長了不少見識,別看齊書記行事風格火爆潑辣,行為作風大大咧咧,但對主要領導尊重敬仰,落實工作從來不走樣,而且與市裏幾大班子的副職們諧謔調笑,對主管的幾個部門領導,在工作上嚴格要求,在待遇上舍得爭取,上上下下相處得都十分融洽。辦公室的幾個主任私下裏議論,齊書記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説不定就是一顆政治新星。葉兆楠聽到後,心理上十分滿足。

    當別的同志經常親熱地恭維“小葉不錯啊”的時候,司機小張因為是辦公室的老資格,卻不買葉兆楠的賬,常常與葉兆楠爭寵,有時在齊書記背後指責葉兆楠工作做得不到位,有時甚至當着齊書記的面,説葉兆楠的不是之處,弄得葉兆楠很沒有面子。葉兆楠雖然受了委屈,卻很能做到大肚能容,隱忍不發,相反地感激小張的某些提醒,時時警醒自己,力爭把服務工作做得更加到位。

    自從李靜嫺插入他們的各種活動以後,這情況越來越惡化,沒有多久,又逐步得到了改善。這是因為在李靜嫺初來乍到時,司機小張曾經主動地討好這個俊秀的女孩子,可李靜嫺彷彿沒有把他放在眼中,並不兜攬,倒是和葉秘書的談笑更多一些。表面上,小張並不為此而生醋意,但在心眼裏窩了不少的火氣,卻沒處發泄。後來,小張看到齊書記對葉兆楠相當信賴,對自己反倒相對冷淡,漸漸地感到葉兆楠這小子不可輕視,將來也許會成大氣候。葉兆楠對於小張的某種敵意,表現出了很深的城府,從來不與小張計較,讓小張那些熱諷冷嘲的花拳,彷彿打在了棉花包上。況且齊書記、葉秘書和小李記者往往聚在一起研究工作時,小張是不能在場的,不知不覺地保持了一種莊嚴的神秘感,讓小張感到敬畏。於是,收斂了不少氣焰,轉而對葉兆楠顯示出應有的敬重。甚至有些時候,還親自到濱河小區葉兆楠的家裏接一下葉兆楠。即使是這樣,葉兆楠照樣連句感謝的話也沒有,不動聲色地接受了,更加挫敗了小張近乎囂張的氣焰。

    李靜嫺和葉兆楠的接觸,一般並不在市委辦公室。因為在那裏,葉兆楠與其他三個同事同在一個房間辦公,説話很不方便,往往打電話就可以把一些新聞報道的提法商定了。他們的方便之處就在於經常到基層去,有許多單獨相處的機會。齊書記喜歡到下邊搞調查研究,而且市委沒有重大活動時,還要住下來。葉兆楠是一個很細心的秘書,依他對於女人的那些常識,知道自己侍候齊書記有許多不方便之處,就暗示李靜嫺代勞了。有時,當縣裏的領導單獨和齊書記會見時,如果沒有底下的秘書人員陪伴,葉兆楠懶得和住在一個屋裏的小張瞎扯,就到李靜嫺的房間裏坐上一會兒,兩個人的話題慢慢地多了起來。

    這李靜嫺別看年紀不大,卻顯得相當成熟、老練。談話間自然少不了要經常議論台裏的跟隨其他領導的三名女記者。剛開始,李靜嫺總是誇獎她們,説“馬姐特別漂亮,妝化得淡淡的,看上去非常優雅”,“小高的膚色雖然有點暗,但臉龐長得端莊,笑起來,那兩個長得並不對稱的小酒窩迷人”,“麥云云魔鬼身材,性格活潑,善於和領導、同志們打交道”,“她們待自己都很好”,等等。時間長了,隨着話題的深入,一些不滿就藏頭露尾地説了出來,甚至尖刻地批評她們三個的私生活不檢點,背地裏傳出了不少閒話。

    葉兆楠相信自己很有女人緣,從上小學開始,到上大學,每一個階段都有自己心儀的對象。這一個小李,也不失為人生的一段插曲,起碼談笑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於是,也把自己所經歷的一些軼聞趣事和李靜嫺扯上一通。有時,葉兆楠那些近乎下流的小笑話,逗得李靜嫺花枝亂顫,説“葉哥你壞你壞”,看葉兆楠的眼光逐漸迷離起來,讓寂寞的葉兆楠感到心靈上的滿足。

