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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節 瀟灑

    第87節瀟灑

    杜思寶出了廣州火車站,第一種感覺,就是温度很高。下車時,他已經換成了秋裝,依然覺得脊背上冒汗,秋褲和內褲貼腿。

    大款胡萬有在車站外邊迎接他。他鄉遇故人,兩個人都是興奮極了。在家裏的時候,杜思寶和胡萬有的交往並不多,但相互還是瞭解的。胡萬有在家時的種種劣跡,以及現在發跡的傳奇經歷,杜思寶時有耳聞。在杜思寶心目中,對這個人沒有做賊的厭惡,只有佩服的成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是一別幾十年呢。

    胡萬有的那個峨眉山下的美貌小蜜,名叫小霞,開着凱迪拉克,駕姿優美,技術嫺熟老到。廣州市的交通狀況非常複雜,可這個小妞兒,就好像一個高級音樂大師操琴一樣,駕輕就熟。高檔轎車內,開着冷氣,放着輕柔的音樂,在水泥鋼筋的叢林裏,沿着高架橋、中山大道和黃埔大道穿行,從並行的四排車流中間,像一條撒歡的魚兒,游來游去。

    胡萬有從來不請客人到家裏去,沒有多少朋友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這一點,對於是鄉親的杜思寶也不例外。他把杜思寶安排在一個高級酒店裏,對杜思寶説:“小寶兄弟,一路辛苦,現在還不到十點鐘,喝早茶已經結束,吃午飯還有點早。我得出去辦一些事兒。你洗漱一下,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中午我回來開始給你辦節目。”杜思寶説,你忙,你忙,別誤了你的正事兒。胡萬有粗魯地説,忙個xx巴,陪你才是正事兒。那個叫“小霞”的小蜜也對杜思寶嫣然一笑,兩個人共同離去。

    這座豪華酒店,矗立在珠江邊上。杜思寶在二十九樓下榻,比起他在唐都市住的十五樓來,這才有點天上的味道。乘快速電梯直達住處,耳朵都有一點高山反應。

    胡萬有兩人走後,他拉開窗簾,朝下望去,南國風光,美不勝收,卻盡收眼底。大樓腳下,是一條沿江馬路,車流滾滾。江堤上,椰子樹和榕樹相間,像一個個綠色美女,婆娑搖曳,婀娜多姿。樹下的林蔭道上,行人如蟻,又像一些花花綠綠的小不點在蠕動。

    放眼望去,珠江的江面寬闊,像一片墨綠色的緞帶,被不知是上游還是下游的兩座大橋截斷。緞帶子上,繡着不少客貨遊輪,上下奔忙。不時地發出一陣牤牛叫一樣的汽笛聲,清晰可聞。杜思寶再一次想到了七太爺,這種輪船,可能是老人家一生中,唯獨沒有想到的交通工具。輪船這東西,在內陸地區是根本看不到的。也許在七太爺的腦子裏,根本不存在輪船的概念。他一生中見到過的船隻,恐怕只有偶爾一見的打魚人,肩上挑着的連體式的兩個兩頭尖尖的“鷹船”,還有用桐木板子做成,釘上一圈彩布,用布帶子吊在肩上的“旱船”。這些,在七太爺的知識領域裏,沒有作為交通工具的意義。要是他老人家來到這裏,看到遠洋貨輪,一定會驚歎,人啊,真是太能了,竟然把高樓大廈蓋在水中!又肯定會不無遺憾地説,你看你看,這座高樓大廈沒有紮根腳,在水面上來回漂盪,氣得“哞哞”叫,“嘟嘟”地朝天上冒黑煙。

    胡萬有給杜思寶開的節目,從中午一直持續到深夜。

    中午時,他們就近在酒店裏吃飯,還是那個小蜜作陪。一瓶低度五糧液酒,兩個人分喝了。那個叫小霞的小蜜説自己開車,不能喝白酒,只喝一杯浸着幾片橙子、漂着三個紅小櫻桃的淡綠色飲料。她一口一個“老公”地同胡萬有打趣兒,一邊姿態優雅地招呼小姐殷勤地佈菜。杜思寶在美女面前,顯得拘謹。呆頭呆腦地想,這小子真有豔福,左擁右抱的都是美貌小姐。可見金錢不是用來通神,而是用來通美女的,這才是有鋼真正用在了刀刃上。而且,只要是美女,在繁華的都市裏,有勇於獻身的精神,傍上了大款,日子肯定比所有同齡的女孩子過得滋潤一些。

    吃過午飯,胡萬有把小蜜打發走了,吩咐她説,不用來接我,你和小湘把公司打理好就行了。

    小霞走後,胡萬有就要拉杜思寶出去玩。杜思寶堅持説,自己喝酒後,頭有點暈,還是回房間裏休息一下,我們好好地敍敍舊。

    兩個人喝了點酒,很助談興。説起了童年趣事兒,有説不完的話。胡萬有迴避了在家時偷偷摸摸的醜事兒,當然杜思寶也不會當“揭老底兒戰鬥隊”的成員。兩個人都説一些叫人想起來十分高興的渾話。

    胡萬有説,分田到户後,你已經上大學走了,咱寨子裏好些事兒,你就不知道了。寨子東頭的馬國兆,你還記得不?