    男人們素不相識,一場酒就能喝成鐵桿兒朋友;女人們親熱得如同親姐妹,背過身就嗤之以鼻。若是男女之間,只要達到把心裏話倒出來的程度,就能很快地融通出更加親密的感情。葉兆楠和李靜嫺的情愫就在這樣的環境下,不知不覺地滋生出來,友誼快速升温,越來越投機。有一次,李靜嫺突然冒出一句:“葉哥,我覺得和你挺有緣呢。”説得葉兆楠怦然心動。

    但是,葉兆楠並不敢造次,他並不是不愛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孩,而是自己的愛人孫丫丫同樣美貌如花,温良賢淑。雖然世界上沒有相同的葉子,也沒有相同的花朵,孫丫丫畢竟是自己花了很大氣力才追到手的。在葉兆楠的心眼裏,常常拿孫丫丫和李靜嫺相比,孫丫丫更有高貴典雅的氣質。只是葉兆楠總覺得夫婦之間自打結婚以來,一直缺乏應有的激情,不鹹不淡的,生出來不少隔膜,讓葉兆楠總感到缺少點什麼。倒是和這個浪漫的小女孩相處,葉兆楠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所以,葉兆楠和李靜嫺的故事,就這麼異常緩慢地發展着,沒有立即撞出多大的火花來。二葉兆楠和孫丫丫結婚已經五年了,還沒有生孩子。他們的婚姻狀況,你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參閲一下我的另一部拙著《怪味滄桑》,那上面有一些重要的交代。

    孫丫丫從省醫科大學畢業後,她哥孫二孬花錢託人,下了很大工夫,才把她安排在市中心醫院裏工作。這孫丫丫雖然出身低微,卻天生是一塊做醫生的好料。她彷彿是一個“希帕克拉底誓言”的忠實實踐者,非常敬業,對病人滿腔熱忱,並且認真鑽研業務,吸收了很多醫學新成果,處理起復雜的病例,得心應手。沒有幾年工夫,就積累了豐富的臨牀經驗,成為醫院傳染病科的台柱子,很得老院長的賞識。

    依孫丫丫的個人條件,在大學裏就有一些仰慕者、追求者,但孫丫丫一個也沒有看上,只埋頭完成自己的學業。她的理想是考上研究生,當時卻不允許在校學生這麼做。到了市中心醫院工作以後,同齡的幾個年輕男性醫生,也有兩個和孫丫丫套近乎,孫丫丫卻找不到感覺。後來,她和心血管科的苗醫生處了一陣子朋友,吃過飯,逛過影院,感情始終沒有多大進展。不料這小子突然和市一高的一個女教師結了婚,讓孫丫丫事前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只是在即將舉辦婚禮前,通過他們科的一個小護士,捎來了一個密封的便箋,上面潦潦草草地用開處方的筆法寫着:“孫先兒,對不起,抱歉,父母硬逼着我和兒時的女友結婚,不愛她,但沒有辦法。”頓時,讓孫丫丫急火攻心,天昏地暗,埋頭痛哭了一場。後來,才知道和苗醫生結婚的人原來早已是他的對象,二人已經發展到不是一般關係,哪有什麼父母相逼?是他自己甩不開了,讓那個女教師逼得走投無路,才毅然決然地拋開孫丫丫的。

    為此,孫丫丫心裏灰暗了好久,深深明白了“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確實是女人之間廣泛傳播的至理名言,他們一個個都是感情騙子。從此發誓再也不相信任何男性,一輩子也不嫁人了。於是,打算繼續考研,可醫院裏有規定,所有的條條框框都限制孫丫丫實現理想,連報名的資格都給剝奪了。

    孫丫丫到底架不住哥哥孫二孬和嫂子馬玉花的勸説,最終還是同意要找一個合適的對象嫁人。經人多次介紹,在不少場景下見了一些男同胞,就好像在下午五點以後的超市裏選杏子,竟然沒有一箇中意的。老院長的愛人王姨是個熱心腸,親自出馬,把自己的遠門子表侄葉兆楠引薦給了孫丫丫。王姨説,葉兆楠雖然出生在農村,文憑上只是大專畢業,但在市政府工作,前程遠大,不可多得。孫丫丫與葉兆楠見面後,也看出葉兆楠一表人才,便同意處朋友,但總有一個影子、一個陰影在作怪,感情的温度累加不起來。

    葉兆楠與孫丫丫接觸後,一度覺得這才是自己真正的意中人,就立即展開了凌厲的攻勢。而孫丫丫卻和葉兆楠進行着程式化的交往。經過幾個月的磨合,孫丫丫才讓哥哥、嫂嫂共同從豐陽縣趕來見面,哥哥、嫂嫂見到這位市政府的幹部,非常滿意。馬玉花拉孫丫丫出去説悄悄話:“妹子,別傻了,這個人挺不錯的,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嫁了人,你就知道多麼好了,終身有靠哇。”到了這時,孫丫丫才覺得這可能是她的最終歸宿,嫁就嫁吧,反正就這麼一回事兒。

    孫丫丫點頭後,喜壞了老院長和王姨、哥哥和嫂嫂。他們四個人,再加上在科委工作的杜思寶及其夫人範哲,立刻着手操辦。經過反覆運作,婚禮在唐都市最好的賓館舉行。從此,葉兆楠告別了單身宿舍,洞房就設在孫二孬用台灣“大哥”孫丙豪給的錢買的那套大房子裏。在那個喜慶日子裏,雙方在農村的親友以及葉兆楠的同事、孫丫丫的同事,來了百十號人,就連那個苗醫生也沒皮沒臉地到場賀喜,讓孫丫丫看到後,心裏膩歪透了。

    婚禮過後,就意味着要過正常日子。孫丫丫和葉兆楠曾經度過了一段旖旎時光。葉兆楠對孫丫丫温柔體貼,連夜裏值班也要過來陪伴。後來,等葉兆楠調到市委辦公室工作後,忙碌和應酬多了起來。有時,還要陪領導去參加電台、電視台、影劇院的各種文藝演出、節目錄制、行風熱線等活動,往往到了很晚才能回自己的小巢裏,一般不再去醫院做“編外值班”了,兩個人常常陰陽互錯,有時一週難得見幾次面,就逐漸找不回了熱戀的感覺。葉兆楠喜歡從政,喜歡轟轟烈烈,總想出人頭地,孫丫丫卻為人清淡,沒有那些野心。兩個人的交流日漸減少,沒有多少話題可以與共。況且,夫妻之間沒有偉人,有學識的孫丫丫,逐漸覺得這個葉兆楠,表面上風流倜儻,實際上內心齷齪,志大才疏。虧得是在機關部門混,要不然連個吃飯門路都找不到。尤其是不知何時,葉兆楠迷戀上了黃色錄像,不知從哪裏搞來了一些黃色帶子、碟片,還有電腦上的美女裸照,看得津津有味。懂得人體解剖的孫丫丫,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趣味,讓這個衣冠楚楚、在外邊道貌岸然的男人竟然如此着迷。也不知道這個人晚上看了這麼多烏七八糟的東西,白天在大機關裏有何感想。

    婚姻的本質就是為傳宗接代而設的,一晃幾年過去了,孫丫丫的肚皮一直鼓不起來。雙方親人都很着急,嫂子代表哥哥催孫丫丫,婆婆代表公公也催孫丫丫。孫丫丫何嘗不想生一個健壯活潑的小寶寶,完成自己當女人的光榮使命?兩個人就由開始的不着急變得着急起來,但經過無數次共同努力,卻沒有任何成效。葉兆楠抱怨她説,都怪你從來沒有激情!孫丫丫説,我是個正常的女人,這與有無激情是兩碼事兒。葉兆楠説,責任界限應當劃清。孫丫丫在醫院工作,近水樓台先得月,做一些例行的檢查,不是一件難事兒。於是,兩口子一同到醫院檢查。孫丫丫的檢查比較費事,在診斷室花了好長時間,葉兆楠比較簡單,他到醫院的男廁所裏,“吭吭哧哧”了一陣子,紅着臉交上了自己的答卷。等結果出來,兩個人都沒有毛病。男女能夠交合,他們自己製造的原生態物質,卻不願意交合,XY染色體卻總是配不夠四十六對。

    孫丫丫的工作性質決定,要經常去單位值夜班。結婚的初期,葉兆楠到醫院去陪伴孫丫丫,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後來,不再到醫院裏陪着熬夜了,醉醺醺地進家,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心裏就窩火。有時,兩口子竟然幾天碰不上面。

    夜深人靜時,葉兆楠電光石火地想起了李靜嫺,打李靜嫺的手機,這手機竟然開着,李靜嫺“格格”一笑説:“葉哥,我正等着你的電話呢。”

    葉兆楠心裏一熱,就和李靜嫺有一搭沒一搭地煲起了電話粥。漸漸地由瞎扯發展成綿綿情話,只要孫丫丫值夜班,這種情話的空間和時間便無限制地放大。第二天見面,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心照不宣地會心一笑。不能打電話時,他們兩個就發短消息,你來我往,空間裏密不透風。