    杜思寶説,記得,記得。

    胡萬有説,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不會過日子人。那時候,有了香油吃,卻沒有錢割肉,人們開始想方設法改善生活。其中最叫人嚮往的,是山裏的兔子和河裏的魚蝦,不二年,就被大家逮得、撈得不見了。找不到了,有人生了絕門兒,就是到河裏下農藥藥魚,魚翻了肚兒,成洗臉盆子拾。開始時,一個人下了藥,大家都去拾,下藥的反而弄不了多少。這人就學聰明瞭,專門在後半夜裏下藥。到天明的時候,自己先把大的揀走,剩下一些小渣渣,才是其他孩子們的“洋撈兒”。藥來藥去,河裏的魚蝦絕了跡。在這種時候,馬國兆還出去藥魚,附近沒有魚了,他跑到下游幾十裏的核桃寨去。有人編派了諷刺他的順口溜兒:

    沒材料,找國兆,

    錯把啤酒當成尿。

    忽然一天想吃魚,

    掂着“樂果”下核桃。

    找到一個深水潭,

    有魚沒魚只管倒。

    一個鱉娃兒沒藥着,

    氣得國兆嘴起泡。

    馬國兆這傢伙是個王老五(光棍漢),他二哥到北京打工去了,乾的是裝卸工,連菜都捨不得吃,啃饃喝自來水,把錢全部寄到了老婆手裏。老婆在家領着一個小孩過日子。馬國兆不老實,總想搞他二嫂一炮。起初,他找他二嫂説,趁我二哥不在家,你得幫幫我的忙,讓我放放腰裏的毒氣。他二嫂當然不會答應,他就在二嫂門前撒了石灰,果然抓住了他二嫂的把柄。趁他二嫂心虛,他又花了五十塊錢就把他二嫂搞定了。

    有一次,他喝醉回家,正好碰上他二嫂,要到二嫂家日他二嫂。他二嫂説,今晚不行,你二哥回來了。他發了酒性,哪管這些,對他二嫂説,我二哥在家又咋樣?照樣擋不住我要日你。就這樣撕撕拽拽,拉拉扯扯,到了他二哥家大門口,還大聲小氣地要日他二嫂。只聽得院子裏“砰”地響了一槍。他二嫂説,看看,你二哥惱了吧,要用槍打死你哩。馬國兆説,,不過是老笨炮,在他裝藥的工夫,我就把你日過了!接着,又是“砰”的一聲,國兆説,哦,原來是雙管槍。打完了,我更不怕了,照樣日你!誰知,沒有説上幾句,又是一聲槍響,馬國兆才説,哎喲,我的媽呀,原來是五連發,不日你了,小命要緊!

    這個“五連發”的笑話,樂得杜思寶前仰後合,眼淚都笑出來了。笑畢,又犯了神經質。忽然想到,在他前年回家偷埋他父親時,聽老家的人説,現在打工的人多了,寨子裏的年輕人差不多都走了出去。年輕的男女孩子們,可以到電子廠、絨毛玩具廠或者鞋廠裏幹活。尤其是女孩子吃香,男孩子不太好安排。但總是有了錢掙,三百、二百地往家裏寄錢。由於種地不賺錢,壯年人也有出來的,他們幹不了輕鬆的工作,主要出的是臭苦力。留守在家裏的女人們,不時地發生一些風流韻事兒來。這並不奇怪,實際上,也是一個當代不容迴避的社會問題。

    説話間,到了下午四點多鐘。胡萬有説,小寶,咱們走,吃海鮮去!二人下樓,打了招手即停的“的士”,直接奔向了好遠的去處。

    這個大排檔,叫做“天天漁港”,大門外,扯了一個褪色的紅條幅,已經風颳日曬得發白了,上邊的黑字看得更清楚。只見寫着一行字:“秋風起,食雀食蛇食野味兒”。

    杜思寶想,無怪乎人們常説:“北京人什麼都敢説,上海人什麼都敢穿,東北人什麼都敢做,廣東人什麼都敢吃。”這廣州人,麻雀、毒蛇、狐狸、猴子、穿山甲吃遍了。只是不知為什麼,非要到“秋風起”時再吃。他猜想,可能是到了這個時候,野生動物的營養積蓄起來,脂肪多了,味道更加鮮美。忍不住對胡萬有説,我聽説,果子狸最香、最好吃。胡萬有説,真的,回頭我帶你去一處嘗一嘗。杜思寶説,不吃了,我討厭野味兒。胡萬有説,到底不愧是環保局長,覺悟還挺高嘛。

    實話説,杜思寶連海鮮也不習慣吃。但到了廣州,如果不吃海鮮的話,等於沒有來過廣州。仔細品嚐,廣州的大師傅做出的海鮮確實地道。蒜蓉鮑魚,是深海里的貝類,吃下去,好像是大塊的腳膙子,又似膠皮,挺有嚼頭。紅色的大龍蝦,骨頭裏包着的,是細嫩的白肉,味道很鮮。鹽水大蝦在內地早已吃過了,但沒有人家的新鮮,這東西容易死,許多內地賓館,如果沒有空運條件,吃到的都是些冷凍品。其他的海貝、海魚,搞了一大桌子。杜思寶説,搞這麼多,怎麼能夠吃得下?胡萬有説,這裏的人吃不完了,都要打包弄回家吃。我在咱們家習慣了,弄得少了,覺得對不起你。以前有客,吃不完也打包,讓你嫂子吃。今天沒有讓小霞和小湘她們兩個來,沒人帶回去,我也不再打包了。你別見怪,不讓她們來,為的是讓你放鬆放鬆。

    杜思寶不願喝酒,胡萬有死纏着他非喝不可,説是其他領導來了,開始喝酒、泡妞兒,都是半推半就的。兄弟你也是當領導的,不要猶抱琵琶半遮面,給我裝蒜。酒壯男人膽,喝到一定時候,見了小姐不怵,有勁兒。杜思寶想,前邊來的內地幹部,可能都是這樣被他拉下水的。“糖衣炮彈”是很有味道的,容易讓人着迷。杜思寶的心裏也躍躍欲試,老練地説,你胡扯,喝醉了酒,渾身都硬,就那一處不會硬。兩個人的口氣,都像是熟練的老嫖客。

    接下來,先洗頭洗腳,又去洗桑拿。廣州的警察對小美髮廳、按摩店裏的賣淫嫖娼管得很嚴,卻從來不到高檔豪華的洗浴場所。胡萬有帶杜思寶去體驗生活的地方,洗頭洗腳洗桑拿,都是上檔次的,有漂亮的小姐服務。只不過,前兩項按摩的是局部,後一項按摩達到了全身。小姐們並沒有提示杜思寶提高服務檔次,杜思寶臨陣退縮,只讓人家又踩又揉,翻上倒下地折騰了四十五分鐘。出門結賬後,胡萬有遺憾地説,兄弟你真會為我省錢哪。還要拉杜思寶在這個不夜城裏瘋狂,杜思寶堅決不幹了,胡萬有只得作罷。分手時,胡萬有讓杜思寶明早晚一點起牀,他再過來陪他吃早茶。

    回到賓館,杜思寶拖着疲憊的身子,倒在牀上,眼皮開始打架。剛剛朦朧,電話“蛐蛐”地響了起來。杜思寶以為可能胡萬有有什麼話要囑咐,立刻有了精神。拿起電話,裏邊傳來的是一個甜甜的女聲:“請問先生,要不要服務啊?”杜思寶調侃人家説:“都有什麼服務項目?”小姐説:“打波呀,打炮呀!”杜思寶説:“你怎麼知道我在房間裏?”對方説:“你朋友怕你寂寞,專門交代了啊。”杜思寶心裏笑罵道,胡萬有這傢伙,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就説:“對不起,不需要了!”對方説:“你朋友埋過單了,你就不要客氣了!”

    沒有多大一會兒,房門輕輕地敲了兩下,杜思寶一蹦起來,打開了房門,一個手握保險套的小姐閃身進來。

    第二天,杜思寶想,如果見了胡萬有,肯定有點不好意思,不如早早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到八點,他就給胡萬有打了電話。手機“嘟嘟”地響了半天,才有一個湖南小妞的聲音接了。杜思寶知道,胡萬有還在温柔鄉里,小蜜先接電話,説明他不用背任何人,這種狀態已經習慣了。

    那小蜜把電話轉給了胡總,胡萬有帶着濃濃的睡意,讓小寶兄弟彆着急,等他過來,要帶杜思寶去黃埔軍校、農講所等革命聖地遊玩。杜思寶謝絕了他的好意,説要趕快趕到東莞去,小磊他們可能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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