    孫丫丫討厭葉兆楠看黃色圖片和錄像,嗔怪數次後,葉兆楠就不再當着孫丫丫的面搞這些東西。孫丫丫每天上班,累得要命,往往洗洗涮涮,倒頭便睡,從來沒有心思去過問葉兆楠那些短信是怎麼一回事兒。葉兆楠移情別戀後,自然對孫丫丫失去了興趣,夫妻感情就在冰點上下浮動。後來,又經常發生雞零狗碎的冷戰。終於,一次偶然的機會,孫丫丫和葉兆楠的婚姻狀態,走到了破裂的邊緣。三這一段時間,齊書記經常和小張去省會,有時一去就是幾天。機關裏傳出一些議論,説齊書記很可能要調到省裏工作。齊書記走了,葉兆楠在辦公室就清閒起來,白天到機關點卯,晚上參加一些應酬。李靜嫺也沒有跟隨齊書記採編新聞的任務,兩個人的見面相對稀少了一些。

    這一天晚上,葉兆楠進家,孫丫丫仍然沒有回來。葉兆楠想,這女人又要值班了,心裏就開始升騰出一股怨氣,肚子裏“嘀嘀咕咕”地罵:“媽的,當老婆的,晚上不陪男人睡覺,啥‘業務’!”

    近一個時期,葉兆楠揹負着鄉下爹媽急於抱孫子的熱望,參加應酬,滴酒不沾。酒友們嘲笑他不夠意思,葉兆楠一本正經地講,還不是為了優生優育!大家知道他年近三十,還沒有孩子,真的不再勉強他。帶着這種美好的心情回家,卻見不到孫丫丫的影子,興沖沖的勢頭兜頭澆上冷水,任何正常的男人,也不會不惱火的。

    葉兆楠百無聊賴地洗腳、換拖鞋,喝水、抽煙,準備去書房上網,手機“唄”的一聲,蹦出來一條短信:

    “葉哥,幾天不見了,你想我嗎?”

    葉兆楠頓時渾身燥熱,迫不及待地運指如飛:“想,快想死了!”

    “能夠出來見面嗎?”

    “能,你在哪裏?”

    “不怕嫂子不讓你出來?”

    “怕什麼?這女人又去值夜班了。”

    “那你就到我的住處來吧,我等你。”

    葉兆楠發了一個“好”字,就急急忙忙地躥了出去,招一輛的士,去了李靜嫺的住處。

    李靜嫺住在自己租賃的一套小單元裏,葉兆楠只知道在三樓中門,卻從來沒有進過李靜嫺的閨房。葉兆楠的心“怦怦”地狂跳着,輕輕地一步兩個台階,很快就躥到了李靜嫺的門前,穩了一下神,四顧沒有人影,伸手摸上防盜門,這門虛掩着,葉兆楠剛合上門,一個身穿睡衣的女人,立刻撲進了懷抱。

    誰知這一天晚上,孫丫丫並沒有值班,是他們單位的幾個同事聚餐,餐後又到“夢巴黎”唱歌跳舞,熱熱鬧鬧地玩了幾個小時。回到家裏,見葉兆楠的鞋子和襪子都在沙發前放着,卻沒有聲息。聽一聽衞生間也沒有響動,心想,這人穿着拖鞋到哪裏去了?就自己洗涮後睡了。參加聚餐的熱度未退,好生想和葉兆楠親熱一次,可這傢伙卻一直沒有回來。就這樣等待了很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葉兆楠回到家裏,見到孫丫丫在牀上躺着,不禁心裏一驚。孫丫丫受到驚動,睡眼惺忪地問葉兆楠怎麼穿着拖鞋跑出去了?葉兆楠支支吾吾地解釋説,賓館來的外地朋友突然打電話來,自己就去了,聊着聊着,就睡在了那裏。孫丫丫説,那你為什麼不睡到天亮再回來呀?葉兆楠説,睡醒了,忽然想到你不在家,擔心房門沒有鎖好,就趕緊回來了。

    有人説,“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張破嘴”,可男人的這張破嘴,生就是用來騙女人的。孫丫丫翻了個身,把位置騰出來,葉兆楠就順勢躺下,很快裝作熟睡,心裏卻裝着蹦蹦跳跳的兔子,肚子裏裝的是鬼胎,腦子裏裝的是風騷無比的李靜嫺的影子。

    上班後,同事讓他到齊書記辦公室去。

    齊書記讓一貫站着的葉兆楠坐下,推心置腹地説:“小葉呀,我就要離開咱們唐都市了。”

    葉兆楠連連點頭説:“我已經聽説了,但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齊書記説:“你跟我這兩年,工作很出色,有什麼要求嗎?”

    葉兆楠連連搖頭説:“哪有什麼要求?只是捨不得離開你。”

    齊書記表現出少有的感動:“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哪能跟我一輩子?我想在臨走前把你安排一個合適位置,正好有了機會,這一次縣裏換屆選舉,需要調整一批幹部,昨天晚上常委會研究決定讓你到豐陽縣當副縣長,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去。”

    葉兆楠喜出望外,心想,這真是好事連連了,昨天晚上一連睡了兩個女人,豔福齊天,卻不料命運又在領導們的操縱下,發生了重大轉折,又要升為副處級幹部了。真是運氣來了,連門板都擋不住。於是喉頭哽咽,感謝齊書記的栽培之恩。

    齊書記笑笑,又告訴他:“是啊,組織上已經定了,你不願意幹也沒有辦法了。好吧,下去好好鍛鍊,副縣長再進常委,當常務副縣長、副書記、縣長、書記什麼的,都是有可能的。這樣吧,這幾天我不用你再跟隨了,等待集體談話前,你可以放鬆放鬆。”

    葉兆楠千恩萬謝地走出齊書記辦公室,急忙把這個好消息發給了李靜嫺。幾秒鐘工夫,李靜嫺發過來短信:“葉哥,祝賀你!”

    回到自己辦公室,同事們正在議論這次幹部調整的內部新聞,也都向葉兆楠表示了祝賀。當大家説到市委書記方燦波的秘書,被安排到龜頂縣當常務副書記時,葉兆楠想,到底是跟不同層次的領導,效果大不一樣,心中隱隱泛出一絲不快,但看到大家都在羨慕自己,這一絲不快很快煙消雲散。畢竟一個農民的子弟,走上了領導崗位嘛,不把自己的爹媽高興死才怪呢。

    當葉兆楠興沖沖地回到家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孫丫丫時,孫丫丫沒有表現出一點興奮,只是淡淡地説聲:“行啊,也許比在大機關工作強多了。”

    集體談話後,葉兆楠又去和李靜嫺幽會,李靜嫺抱着葉兆楠啃了又啃,快樂的心情溢於言表,激烈地歡歌一番後,説什麼也要陪葉哥去超市買禮品。葉兆楠只得答應了她。

    就在超市的另一角,孫丫丫瞥見了葉兆楠同李靜嫺勾肩搭背的一幕。

    葉兆楠提着禮品回家,正在肚子裏編撰瞎話,説是同事們送的禮物時,孫丫丫平靜地給他一張離婚協議書讓他簽字。葉兆楠頓時火冒三丈,與孫丫丫大吵大鬧起來,一連串的髒話脱口而出。

    孫丫丫一直耐心地聽着,不為所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作為嗎?説吧,到底籤還是不籤?”

    葉兆楠惱羞成怒,心想這樣的女人真不知趣,簡直是冰一樣的心腸,自己的前程遠大,竟然提出離婚?又想到李靜嫺火一般的熱情,大丈夫何患無妻!一把奪過孫丫丫一直遞過來的鋼筆,悻悻地在協議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孫丫丫臉上抽搐了一下,依然平靜地説:“現在,所有的財產都是我們共有的,説吧,你想怎樣分配?”

    葉兆楠粗魯地罵道:“老子是一個副縣長,稀罕你這毬xx巴爛房子,你把我的日常用品給我就行了。”

    孫丫丫不愠不火地説:“這可是你説的。當然,咱們兩個的存款都交給你,我用不上錢,你還要結婚用。奉勸你記住,當上了官,還要好自為之,不要貪財貪色,欺壓百姓。”

    葉兆楠冷冷地説:“這用不着你交代。”

    孫丫丫鬆口氣説:“好吧,你可以去找你那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了。我提出的條件是,你不要告訴我的哥哥、嫂子説我們離婚了,你和那個女記者結婚,也不要張揚,我們要共同保守一段秘密。”

    葉兆楠平靜下來,這個要求也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於是同意這條君子協定。

    兩個人低調地到民政部門辦理了離婚手續,都有一股強烈的解脱感。

    本來,葉兆楠可以直接到李靜嫺那裏去住,但他沒有這樣做,孫丫丫也不勉強,同意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

    在上任前的幾天裏,葉兆楠根本不再理會李靜嫺發來的短信,只是偶爾發出一兩個字,穩定一下李靜嫺的情緒。一到晚上,葉兆楠就在沙發上翻燒餅,心裏分裂出兩種念頭,到底要不要和李靜嫺走在一起,不停地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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